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碧岑忽然不想管那么多了,就算那只猫炸开毛冲她哈气,她依旧想不顾一切地伸出手,试探地摸一下它的头。
或许呢?或许娄景答应跟她回家了呢?
为此,她的语气越发地委婉,就怕哪句话不对,把娄景吓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近日幽州鬼物越来越多,除了一些大鬼,还有一些喜爱吸食年轻公子精魂的艳鬼出没……”碧岑装模作样地叹气,眼睛瞄着娄景,观察他的反应,嘴上说:“我担心你一个人住,万一有不长眼的来冒犯你......”
她说这些当然是为了吓唬娄景,艳鬼确实有,但整座幽州城的鬼谁不知道娄景是她的人,根本没有鬼敢不要命地去动他。
碧岑又意有所指地感叹了几句现在的世道,透露出来的潜台词是:你住在外面住多危险,定天府才是最安全的。
见娄景垂下了头,神情多了些茫然,碧岑趁热打铁,用最真诚的语气道:“所以我才想叫你来定天府暂住,没有别的意思,等鬼物退去,我再送你回去,如何?”
去定天府……暂住吗?
算了吧,他一个瞎子,去了还不知道给府主添多少麻烦。
而且,他有什么理由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照顾?
娄景抿唇思索片刻,攥住衣角,不出碧岑意料地拒绝了:“府主,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跟你回定天府。”先不说他会不会给她添麻烦,他一个外男入住定天府,难免影响碧岑的清誉,怎么说都是不合理的。
娄景轻声道:“府主放心,玄清观有玄清道人的仙泽庇佑,寻常的鬼物是进不来的。”
碧岑知道娄景的这股子倔劲,一旦认定某种事,再怎么哄都不会松口,所以她虽然无奈,却没再多劝:“好吧,那你平日要更加小心一点,晚上轻易不要出门。”
娄景温顺地点了点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碧岑刚刚给他买的桂花糕,没注意到自己的衣角被碧岑不甘心地捏了几下。
晚上,碧岑送娄景回了玄清观。
临分别前,碧岑仍是不甘心,幽怨地在他耳边叨叨,企图说服他:“娄景,要是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同我说,我定天府别的不多,空房间还是很多的,你若是过意不去,就多帮我画几张符……”
“府主,真的不用了。”
天有点凉了,娄景披着狐裘,脖颈被毛绒绒的立领围着,衬得他容貌越发精致,他无神的目光落在虚空,比晚风更柔和:“我会照顾好自己,府主今日忙了这么久,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碧岑只好垂头丧气地说:“好吧,那我走了。”
“真走了。”碧岑说着,往门外走了几步,故意发出声音,制造出自己已经离去的假象。
等娄景在风中站了一会儿,摸索着进了门,她三两下穿过墙,飘到了娄景的床上,闷闷不乐地听着外间娄景的声音。
他在给霹雳喂桂花糕。
那只傻狗尾巴摇的可欢了,它一定不知道,这是她这只恶鬼给它买的东西。
“吱呀——”娄景推门进来了。
碧岑仗着他看不见,放肆地在他的床上乱滚。
为什么不跟她回家?为什么为什么!
娄景:“?”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娄景疑惑地摸到床边,发现早上起床后叠好的被子散开了。
“……”是他记错了吗?他早上没有叠被子?
娄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伸出手继续往里面摸,想要检查放在枕头底下的驱鬼符还在不在。
他往前摸一寸,碧岑就往后面退一寸,躲猫猫似的,任娄景一无所知地一路摸到枕头底下。
然后摸到一堆的符咒碎片。
娄景:“……”符咒只能以两种形式存在,要么在吞噬鬼气的时候烧成灰,要么还是完整的,碎成片是怎么回事?
娄景还没遇到过这种状况,捏着一块碎片挠了挠头,迷惑不解。
他很快想到一个可能。
难道……
难道他房间里有老鼠!
可是这也不可能啊,老鼠应该知道他家穷,根本没有粮。
在他身旁,碧岑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发呆。
想不通事情的样子好可爱啊。
想摸,想抱。
想对他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娄景继续在床上摸索,无论是老鼠还是别的什么,看来他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摸出什么了。
碧岑到处乱躲,一不小心压到符咒碎片上,发出了一点声音。
娄景:“!!!”真的有东西进来了!
他心下一紧,赶紧喊:“霹雳!快来!”
霹雳嗷地一声,扒拉开门板,挤了进来。
糟了!
碧岑赶紧躲到床底下。
霹雳进来,例行转了一圈,然后“嗷”了一声,表示没有鬼。
没鬼?那刚刚发出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娄景只感到浑身的血液冷了下来。
霹雳不会骗他,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只鬼很厉害,厉害到能随意隐匿自己的身形……甚至能无视道馆里仙泽的伤害。
她现在走了吗?
是不是还在这个房间里?
她想做什么?
“霹雳,上来。”娄景拍拍床板,霹雳马上跳了上来,娄景抱住它,一颗跳得飞快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不行,不能慌,说不定只是他的臆想。
如果真是那么厉害的鬼,不应该到现在还不对他动手。
他强自冷静下来,抖落了床铺上的符咒碎片,僵着身子躺下,盖好了被子。
霹雳知道他要睡了,爪子扒拉住他的手臂,安静了下来。
娄景没有睡,他的精神紧绷着,一直保持着清醒。
他在等,等那只可能存在的鬼动手。
为此,他控制住呼吸频率,装出自己睡着的假象。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身边的气流动了,一阵带着凉意的风拂过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臂。
还没等娄景反应过来,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一个略带凉意的东西碰了一下。
是一根手指。
真的有鬼!
娄景头皮都要炸开了,只差一点就要弹起来,摸出各种驱鬼符往四周乱贴。
还好,最后的一点理智告诉他,不能跟这种强鬼硬碰硬。
先看看她想干什么。
然而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那只鬼只是小心地摸了摸他的手,大概是怕把他弄醒,连动作都很轻。
摸过手后,对方很久没有动静。
娄景以为她摸够了,还没松一口气,又感觉自己的头发动了一下。
她又开始摸他的头发了!
娄景:“……”这只鬼是变态吗?
事实证明,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
摸完头发,她又来摸他的脸了,戳一下,又一下,然后挠了挠他的下巴,好像玩上瘾了。
娄景放在被子下的手已经握成拳头了。
可恶,竟然是一只艳鬼!
艳鬼是死前对色/谷欠有强烈渴望的人所化成的鬼,不限男女,它们靠吸食人的精魂增长实力,为此,它们会不择手段地勾引别人。
危险倒不危险,只有被勾引到的人才危险。
只要能在它们的勾引下一直固守本心,就不会被吸走精魂,等它们感到无趣,便会自行离开,也就没事了。
只不过是被摸几下脸,占一些微不足道的便宜而已……娄景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忍下了。
原来府主说的真的没错,有一些艳鬼进了城,竟然还对他下手了!
还没摸够吗?他一个瞎子到底有什么好摸的!
他都困了。
因为那只艳鬼好像只是摸他几下过过手瘾,很久都没没有更放肆的举动,娄景又刚好困了,身体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
然后,某个时刻,他忽然紧绷起了脊背。
那只艳鬼的手不知何时滑过了他的喉结,探进了他的衣领。
冷冰冰一团,存在感强烈,娄景直接被凉了个清醒。
这只鬼欺人太甚!
娄景咬牙切齿,直接翻了个身,借势把领口里的咸猪手弄了出去,背对着那只可恶的色鬼生闷气。
那只鬼很久都没有动静。
不知是觉得他无趣,换了个目标,还是在旁边观望,寻找机会再次下手。
娄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再有什么动作,渐渐地睡着了。
梦里,娄景依旧不好过。
他又陷入了旖旎的梦境里。
他躺在地上,微微喘息,眼前是一如既往的黑暗,有人在他身上俯下身,带着凉意的长发落在他的脖颈里。
冰凉的吻,一个个落在他的胸膛。
“娄景……娄景……”她软着声音喊他,痴迷的,渴求的,是府主的声音。
娄景的意识忽然回笼,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梦境里。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没法醒来。
他被那只艳鬼入梦了!
这只该死的鬼,竟然装成了府主的声音骗他!
不,不对!
娄景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这种内容的梦境,他似乎陷进去不止一次……
而前几次,他没意识到这是一个梦,跟梦里的那个“府主”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
难道那个时候,那只艳鬼就开始入他的梦了!??
咔嚓——
娄景裂开了。
第14章 第十四次搞事 猛鬼:怎么了,是你不满……
压在他身上的艳鬼还在四处撩火,在娄景还处于震惊和不敢置信的时候,她低下头,坏心眼地咬了咬他的耳垂:“喜欢这样吗?”
娄景:“!!!”人傻了。
娄景都反应过来了,肯定不能再让这只艳鬼乱来。但他现在在梦里,也没法摸驱鬼符对付她,只好摸索到她不规矩的手,把她整只鬼往外推了推,气恼骂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你走开!”
毫无威胁力,娄景自己听着都惭愧。
“我这个什么?”碧岑知道他就算知道这是梦,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索性破罐子破摔,好不要脸地又黏了上去:“前几天我亲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怎么了?我今晚不够让你满意吗?”
“你——无耻!”娄景气得说不出话来,当时他又不知道是这只艳鬼入了他的梦,才会任由事情发展,谁想的到……
娄景倒不是很看重什么清白,他独自一人久了,就觉得此生应该不会遇到那个会跟他厮守一生的人——大概就是个孤独终老的命,有没有清白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能不能多赚一点钱重要。
可问题是,他竟然跟鬼……
碧岑看真把娄景弄生气了,语气心虚了一点:“这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吗?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你看,我们前几晚不是都挺快乐的吗?”
这只鬼可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娄景听得直想撞墙:“是你蛊惑我,我没有想要——”
“没有吗?那你抱着我喊府主干什么?”碧岑有些嘚瑟,忍耐住了:“不能什么责任都往我身上推吧,你自己说,你难道对那个府主一点想法都没有?”
娄景不说话了,神情有些灰暗。
他没有回答,只说:“我不会再被你蛊惑了,现在,让我出去。”
碧岑去碰他的手:“生气了?”
娄景唰地缩回手,面无表情地加重语气:“让我出去。”
“好好好,”碧岑是知道娄景的脾气的,怕真的把他惹毛,战略性放弃:“我等你想通。”
……
娄景醒来后,一言不发地坐了好久。
霹雳迷迷糊糊地把脑袋搁在他的膝盖上,又睡了过去。
娄景摸摸狗头,心想不就是梦里被鬼缠上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也没对不起谁,就是自己吃了点亏而已……如此开解自己,终于好受了一点。
艳鬼这种鬼,一次勾引失败,以后就不会再出现,这大概是唯一还算好的消息,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娄景吐出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开始了新的一天。
府主一向热心,今天果然又来接他了,还给他带了早餐,可娄景经历了昨晚的打击,面对碧岑的时候就显得有些狼狈,还有一点点心虚。
碧岑假装不知,闲聊般问道:“娄景,你昨晚没睡好吗?”
娄景有些尴尬:“有一点。”
罪魁祸首碧岑也心虚啊,马上说:“我这里有安神香,给你放在桌上了。”
娄景:“不用不用。”
碧岑:“跟我客气什么,来,我帮你插/上。”
娄景:“……”今天的府主还是这么热情。
更让他心怀愧疚了!
娄景掩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捏紧:“府主,不用每天都来接我,太麻烦你了。”
碧岑:“可我忍不住。”
娄景愣住:“什么?”
碧岑伸手过去,碰了碰他的手背:“忍不住想来接你。”
什么叫忍不住想来接他?手背传来温热而轻柔的触感,娄景触电般缩回手,整个人都震住了,脸上露出迷茫和慌乱交织的神色:“府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开玩笑的,刚好顺路而已,”碧岑说:“手背怎么红了?是冻的吗?”
原来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
娄景摇摇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呆呆地回道:“红了吗?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