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嘉神色一滞,没忍住怒道:“你胡说!”
“胡不胡说,往后自见分晓。不管王妃愿与不愿,你终是嫁了本王,既如此,王妃还是别多想了。至于傅家——”萧彻凤眼微挑,锋芒毕露,“本王岂会落到要牵连妻族的地步。”
说完这些,萧彻转身离去,。
良久,令嘉幽幽一声长叹。
先以美色惑之,又以哀色动之,最后再以冷语激之,终是功亏一篑。
福寿被褥下钻出,睁着一双无辜的猫眼看她。
令嘉将它抱起,面露困惑问:“福寿,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看着分明是对她动了心的样子,在她面前,他的口风居然还能这么严。
如果每个男人都有他这自制力,那女人还有什么好混的啊!
内室外,萧彻也是幽幽一声长叹。
女人果然是理智的大祸。
虽说是外出避暑,但京中每日仍会送来不少加急的需要皇帝批复的重要奏折。
皇帝对于假期工作十分懈怠,好在手边有个免费的能干帮手。
——每日,萧彻都被召去西华殿,帮皇帝做事,同时还要承受着皇帝的挑刺。
于是,令嘉已有数日没见着她的夫君。
对此,令嘉的反应不过是托着脸,懒懒一笑。
不近女色也是有个坏处的,比如说缺少经验。
遇到这么点事,居然就跟炸了毛的福寿一样开始躲人了。
“小姑姑,你笑什么?”明炤凑过来问道。
令嘉刮了刮她的鼻子,戏谑道:“笑你太没用,我给你备了这么些赌资,一个时辰都没到,竟叫你在马吊桌上输个精光。”
明炤不甘地跺了跺脚,咬着牙满是怨气道:“那是我太倒霉,那么多娘子里,偏偏凑上陆姐姐、阿语、阿诃三个。陆姐姐的赌技自不必说,阿语和阿诃又是心有灵犀,做成上下家,三家全盯着我打,我能撑这么久很不错了。”
令嘉柳眉一挑,语声一柔,“你这是在怨我把你排错桌。”
明炤忙放低眉眼,“这怎么会,小姑姑这是在磨练我的赌技呢!可是,可是陆姐姐她们也太过分了。”
姑侄正是对话间,陆锦寻了过来。
“小四娘,好啊!我说怎么寻你半天寻不着,原来是来搬救兵了。”
明炤见了陆锦手上的白纸条,脸色微变,忙躲到令嘉身后,喊道:“我欠了多少钱,你向我小姑姑要嘛!”
陆锦扬起下巴,得意洋洋道:“想都别想,事先说好的,赌资用完,就要往脸上贴条子的,别想拿钱混事。”
明炤用求救的目光看着令嘉。
令嘉虽然嫌她丢人,但到底护短,她敲了敲案板,说道:“借了我的地方,赢了我备的赌资不说,居然还要欺负我侄女,三娘未免也太视我于无物了吧。”
陆锦讪笑道:“这是事先说好的规矩,哪里能说是欺负人呢。”
说着她瞪了明炤一眼:这么些事你都搬救兵,要不要脸?
有了令嘉作保,明炤毫不畏惧地回瞪:才输两局,就找姐姐帮忙,你才不要脸呢!
令嘉起身,隔断两人瞪眼,她拿过陆锦手里的白纸条,“按规矩,若是输尽赌资后,再输就要往脸上贴白条,一直到赢后才能取下,对吧?”
陆锦点头。
令嘉冲她微微一笑,“既然陆大娘做姐姐的能帮你打,那我这做姑姑应也能帮侄女打。”
她将白条贴到明炤额上,柔声道:“乖四娘,先贴会,等会就帮你取下来。”
然后她就抱起福寿往外间走去。
明炤和陆锦对视一眼。
陆锦双手捧心:你小姑姑好帅啊!
明炤得意:那是自然。
……不过,怎么觉着今日小姑姑火气有些大啊?
错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二三其德的是谁呢?(笑而不语.jpg)
第42章 玩物丧志
今日,熙和殿聚着一帮小娘子博赌,原因就出在两人身上。
一人是长乐公主,这位公主好玩,想要设宴请请同龄的小娘子来玩。正巧撞上公孙皇后小疾才愈,精力不济,便将这事托给了燕王妃令嘉。
再一人便是陆锦了。陆锦和她姐姐陆斐,虽然一个博技奇差,一个博技奇佳,但无一例外都是沉迷博技的人,两姐妹此前钻研数月,创出一种的新的博具,名为麻将。便带到了熙和殿来,请诸位贵女试了。
一试就把所有人都试了进去。
这名为麻将的博具竟是将樗蒲、叶子戏这些都比下去了。陆锦和陆斐带来试手的五副博具被众人一分而尽,还嫌不够。
无法,陆锦才定下以赌资为限,输完贴条下桌。
那些没排上座的小娘子个个都围在桌边,脚跟生了根似的,一步不肯挪。
不可谓不沉迷。
令嘉走到陆斐那桌前,明炤去后空出的那个位置居然还是空的。
——分明还有想玩玩不上的小娘子,怎奈陆斐和张家双生花实在凶残,余下小娘子自忖荷包不如明炤厚实,身世也不如明炤板硬,上桌怕是撑不过半个时辰,既如此倒宁可在其他桌上多等些时光。
令嘉走到桌前,在张妙语、张妙诃这对姐妹头上一人拍了一下,“你们两个倒是长出息了,都帮着外人来欺负自家表妹了?”
张妙语说:“小姑姑明鉴。”
张妙诃道:“陆姐姐太厉害了!”
张妙语说:“我们要不打小四娘——”
张妙诃道:“陆姐姐就要打我们了。”
张妙语说:“与其我们三家一起输。”
张妙诃道:“还不如让小四娘一个输。”
两人齐声:“这样还留些面子。”
令嘉沉吟道:“你们说的也有理,可这会我上桌——”
张家姐妹异口同声道:“我们当然是帮小姑姑你了。”
“叩!叩!”陆斐敲了敲赌桌,细眉高挑,“你们姑侄要商量串通好歹也避着苦主些吧!”
令嘉唇角微勾,“陆大娘这是怕了?”
“笑话!”陆斐傲然道:“莫说只是她们,便是你把……你家小二郎找来,我也不怕。”
令嘉目光有一瞬的黯然。
傅明炤固然也是博技出众,但她知道,陆斐那个停顿,真正要说的应是王文蕙。
她才是陆斐的老对手。
全雍京的女孩里,数博技,陆斐、王文蕙、令嘉三人就把前三占全,往日三人偶尔取乐,多是令嘉和王文蕙合在一块欺负陆斐,陆斐输的多了,越发想赢,于是便想出奇招——自己创造博具,想借此赢这二人一次。
可惜,博具出了,想要打败的对手却少了一个。
许是几人都听了出来,桌上的气氛有一下就凝滞住。
令嘉入座,若无其事地说道:“陆大娘好大的口气,我倒越发想领受了。”
四人将方才那点凝滞抛去,正要洗牌,忽有一人插话进来,“三打一太不公平了,张四娘和张五娘应该让出一个位置,二对二,这才合适。”
明炤大怒,谁那么无聊来妨碍她取下白条?
然后就见是长乐公主和康宁郡主赵雅容携手走来,开口的人正是长乐公主。
张家姐妹对视一眼,一块露出一个别无二致的甜笑。
张妙语:“公主郡主身份尊贵,一个位置哪里够啊。”
张妙诃:“当然得两个啦,这才方便三打一啊!”
两人阴阳怪气地讽刺,赵雅容一下就涨红了脸,长乐柳眉一竖,正要反讥,赵雅容一步走出,神色倔强道:“不用两个,就一个,我来打。”
张妙语冷哼一声:“你说让——”
张妙诃补道:“我们就要让?”
“五娘,你下桌。”
“小姑姑!”两姐妹一齐唤道。
令嘉语声含着温柔的笑意,“郡主是客,主随客便。”
这熙和殿里,她傅令嘉是主,她赵雅容是客。
听出这层意思,张妙诃朝赵雅容露出一个恶意的笑,然后就干脆下了桌。
赵雅容咬着牙,憋着一股气,硬是上了桌。
麻将这新鲜玩意,令嘉是第一次玩,但她精于博技,一通百通,陆斐讲解一番规矩,她就听明白了这麻将要赢的关键是什么了。
不外乎算之一字。
虽说陆斐父亲计相出身,有家学渊源,但她傅家阵法传家,于算之一道,岂会虚她。
令嘉看了陆斐一眼。
陆斐微微颔首。
两人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
赵雅容打牌:“一万。”
令嘉翻牌:“国士无双。”
赵雅容咬牙。
明炤欢天喜地地把脸上的白条摘掉。
……
张妙语犹豫地看了看上家的令嘉,再看看下家的陆斐,二人一派从容,叫人看不出底细来。
张妙语咬咬牙打出牌:“二条。”
陆斐翻牌:“清一色。”
陆锦朝明炤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
陆斐翻牌:“□□。”
令嘉翻牌:“大四喜。”
……
旁人看得目瞪口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陆斐和令嘉这两个家伙竟是半点情都没留,一路朝着番数最高的和牌去的。最可恨的是两人猜起另两人的牌来一猜一个准,好几次赵雅容和张妙语都是在听牌后,打了一圈,才发现自己最后一张牌被这两人捏住不放。
……
两刻钟后,赵雅容看看自己只剩一点的筹码,再看看手上两张牌纠结万分,她执起一张牌,向场外的长乐公主平抛去求救的目光。
长乐摇摇头。
赵雅容眼睛一亮,打出另一张牌:“五万。”
陆斐翻牌:“连七对。”
赵雅容怒视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无辜回望:你要打原来那张,和牌的就是傅令嘉了。
张妙语朝赵雅容脸上拍去一张白条,嘲笑道:“都道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看来这话也不怎么灵验啊!”
赵雅容气得磨牙,偏偏规则摆着,无从拒绝。
谁知道下一刻,正是得意的张妙语脸上也被拍上了一张白条。
张妙语愕然看人:“小姑姑?”
令嘉语带爱怜道:“傻孩子,你的赌资也用完了啊!”
张妙语眼巴巴地看着令嘉手侧堆成一座小山的筹码,“小姑姑你这不还有很多吗?”
令嘉故作不解地问:“这和你有关系吗?”
张妙语瞠目结舌地看着过河拆桥的小姑姑。
令嘉拍了拍她的头,“乖四娘,你和五娘默契这么好,去和别人玩吧!想必很快就能赚回来。”
一旁的张妙诃和明炤小声道:“还好!还好!方才小姑姑叫我下座,我还道她偏疼我姐呢!原来是偏疼我啊!”
明炤扬眉吐气地一笑:“什么偏疼你,小姑姑这是在给我出气呢!叫你们刚刚沆瀣一气地坑我,她最疼的分明是我。”
张妙诃看得眼酸,轻哼:“狐假虎威。”
张妙语和赵雅容同时下桌,四边的桌子空出两边。
然而桌旁围着的一干娘子里,竟是无一人肯上座。
令嘉唇边含笑,“陆大娘创这麻将应不是非得四人方可吧?”
陆斐下颌轻扬,“自然不是,两人也有两人的玩法。”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微笑。
周遭人同时闪过一个想法:方才赵雅容和张妙语同时出局,怕不是这两人……故意的吧!
……
亥正时刻,萧彻踏着星月光辉,回到熙和殿,惊见殿中竟是灯火通明,一阵嬉笑声。
他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女官被请了出来,禀报道:“殿下忘了今日王妃受长乐公主之托,邀请诸多小娘子来玩。”
萧彻眉峰稍蹙,面露不悦,“这都什么辰光了,若是平日,王妃早就就寝了,你们就这么放长乐叨扰王妃?”
林女官把头低得更低,“此事非长乐公主之决。陆相家的大娘子和三娘子带来一种她们新创的博具,那博具新颖出奇,王妃一时有些上瘾了。”
“……”
萧彻干咳一声,“再新奇的博具,也不易废寝,你过去劝一劝王妃。”
林女官:“是。”
……
林女官的传讯,传入令嘉耳中时,她正在兴头上,随手打发了那使女:“王爷若是倦了,就让他先就寝。我这边很快就好。”
令嘉目光灼灼地看着陆斐。
两人打了足足四个多时辰的牌,两人输赢各半,谁也不服谁。
不过胜负很快就要决出来了。
这一局的胜利,令嘉拿定了。
陆斐清雅的眉眼凛冽一片,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
一旁的明炤打了个哈欠,问陆锦:“三娘,小姑姑她们这最后一局都打了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结束?”
陆锦一起打了个哈欠,她安慰明炤:“放心吧!最多再一刻钟就结束了。”
她亲眼见着她姐姐将一张牌摸入袖中,如不出意外,那张应是傅七娘需要的紧要牌。
然而陆锦猜错了。
一刻钟后,桌上的麻将牌被打得只剩寥寥七八张,然而令嘉和陆锦两个人竟然都还没和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