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桌上陆斐和令嘉大眼瞪小眼的,额间竟是一齐冒出了细汗。
两人掩着袖中的一张牌,同时唾弃对方:卑鄙小人,居然藏牌!
不过现在不是唾弃对方的时候,关键是该怎么下台。
两人心知肚明对方都藏了自己要的最后一张牌,现在骑虎难下,若是将剩下的牌都打尽,叫人看了端倪出来,那真是将两人平日到了脸面都丢光了。
于是乎,两人有志一同地将这局越大越慢,每打一张牌都要苦思冥想半日,齐心协力地将这局时长往后拖,只求能拖出转机来。
明炤连打了三个哈欠,终是忍不住问陆锦:“还没好?”
陆锦张口——
令嘉和陆斐心中同时喊道:“快来催我们!”
只要你们催了,我们就能顺势结束这局了。
陆锦说道:“就剩这么些牌,很快就好了,等等就是了。”
令嘉、陆斐:……陆锦!!!
陆锦打了个喷嚏,心里忍不住嘀咕:大姐要的那张牌怎么藏的那么后面啊!我都要感冒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令嘉和陆斐身上,我都参考了大才女李清照这个原型,陆斐参考得最多。
每每想到李清照做的《打马图序》里的“但平生随多寡未尝不进者何”,我都会惊艳不已。
那样礼教繁琐,男尊女卑的古代,居然也能生出这样一个随性潇洒的女人,喜欢赌博,且赌无不胜,甚至在经历国破家亡的离乱后,依旧能坦然自承“自南渡来流离迁徒,尽散博具,故罕为之,然实未尝忘于胸中也”。
我写古言,最期待的就是,能让人知道,古代的女人脱开宫斗宅斗各种斗,她们的人生也可以是风流肆意的,就像易安居士。
这种风流肆意,在心灵。
三更完毕,接着就是隔日更了(如释重负.jpg)
第43章 情生意动
滴答!滴答!
漏壶里的浮剑缓缓上升。
萧彻翻过一页书,看了一会,终是看不入眼。
“王妃那里还没好?”
一干使女低着头不敢回话。
连着派了三波人过去前殿催,都叫王妃打发回来了。
林女官上前道:“王妃身边的丹姑已经去请,像是很快就回来了。”
萧彻语气淡淡地说道:“这么说,在王妃面前,一个老仆都比本王好用?”
林女官愣了愣,这话竟是透着一股多年不见的别扭劲!
不过,人家丹姑打从王妃出生起就服侍在她身边,王爷你才和人家成婚多久,这又什么好计较的。
“罢了。”萧彻合上书,起身,“不用劳烦她了,本王亲自去。”
上次,令嘉凫个水把自凫到风寒,萧彻就已经充分见识过她贪玩的一面。这次若是放手不管,他还真怕她玩到不分昼夜。
即使是萧彻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是什么。
他觉得自己是恼怒的,不管令嘉在她家中如何受宠,她现在也已嫁作他的王妃,却还贪玩到将丈夫完全抛到脑后,哪里有做妻子的模样。
真是欠教训!
萧彻冷哼。
然而当他真的踏入前殿,见到那双清艳的杏核眼在映入他的身影时乍现的惊喜之色时,心尖一颤,方还气势汹汹的恼意转瞬无影无踪,心间只剩一片奇异的酥麻。
“殿下,怎么来了?”
萧彻勉强想起来意,说道:“时辰有些晚了,你还没回来,本王有些——”
生气!
“——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令嘉面露羞愧,侧脸微红,“是我不好,玩上头了,竟忘了辰光,我这就——”
萧彻一下将“教训”二字抛到脑后,打断她道:“索性无事,你也不需太急——”
怎么能不急!
令嘉和陆斐拖了半天才拖来这么个救星,岂能放过!
令嘉一下推到身前的牌,顺便将袖中的牌脱了出去,口中说道:“是我不好,我这就回去。”
另一边的陆斐做着和她一样的动作,嘴上说道:“殿下既然寻王妃有事,我也不好再打扰。”
两人齐心协力地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动作将桌上牌局搅成一团乱麻。
令嘉挽了挽鬓发,款款笑道:“殿里早备好了厢房,几位若是玩累了,去厢房歇着就是。我先失陪了。”
然后,她以看似柔顺,实则强硬的姿态拖着萧彻出了殿。
长乐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那两人,几乎都要怀疑方才看到的五哥是叫别人假扮的。
那个对着亲妹都冷言冷语,冷心冷肺的五哥居然还有这么柔情款款的时候!!!
她不禁感慨:“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忽地她想起什么,忙看向身边的表姐。
赵雅容神色失落,但比起萧彻刚成亲那会的失魂落魄已是好多了。
感受到长乐公主担忧的目光,赵雅容勉强挤出一个笑,“放心吧,四娘,我已经想开了,不然我娘也不会放我过来。”
长乐公主松了口气,拍了怕她的肩膀说道:“这才对嘛!以表姐你的条件,天底下什么郎君要不得,何必非挂在我五哥那棵歪脖子树上呢!”
赵雅容苦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三娘,你睡着了?”好不容易才脱身的陆斐推了推两眼无神的陆锦。
陆锦回过神来,摇摇头,魂不守舍地问道:“大姐,你赢了多少?”
陆斐面带不愉道:“就赢了了康宁和张四娘那一点钱。”
陆锦不解问:“那不是很多了嘛?”
康宁郡主和张四娘都是身家丰厚之人,两人的赌资加起来都能在雍京地价最便宜的南城买座小宅子了。
陆斐叹了口气:“我今日看上了一幅前朝梅山居士的《村居野乐图》,手头差了点钱。原想借着这次赢全,谁知道和傅七娘赌上兴,竟然忘了这事。现在还差了好些。”
陆锦默了默,拿出自己的筹码,道:“大姐,我就这么些,你先拿去用吧!”
陆斐看着这些盈不满陆锦一只小手的筹码,摇了摇头,拍了拍陆锦的肩,语含怜惜道:“乖三娘,这点钱你自己拿去买零嘴吃,我去找人再玩两局。”
陆锦看着她潇洒的背影,磨了磨牙道:“赌技好赢得钱多了不起啊,麻将还是我发明的呢!”
磨完牙,陆锦忍不住又朝殿外看了眼。
方才的两道身影早已消失。
陆锦不觉有些失神。
有那座华丽宏伟的嘉陵做注释,殷武帝和文昭皇后这一对之间的爱情可以说是名传千古。
世人未必知道殷武帝的丰功伟绩,也未必知道他的残暴行径,却都因为嘉陵而知道了他对她妻子的爱。
后世多少情窦初开的妙龄女孩,遥想着嘉陵背后的爱情故事,如痴如醉。
尊贵的帝王,绝世的美人,经年的深情,还有遗憾的结局。合在一起就是浑然天成的爱情剧剧本,还不用付版权费。于是乎,以这两人为主角的电视剧拍过一部又一部,经久而不衰。
陆锦无意间看过几眼,被里面夸张肉麻的情情爱爱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后,就再没去触雷。
故而,她对这对声名赫赫的CP是无感的——直到今天。
妻子玩麻将玩得晚了,没有回去。丈夫等了一阵,没等回来,就亲身来催。
这在后世夫妻里,是极为平凡寻常的事。
但就是这样的平凡寻常的脉脉温情,却远比那座辉煌宏伟但冷冰冰的陵墓和电视剧里的你侬我侬更接近爱情的模样。
也更打动陆锦。
陆锦笑了笑。
其实这场穿越也不错。
若非穿越,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语文课本里那个才华横溢,命途多舛的陆文君,私底下是个极爱面子,好胜心强,喜好赌博和书画的少女。
电视剧里心机深沉,阴险狡猾的小傅后私底下是个活泼好动,天真贪玩,武艺在身,却怕黑怕虫,极度依赖姑姑的小女孩。
历史书上杀人无数的暴虐皇帝,私底下也会有这样温情的举动。
所谓的历史名人也不过是些凡人罢了。
……只可惜,这些美好的一切,终会被命运摧毁,定格为史书上那些冰冷无情的文字。
陆锦笑里又添了几分怅然。
出了殿,令嘉抱怨道:“殿下,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让她和陆斐生生拖了那么久。
只是这话听在萧彻耳里,却像是在抱怨他这些时日对她的回避,存了许多暧昧意味。
平心而论,他正是情窦初开之际,一刻不见都要生出三秋之感。可无奈钟情的对象太过狡猾,而他又是个控制狂。为保自己不会失态,他也只能避着些了。
可再怎么避,他也没避开。
这会不就自己送上门嘛。
他侧脸不自觉就染上了红霞,他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之前不是派人来催过你好几次吗?”
令嘉理所当然道:“那些下人哪里能和殿下比。”
也就燕王殿下出马,她才能如此顺当地下台。
风过草木,沙沙声响。
树居夏蝉,滋滋声鸣。
在这样一个夏夜里,有心花无声怒放。
“怎么不走了?”
令嘉不解地回头,就叫萧彻抱到了怀里,她还没反应过来,唇就叫他吻住。
令嘉眨了眨眼,目现错愕,然后就是眼前一黑——被萧彻用手挡住了。
“唔……”令嘉挣扎。
亲吻就亲吻,遮眼做什么?
萧彻揽着令嘉的腰的手越见用力,薄唇也是使劲在令嘉唇上辗转,掠夺着其中的气息,叫她连“唔”声都发不出来。
他不想让她看见,也不想从她眼中看见,他脸上现在的表情。
筑建了几日的堤防,就这么轻易地叫几句话冲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的溃不成军。
他无力回天,但至少还能掩耳闭目。
于是乎,便只得天上的明月,庭间的花木,窥见了此时,燕王殿下沉醉其中时,那叫人惊叹的俊美。
“小姑姑,你与其整日担心燕王连累我们家,不如好好发挥你的美貌才智,让他对你死心塌地,予取予求,不是更好?”
“死心塌地,予取予求?”令嘉嗤笑,“你当每个男人都和你一样耽溺美色,更别说燕王那样意志坚定的人。”
“啧!啧!啧!小姑姑,这你就不了解男人了。”明炤摇着折扇,笑得意味深长:“燕王殿下出身如此尊贵,又生得这等俊美的容貌,不知有多少年轻美貌的女子向他投怀送抱过,可是他却能一一推拒,后院清净至今,足见——”
“足见他身体有疾?”
明炤呛了呛,“小姑姑,那可是你未来夫君,嘴上留点德吧。”
令嘉轻哼一声。
“比起身体有疾,更大的可能还是这位殿下眼光过高,寻常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以至于连个侍妾都不肯收。”
“倒是和你这来者不拒的刚好相反。”令嘉凉声道。
明炤置若罔闻道:“任燕王自视再高,遇到小姑姑你也得栽。”
令嘉斜眼睨他:“你对我倒是比我自己都有信心?”
“这个自然。”明炤言之凿凿:“以小姑姑你的家世美貌聪明才智,天下八成男人都要折腰,剩下的两成不是断袖,就是真真正正的心志坚定。”
“那燕王肯定是心志坚定的那款。”不过初见一面,令嘉已是笃定。
“我还没说完呢,若再加上小姑姑你的性格,那八成男人怕是都要被吓跑大半,”眼看令嘉眉眼忽柔,隐现杀气,明炤忙接着说道:“只不过,那些心志坚定的也就逃不过小姑姑你的手掌心了。”
令嘉奇道:“为什么?”
“因为越是心志坚定的人,越是不惧险阻,也就越——”
“——贱!”明炤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一语成谶!
论风月□□,舍傅家小二郎其谁!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最专业的情感咨询师——傅明炤。
广告词:风月情.事哪家强,信国公府小二郎。
《王妃升职记录》
第44章 有友一人
“哈——”
对座而弈的两位姿态优雅的少女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悠长的哈欠。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到对方眼下一抹黛青,齐声问:“昨晚做贼去了?”
又是齐齐哑然,接着又是齐齐失笑。
笑完,令嘉抬了抬手,示意对方先请。
陆斐长叹一声,一脸晦气道:“昨晚打麻将一气打到寅初(凌晨三点)才睡下,谁知还没睡上三个个时辰,就被三娘拖到这别院去踏青了,我哪里还有这精神啊!”
“诶,这个你们可没有我,我也不想动的。”令嘉自表清白,“是宁王说动了宁王妃,宁王妃又说动了长乐,然后长乐大清早地派了好几波人过来,最后连小四娘都让她派来了,我被烦得不行,这才出来的。”
也不知是前世欠了这对兄妹什么债,昨晚先是叫做哥哥的折腾了半宿,今早又叫做妹妹的烦扰了半天。
最后不得不在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大好日子里,放弃和被衾相亲相爱,硬是跑出来踏个什么青。
说白了,不就是年轻的未婚男女以玩乐之名,继续勾勾搭搭呗!找她一个已婚的是做什么。
令嘉满肚怨念,半点不输陆斐。
“你昨晚不是挺早就不玩了的吗,怎么看着也这么累?”
令嘉漫不经心道:“回去后参悟了半宿黄赤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