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秦昭朝着碗里看了一眼,面条粗细不一,与那晚的一模一样。
秦昭神色中透出几分嫌弃,周云棠一眼就看到了,索性就将面碗端了回来,“不吃就饿着,我不逼你。”
“肉没长几两,脾气蹭蹭地涨了几分。”秦昭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与周云棠好像与从前不一样了。
伙房里太过安静,周云棠一生气,呼吸声就重了些,鼻尖染着红晕,透出几分娇弱。
她小心地吹了吹面条,自己先咬了一口,汤汁味道鲜美,舌尖不经意间微微吐了出来,姿态中带着几分赌气。
秦昭侧眸看着她,眸子里隐约带上笑意,轻轻地夺过她手中的筷子,“脾气见长可不好,我以后可不要做妻奴。”
周云棠漆黑分明的眼眸里漾过嘲讽,“你想做,我还不给你做,你将云渺带进宫里去,指望我再回去?做梦。”
吃进嘴里的面条不香了,秦昭咋舌,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小女人:“信不信孤现在就亲你。”
只有这样才能治她的小脾气。
第78章 七十八 除去太子,我谁都不信。……
半亮不亮的烛火下, 秦昭的神色显出几分阴鸷,面如冷月,周云棠轻轻一瞥, 道:“亲了便亲了,太子殿下都不顾及三军, 我也是不怕,断袖的名声您能背,我也能背。”
话虽这么说, 可秦昭还是看见她一双莹润如玉的小耳朵羞若晚霞,浓密修长的睫在她眼睑上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有胆子说话, 可还是被自己的反应出卖了。
周云棠脸皮是最薄的,床.笫之间都隐忍着声音, 这个时候岂会做淡然状。
秦昭看破不戳破,吃了一碗口味不佳的面条后领着人回营帐。
雪已经停了,但有些营帐被雪压弯了, 不少将士点着灯在清理, 人影憧憧,冰天雪地里显出几分和煦。
两人携手回去后,随从送了些热水过来,周云棠不知今夜攻城, 洗洗就躺下了,秦昭则等她躺下后换衣出门。
宣平侯领着人亲自去攻城,他不能离开营地,就披着厚衣服在门口候着。
杀声阵阵,一夜未明,人更是一夜都没有回来。
翌日清晨, 周云棠反倒先醒了,身侧不见人,也并没有觉得奇怪,军营中随时随地都会有事情发生,秦昭或许去办事了。
冰雪犹在,空中飘来一阵冷风,吹得她脸上生疼,到底是在冬日里,清晨冷得让人发颤。
见不到秦昭,她让人去找找,自己去伙房拿了早饭过来。
今日伙房依旧是白粥馒头,还有些地瓜,出门在外,不如家里的精致,周云棠随意拿了些后就装入食盒里。
掀开帘子的时候,秦昭回来了,站在舆图前,丰神俊秀。
“你去哪里了?”周云棠将吃的都拿了出来,见他紧紧望着舆图也跟着提了几分心,“侯爷他们也不在军营里?”
“嗯。”秦昭没说实话,回身帮她将吃的摆好,按住她一道坐下,端起白粥就喝了一大口。
他心事重重,周云棠也不去问,两人照旧沉默不语。
直到午时,依旧不见宣平侯的消息。
李晖将今日的信件递到案头上,谨慎道:“京内尚可,只是鲁国公让你提防着些,功与罪仅一字只差。陛下的心思,您可掂量着些。”
周云棠闻言转过身子来,“李大人说全些,我未曾明白。”
李晖听得心口一颤,猜着殿下的心思更不敢开口了,帐内的烛火被漏进来的冷风吹得动了动。
今日天气阴沉,帐内的烛火就没有熄灭过,这么一晃动,就显得光色黯淡了不少。
尤其是秦昭听到这么一句话,双眸微垂,凝视桌案上的信件,唇角蕴出一抹冷峻的弧度,眸色深邃若古井,竟投不出意丝温度。
李晖紧紧闭上嘴巴,太子虽说温润,可不说话的时候,身上无端会透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秦昭骨节分明的手在桌角上敲了敲,帐内一时无话,静得落针可闻,周云棠更是感觉到一股不秒,心口忽而揪了揪,“殿下,可是出事了?”
“京内不平,四皇子会处置妥当,不必分忧。”秦昭将信看完后递给李晖,沉声道:“处置了。”
就是快烧了的意思,李晖摸摸领命退下了。
秦棠溪竟是一眼都没有看到,眉眼间微微拧出愁绪,缓步走到殿下面前:“殿下,可是有事瞒着我?”
“瞒你作甚,等你父亲回朝,诸事顺畅,至于周云渺的事情,倒可好办,若是清白身就许了人家,若不是。让你父亲在营中择婿。孤瞧着凌云不错,必不会亏待她。”秦昭伸出长臂,轻轻地将人揽入怀里。
修长的指尖拨弄着周云棠纤细的下颚,引得周云棠面色通红。
“我问正经事呢。”
呼吸喘喘,胸口微微起伏,秦昭深邃的眸子里漾出几风笑意,“收拾你不是正经事吗?你有空去管问京城的事,不如多想想你最近有多霸道。说你几句就甩脸色,与那凌云也是,不该保持着距离吗?阿武单纯,这位凌云将军可是什么都懂,再者他是你父亲的心腹,应该知晓你是女子,明知故犯,就是居心不良。”
“君子之间,处事淡然,干净坦荡,为何要避嫌,是殿下自己心思不正。”周云棠受不住他,张口就咬住那只拨弄的指尖,恶狠狠地盯着。
秦昭被咬得嘶了一声后,慌忙抽回自己的手臂:“你看,都看咬我了,放在以前,你肯定不会的。”
以前肯定会哄着他。
周云棠好看的眉头舒展开,心头也是舒坦,容色娇艳,眸若泉水般清澈,轻笑中带着不多见的妩媚。
她轻轻抬起秦昭的下颚,细细碎碎的烛火落在他的眼睫上,镀上一层光色,熠熠生辉。
唇角微微一动,贴近秦昭的嘴角。
秦昭显然一愣,心里就像火烧一样,若非两军交战,他定将这口‘恶气’出了。
抱着却不吃,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周云棠就像是一个狐狸般,媚而纯,脱下一声藏身的外袍露出本来面目后,便是致命的毒药。
她比往日更加动人了,小脸就像染了胭脂红,憨态可掬,静美而又狡猾,狐狸眼中蕴藏着湿漉漉的水色,看着让人想去怜惜一番。
秦昭觉得自己身上燥热难耐,看了眼他她微红的小脸后,起身就离开营帐,落荒而逃。
周云棠笑意难掩,一阵阴霾飘过心头,秦昭方才确实有事瞒着她。
是好是坏,得回京才能知晓。
午时,秦昭离开了,不知去了何处,令她不要随意走动。
周云棠性子安静,听话地没有出去走动,倚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间谁了过去。
梦里梦到秦昭,那年夏日,碧水湖畔上凉风阵阵,秦昭躺在竹筏上,仰面望着天空,淡笑着开口:“阿棠,我以后拼了命也会护你周全。”
少年热血,语气中带着骄傲。
听在周云棠的耳中,确实狠狠地一巴掌。她猛地睁开眼睛,慌忙地爬起来,衣裳未穿向外跑去。
掀开门帘的时候,有人拽住她的手。
那双手炙热而有力,她回头去看,是秦昭。
他回来了。
秦昭穿着玄黑色的衣袍,棱角分明的脸颊在光色不明的空间中显得分外清冷,周云棠咽了咽咽喉:“你回来了。”
“你要去哪里,鞋子都不穿。”秦昭不知她为何而起,还是打横将她抱起,轻轻地将她放在榻上,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你去做甚?”
“我找你……”周云棠心口激荡,握主秦昭的袖口不肯放,激动道:“殿下,陛下是不是忌惮我、忌惮周府?”
秦昭微微俯下身,凝着周云棠的眸子,轻笑着安慰她:“说的什么胡话,他为何忌惮你,说到底你就是一病恹恹的世子,于他并没有威胁。”
“我是没有威胁,可一旦周家军再立战功,对陛下而言,就等同于掀开他的伤疤。”周云棠浑身发颤,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子,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袖口,想当然地将他当作自己的依靠。
秦昭垂眸凝望袖口上颤抖的小手,出于本能般握在手中,笑意如春,眉眼俊秀,道:“你如今不是一人,还有宣平侯,你怕什么,我不会护着你,护着你的是宣平侯。宣化收回了,侯爷去打理城池,明日我就先回京,让宣平侯保护你。”
“你不与我同行?”周云棠眼睫轻颤,心口不知怎地就安定下来,喃喃道:“也好,你先回去,京内的事情最重要,早些回去为好……”
语焉不详的话听得秦昭暗自皱眉,可周云棠刚一抬头,他又舒展了神色,“可是舍不得我?”
“嗯。”周云棠应了一声,下意识伸手圈住他,悄悄道:“你先回,我同父亲一道回去,记住,不准纳吴家的。”
用的是不准,而不是不用,言语间听着霸道,可还是有些亲昵。
秦昭无心与她计较这些小事,干脆地应了下来,用被子将她继续裹好,认真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同侯爷商量些事,晚些再回来。”
周云棠照旧想跟上,秦昭却没有答应,自己匆匆离开。
秦昭走后,周云棠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躺下没多久后又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身侧陷了下去,隔着昏暗的光色,瞧见了熟悉的人影。
呢喃一声后,人影缠了上来,她睁开眼睛,烛光下男子温润如旧,剑眉星目,依旧是她熟悉的模样。
她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由着他靠近,望着他染笑的眉梢。
衣衫落地,榻上的人身子轻轻颤抖。
沧海一粟,潮水的沉浮中感受到不一样的快高。
灯影摇曳下,红颜如旧,浪潮掀翻又打了过来。
周云棠最后彻底醒了,周身疲惫后,又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就听到营帐外宣平侯的声音:“赶紧修整,将库勒那厮先送回长安,秘密些,灵活些,凌云,你去送。”
“侯爷,我还是留下吧,不如阿武去送?”凌云不肯离开。
周云棠翻身起来,昨夜云雨巫山就像是一场梦,真实又迷惑,红潮滚动,竟被秦昭折腾来折腾去。
侯爷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阿武心思太过简单,不如你,还是你去。”
“侯爷,太子回京,云棠不会武功,我留下也好照应她。”
“你照应她?你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我自己护着,滚远点。”宣平侯骂骂咧咧,忙了这么多时日竟然忘了提醒凌云。
周云棠早就嫁过人了,凌云就是痴人做梦。
这时,周云棠整理好衣袍走了出来,小脸红润,精神好了很多。
宣平侯见她一出来就踢走了凌云,同她解释道:“太子先回京处理大事,我们过完年就回京城。”
周云棠睨他一眼:“我自己回去。”
宣平侯跳脚:“我是你父亲,你不信我?”
周云棠:“除去太子,我不信任何人。”就连母亲也是一样,她偏袒云渺早就成了习惯。
第79章 七十九 冲喜。
进入腊月就临近年关了, 各家各户都准备起年货了,靠近城门的时候盘查严格了很多。凌云押解库勒进城,经过城门的时候, 不少百姓驻足观望。
凌云一行人风餐露宿,风尘仆仆, 满身灰尘不说,发髻都是散乱的,活像是边境来的难民。
相比较长安城百姓干净的衣襟, 凌云感觉一阵自卑,周云棠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你们都是边境归来的英雄。”
少女神色和煦,与他们一样的衣袍都破了几个洞, 小脸上也和他们一样,脏污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刚出城门百步, 就见有人疾行而来,锦衣华服,脚踩干净的长靴, 后面跟着乌泱泱一大帮人。
周云棠微微眯眼, 悄悄提醒凌云:“陛下长子肃王殿下。”
凌云打起精神,也从马车翻身下来,等着肃王停下来。未曾想,肃王从他身侧疾驰而走, 直接到了关着库勒囚笼旁才停下,就好像并未见到凌云一般。
赤.裸.裸的侮辱。
凌云咬牙握拳,面色涨得通红,周云棠习惯了,拉着凌云一道跪地行礼。
“末将参见肃王殿下。”
囚笼以黑布盖住,掀开一角后可见里面脏得不成样子的一人, 双手双脚都是被绳索困住,口中塞了布巾。
黑布掀开后,里面被关押的人就挣扎了起来,拿头撞向光源,马车顿时剧烈晃动起来。
肃王吓得立马收回了手,双手负在身后,两颊还在颤动,为掩饰自己的尴尬后转身看向凌云:“本王奉了陛下的旨意前来迎你们,既然到了京城,你等先去驿馆,库勒交给孤。”
凌云不放心,欲反驳,嘴巴才刚张,肃王就倒吊了眉眼,道:“怎么,陛下的旨意你敢违抗。”
跟随过来的都是周家军,热血高涨,都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刀柄上,纷纷怒视肃王。
“地痞流氓也敢在京城内放肆,你们敢动,本王就立即将你们拿下。”肃王阵阵冷笑,极为得意。
周云棠清醒,借机安抚众人,道:“肃王当众将库勒带走,我们正好也轻松些,只是需提醒肃王殿下,库勒为人奸诈,武功甚高,肃王殿下谨慎些,莫要被他跑了,陛下面前吃罪不起。”
肃王也是一怔,未曾料到周家军中竟有这等牙尖嘴利之人,定睛去看,对方眉眼有几分相似,他举步走近细看。
周云棠粲然一笑,“还未自我介绍,臣周云棠见过肃王殿下。”
肃王也在这个时候认出来了,周云棠竟然活着回来了。
该死的窝囊废,竟然连一病秧子都除不去。
周云棠小脸上看不出本来面目,唯独一双眼睛灿若银辉,肃王倒吸一口冷气,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上不好当众做什么,忍下一口灼气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本王知晓,世子这是要回府?”
“臣满身污秽,回府梳洗后再入宫。”周云棠不卑不亢,笑颜面对,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恭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