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敏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的大石总算落地,她恨不得这个王八蛋立马判个枪毙,这样才是一了百了。
“怎么这么多?”宋渝摸着布料,奇怪的问道。布料整整齐齐堆了半屋子,就是她再不懂行情,也知道这价值远远超过六百。
“嗐,这是沾了董长征的光。”
陈桂香拿毛巾擦汗,满脸喜色的说道,“我们一到供销科,就受到热情招待,倒茶递水端瓜子一点都不夸张。人家秦科长说了,厂领导非常重视,特地批了条子,就等我们提货。”
“我估摸着,这批布料值个千儿八百的。等赚了钱,一定给董长征包一个大大的红封。”她端起茶杯,“咕嘟咕嘟”牛饮起来。
“哎呀,真的?那太好了,我替董长征感谢嫂子。”宋渝没有拒绝,大雪天的,董长征也糟了不少罪,该他的一分不能少。
“宋渝,宋渝是住这里吗?哈哈哈哈,我来啦,你们快出来迎接!”
院子里响起邵清魔性的笑声,以及牛牛尖叫着冲出去的欢呼声。
太好了,三姐妹终于又聚首了。
第61章 “邵清,你怎么来了?”宋……
“邵清, 你怎么来了?”宋渝扶着肚子,慢腾腾的走到楼上里。
邵清狠亲了几口牛牛,这才大张双臂扑向宋渝, 把她搂在怀里, “我怎么就不能来?我呀,有千里眼顺风耳,知道你宋渝买了大房子,就赶紧跑来享福了。”
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揽着宋渝往屋子里走,邵清热情洋溢的笑道, “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你,退伍了?”宋渝定住脚步, 冷下脸。
“咳咳,这个么,说来话长。小渝, 外头冷,等我安置好慢慢跟你汇报。”邵清讪笑,小渝永远那么敏锐。
“哇塞, 小渝你真的发达了。”邵清丢下行李,楼上楼下乱窜,显然是兴奋过了头。
在二楼挑了个僻静的房间, 整理好铺盖, 邵清趿拉着棉鞋,一步三晃下了楼。把自己摔进沙发,搂住牛牛, 她才把宋渝她们走后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什么?宋琴早产了?”唐玉敏甚至比宋渝更惊讶,在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回事。如今意外丛生,肯定是她再来一次的缘故。
就是不知道这些变故,对她而言,是好还是坏?
唐玉敏莫名的多了一些紧迫感。
“怎么了,玉敏?”邵清搂着牛牛亲香不够,对唐玉敏的意外她也很意外。宋渝意外她能理解,可唐玉敏就有些莫名其妙了,毕竟这跟她毫无关联。
唐玉敏掩饰的捋捋鬓角的碎发,打着哈哈说道,“我听说这宋琴是小渝的堂妹,这才好奇的。”
“噢”,得到貌似合理的答案,邵清大大咧咧的丢过一边,继续说道,“这宋琴肚子有七个多月了,被马寡妇一推,疼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一个男孩。不过,听说这个孩子生下来四斤不到,小猫似的,特别虚弱,养不养的大还是问题。”
“对了小渝,这宋琴因为早产加难产,伤了身子,以后不可能再怀身孕了,惨。”邵清摇着头感慨,同为女人,她对宋琴的遭遇表示同情,不过也仅此而已。
说白了,宋琴今天的下场,是她自己一步步作来的,怨不得旁人。
“哼,最可恨的还是那个陆庆恩,要不是他在外面沾花惹草,不守夫德,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小渝,你及时脱身,真是幸运。”
邵清捏了捏牛牛的小爪子,一本正经的教训他,“牛牛记住,男人一定要对自己的媳妇好,要专一,懂了吗?”
牛牛似懂非懂的仰起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额,就像董伯伯那样,只对姨姨好,是吗?”
“哈哈哈”,大家笑作一团。
宋渝忍不住红了脸,淬了邵清一口。
“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原来温如许牵着温辞过来了。两家处的好跟一家似的,温老过来态度相当随意。
宋渝笑着把邵清介绍给温老一家,都是她喜欢的人,她自然希望他们能够和谐相处。
“这孩子也太好看了吧!”邵清看到温辞爱的不得了,伸手就想拉他。
温辞灵活的闪过,然后神态高傲的瞪了邵清一眼,把宋渝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
乖乖的坐的宋渝边上,温辞眼睛亮闪闪的,抬着头求表扬。
摸了摸温辞的脑袋,宋渝不禁感慨,这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现在温家生活安逸,不用挨饿受冻,温辞就跟吃了膨胀剂一样长的飞快。才几天工夫,新做的衣服裤子就短了一截。
变化更大的是温辞的外表,呆滞的时间越来越少,整天生活在喜欢他的人当中,他越来越开朗,加上他那双宁静无垢清澈见底的眼睛,怎么不让人喜爱。
看来,完全恢复指日可待。
“温辞,这是邵清邵阿姨,是姨姨好朋友,知道了吗?”宋渝拉着温辞的手,耐心的把事情揉碎了讲给他听。
宋渝坚信,温辞他不是真的痴傻,他这不过是受到外界强烈刺激后的应激反应,只要能让他打开心扉,就可以完全恢复。
温如许见自己的亲亲孙子神态越来越像宋渝,哪怕气的吐血,脸上也只能露出笑容。
“你们刚才笑得那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噢对,布料拉回来了?”
“嗯,整整一板车。”陈桂香斗志昂扬,已经做好大干一场的准备。
“那就好,董长征遭点罪值了。还有玉敏,咱也不要气馁,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注意就可以了。”温如许满意的看着唐玉敏点头,为人师表那么多年,说教已经融入他的骨血。
“清清,你退伍怎么没有回老家?你爸妈会担心的。”唐玉敏咬了咬下唇,才勉强把气压下去,然后看向邵清,转移话题。
她那事可以翻篇了,没必要一直提一直提,真是的。
“哎呀,玉敏你让我松快几天再说嘛。”邵清双手枕在脑后,气鼓鼓的说道,“我爸妈是老封建老顽固,我跟他们没有共同语言。我一回家,他们就张罗着相亲,巴不得立马把我嫁掉,莫名其妙。没有男人,我就活不下去了吗?”
“那有女人不嫁人的,邵清你胡说什么。”唐玉敏笑着推了邵清一把,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瞧瞧,我们这里还隐藏着一个小封建。”邵清被推的东倒西歪,她扑到唐玉敏身上,不客气的哈痒痒。
“清清,玉敏的话是糙了点,不过你也可以留意起来,看到有喜欢的男同志,主动一点也是可以的。”陈桂香笑着她们打闹,提出她的看法。
“桂香嫂这么说,我还是可以接受的。”邵清蔫蔫的说道,她其实也不是真的不想结婚,完全就是逆反心理作怪。
“对了,你们又开始重操旧业?我来晚一步啊。”邵清一扫颓丧,痛心疾首的拍着沙发。
这个时候让邵清入股,明显是不合理。宋渝摸着肚皮,沉思良久,说道,“要不,你继续来裁剪,我们付你工资?”
“这个,可以有。工资你们看着给,反正我就是白吃白住的小米虫,哈哈哈。”邵清快活的搂着牛牛,仰天大笑。
一个月后。
唐玉敏坐在工作间里,对成品横挑鼻子竖挑眼,总是觉得不满意。这个时候的布料不论颜色材质,都跟后来的差距太大,她制作起来会有少许偏差,可就是这细微的偏差,使得成衣面目全非。
宋渝半蹲着,艰难的捡起丢在地上的连衣裙,举着反复打量。好半天,她才把裙子搭在胳膊上,转头安慰赤红眼睛的唐玉敏。
“玉敏,我觉得这裙子挺好看的,你……是不是钻牛角尖了。”
邵清赶紧扶着宋渝,暗地里疯狂点头。这几天玉敏像入魔一样,在工作间里一待就是一整天,除了吃饭就不肯出来,现在熬的两眼通红精神恍惚,太可怕了。
“你们不懂,你们都不懂。”唐玉敏神经质的抱着脑袋,一个人喃喃自语,“我为什么就是做不出让人惊艳的连衣裙,这不应该啊,我……我应该手到擒来才对的!”
邵清拿起搭在宋渝胳膊上的连衣裙,拎着衣领抖了抖,鹅黄色的衬衫宽连衣长裙,小尖领大裙摆,怎么看怎么漂亮。连她这样以长裤为主的女同志都爱不释手,还要怎样啊?
“玉敏啊,你是不是这段时间休息太少,对自己过于严苛了吧?”陈桂香坐在缝纫机后面,忧心忡忡的抬起头,揉了揉后颈。
“我觉得这个黄色太嫩,好多人压不住,加跟同色系的腰带会不会好一点?”宋渝在布料堆里挑了一根橘色的布条,在连衣裙上比划一下。
果然,有些单一的裙子像突然有了灵魂,变得美不胜收。
“哇塞,这就是传说中的化腐朽为神奇?小渝,你太厉害了吧!”邵清把裙子挂在衣架上,然后磕磕绊绊打了个蝴蝶结,便退后几步,捧着脸陶醉的欣赏起来。
对就是这样!
哪怕蝴蝶结实在是寒碜,也不影响裙子的美貌,唐玉敏醍醐灌顶,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又输给了宋渝!开心不过三秒,唐玉敏又阴沉下来。
这下,连神经大条的邵清都看到了唐玉敏的变脸,不由的瞄了眼宋渝,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玉敏过分要强,处处和小渝别苗头,有这个必要吗?作为姐妹,邵清夹在中间是左右为难。
不过,人心都是偏的,邵清自然不例外。真要在她们中间选一个,她肯定站队宋渝,毕竟小渝才是她的本命。
邵清都能看出来,那宋渝自然更加能。这唐玉敏嫉妒她控制不住表情,也不是一次两次。可作为当事人,她只是好脾气的笑笑,当作不知道。
陈桂香冷眼旁观,看着唐玉敏屡次三番甩脸色,而宋渝则心软的一味忍让,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这暴脾气可忍不了。
“玉敏你怎么回事,摆脸色给谁看?我们好好的在讨论问题,你说变脸就变脸,是几个意思?”
这陈桂香眼里,任何事情都讲个先来后到,感情也一样。她先认识宋渝,再认识唐玉敏,而且宋渝这样可人疼,她自然处处以宋渝为先。
唐玉敏被大家指责的满脸羞愧,捂着嘴打开房门。
“扑通”。
“哎呀,温辞你偷偷摸摸躲在门口干什么?”唐玉敏惊呼,然后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
院子里已经有了几分春意,寒冬已经过去,春天就要到来。可为什么,她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大家都看不到她的付出吗?而宋渝,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让姐妹们大加赞赏。
不公平,太不公平。
唐玉敏狠狠折断一截树枝,对宋渝的嫉恨到了顶点。她站在桂花树下,吹着冷风,逼自己冷静下来。
还不到时候。
她现在还没有独立的资本,先等这一批衣服结束,她再找机会搬出去。这人啊,必须得有自己的房子。凭着两辈子的记忆,她唐玉敏就不信,她还发不了财。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这些好姐妹,会是什么表情。
“哎呀,温辞摔疼了没?”陈桂香张着双臂,心疼的看着在地上艰难挣扎的温辞,对唐玉敏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温如许丢下报纸跑过来,拉起温辞,然后仔仔细细把灰拍干净,“这唐玉敏最近吃枪药了吗,火气大的吓人。我们小温辞又没招她惹她,撞了人都不知道道个歉。”
温老头嘀嘀咕咕,发泄不满。
谁说不是,陈桂香讪讪的搓着手,毕竟在温老看来,她们几个小姐妹是一体的,再不情愿也只能替她解释,“温老,玉敏是因为衣服的事心情烦躁,没看清温辞,你别怪她。”
温如许不耐烦的挥挥手,摇着头说道,“你们是你们,她是她,我分的清。还有我刚刚看的清清楚楚,你不用替她解释,我心里敞亮着呢。”
“温辞,你喜欢这裙子吗?”宋渝扶着邵清的手,笑眯眯的提问,“老温,这温辞到底多大了?”
“额”,现在轮到温如许尴尬了,他讪讪的摸着鼻梁,呐呐的说不出话来,“那个,那个……温辞他应该十来岁、吧?”
“温老头你应该去看看脑科,你这记忆力衰退的太厉害了吧。今天记不清温辞的年龄,明天就可能忘记你自己的名字,哎,可怜啊。”
宋渝煞有介事的摇摇头,似乎对温老头的情况感到痛惜。
“胡说八道!”温如许急的跳了起来,挠着脑壳原地转圈,“宋渝,你太损了,损到家了,你知道吗你?还有,哪个说我不知道温辞的年龄,我记得牢着呢。”
宋渝低眉站了一会,突然抓起温辞的手,拉着她走到茶几边。牛牛坐在那里,屁股上像长了刺,抓耳挠腮不得安宁。
“来,温辞,这是纸,这是笔,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宋渝把文具一件件摆在温辞面前,并做了示范,最后还把笔塞进他手里。
温辞捏着笔,眼睛亮闪闪的,稀奇的看着那些线条,最后仰着头怯怯的看向宋渝。
“对,温辞你可以随便玩。”宋渝弯下腰,握着温辞的手,带着他画了几个线条,“温辞啊,以后你和牛牛一起做作业,好不好?”
“温老头,你去准备一些颜料,我们可以让温辞学画画。”
宋渝今天也是突发奇想,被衣服的配色激发的灵感。温辞这个样子,掌握一门安身立命的手艺才是正理。画画就不错,安静、高冷、收入也高,正适合温辞的情况。
“哎呀,好好好,我这就去办。”,温如许激动的捶胸顿足,画画好啊,他怎么就没想到?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宋渝的意图,如果温辞在艺术上有所成绩,那他和老钟就不用担心了。
真好。
“家里就有,我这就去拿过来。”钟薏抹着眼眶,感激的看了宋渝一眼,只有真心实意替温辞打算,才会想到这个主意。
握着笔,温辞像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整个人出奇的平静。
温如许坐在一边,时不时耐心的给他纠正姿势。几次下来,就惹得温辞不高兴,他嘟着嘴往茶几上一趴,拒绝温如许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