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春枝留在树底下望风,她灵活地爬上长宁宫门口的那棵百年大树,顺着粗壮的枝干四肢并用,爬上祈福角。
前半生都在为“攀爬”事业而奋斗的佟陆陆,歪掉的技能点早就点爆了。
她很快上了巍峨的长宁宫,来到一楼的房檐上。
祈福角上有一排仙人走兽,屁股腚子坐在最后一个小兽的头顶上暂歇,佟陆陆便学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想抠下一块瓦,瞅瞅大殿里面是什么样子。
长宁宫临御花园,彼时白盏辛正和魏宁将军单独谈话完毕,穿过仍然郁郁葱葱的一片绿,只顺带瞟了眼长宁宫的屋檐敲角,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于极高的房顶上埋头抠瓦。
“佟陆陆!”他双眸燃火,怒喊她的大名,“你爬那么高作甚!”
被突如其来的呼喊声一惊,屁股墩一下子从小兽的头顶滑落下来,直直卡在“獬豸”和“斗牛”之间,佟陆陆极力稳住自己的腰身,一下子又闪了腰。
环纡这家伙,要害死她。
底下二人速速走来,环纡几步轻功上顶,气势汹汹拎起佟陆陆,将她好好放在地上。
“回正崇殿再解释!”他凶巴巴望着她,几步离开,回头却见那小人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惨白。
“怎么了?”
白盏辛复走回来,忽心软下来,连忙蹲下身子问,“受伤了?”
佟陆陆不好意思摸摸头:“没,我腰闪了……”
听罢,白盏辛眉毛一抽,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别别头:“上来。”
这一幕,看得魏宁目瞪口呆,方才冷言冷语向他问话、寒窖似的帝王,如今转眼就成了一个温柔的宠妻奴。
更何况这妻子还没过门呢。
“逾矩了,逾矩了。”佟陆陆晓得魏宁还在这儿,连忙摆手。
他别过头来,狠狠道:“朕要逾矩,谁能拦朕?”
千瓦的魏宁牌灯泡,此时连忙别过头去,望望四周,当自己只是个路过的:“陛下,天色不早,微臣就先告退了。”
“嗯。”
待他离开,佟陆陆才红着脸,不客气地哼哧哼哧爬到白盏辛背上。
时隔近三年,他再次背起她。
佟陆陆身上熟悉的奶香离得越近,就越让他晕眩。
尽量放沉脚步,白盏辛面色飞红,背着她越走越慢,只想这一刻,再多停留一会儿。
佟陆陆疑惑:这家伙怎么走得这么慢,莫不是她最近吃多了,太沉了?
她盯着白盏辛红透了的耳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好像,感觉和普通的耳朵没什么两样,但为什么他耳尖总是这么红?
白盏辛将她不安分的小手握住,好好放在他胸前,问道:“去长宁宫做什么?这么想见奺岚么?”
“想知道她为什么被禁足。”
“哦?”白盏辛森冷地勾唇,“因为她衣衫不整,不成体统。”
佟陆陆歪歪头:“我也经常衣衫不整,不成体统啊,在宫里就要被禁足吗?”
“她在正崇殿衣衫不整。”
“哦……”
佟陆陆点点头,“那看来在正崇殿大家都要穿得特别严实咯?”
“你不用!”
“……”
“环纡,你好烫啊。”
背上的人儿忽附下身子,因在屋顶上吹了风而略冰的小脸贴上来,轻蹭他滚烫的面颊。
白盏辛忽停下脚步,春枝便识相地转过身,躲得远远地。
“烫么?”他问她。
“烫。”
“还不是因为你……你是不是想弄清事情的原委,然后让我解禁奺岚,撮合她和魏宁?”
“这都被你发现了。”像抱着一个大暖炉,佟陆陆就差一个被子了。
“此事,没传闻中那么惊艳浪漫。魏宁和奺岚,就像是邹曲临与你三姐姐,但魏宁乃国之栋梁,不能因为一个浅薄的女人毁了彪炳千秋的基业。此事的真相,比你想的还要令人心酸。”
他继走了两步,佟陆陆双手扶住他的肩,往上爬了爬,探出脑袋问:“环纡,有多心酸?”
他顿了顿,想着要如何解释:“如同……你我隔两岸,山无桥,水亦无舟。”
佟陆陆微愣,眸光中悄悄浮起一层雾气:“若真如此,你当如何?”
“我?……自架桥,独坐舟,尚有一命,则不死心。”
佟陆陆凑上去,小脸贴住他略微降温的耳:“那……你我已如此近,还有没有更心酸?”
“……拥有过你……”他冷笑一声,“但你且不要有什么小心思,生生世世,为蝼蚁,为草蝇,我白盏辛也不放过你。”
说完一通狠话,他轻叹口气,声音渐渐放柔:“陆陆,若遇见你,非要付出些代价,我白盏辛,今生无悔入花街象姑,没为男伶……”
日……狗男人……嘴炮一流……
佟陆陆像蔫吧了的草,心里佩服地五体投地,只能用爆粗口的方式来表达内心的震撼。
她忙把脸埋下去,嘀嘀咕咕:“不带这样追女孩子的,花言巧语!”
他转过头来,温润的唇轻蹭她的小脑门,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
……
夜,佟杉姗独自立于春分院,犹自惘惘。
今日一早,邹曲临便约佟杉姗于天胜寺见,并将早年间送给她的东西一应还给她。
早就决意放下的佟杉姗,心死而跪,郑重一拜,泪流软泥。
邹曲临阖上双眸,亦双膝跪地,叩首回礼道:“多谢,多年倾心之恩,永生难忘。”
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春分院,佟杉姗命秋叶取来一个火盆,点燃明火,欲将过去的一切,焚烧殆尽。
每一封书信,每一个香囊,每一道符,都是她这么多年来单一的付出。
如今想来,她一直沉溺于虚妄。
“这荷包烧了可惜。”
正惆怅间,佟杉姗转过头,望见蓝衣的昭云。
彼时他正抱臂靠着大树,讷讷道:“要不然……送给我吧,我正巧有东西没地方装。”
佟杉姗微蹙秀眉,忙擦擦净眼泪,摇摇头:“既如此,我且给你绣一个吧,这个属实不能送人了。”
于是,她把那精致的荷包投进火中,没有丝毫犹豫。
火光烈焰中,佟杉姗的眼圈微红,惹人怜惜。
昭云浑身上下寻了一通,没找到什么手帕,只能走上前,朝她伸出袖子:“你不介意的话……擦擦吧……”
佟杉姗抬起头,望着熠熠红焰中,昭云板着的脸,嗤声笑了。
“你……笑什么?”他木木地问。
“陆陆如今早已不在夏至院,你又跑来做什么?”
“我……巡逻京城。”他清清嗓子,说谎的时候,不自觉地会摸摸鼻梁。
“那你十日后再来吧。”佟杉姗莞尔,盈盈起身,回首道,“我给你绣个荷包,你到时候来取。”
佳人入屋,院角留香。
昭云望着院子里的火盆,有些忐忑,有些惊喜,也有些紧张。
感情这事儿,他要问谁呢?总不能问陛下吧?
要不……去问问六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后东秦史记·纯元皇后传》节选五:夏日溽热,上问后曰:北灵宫已竣,往避暑否?
后曰:妥。
一旁太子闻言,喜极,欲同往。
翌日,上骑爱骢,携后驰骋,径自而去。
太子时年五岁,懵而泣问曰:竟无人邀孤耶?孤亲生耶?
——佟伊.著
月头五天的日万结束啦!嘿嘿嘿,以后每天一章哈,感谢各位父老乡亲的抬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存文的也别存着存着就没了哈(滑稽),爱你们!
滑稽制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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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四手联弹
最近几日,白盏辛加大力度,开启了对燕氏势力明里暗里的双重打击。
对此,燕肇祯自然有所察觉,只是疑惑为何白盏辛会忽然怀疑他。共同征战三年,谋划十多年,他理应对自己是信任的。
于此,燕肇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将这团迷雾扣在另一个“人间迷惑”头上——佟陆陆。
这日,于正崇殿商议完政事的燕肇祯路过御花园,瞥见清清碧水潭上的那一座小亭,眱见亭内坐着两个人。
佟陆陆和佟杉姗。
双手背在身后,他摩挲着那块越发润滑清透的翠玉扳指,心内略有挣扎。
佟陆陆今日将佟杉姗接近宫,是为了请教她刺绣的事儿。
二人边下围棋边讨论,言笑晏晏。
“陆陆,你要绣什么呀?”佟杉姗心不在焉,略蹙秀眉轻柔问。
她执黑子,举棋不定,略显犹疑。她没想到自己琴棋书画样样艺绝,今儿个却在围棋上被佟陆陆压了一筹。
看来无论和六妹妹玩什么棋,都没什么胜算呐。
要怎么跟她解释呢……
佟陆陆随意下子,从怀里拿出之前随手画的样稿:“绣这个!”
“???”佟杉姗满面疑惑,“这是什么?成了精的蛋黄?”
“不是……”佟陆陆急了,她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人略施援手,帮佟杉姗下了巧妙的一子,竟略微扭转了当前几近明朗的局势。
佟陆陆忙不迭把图收入怀中,不满地抬头。
佟杉姗起身,退后一步,恭敬行礼。
“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怎的还动上手了?”佟陆陆不满地抱臂道。
因佟陆陆如今身份特殊,故而燕肇祯只能点头代礼:“不如,由肇祯来替佟三小姐,完成与郡主的这盘棋。”
宣战的味道。
佟陆陆自称京城“棋王”,除了对战白盏辛,基本上一切与“棋”有关的东西,佟陆陆从没输过。
围棋这种高智商的玩意儿,虽然她早前不碰,但不代表她不会。闻燕肇祯所言,她忙揎拳掳袖,要和他一战:“来啊,谁怕谁?”
佟杉姗退立一侧观棋,只见燕肇祯接手了她的局,对决之间,二人很快打成平手,实力不相上下。
棋盘上的小小战争登时呈现胶着状态,佟陆陆认认真真对决,腿脚一应上了椅子,坐姿一会儿换一个,怎么都不舒服。
她时不时瞪一眼燕肇祯,对方从容不迫,心中所想从不浮于表面。
他每下一步,均能扼住她的咽喉要道,将她的小小套路窥得一清二楚。
这家伙下棋和他本人一般无二,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完蛋了……好像要输了……
佟陆陆紧咬牙关,绞尽脑汁,望着非黑即白的期盼,眼冒金星。
燕肇祯表面淡定,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却被他转了一圈又一圈:这个佟陆陆,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与她对战,他不得不认真思量。
佟陆陆闷头苦思之际,他转眸望向静立在一旁的佟杉姗。
佳人幽香,如荷如兰。
她只静静站着,就好似春风拂过他的面颊,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喜悦之情。
真可谓是:
“不须耳鬓长厮伴,一笑低头意已倾。
飞花逝水初无意,可奈衷情不自持。”
喉结轻轻地上下跃动,燕肇祯目光紧盯住她,竟移不开了。
似乎感受到他炙热的视线,佟杉姗转过头,朝他礼貌一笑,灿若春晖。
啪!
燕肇祯忽如梦初醒般转过头,便见不知何时来的白盏辛,正立于佟陆陆身后。他微倾下身,接过她手里的棋子,在佟陆陆经营了半个时辰的棋局上,一步定胜。
大意了……
燕肇祯望着那个因百密一疏而露出的不起眼破绽,抬眸对上白盏辛冰冷的眸子。
“燕王,你输了。”
燕肇祯淡淡轻笑,默默起身,恭敬行礼。
这已不是一个小小的黑白棋盘,它象征的是如今暗流涌动的政治。
白盏辛和燕肇祯,自此正式宣战。
白盏辛和佟陆陆,开始布下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撒向沧海横流的朝堂。
这第一步,就是白盏辛忽然大发慈悲,允许佟陆陆每日出宫玩耍。于是,佟陆陆不辜负白盏辛的期望,日日迈入解语楼,与蝶风联手,先行用金钱收买了一些容易收买的官员,并于解语楼夜夜笙歌。
第二步,就是等,等一个出头的椽子。
燕肇祯有个隔了几重亲的堂弟,任职中书侍郎。燕侍郎前些年娶了个媳妇,长得闭月羞花但十分彪悍,活脱脱将燕侍郎教育成一个妻管严。
可这燕侍郎吧,放.荡不羁爱自由。他时常出去“偷吃”,更有甚者喝了酒,竟把青楼的小姐大喇喇带回家中。
这可把他家那母老虎气得,又是让他跪搓衣板又是面壁思过的。时间一长,燕侍郎心里就积攒了许多怨气。
可巧,他那母老虎也不是什么好角色,竟然公然给自家丈夫戴绿帽。
这还得了,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亮啊。
但燕侍郎又怂,不敢用这种丑事来烦燕肇祯,又不敢和妻子的家族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