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升职记录——缮性
时间:2021-04-26 09:58:46

  萧彻原本跪着半点事都没有,却硬是叫他吵得心烦意乱,忍无可忍,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
  太子只当他体力不支,说话声气弱了些,于是凑过头去细心听。
  ——然后就叫萧彻一手打打在颈间,晕了过去。
  晕之前,太子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这小子黑心半点不输从前啊!
  皇帝得知太子一个照面就被弄晕后,不禁深深地怀念起了长女清河公主。
  在对付萧彻这个弟弟的事上,她一个人能打十个太子。
  ……
  虽然萧彻这事,皇帝存了心要瞒住公孙皇后,但他却是低估了自幼即在宫里长大的公孙皇后的手腕。
  故而在事情发生的一个时辰后,便被报到了公孙皇后处。
  “圣人可是要去说情?”阮女官问道。
  公孙皇后面上淡笑依旧,但目中的讥诮却是越见锋利,“说情?我去说什么情?左不过他们萧家人个个都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去也不过平白坏了他们的算计罢了,既如此又何必呢?”
  阮女官满怀忧心焦急地唤了声:“圣人!”
  公孙皇后垂下眸,秀雅的眉眼间终是露出了些许深思。
  好一会之后,她幽声说道:“阿阮,你说萧枢这般肯定,五郎会不会真的是他……”
  阮女官脸色顿变,她一下跪倒在地,指天发誓道:“当年圣人服的药皆由女婢亲手煎的,无半分假于人手,奴婢的话若有半分作假,就让奴婢不得好死,死后亦不得超生。”
  公孙皇后定定地看了她许久,僵直的肩膀一点一点软了下来,她无力地挥挥手,“起来吧。”
  见阮女官还是不肯起身,她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阿阮,我并非怀疑你,实在是萧枢那个人太过——”
  她面上露出极端的嫌恶,“无所不用其极。”
  阮女官跪在地上行了个稽首的大礼,哀声恳求道:“既然五殿下执意不肯留京,圣人就莫再纠缠往事了,太医说了,你的身子再撑不住的了。”
  公孙皇后低声笑了笑,“撑不住了也好,万事皆空,我也不必再烦扰了。”
  “圣人!”阮女官心惊胆战地看着她。
  公孙皇后挥了挥手,淡淡道:“我开玩笑的。”
  此时,她笑里的复杂情绪一点一点褪去,退回往日那种温婉柔和得没有一丝破绽的笑。
  她笑着说道:“在五郎羽翼丰满前,我怎么也会留住一口气的。派人去将五郎现在的情形透露给他的王妃吧。”
  “圣人方才不是说不去……”
  “我改主意了。”公孙皇后笑如四月春风,“我觉着还是多给他们都添些不痛快,才能让我痛快些。”
  ……
  令嘉从来自宣室殿的女官口中得知内情时,大有人在府中坐,祸从天上来的冤枉之感。
  这父子争执的,能劝的人多了去了,公孙皇后怎么偏偏瞄上她了?
  如果可以,令嘉十分想装死。但现在公孙皇后亲自发了话要她上场……
  令嘉咬牙道:“备好礼服和马车。”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她!
  ……
  皇帝得到令嘉求见的消息时,几乎是如闻大赦地把她召进来。
  他想着,只要令嘉一求情,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派人将萧彻强送回府,把这事翻篇过去了。
  而萧彻见着令嘉的身影时,那张跪了快两个时辰都没变过的脸一下就变得铁青。以萧彻控制情绪的能力来说,这种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实在是破天荒的一出。
  令嘉入得两仪殿后,见着这稀罕的表情,没忍住往他脸上多瞄了几眼,然后才朝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皱了皱眉,“燕王妃来这是……”
  皇帝话都没说完,便见她跪在了萧彻身边。
  皇帝脸色微变,沉声问道:“燕王妃这是何意?”
  令嘉从容道:“殿下跪于这两仪殿,想是犯了过错在请罪,夫妻一体,罪当同论,妾身岂可独自安坐于王府中,自当与殿下同罚。”
  “……”皇帝暗骂一声。
  萧彻的脸色不禁沉了沉——显然,作为丈夫的他半点没有领情的意思。
  令嘉的身体不比萧彻,两刻钟都不到,她的身体就摇摇欲坠起来,和她旁边那个跪了两个时辰还腰板笔直的萧彻形成强烈反差。
  萧彻终是没忍住,扫了冯时一眼。
  冯时恍然大悟,忙将原先给萧彻准备的点心茶水送到了令嘉面前。
  令嘉没有萧彻那节气,对这送上门的优待来者不拒。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优待。从小到大,但凡她被她娘罚,最长不超过一刻钟,便会有各种各样的亲人送上门为她提供各种帮助。再长一点,她娘也会坐不住亲自出来给她搭建下台的阶梯。
  不过,令嘉到底分得清这里不是她娘家,面对的人也不是她那个爱她如命的亲娘。所以当冯时委婉劝告她去休息时,她一脸苍白柔弱地拒绝了。
  她大约是觉得她还能撑会,萧彻却是撑不下去了。
  他抓住令嘉的手,拽着她一块站起身。
  令嘉跪得久了,乍得被拽起,气血倒流,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好几下。
  萧彻半扶半抱着她站了一会,待见她目光渐渐清明,才松开她,冲冯时吩咐道:“带王妃去歇息。”
  然后,他便去寻了皇帝。
  冯时是从皇帝少年时期就服侍他过来的,也算是看着萧彻长大,对他的性子也是心知肚明,如今见得他如此反应,看着令嘉的目光不自觉得就带上了几分耐人寻味。
  ——这萧家人的妻运上果真错不了。
  令嘉硬着冯时的眼神,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旁若无人的笑道:“这就劳烦冯内侍引路了。”
  一瞬间,冯时透过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公孙皇后。
  一样的优雅镇定,一样的令人心折。
  冯时忽然明白,为何皇帝对太子妃诸多挑剔,却对这燕王妃极为满意。
  皇帝心中有资格称优秀的女人,从来只有公孙皇后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家贵女。而容貌美丽,性格率真讨喜,但出身低微的太子妃,反而因肖似宋贵妃的年少,而戳中了皇帝的痛处。
  ……
  令嘉不知道萧彻和皇帝谈得怎么样,只见得他出来后,脸上淡淡,凤眸中一片冷凝。
  令嘉吃过寒气的苦,最是怕冻,哪里会去贴人冷脸。无视掉他往外走去,不想萧彻竟是径直朝她走来,抓住她的手,半拖半拽地把她拉了出去。待上了马车,萧彻才松开手。
  令嘉揉着发红的手腕,柳眉紧蹙,目中难掩怒气:“萧彻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彻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令嘉冷笑道:“你当我想来。”
  萧彻一瞬就明白过来,目光不禁一冷,“以后母后若有什么吩咐,你莫要理会。”
  此时的他脸上没了笑,目中冷色尽显无疑,一身冰寒气息慑人心神。
  令嘉却是半点不受影响地讽刺道:“殿下这话可真稀奇,这可是母后,她的吩咐我要如何违背?”
  萧彻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凤目中接连浮现恼怒、嫌恶、自厌种种复杂情绪,诸般情绪融入了深黑的眸色里,只余一片平静,如风浪暂歇的海平面。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令嘉一眼。
  “离母后远一点。”
  钦天监终是给出了一个解释,是才回京不久的燕王因沾染太多兵戈杀伐之气,冲撞了雍京的龙起,故有了这次的地龙翻身。
  大安十八年,皇帝下诏,谪燕王即日离京回藩,此后非诏不得入京。
  萧彻回藩地,令嘉作为他的王妃,自然是要随他同去的。
  京中人家想起年初那场惊动了整个雍京的春日宴,都不禁生出些许扼腕之情。
  往后想要再见到这等惊艳的人物了,也不知是多少年后了。
  这个时候的他们全然未曾想到,他们为止扼腕的人竟会以那样的方式回到雍京。
  作者有话要说:我猜有人看不懂,声明下皇帝名字是萧枢,他哥名字是萧宸。
  他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公孙皇后是受害者,萧彻是受害的后续产物。
 
 
第一卷 结束,下面是明炤番外,番外结束就是北疆卷。 
  那个番外是联系北疆主线的,建议尽量购买。
 
 
第69章 番外 明炤(一)
  生在威名赫赫的燕州傅家,征战沙场是天生的宿命。
  但,明炤的爹是第二个例外,而明炤是第三个例外,在他们之前的第一个例外是明炤一位早逝的伯曾祖父。
  明炤他爹令安在未满七岁时,便被他祖父送回京,交由张家的舅兄教导。
  对外说的原因,是恐自己战场上有不测,故将独子送回京为家族留一血脉。但实则,不过是为生性多疑的皇帝送去一位质子罢了。
  威过于主,实非幸事。
  譬如傅家。
  傅家的先祖生于异族南下的时代,亲身经历过异族带来的生灵涂炭,立志要将这些异族赶回关外。为此他投到前朝开国君主的麾下,穷尽一生戎马,终得功成。
  他临死前曾留下遗言,要子孙将他葬于燕州城外的西山,他生前最后一句话是对他所有的子孙说的:“尔等若叫那异族重踏西山,吾九泉下亦不得安也。”
  自此,“攘夷”成了傅家高于一切的祖训。
  这位先祖用自己的遗骨将所有的傅家子弟都拘在了北疆。而自这位先祖起,傅家每一个死去的族人都会被葬入西山,往自己的血脉后辈身上再添一道枷锁。
  待到前朝末年,皇室失道,鹿遗于野,天下诸侯共逐之。傅家坐拥强兵悍将,未必没有异心,却被西山那座座碑墓拘得不敢妄动。
  ——居庸关外异族的虎视眈眈,只等着傅家与那些诸侯斗得两败俱伤,他们便可驱马直入这块富饶无比的土地。
  最终,傅家终是没有违背祖训,守住了北疆。
  待得殷太.祖平定天下,傅家俯首称臣,得封信国公。
  北疆之人只知傅家,不知有殷,太.祖心中并非不忌惮,但顾及傅家声望,终是不敢强行下手,只选择了用漫长的时间去分化。
  自殷太祖起,傅家每一代的嫡长子都会被送去雍京,形同质子,而这个质子长大后,又会被送回燕州。
  这是拿在软刀子割傅家的血。
  第一位质子,便是那个早逝的伯曾祖父。他在雍京长成,回到燕州,面对着能征善战的弟弟们,还有疏远冷漠的亲人,他满腔的不敢愤懑,但未来得及发泄出来,就在他亲生父亲的安排下,“战死”在了关外。
  傅家不得有内乱,于是质子便只能做弃子。
  傅成章本应该是这弃子。
  但天命的叵测之处又岂是凡人所能想象。
  德宗次子赵王为了争位,欲借傅家大军成事。彼时主事的是明炤的曾祖父,他察觉此子非善人,故断然拒绝。
  他却低估了人心险恶,赵王自傅家借不到军,竟背过身与北狄勾结。最后为得北狄汗王耶律尧相助,他竟出卖了边关布防。
  傅家措手不及,只能仓促应对。
  就在傅家苦苦支撑之时,雍京中的六王正杀得血流成河。最后援军不至,燕州城破,傅家满门,无论男女老少,悉数殉城。
  而就在城破的两个时辰后,彼时还是晋王的英宗领军姗姗来迟,轻轻松松便将因破城而放松警惕的北狄军队围了个正着,悉数剿灭,连北狄汗王耶律尧都是侥幸逃得一命。
  有些事是经不得深究的,就譬如英宗迟到的两个时辰。
  此战之后,原被当做弃子送入雍京的傅成章竟成了傅家唯一的活子。
  英宗感念傅家功高,将年幼的傅成章收为假子,接入宫中亲自抚养,待遇同于皇子。
  如此,傅家旧部再不敢有任何怨言。
  待得傅成章成年后,表现出要回燕州的意向,英宗却是十分放心地放了他去北疆。
  英宗不信当年的傅家,却相信在他膝下由他亲自教导长大的义子傅成章。
  更别说,前不久,傅成章还拒了傅家世交段家联姻的意思,转而求娶了河间张氏的女儿。
  只能说傅家气数未尽。
  傅成章到北疆后,傅家遗留的旧部不遗余力地相助傅成章去掌握北疆军,半点没有恋栈权位的意思,甚至连被傅成章拒了亲的段家也是如此。而朝中的英宗对这个义子也是多有偏爱。
  傅成章作为傅家唯一的活子,完美地继承了傅家在军事上的天赋,而来到北疆后,又得旧部辅佐,沙场磨砺,战功出众,不消几年就掌握了北疆军的主权。
  然而,待见张氏接连生子,除长子夭折之外,其余诸子皆以得存,多疑的帝王仍是动了心思。
  ——若任由傅家这般发展下去,他们折去的元气过不了一代就要恢复过来了。而储君明烈太子与傅成章可是总角起就有的交情,他对傅成章的信任只比英宗更甚。如此三代之后,当年那个令萧氏忌惮无比的傅家又要回来了。
  出于忌惮之心,之前的旧例重启,傅成章实质上的长子傅令安去了雍京。
  不过相较于上一任在雍京无亲无故的傅家质子,傅令安在河间张氏的照拂下,日子要好过许多。而在傅成章为他与公孙氏订下婚约之后,他的生活就更顺遂了。
  但这种顺遂是有代价的。
  他为傅家嫡长子,身居世子之位,却身无寸功,而他的弟弟们却在边关为家族拼死搏杀。待得傅成章百年之后,他若要在傅家自处,竟是只能依靠皇权。
  所以说,太.祖当年提出的质子一法,毒就毒在此处。
  当年傅家舍得牺牲那个无辜的嫡长子,但今日,傅成章却是不可能狠下那个心。
  在明炤十二岁时,因着雍京之围,傅成章受命回京整顿禁军。
  傅成章回京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傅令安的两个儿子从张氏族学里拎到自己手下,亲自教导,和他们一起受教的还有他们二叔的长子明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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