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有养肤美容的作用,贵妃向来会养生,在泉水中泡了半个时辰感觉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舒服地发出叹息。
皇帝这几日没有召见她,反而宠幸了几名年轻的宫妃,她也懒得去参与。
皇帝年岁越大,手段就越多,几乎无人能招架得住,既然有人想去受罪,她就不去掺和了。
从水中出来后,就见一面铜镜,将她全身上下都照得很清楚,一面更衣一面观赏自己的身体。
她很满意。
穿戴好后,肃王就急着求见。
肃王进内就直言:“母妃,父皇下旨拿了吴晚虞,封了晋国公府。”
“意料内的事情,陛下眼中容不得沙子,他能动手去除周云渺,但别人不能。皇后又一味听那丫头的话,践踏皇室尊严,我早就劝皇后,她不听我的,命中犯.贱。”
肃王急迫:“母妃,昨日秦暄送证据入崇政殿,竟无人告诉儿子。”
贵妃一怔,“那些人呢?”
“儿子去问过,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母妃,是不是父皇对儿子猜疑了?”
“轻易不可断定,你再去查一查,别慌。还有去盯着军防,务必争取到手。”贵妃稳定下来,伺候皇帝这么多年对他的秉性也有几分了解,皇帝行事狠绝。如果发现了眼线,会在第一时间将人除去,而不会还将人留着。
肯定是秦暄做了手脚。
“母亲所言极是,儿子这就去查。”肃王应允。
贵妃又道:“拉拢周云棠,周家绝非池中之物,必然还有大作用。”
罗雄陈得战死,周云棠去后就在短时间内平定边境,夺回宣化,可见是有能力的。
肃王想到周云棠病恹恹的样子,就道:“母亲多想了,周云棠就是一病秧子,哪里有什么本事。”
“没有本事你收回的宣化?”贵妃睨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我说什么,你赶紧去办。”
肃王这才领命去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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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人进了刑部?”周云棠听到消息后也是不可置信。
皇帝的做法让人不解,以前对周家不闻不问,这个时候又不惜惩治簪缨大家。
她看向传话的管事:“陛下还说什么了?”
“封锁了晋国公府,消息来得太快,其他大臣都还没来得及求情,现在也摸不到大臣们的意思。”
周云棠沉默不言,树倒猢狲散,也不见得会有几人去求情。周家当初不过是无主事人,并未犯罪,都有人渐渐疏离,可想而知,晋国公府的处境。
她看向一侧不说话的元蘅辞:“我知晓元家在刑部有人的,我想见一见吴晚虞。”
“见她做什么?”
周云棠眉心微凝,“我总觉得这件案子哪里不对。”
第91章 九十一 乌龟出壳。
元家与周家都是武将, 这些年来,昭平侯在朝颇有威望,刑部里也有门生, 元蘅辞消息递出去后并没有人回应。
反是第二日的时候皇帝召见周云棠。
元蘅辞心里空落落的,反观周云棠, 快速换过得体的衣袍,准备入宫去了。
“阿棠,我父亲的门生这次似乎不愿帮忙, 按理不该。吴家的案子苦主是我宣平侯府,他为何不应呢?”
周云棠出门就会穿深色的衣襟,今日便是一身棕色的澜袍, 腰间松垮垮的,没有束带, 看不见纤细的腰肢。
元蘅辞见那张昳丽娇嫩的面容中多了几许老成后,心里的担忧竟隐隐消散了,周云棠办事比寻常世家子弟都会稳妥, 她还有什么担忧的。
“阿辞, 这件事是陛下做主,刑部看重,亦或是陛下下旨,不准旁人去见。你没有想到与众不同的点吗?”
“脱离不了陛下的旨意?”元蘅辞后知后觉道, 联想京中的局势,晋国公掌握军防已有五六年了。
“傻阿辞,我想了一夜,上任军防在谁的手里?”周云棠对着铜镜,凝望镜中自己那双深幽的眼睛。
“上任……”元蘅辞沉凝下来,她与寻常女子不同, 偶尔父亲会与她说起京中政事,听多了都会在意些。她拧眉道:“上一任是钟家……”
“钟家为何被撤?”周云棠唇角凝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钟大人行事不端,被陛下当众斥责,夺了军防权后就给了晋国公。”元蘅辞后知后觉,细思极恐下感觉身上肌肤都生了麻,“阿棠,吴家究竟是不是冤枉的?”
“不管是不是冤枉,吴晚虞都活不了的,吴家失了军防权后就会活命。钟家就是前车之鉴,陛下趁此敲打中几位皇子殿下,权在他的手里,莫要肖想。”
周云棠整理好自己了,回头望了一眼铜镜,很满意今日的妆容。
元蘅辞抓住她的手:“阿棠,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周云棠笑意澄澈,“什么故意的?”
“你知道陛下不会纵容吴家太久,你就趁此拉下吴晚虞,笃定陛下会站在你身边?”
“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是巧合罢了。再者我怎么算到陛下猜疑过重,军防权不会在一世家手中放置多年呢?我要的很简单,替云渺报仇罢了。”周云棠不动神色地挣脱开元蘅辞的手,眼中的光色一淡再淡。
就算报不了仇,也要让吴晚虞进不了东宫。
在东宫这么多年,若是连简单的保身都办不到,谈何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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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下后,周云棠步行入宫。
寒风迎面扑来,吹得衣袂飘来荡去,宽大的衣袍几乎贴在身上,走到崇政殿前的垂龙道上的时候,远远见到秦暄从宫里走出来。
两人迎面撞见了。
秦暄穿了锦绣华服,腰间悬玉,宽肩窄腰,身形颀长,见到周云棠后,俊秀的脸上不着痕迹地多了些笑容,“阿棠,可是陛下召见?”
“殿下从陛下处来的?”周云棠微微站住脚,鼻尖被冻得通红,小脸也粉扑扑的。
秦暄笑意难掩,“嗯,说了些家常的事,你快些进去,陛下心情不错,贵妃还在里面,你小心些。”
周云棠感激一笑,“好,谢殿下。”
简单几句话后两人就分别,周云棠继续往前走,走到御阶下的时候回身去看,秦暄的身影渐行渐远,模模糊糊地只剩下一个影子了。
她收回目光,拾阶而上,内侍长在门口候着,“世子来了,陛下在等着您呢。”
与往日不同,内侍长过度殷勤。
周云棠颔首谢过,自己抬脚跨过门槛。
脚放落地,就听到殿内的嬉笑声,“陛下又在取笑臣妾,当初您可没有说出您的身份,臣妾只当是哪户世家子弟……”
门内的内侍立即去内殿禀话:“陛下,周世子来了。”
笑声戛然而止,无端多了几分冬日的冷意。
周云棠状若不知,挪步进内,至皇帝跟前行礼:“臣周云棠见过陛下。”
“你来了、坐吧。”
内侍搬来座椅,周云棠谢恩,挪步坐了上去。
皇帝倚靠在青松缠枝的软枕,贵妃手中还捧着茶,皇帝就着她的手饮了一口,慢悠悠道:“案子查清楚了,吴晚虞被下了刑部,太子妃在天之灵也当瞑目了。”
周云棠垂首不敢直视皇帝,口中接连道谢感恩。
贵妃在侧也不吭声,只一味打量着周云棠的容貌,目光几经辗转都留在了那张莹润如玉的面孔上,记忆里的周云棠都是这副谨慎老成的模样。
但脑海里的太子妃好像也是这副样子,跟着皇后身侧出谋划策,无端多了几分张扬。
两张脸重合后,竟无一违和。
她心中无端有了疑惑,两人会不会是一人?
然而太子妃殁了那日亲眼见到周世子从宫外来,并不是在宫里的。
太子妃中.毒那日是在宫道上吐血,那么多人看着,不会有假。
疑惑又被现实按了回去,周云棠貌美,雌雄难辨。
贵妃在打量,皇帝开口言道:“太子妃故去,是东宫的疏忽,太子已言明一年不纳妃,也算是给了交代。你年岁也不小了,成家立业,你都已成家,朕让你领了军防一职,如何?”
周云棠豁然一惊,猛地起身跪地,“陛下、臣身子虚弱,担不起重任,朝内能臣多,必有合适的人选。”
贵妃顺道去打量,周云棠小脸一片苍白,不是欢喜,而是害怕。
她敛了心神再观皇帝,皇帝的目光凝结在周云棠瘦弱的身子上,被这么生硬拒绝后,两人都沉默下来。
殿内气氛凝滞下来。
周云棠呼吸沉重,跪地微颤。
“你当真不愿?”皇帝复又问了一句。
周云棠再度拒绝:“臣无能,难当此任。”
“也罢,既然你不愿就罢了,太子之意新太子妃还需是周家女子。朕记得周家二房还有姑娘,年岁几何?”
周云棠回道:“十四了。”
“等到太子过了一年之期也该及笄了。”皇帝浓浓一叹。
贵妃与周云棠都不敢接话,皇帝随口的话似假似真,难以断定。
周云棠屏息凝神,膝盖都跪得隐隐生疼。
良久以后,皇帝自言自语道:“世子好像不乐意?”
“回陛下,太子意愿臣不敢揣测。”周云棠慌忙回道。
贵妃也趁机插话:“太子悲伤过度的话您不能全信,不若等太子缓和下来再论。太子妃刚去,这个时候就说新的太子妃,太子知晓后也不会高兴的。”
她与周云棠心思不同,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周氏女嫁入东宫。
周家只能依附肃王!
“嗯。”皇帝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眼观着周云棠颤栗不止,摆手示意她站起来,“那就等太子回来,听闻你母亲病了,朕让人准备了些补品,你带回去。”
周云棠再度谢恩,缓缓地退出崇政殿。
呼吸到殿外新鲜空气的时候,心口猛地跳动起来,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房失女,却让这天大的便宜给二房?
是人都不会咽下这口气。
她也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回到侯府后,元蘅辞在屋里焦急等着,见到人失魂落魄地回来后忙不迭地迎了上去:“怎么样,瞧你神色不对。”
“陛下有意让二房的姑娘给太子做正妃。”
“二房?”元蘅辞惊讶,触手摸到周云棠发冷的双手,可见受的惊吓不少,长房与二房历来不和,凭什么长房栽树,二房乘凉。若是感情好也就罢了,偏偏势如水火。
不生气也要呕死。
“阿辞,我愈发觉得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周云棠心口慌得厉害,她隐隐感觉陛下这话一出,长房与二房之间的关系会愈发恶化。
陛下有意挑起周家内部不和?
陛下日理万机,整日忙不过来,怎会分心这等小事。
“那便等些时日,太子妃是谁,还需太子点头才是,你慌什么呢?”元蘅辞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慰,眼看着小脸毫无温度,就忙道:“不若让殿下早些回来,你这模样,只有殿下能治,大夫也是无药可医。”
“少打趣我,我心里慌着呢。”周元棠拍开她的手,选了坐榻坐下,捂着胸口就歪倒在几上,“阿辞,我大概得病了。”
元蘅辞挑眉:“相思病?”
“不是,大概是个特殊的病。”
“什么病?”
“他们都想害死我。”
元蘅辞噗呲笑出声来:“这是心病,还需殿下来治,让他哄一哄就好了。”
“哄不好,你且等着,二房过几日肯定会来。”周云棠扶额沉思,眼前的局势愈发难解,太子说等到父亲回来再定论,两人之间是有什么约定?
她想起库勒,旋即就问道:“库勒如何了?”
“我打听过了,牙口不开,听说什么刑都用了,就是不肯说一个字,肃王两日一趟就想问出些什么。”
“那就不管了,明日给门房传话,不许二房的人进府,就这么干耗着。”周云棠拍桌而起,她就做一回缩头乌龟。
乌龟寿命长,无甚不好。
周乌龟躲了两日后,太子赶回宫里,听闻陛下将军防交给周家后就迫不及待赶去侯府。
这次,他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进府。
元蘅辞在前堂办事,不想就与太子碰见了,她行礼后慨然道:“殿下回来得有些晚了。”
秦昭皱眉:“她受委屈了?”
“那倒没有,就是当了几日缩头乌龟,如今谁都不想见。”元蘅辞惋惜道,周云棠钻进了牛尖里,大事看得清楚,在太子身上就分辨不清,躲了几日反而愈发想不明白了。
“那就让这只乌龟出壳,总得晒晒太阳。”秦昭心情好,玩笑一句就亲自往后院去了。
元蘅辞避开太子,自己去了唐氏屋里。
第92章 九十二 真相。
周云棠几日不出门也没有觉得憋闷, 反而从书房里找了几本书来读,边读边想着近日发生的事情。
身在当中都会被迷惑,但她这次不同, 反而很清醒。
陛下对父亲是有猜忌,连带着对她们都不喜, 看似荣耀恩宠,可实际却连一般世家都不如。
云渺的事未必会是吴晚虞所为,思来想去, 倒与陛下脱不了关系。
屋内暖和,周云棠就显得慵懒,粉面娇嫩, 毯子盖在了腰间,露出纤细的腰肢。
秦昭悄悄进来就见到这副美人卧榻景, 而周云棠警惕,轻微的开门声响起后就抬眸,轻轻垂下眼睫, 没有出声。
算算日子, 殿下也该回来了。
她太过平静了,使得秦昭心中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