说着,一抬手,几个女子排成一排走到宋朵朵的面前行礼问安。
宋朵朵看着面前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情绪上无大的波动。
在她看来,皇贵妃这套说辞算不得严词合缝,但也算不上失礼。毕竟人家是以长辈的身份、体恤为目的,送几个下人给小辈使唤,又没有明说是给萧淮北送小媳妇;何况,人家皇贵妃地位在这,宋朵朵一个小小的皇子妃,她若是拒绝之词说的不妥当,恐怕会无端惹来一身腥。
宋朵朵一时拿不定主意,这到底是她的意思,还是敦王的意思。
虽然前朝后宫都认定皇贵妃母子青云直上,指日可待;可目前这种时刻,最忌讳的就是过分张扬,理应稳住心态才对啊!
身在其位才能谋其事,否则就是越俎代庖。皇贵妃如此做,到底是轻狂过甚,生了昏招?还是她有另一层深度的意思,是宋朵朵暂时没有想到的呢?
宋朵朵趋向后者,因为在她看来,皇贵妃能坐上皇贵妃之位,一定是她有一颗工于心计的心!
由于实在想不透她的目的,宋朵朵不由有些自惭形秽,并在心里悄无声息的将皇贵妃定义为了SSA+的大魔头!
她斟酌一番,拿定了主意,既然不知该如何办,那干脆把问题抛回去吧。
故而为难道:“恕皇贵妃娘娘见谅,臣妾瞧着这几个姑娘都甚合眼缘,一时竟拿不定主意呢。”
皇贵妃本以为她要同自己展开一场拉锯战,不成想,她一开口对方竟然直接答应了,而且,还有这么过分的要求?
这次轮到皇贵妃犯嘀咕了。她可不相信面前这个破获温柔静死亡案的女子,是个没有心机的蠢货。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呢?
肃王未经陛下允准私下回京,陛下给了他责罚,也未曾免去他的罪名,原以为流言案一了,他就滚回北部了;谁料又发生了外臣女死在后宫的命案;此案之后,又传出宋朵朵身怀有孕的消息,陛下顾念皇孙,于是又将他留在了京城。
这般反反复复,竟生生拖了两个月,而今又翻出了瑞王的白骨案。如此下去,这萧淮北怕是回不去了!
为了能让敦王顺利的坐上太子之位,这两年皇贵妃可谓之忙前忙后,如今水到渠成、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她可不想惹出什么岔子。
于是才有了今日之举,她料定宋朵朵不会答应,毕竟是新婚夫妻,这种生吞苍蝇的恶心事,哪个新妇能受得了啊?到时候她便可以以她不敬之罪闹上一场!宋朵朵的身份本就不正,还未婚怀子,几点下去,自会有明事理的朝臣站出来抨击萧淮北做事任性、失了体统,这罪名虽不痛不痒,但群臣心中自然会怀疑萧淮北的能力。
这么比较下去,更能衬托出敦王的处事稳重。
可让皇贵妃万万没想到是,这宋朵朵居然不按套路出牌?连最基本的反抗都没有,直接就同意了!
皇贵妃并非皇后,又不是萧淮北的母妃,她给萧淮北送女人,还是婚后立即送?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议论她?
耐不住野心想要争夺后位?还是想派心腹打探肃王府的消息?
皇贵妃一时骑虎难下,更暗咒这肃王夫妇果然都是不怀好意的小人!
惠云见空气默下来,一个眼色过去,很快就有宫人端了两杯热茶换上。
新茶一奉,宋朵朵云淡风轻的端起饮用,全然一副等待对方下决断的意思。
皇贵妃也秉持上位者的泰然,一盏茶饮罢后,皇贵妃决议下剂狠招:“既然都合眼缘,便都领回去吧,伺候的人多,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宋朵朵微微一笑,起身行礼:“谢皇贵妃娘娘厚赏,臣妾喜不自胜!”而且还要带着她们满宫招摇,拿个喇叭逢人告知一下你要给萧淮北送小老婆,让你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皇贵妃:“……”
宋朵朵看了眼时辰,再行一礼:“天儿不早了,臣妾先行告退。”
说着,带着一列小队的美人儿,呼呼啦啦的走了。并在绕了大半个后宫后,叩响了刘贵妃宫殿的大门。
刘贵妃对她还算客气,并未因刘凝思另嫁安世子的事介怀,反而热情洋溢的奉上了几叠点心,并明知故问道:“这几位是?”
宋朵朵:“皇贵妃娘娘担心臣妾年幼伺候不好殿下,所以特意挑选了十二位美人来教臣妾如何侍奉男人。”
刘贵妃听了笑的特别开心,并在宋朵朵吃饱喝足离开后,积极努力的向后宫众人传达了皇贵妃娘娘这份慈母之心。
离开了刘贵妃那里,宋朵朵又带着十二美,晃晃悠悠的回了永丽宫。
后宫太过闭塞,所以一有点风吹草动,很快闹的六宫皆晓。
等待时,宋朵朵命人将贵妃榻搬出了大殿,萧淮北刚一迈入宫门,见到的就是躺在贵妃榻上,悠哉悠哉晒太阳的小人。
而皇贵妃赏赐的十二个美人分成两列队,见他出现,莺莺燕燕们一改中规中矩,吊着嗓子发出娇媚之音,就想引来萧淮北的注意。
谁料萧淮北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径自行至贵妃榻前挨着她坐下:“一会儿不见,爱妃就能闹的满城风雨。”
宋朵朵阖眼懒洋洋的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何况孝敬长辈,不是小辈应该做的吗?”
萧淮北笑意温润:“是。”一早忙至现在还未用膳,肚子唱起了空城计,萧淮北看了眼时辰:“为夫饿了!这局还有多久结束?”
宋朵朵终于掀了一下眼皮,含糊道:“就快了。”
萧淮北‘哦’了一声,端起了一旁茶盏一饮而尽,勉强垫了个底儿。
皇贵妃虽荣宠不衰,位同副后,又有敦王这个能干的儿子,但副的就是副的。萧淮北既不是她生的,又并非养在她名下,她有什么权利替萧淮北张罗纳妾?
其次,皇贵妃上有皇后,下有虎视眈眈的刘贵妃!既然没有在后宫做到一家独大,却敢僭越中宫?
最后,宋朵朵名义上可是大将军的爱女,爱女刚刚嫁人,她一个非嫡非亲的女人,竟然如此欺辱功臣之女?
以上三点,皇贵妃不会想不到,但她却这么做了,无非是太过轻敌。她以为宋朵朵只是个有小聪明女子,骨子里同其他女人别无不同,在面对夫君纳妾一事上也会慌张愤懑,却不知,宋朵朵是理智派而非恋爱脑,更重要的是,她有底气敢和她硬碰硬。
所以皇贵妃此局输的彻底!皇后一定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惩戒皇贵妃一通,也好让她知晓,谁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一盏茶后,永丽宫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萧淮北一见来人,马上拿起绣花鞋帮宋朵朵穿鞋。
为首之人正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步梦,一见此等情形,先是一愣,后想起此行目的,行礼问安。
“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
话未说完,萧淮北已经牵起宋朵朵的手准备离去,只留下一句:“别忘了锁好宫门。”
步梦呐呐应是,余光瞥见十二美竟要跟上两人,当即沉声下令:“即可将这群妖媚的东西压往颐安宫,听候皇后娘娘发落!”
…
“萧淮北!”
两人刚一踏出皇宫,宋朵朵突然正色问他:“你以后不会有纳妾的心思吧?”
萧淮北愣怔一瞬,马上一本正经回她:“苍天在上,我萧淮北若是动了纳妾心思,必叫我不得好死!”
宋朵朵冷眼看着他,目光清澈深邃,到像是忠心之言,故而眉眼微翘,但语意还是冷冰冰的调子:“没有最好!若是有了,你就做好净身出户的准备吧!我会用法律的武器,坚决维护属于我的基本权益的!明白?”
萧淮北眨了眨眼,虽然不知她又在说些什么鬼话,但还是郑重点头:“明白!”并用她的日常语录回答:“本王会坚决恪守对爱妃的忠诚,绝不背叛!如有背叛,倾家荡产!”
第109章
自打梅林中发现的白骨,确认为失踪了十八年的瑞王后,梅林畔就面临着歇业命运。
梅林畔掌柜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名叫钟兴文,按照现代人定义,他应该算是个文艺青年,最喜欢的就是召集一些文人骚客来林中赏梅饮酒作诗。
毕竟这腊梅的气节多受文人所喜。
梅林畔挣不到什么大钱,开它图的就是个情调,附庸风雅!十八年前的掌柜,是钟兴文的兄长钟兴扬,与钟兴文相比,此人更加务实,觉得这里不挣什么钱,就这样,梅林畔才转手到了钟兴文的手里。
钟兴扬比钟兴文年长七岁,十八年前的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再加上志不在此,所以经营这梅林畔时并不用心。
所以,瑞王是何年何月遇害在梅林畔的,他真是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
偏偏这遇害之人又是皇亲国戚,案情时间又相距今甚远,三司摸不着头绪,只能将当年梅林畔的老板、员工全部拿捕,逐一拷问,努力让他们回忆蛛丝马迹。
他们共计十人,上到老板、账房,下到跑堂、小二,甚至连后堂的庖丁、打杂都叫来了。
他们有的已经另寻行当,就算还留在梅林畔的,但时光荏苒,他们又怎么能想起十八年前的旧事呢?
最冤的就是庖丁了,这个朝代后厨之人地位上不得台面,所以他们每日大多时刻仅仅围着灶台转悠,跑堂送来菜单,他埋头炒菜,甚至不知这菜最后是入了谁的口,又哪里能想到十八年前的贵客不贵客的?
宋朵朵仔细翻看了此案的文书后,默默看了眼堂下一众倒霉蛋们,后命人扶他们起身,并依次为他们倒了温茶:“诸位不必紧张,先喝口茶解解渴吧。”
几人摸不着头脑,惴惴不安的入座后,小心翼翼接过茶碗,却不太敢有大的举动。
宋朵朵头也没抬,对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和他们谈一谈。”
三司众人心觉不满,更不知这肃王妃是以什么身份掺和进这个案子,正待有人出言辩驳时,一直静坐的萧淮北乖乖起身,带头向外走去,紧接着,江秋眠主动起身追随跟上,众人见状,相互对望,紧接着,出去了第三个人、第四个……
直至堂内仅剩下了宋朵朵以及梅林畔众人。
宋朵朵放下文书起身,也不看众人,道:“这下没外人了,喝吧,不够我再给你们添。”说着,行至桌案前开始慢条斯理的印香。
众人直呼不敢,但紧张的心情,随着宋朵朵温和态度慢慢松懈下来,一碗热茶饮罢,身子稍稍回暖。而此时镂空的香炉上也徐徐飘出淡淡烟雾,最终四散在堂中。
香味是淡淡的梅花香,可若细嗅,又似带着一丝冷冽的清爽气息,如同雨后的梅林,清爽中伴着泥土的芳香气味。
众人都没有闻过这个香味,一时竟有些神往,又或是不自觉的想起了诸多旧事。
这时,女子温和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静,她缓而轻的说道:“这是一个寻常的早晨,你慢慢从睡梦中清醒,一睁眼,屋内光线昏暗,你有些迷糊,是不是天还没亮?于是闭眼打算睡个回笼觉。可眼睛刚闭上,你听到房门吱——的一声。”
宋朵朵看着他们变了声调道:“你怎么还在睡啊?赶紧起来干活了!”
宋朵朵懒懒倚靠桌案,又恢复了轻柔声音:“你从床上坐起,恍惚中发现了今儿个阴天。你穿戴整齐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清冽的空气,你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困意一下子没了!洗漱的水也是冰凉的,所以敷衍的洗了两下脸。擦脸的时候发现今日山中生出了一片白茫茫的氤氲大雾。正观赏着
你耳边又传来一句:‘你小子又磨蹭什么呢?赶紧干活了!’
你有些不耐烦:‘催催催,催什么催啊!眼瞅着就要下雨了,怎么可能有客人呢?’
你心中不满,可你还是要干活。磨磨蹭蹭的擦了桌面、擦了地、擦了每一处角落。早饭终于上桌了!
早饭又是白粥馒头咸菜,你心中骂老板抠门,然后又暗暗诅咒今天一个客人别来才好!你的诅咒应验了,早饭吃完,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毛毛细雨,一下就是小半天。直至日落十分,都没有客人开!你百无聊赖的看着烛火发呆,并想在坚持一会儿,就可以休息了。却不料,你这次的愿望成了空
梅林畔突然来了几个客人,你有些郁闷,但还是要喜笑颜开跟客人打招呼:‘哎?几位客官里面请?请问是坐堂啊,还是去雅间啊?’”
宋朵朵时时刻刻注意着几人的表情,说到此处时,两个跑堂的小二面色慢慢凝实起来,宋朵朵见状,慢慢行至两人面前,声音低沉道:“雅间!要私密一点的!”
两人蓦地眉心一蹙。
宋朵朵又恢复了轻柔的声音:“你忍不住打量几人,嚯!穿锦带玉的,尤其为首之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如果伺候的好,好处一定少不了。于是你笑成了一朵花:好咧~几位爷,这边请!
你躬身前面带路,蹬蹬蹬的上了几个台阶,见其中一位客人十分恭敬的对着为首之人说:萧公子,您先请!
你又忍不住多看了那个萧公子一眼,长身玉立,气宇轩昂。这等出众的男子往日竟没有见过?难道是外地商人?不像,此人气质非凡!绝对不是满身铜臭的商人!到更像是……皇亲贵族。”
其中小二眼皮一跳,愣怔怔的看着宋朵朵,唇瓣几经开启,眉头突然紧蹙起来,像是还拿不定主意。
宋朵朵也不急,愈发耐心的说:“你将几位公子引去了最豪华的一间雅间,你恭谨的问:‘几位客官吃什么?’
那几个人纷纷看了看萧公子,而萧公子只是正襟危坐,不发一语,而后,有个人说:‘好酒好茶都端上来吧。’
你乐呵呵的应:‘好咧~’
庖丁起火炒菜,你按照惯例先端进去几壶酒和小菜供他们打牙祭,本想说点俏皮话讨个赏,但雅间的气氛十分凝重,你失望之余,还是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后厨的菜断断续续做好,你每次进入雅间奉菜,雅间的气氛都要诡异几分。你不在抱有幻想,最后一道菜上完之后,你便郁闷的下了楼。静静等候差遣!
湿绵绵的晚上很冷,大厅也很安静。只有楼上的那间雅间时不时传出些动静,依稀的对话传到大厅,不过他们说话都文绉绉的,你听不清,也听不懂,只默默希望他们早点吃完早点滚蛋!这时——”
宋朵朵一改语调,凌厉道:“楼上碰碰碰的传出一阵声响,有酒杯摔碎的声音;还有盘子落地的声音;还有清晰可辨的打斗声。你愣住了——”宋朵朵分别指着几人:“你也愣住了——你们都愣住了——你们面面相觑,心里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又能感觉到几个人不好惹。所以你们都没有动作,直到屋内的声音停了,停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