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皇帝重生了——旺了个汪儿
时间:2021-04-25 10:18:10

  海的底,便又是这个梦的口。
  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直到有一天,单调的重复的梦境中突然出现了新的画面, 她隐隐约约看到了耸云阁院中那尊佛像脚下莲花瓣中的小娃娃,像是回到了最后一次去耸云阁的那天,神像突然朝她发难,在她手臂上留下青紫抓痕。
  今遭也是一样,神仙白骨森森,莲花瓣中的小娃娃将指甲对准了她,这次不是手臂,换成了胸口,大有一副不在她胸口剜出个洞势不罢休的模样。
  她胸口就真的空出了个洞,黑黢黢的,往外流着血。
  她看着胸口的伤,总觉得哪里是不一样的,她思来想去想不明白,直到额前几滴冰凉,顺着她的紧闭的眼,毫无温度的面颊流下。
  她用手指去沾取,咸的,苦的。
  有别于海水,那便是眼泪了。
  不是她的眼泪,那会是谁的——她猛一抬头,看到了小娃娃那双眼,黑白分明,瞳孔大而亮,眼尾上翘而狭长,是凤眼。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早就失去知觉的手心突的一暖,是谁握住了她的手,紧接着源源不断的暖慢慢镀了过来。
  她早该想到的,佛像是皇帝为了路介明所制,莲花瓣中的小娃娃便也是他。
  她觉得恐慌。
  箭羽划破空气发出簌簌声响时,箭尖刺进她的肌肤时,死亡完全笼罩时,这一切一切来的恐慌,都不如此刻的大。
  如果说苍天有眼,早就预兆了这一切,那老天便就是把她所承受的痛归给了路介明。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啊。
  她尝试着唤醒身体,只要一想到路介明会这么怪罪自己,她就再也睡不下去了。
  该有人告诉他,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丝毫关系,是她命该如此,亦或是说,她愿意,她情愿。
  海水泄进她的鼻腔,溺水的感觉袭来,她拼命活动着四肢,尽力贴向海面。
  她想起十岁的路介明,他佯装着强大却在她怀里瑟瑟,雷响在那么遥远的天际,他都会怕。
  又想起十五岁的路介明,他空等了一夜,等不来自己的长寿面。
  到底还是自己食言了,说好要陪他过十六岁生辰的。
  越贴近海面,光越是刺眼,她的眼皮沉沉压在眼睑太久了,她刚刚掀动眼睫,久不见强光,又被刺的闭了回去。
  ……
  黄梅雨季缠绵了日久,五行山缭绕在一团白雾之中,雾蒙蒙的,出门也不过两个时辰,裙衫衣角都要被水汽打透,晕出一团深渍。
  小和尚敲着木鱼,打着瞌睡,光光的大脑门一嗑一嗑的,险些磕在供奉香火的烛台上,他伸了伸懒腰,侧过身去偷瞄新来的香客。
  瞥见那绣着团竹的素纱衣,他皱了皱鼻子,“哎呀,又是老熟人了。”
  他咕噜一下子爬起身,耳朵贴近墙角,偷听得师父与那施主低语,“我佛慈悲,施主总要学会放下,总不能她不醒,你也要闹得自己油尽灯枯。”
  “清远大师,今日早朝,突然耳鸣,恍惚间,竟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听到她在叫我。”
  山顶的大钟按时敲响,钟声远播,声波搅乱人的心跳频率,最响的那几声,像是要震的地都在颤抖。
  那人的声音与这大钟余声一齐传来,竟也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哪方更为悲怆。
  “我都梦不到了她了。她都不肯让我梦到她了。”声音越发低沉,说到最后一个字音,他甚至于低下了头,手撑在膝盖上才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态。
  清远幽幽叹了口气,“你何苦这么为难自己。你随我来,我为你调息一下。”
  见那人迟迟不动,清远大师又道:“你总不希望她醒来瞧见你这副模样吧。”
  “她总会醒来的。”
  言止于此,那人眸光才亮了瞬,佝偻的腰背慢慢直起来,亦步亦趋的随着清远大师远去。
  小和尚又开始慢慢的敲击木鱼,他嘴上喃喃,“一、二、三……六。”
  都六个年头了,那人风雨无阻来了六年了。
  起先一两年时,赶也赶不走,山下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马,求了又求,乌压压的人跪了满地,才将他求走。
  后来,他便来得少了,第三、四个年头时,他很少露面,往往是夜里来,日出前就离开,冷若寒室的洞窟寻常人都呆不得一个时辰,他硬是守了整夜。
  然后这两年,他又突然来的勤快了,只是每次来都不大好。
  师父总说,那姑娘就是吊着他的药,治不好他,也治不死他。
  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觉得太难了,比那些经文还要难,红尘凡事,尘世之间,他不懂,却已经觉出了苦。
  小和尚放下木鱼,提着冰泉水进了洞窟。
  洞窟四面都是玄冰,终年不化,遇到丝毫的热气当即腾云驾雾,小和尚抱着胳膊好一阵才缓过来,想着速战速决,提着木通迅速将冰泉水倒入面前不过两尺宽的人工砍凿的尺道中。
  尺道蜿蜿蜒蜒,自成一圈,中央地带是他辨不出名字的仙草,仙草最为茂盛的地方,安放着一个冰棺。
  棺中躺着一个女人,他六年前见过一回,师父开启冰棺时,浑身是血的女人早就没有了鼻息,被那个男人搂抱在怀里的时候,了无声息。甚至于胸前的血都已然凝固了。
  就那么随意的一瞥,他也就记住了那个女人的样貌。
  杏眸翘鼻,饱满的额头,尖俏的下巴颏,她似乎年岁不算太小了,长发铺散着,整个人都像是一朵已经完全舒展起来的花,只可惜,花瓣过早凋零,本该莹润的肌肤已经开始变的灰白、僵硬。
  传言五行山清远大师自有神通,可活死人,可容颜驻,可青春复,传言并不虚。
  实在是冷的很,小和尚裹了裹衣服,哆哆嗦嗦又凑近了些许,绕到了冰棺中女人的面前,踮起脚尖去看那一张脸。
  可活死人。
  薄薄的皮肤下可以清晰的看出青紫纵横的血管,皮肤褪下了那层死人的灰白,开始泛出柔柔的细腻的光。
  可青春复。
  那张脸本就不甚明显的岁月抹上的痕迹完全不见踪影,世间玄机不足一一道清,时间在她身上回溯,那些已经过去的岁月又收拢了回来,只在这冰棺内,只在她一人身上。
  她今年该是十六岁。
  小和尚托着腮忍不住想那稠密睫毛下的眼睛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能叫那个男人付出了这样的代价,求她生还。
  洞窟实在太冷了,他慢慢捱不住了,脚趾勾住草鞋边边,重新穿回脚上,打算出去。
  余光随意一扫,突然见那纤细葱白的指动了一下。
  他怀疑自己眼花,揉了揉眼,又去看。
  手指安放在原地,他使劲眨了眨眼,拍着自己的脑袋,心有余悸。
  他提起水桶,想要赶紧离开,冻得人都哆哆嗦嗦出幻觉了。
  他也不过才抬脚走了几步,又听的细微的声音,是女声,太微弱了,听不出音色。
  小和尚吓的要蹦起来,缓了好一会儿,聚精会神去听。
  “介明……”
  冰棺中的人睁开了眼睛,黑瞳无神,没有焦点,但那双杏雨朦胧的眼让他心里一咯噔。
  他连滚带爬,滚到了师父脚下,一把扯住师父的衣袍,喘的话都说不连贯,“师父……师父……她醒了……那个女施主醒了。”
  许连琅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眼,她感受着身体意识的复苏,最先闻到的,是浓烈的药香。而后,便是酥麻的四肢迟钝的传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她动不了身体,四肢沉的厉害,怎么也抬不起来。
  毛孔舒展开,又被这样的温度冻出细微的鸡皮疙瘩。
  她这是怎么了……
  她想要张口,气息在棺面喷出一团一团的白汽。
  她望着那团白汽,木讷的想,她这是活过来了。
  密集的脚步声传来,寂静的洞窟时隔六年再一次开启冰棺。
  可活死人。
  可青春复。
 
 
第85章 龙袍   我十五岁时就想,要是我比你大上……
  冰棺被开启, 白雾蒸腾而出,甫然涌进大股大股的热气,冷热相冲, 许连琅只觉得胸腔隐隐作痛。
  她茫然的看着洞窟顶端凝结的水珠,感受到有人朝她靠近,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毫无力气,五感却是分外的敏感, 以至于被人猛然抱进怀里时,可以清晰的听到来人慌杂纷乱的心跳声。
  她整个人都被纳进了怀里,她做不起丝毫的挣扎, 来人抱的她太紧了,她被迫将下巴放在来人的肩膀上, 随着他的颤抖而颤抖。
  他在抖,五指不受控的收紧,高挺的鼻梁在她颈窝间磨蹭, 凤眼眼尾红透了。
  怀里的身体很软, 终于有了体温。
  六年前他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肌肉皮肤已经变的僵硬,他视若珍宝的人躺在薄薄一片木板上,箭羽被取了下来, 身上的脏污一并刺进了他的眼睛。
  他想要横抱住她,手可以穿过她的膝弯,可以箍住她的肩头,但她的手臂却再也放不到他的肩膀上,他稍一动,她整个人都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他明明已经将她抱进了怀里,但还是空,空的他浑身冰凉,像是要比她的温度还要低上几分,他抓不住她,彻底失去了她。
  死亡,抽掉了人生动的灵魂,只给他剩下了这一副躯壳。
  他也就守了这幅躯壳六年,整整六年,每一天都像是在他心头刻刀子。
  他喉头滑动,手向上移,按在了许连琅的后颈上,让她愈发贴近自己。
  “阿琅,你终于肯醒了。”
  不是熟悉的称呼,不是熟悉的拥抱,但却是最熟悉的人。
  他一开口,她就确定了。
  无止休的梦境画面充斥在她眼前,她急于表达什么,却在这冷热交织下,急火攻心,她过于虚弱,又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她的头落在他的肩膀上,漂亮的眼眸又重新闭合,路介明僵硬起了身体,额头去寻她的,好久好久,她的体温终于没再消失。
  许连琅再次醒来的时候,像是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没有了洞窟岩壁,入眼的成了用金线绣出的明黄色龙纹床幔,床幔紧紧合拢,只有几缕光线可以照进,勉强可以映亮。
  华贵的雕花床榻,床榻柔软,锦被如云,她动了动唇,声音沙哑发紧,发不出太多声响,她尝试起身,四肢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
  她掀被而下,脚下不稳,直直的栽了下去,幸好脚下地毯柔软,没什么太大的痛感。她坐在地毯上尝试缓过腿上的酥麻。
  她伸长了腿,白嫩的脚趾从闭合的床幔中伸出,将床幔掀出个口子,明亮的光一下子透了过来,跳跃在她的脚背上。
  脚背上的那块肌肤在太阳光下微微发着烫。许连琅摇摇晃晃站起,一把掀开了床幔,天光大亮,阳光漫漫洋洋的落满了满室,落遍了她全身。
  沐浴在阳光下的这一刻,许连琅才真正的有了活过来的真切感。
  白色的里衣裹住她纤巧的身体曲线,然后原原本本的落在了铜镜中。
  她惊呼一声,扶着桌椅板凳靠近那铜镜,手抚上了这张明显稚嫩的面庞。
  四儿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幅光景:
  女人翘着软白的脚,手撑在台面上,弯着纤细的腰,恨不得钻进那铜镜中。
  四儿恨不得抠下来自己的眼珠子,哪处都看不得,望不得,他捂着脸往外走,迎面撞上步履匆匆的主子。
  他哆哆嗦嗦,颤颤巍巍,“陛下,姑娘醒了,您……去瞧瞧吧。”
  他叩拜在地上,视线紧紧跟随着那双黑色鞋履,修长的小腿走动间龙袍边角摆动着,显然是刚下完朝就赶了过来。
  照例的早朝路介明已经简了又简,不逗留片刻,就会立马回到了乾清宫。
  听到许连琅一声惊呼,四儿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去看,头才刚刚扭动了个角度,就又听得一声呵斥。
  “出去。”
  “没朕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四儿迅速收回了脑袋,一溜烟跑了出去,将乾清宫的大门紧紧闭上,他正身挡在门前,一眼就看到了姝妃娘娘的轿撵。
  四儿倒吸了一口凉气,挥了挥手让两旁驻守的侍卫站到了乾清宫汉白玉石阶的最底端。
  他从侍卫身后探出个脑袋,眯眯笑眼,端的是恭敬谦卑,拦的又是一个水泄不通,“奴才见过姝妃娘娘,陛下有令,不许任何人进出乾清宫。”
  姝妃甚至都没有下轿撵,她垂着头,眼下的卧蚕弯出,她将手腕上的银镯子摘下又重新□□进去,“陛下这般拦人,莫不是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重音狠狠的咬在了“东西”二字上,朝中风言风语四起,皇上那日回宫风尘仆仆的万般轻柔抱着的人谁不想见见。
  四儿收回了笑意,他扬了一把拂尘,重新搭在臂弯上,让侍卫错开了路,他也做出请的动作,“您都这么说了,奴才哪里还敢拦着,只不过,您得想好,这一进去,会有什么下场。”
  他挪开一步,意有所指,“今时不同往日,您是知道的。”
  听到了话语间的深意,姝妃再也按耐不住,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从轿撵中下来,就要往里面走。
  今时不同往日!今时不同往日!
  现如今一个奴才都能这般嘲讽她了!
  这□□裸的讽刺,七年前也是这样的一副光景,在乾东五所她还可以肆无忌惮的当着一众奴才的面与他们赌上一赌,赌这位七皇子许不许自己进去,她有赌赢的十足把握,可是现在呢 ,不但要被拦在外面,还要被奴才羞辱,当初的优待、特别……现今已经统统不见了。
  她戴着护甲的手指抓挠上了旁侧搀扶她的宫女手上,小宫女疼的脸都皱巴起来了,硬是没敢喊一个字。
  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到底能是什么东西。
  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个答案,却又不敢相信,那人已经死了,不是吗?她亲眼看着咽气的,不管陛下如何折腾,死人这么复生啊,不可能的。
  她步伐加快,足尖已经踏上了那白玉石阶,又听四儿道:“要奴才提醒娘娘一句吗?陛下这些年发起病来做了什么事。”
  姝妃当即止了步,打了个寒颤,脸上血色殆尽,□□间,后背已经爬上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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