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一脸惊奇,“喂!喂!窦大人,要启程了,你得去最前方开路啊,你干嘛,陛下快来了。”
这哪里叫得住,王大人啧啧称奇,跟下属小声道:“看见没,京城那些贵女可有的哭了。”
下属表示并不知道要如何答复,只想催着他赶紧撤,自家大人话多屁臭,早晚出事,出了事他去哪里找下家。
窦西回近乡情怯,离许连琅还有三步之遥的地方,反而犹豫起来,他稳了稳呼吸,心里想着要如何开场。
刚想要说辞,正要迈步叫下许连琅,“许姑娘……”
下半句还没有说出口,突然就看到马车里伸出一条手臂,搭在了许连琅的手上。
那条手臂的主人也露了面,少年笑容促狭,“姐姐太慢了,我等了好久了。”
马车的布帘被他掀开一大半,半个身子都倾斜出来,冷风飕飕,打的他那身单薄的衣服尽透,风浪在他衣衫上显露,他语气温软,故作饥寒,“今日天冷,我穿的不多,姐姐何时上来,我就何时回去。”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他就是太顾规矩了,才会险些失去许连琅。
许连琅拗不过她,她深觉路介明变了,之前总是冷着一张脸的人,也学会了撒泼耍赖。
偏偏她还不能免疫,她在心里重重叹气,只能抬脚上了马车。
其余的婢女都只能在马车在随着大部队走,只有她,被主子这样撒娇撒痴的迎了上去。
路介明掀起门帘,推着许连琅往里走,马车里布置奢华,很是宽敞,虎皮软塌,还摆了一张楠木小桌,桌上放了各种吃食。
他亲自为许连琅提裙,直到许连琅彻底进入马车,他才恢复成淡漠眉眼,极轻的扫了一眼因为情绪激动而面色发红的窦西回。
他轻抚袖摆,“怎么?窦大人找本殿下有事?□□,这么多人在呢,瓜田李下,大人也该回避回避。”
他云淡风轻,一张脸却越发冷漠,眼底是旁人窥不见的黑。
窦西回想去王福禄所说的,许连琅为了七殿下留在耸云阁,本以为王福禄夸大其词,如今看来当真如此。
并且远比王福禄叙述的复杂。
他躬身行礼,恢复成公事公办的模样,“殿下伤口未愈,臣特来叮嘱随行侍从,行路尽量避开坑洼。”
路介明给他露了一丝笑,嘴上的弧度愈深,眼里古井无波,“有劳窦大人了。”
窦西回并没有着急离去,原地站了会儿,不肖一会儿,便又听起路介明道:“姐姐可困了?”
“路程遥远,姐姐若不睡一会儿。”
少年声音清澈、明朗,与刚刚跟窦西回对话的,判如两人。
窦西回知道他能装,也会装,没想到他装的最出神入化的,还是在许姑娘面前。
“路介明,你自己睡,我们隔开些距离。”
“为什么?姐姐,我年纪还小,才十四岁,昨天不是都说好了吗?”
许连琅并不知道跟他说好了什么,只是对于这样的路介明束手无措。
同床共枕,已经被骗过一次了,肯定不能来第二次了。
想起那日同床共枕,路介明身体可疑的鼓起,她恨不得直接昏过去。
“之前一直叫嚷着自己大了,现在反倒不承认了?”
路介明不吭声了,他靠在软榻上,开始闭目养神。
一张脸清冷可人,闭上眼的时候,神思却慢慢回想到他强按着许连琅上床休息的那日。
醒来的确是有了些意外,但过程也是意外的平和。
重新将她绑到自己身边来,内心的满足与充足,是不能言说的幸福,他这一辈子,谈不上多苦,没来耸云阁之前,他也曾众星捧月,后来无人问津。
到现在,也不过,是,就她一个人就好了。
“姐姐,这世上如果就只有你我就好了。”
第64章 没肿没红 温热湿润的东西滑过唇缝……
路介明的声音压的很沉, 明明是最弱微的细语,落入耳廓,却像是惊雷乍开。
“瞎说什么, 你何时也开始说起这般不务实的话。”许连琅用帕子擦着手心不知道从哪里沾上的灰,并未抬头。
她如今反而不太敢看他。
少年眸光锐利且亮, 一不小心,望了进去,太容易迷失了。
路介明半依靠在软榻上, 懒懒的看她,嗓里溢出轻柔的笑,变声期的嗓音粗哑难听, 但这一声轻笑又低又磁,像只猫儿伸出软垫下的爪, 轻轻的抓挠着许连琅的心。
“哪里不务实了,这世间万物在我眼里,不足姐姐一根发丝来得可贵。”
他用着最轻挑的语调, 说着最掏心窝子的话。
言从了心, 又怕吓跑她,只能找上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
路介明闭了闭眼,妥善的一再掩藏眼里的哀伤,那是一种近乎平静的悲戚, 他深知自己不能太贪心,老天从不偏爱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
她觉得别扭,半掀起了马车帘子透气,只不过才掀起了半个角,就突觉手背一暖, 一只大掌托起了她的手。
“路介明,松手!”她要躲,他哪里允许。
才只是手指间的碰触,已经让许连琅如临大敌。
睡足了觉的她根本不好糊弄,路介明的极速亲昵,让她难以重新沉浸到姐姐的身份之中。
用着力气掰开了她骤然合拢的手心,垂着眉眼,帮她擦试起来,那点子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牢牢的粘在她的手心,她心乱如麻,擦拭起来带着莽劲,手心处已经红了一片。
她肤白若雪,这星点的红,很是刺眼。
许连琅一直在试图抽出自己的手,这无疑是不妥的,他的手指像是带着电流,透过温热的指腹一遍遍传至她的脊背。
她整个人都坐立不安起来。
饶是他们之间已经恢复如初,但平静的表面下早就波浪四起,隐患的种子一旦种下,倘若没有连根拔起,早晚分崩离析。
路介明尽力维持着,丢掉脸面与自己所有的矜娇,绑着、缚着许连琅与自己亲近、亲昵,好像只有肌肤相触,才能消弭掉一丝丝分崩的危机。
但这样的方式,操之过急,急中更易出乱。
许连琅抬头看他,少年面上的倔强与翘起的嘴角很不搭,就像他如今的言行与他的性子一般,是一种相悖的割裂感。
“嘶”他皱着眉头哼声,两人拉拉扯扯间,碰触到了他的伤处,其实伤口本就无所大碍,他忍痛能力又很强,这样呼痛出声,也不过是拿准了许连琅会因为这个伤口而妥协。
果不其然,在他手心挣扎的手突然就静了下来。
路介明却觉得半个身子的温度都迅速低了下来,这样的妥协,再一再二总是不能再三,他们终究是不能回到最初。
许连琅看他如青竹节般的手骨因擦拭的动作凸起,她开了口,“介明,你还在生着病,别任性,我们……你不必如此的,顺其自然,不好吗?”
“你不是这样子的啊,”她尝试与他交谈。
但路介明却郑重摇了摇头,一双眼睛透亮,“我一直是这样的,渴望与你亲昵,也在制造着机会与你亲昵,就像现在。”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他的手指突然张开,挤进了许连琅的手指缝隙中,变成了十指紧扣的模样。
“你看,我们之前这样过无数次,先前你不觉得有问题,怎么现在不行了呢。”
许连琅脱口而出,“因为你大了,你长大了,男女有别。我们要避嫌。”
路介明眨动了一下眼睛,睫毛盖在下眼睑,蜻蜓点水一般,掠过又抬起,只是这一瞬间的事,眼里泛起了润亮的潮湿,他无辜的很,委屈道:“你不是才知道我长大了的,你很早很早之前,就说过拿我大人看待,你不能这般说话不算数,更不能顾左右而言他。”
十二岁的时候,许连琅为了满足小孩子的渴望长大的心理,以一种褒奖孩子的长辈姿态告诉他,我今后将你看作男人。
十四岁的时候,听说他落了水又在太后面前,她没有第一时间赶去,反而相信他完全可以处理好,那个时候,她也说,他长大了。
的确是如路介明所说的,她很早之前,就已经在尝试将他当作大人看待,他的成长一直在继续,面前的这个少年,是真的长大了。
路介明继续道:“因为母妃的话吗?姐姐,不全是这样吧。”
他太聪睿了,也太机敏了。
许连琅挫败起来,她抽出了自己的手,这次他没有再阻拦,轻而易举的让许连琅有了主动权,手心里的脏污被他清理干净,少年做事细致又妥帖,尽管会强硬,但那种强硬中总是会夹杂着包容与柔软。
就像是现在,觉得将她逼入了角落,又适当的撤开些距离,留下转圜的机会。
许连琅突然就想起她们再一次的同床共枕,路介明身体的躁热反应。
当时她实在是累极,又顾念他的伤口,不欲为了这种事再让少年惴惴不安。
更何况,两床被子,又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再拒绝下去,未免有些矫情了。
所以她睡在了他的身边,尽量往着里侧挪动身体,试图尽量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到最大。
少年已然得逞,自然不会再介意这样的小细节,闭上眼之前,一切都是最佳的姐弟分寸。
可是睡意朦胧间,她却有了异样的感觉。
唇上先是一热,温热湿润的东西滑过唇缝,并且试图往里面试探。
她当时太困了,哪怕大脑已经发出了警告,但身体的疲倦还是控制了她,她醒不过来,权当这是梦里。
她没有过丝毫的接吻经验,却也知道这样的感觉十分奇怪,尤其是唇瓣被吮·吸时的触感和扑在脸侧、鼻端的炙热呼吸让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
但这样的煎熬中却也带着本能的兴奋。
一觉睡醒来,先是看到帐篷顶隆起的棱角,愣了好一会儿,才抬手去摸了自己的嘴唇。
没肿没红。
所以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春·梦,但此刻细细想来,分明那时路介明的唇肿了些许。
他是漂亮的薄唇,唇色适度,但那个清晨却意外的殷红,尤其是下唇。
许连琅本欲细细打量,探过半个身子,胳膊小心的撑在他的身体上空,正要抬眼去看时,他突然睁开了眼。
眼中清明,并无睡意。
许连琅吓破了胆子,急急的往后退,也就是在这种急切之中,她没有撑稳身体,手臂一软,直直的栽了下去。
接下来的场景令许连琅面红耳赤,脑袋都要冒起烟来。
她的脸压上了他的小腹,手落在了路介明脐下三寸的地方,盖着被子,本来他鼓起的地方并不明显,但手按上去,就十成十的巨大。
大脑偏偏在这个时候迟钝起来,手在那上面停留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被火舌撩到一般,缩回了手。
路介明呼吸已经开始重了,他长臂一揽,将呆楞的人往自己怀里带,下巴顺势放在了许连琅的脖颈上。
要命的地方涨的发疼。
理智告诉他要赶紧放开,但男人这个时候能强撑出几分理智,万幸是许连琅被吓坏了,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才让他在这要命的时分,抱着梦寐以求的香软的身体挨过了一会儿。
她那一手压下去,是真的又疼又胀。
许连琅感觉到他的身体绷的很紧,放在自己腰背上的手也慢慢收紧,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有力的臂膀才陡然松懈。
许连琅趁着这个空档,就要往床下跑。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不对劲,不对劲。
路介明就怕她这么出去,以后便再也没机会解释,“姐姐,清晨这样,是正常的,别的人也这样。”
他语速很快,曾几何时,他第一次梦·遗时,还需要许连琅宽慰,现在已经可以轻巧跟许连琅解释男人身体的反应。
许连琅一时之间心里百转千回,像是打翻了香料瓶,酸甜苦辣一齐涌上来,她既感慨自家这大小伙子开窍了,又觉得羞耻。
她险些出口成脏。
你这明明知道这是什么反应,还抱着我!你把我当什么了!抱着姐姐那啥!还面不改色的解释!
看着少年那张单纯的脸,和胸口处若隐若现的绷带,终于是忍了下来。
罢了,骂他有什么用,小孩子生病的时候不能骂,越骂越好不了。
于是,她憋住了话,努力试图将这件事作为插曲,遗忘。
但看着现在的路介明,她突然变成了刺猬,蜷缩起自己柔软的肚皮,只肯跟他露出自己尖锐的背。
背上都是刺。
这是一种近乎于恼羞成怒的情绪,她还没有诘问他,他反过来却要探寻自己。
自己的想法见不得光,她怕他知晓,决定先发制人。
这不是她第一次先发制人了,“是你先越界的。”
“容嫔娘娘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她错开目光,冷冷道:“不是吗,路介明。”
许连琅在心里疯狂点头,当然是这样,路介明天生一副好皮囊,又正是好时候,谁可以免俗?
她表面上佯装镇定,想要跟他算一算他的账。
“你怎么能抱着姐姐……意……淫……”
路介明一愣,没料到她陡转的话题,眸光开始发虚。
他的确是趁她睡着,做了些不该做的事儿。
许连琅振振有词,“晨起正常,但我是姐姐,你会抱着你的三皇姐纾解吗?”
她才不管路介明答没答,又说,“所以,你不要再问我,为什么我们之间回不到之前的关系了,这就是最好的答案啊。”
第65章 离谱 是你啊,窦侍卫
马车轮压在泥路上, 将被雨水润透过的湿泥向两侧挤压开,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银铃叮当随着脚步声有节奏的响着。
秋日浓倦的斜阳透过翻飞的窗帘照进, 准确无误的落在许连琅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背上。
秋日的阳光没什么温度,半温不凉, 许连琅体寒,那点子阳光起不了什么作用,她的整双手都是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