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欲迷离之中,玉容卿渐渐确信,只要有李沅在身边,不管是什么艰难险阻,她都一定能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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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高照,春光正好,徐州城中行人来往、车水马龙,一番热闹繁华景象。
平头百姓过着安稳日子,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想着一年之计在于春,干活也更有力气了。
不知人间疾苦的李潇自然也不知人间之乐,大好春光近在眼前,他却只能坐在厅堂之上,等秦山的消息。
按照原定的计划,李潇昨夜就该去掘了庆王的坟墓找寻令牌,奈何天不随人愿,趁着夜色做遮掩,他刚出将军府没几步便碰见了军营那边赶来的人,着急忙慌的要找人。
小兵很紧张,翻身下马,气喘吁吁,“敢问小王爷,秦将军可在府中?”
李潇上下打量这个身形瘦小的传令兵,撇过眼去摇摇头,“说是去什么三清观上香,一整天都没回来,估计是又去花楼找姑娘去了吧,从来没个正形。”
小兵慌乱道:“原本将军下午的时候该去军营练兵,将军平日虽然迟到过几次,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晚了三四个时辰,就算是去花楼,也该跟我们提前打招呼才是啊。”
李潇着急去挖坟,哪有闲空去管秦山的事,两人说白了只是认识而已,连点普通的关系都没有。
“那你们自己去找吧,我还有事儿呢,就不在这跟你们浪费时间了。”
李潇转身离开,却被小兵拦住,“小王爷留步,还请小王爷指点,仅凭属下一人之力,如何能找到将军呢。”
“你有完没完?”李潇狠踹他一脚,没想到小兵看着瘦弱,身子骨却不错,挨了他一脚还有力气拦他。
受不住死缠烂打,也是念这人寻主心切,李潇才勉强答应,调配将军府中的人去城中寻找秦山。
只是……一夜无果。
去三清观去寻的时候,小道士告知秦山跟他的下属早就离开了三清观,随后,他们找遍了徐州城的花楼酒馆,仍旧不见秦山的下落。
真是见了鬼了,那么一个人高马大的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李潇坐在堂上,心中慌乱:一个城池的守军失踪了,传扬出去,岂不让人心涣散,且不说城外山中有许多贼寇劫匪虎视眈眈,单说他自己,在徐州城中没有秦山保护他,连个人的安全都很难保证。
据他所知,军营中除了秦山之外,威望比较高的还有一对温姓父子,但由于种种原因,温家父子与秦山关系并不好。如果让他们得知秦山失踪,他又迟迟找不到人,只怕徐州军营会迎来新的兵乱。
北梁如今外有钕金来犯,内有党羽之争,皇帝陛下虽然病情稳定下来,但也是风烛残年,支撑不了多久了。
李潇想了很多,坐在厅堂上惴惴不安,还是决定先抽身去挖坟,找到令牌后就离开徐州城。
找不到秦山,将军府里的人乱成了一团,本想找小王爷拿个决策,不过一个转头的功夫,李潇就不见了。
这下更乱了。
破败的墙,悬垂下来的房梁,满屋子发了霉的干草又黑又湿,味道刺鼻,让秦山在昏迷中很是不舒服,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
眼前依旧是模糊的,是被人踢中了穴位,影响到了眼睛。
秦山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带动屁股下的椅子也动了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叫他恍然惊醒。
手被绑在身后,脚被绑在椅子腿上,秦山惊讶的看着自己被五花大绑,想要大声喊叫却发现嘴巴也被堵住了。一旁自己的手下被捆了严实,堵着嘴巴扔在角落里。
自己身处一个破房子里,秦山努力回想,自己是怎么到了这儿来的——
昨夜出了道观后,天色太黑,秦山视线模糊看不清路,有护卫扶着才能走几步。他们本来打算回将军府,只是走到半路,秦山便后悔了。
他眼伤未好,就这么回去面对小王爷难免被追问,如果让小王爷知道他连一个小小的赘婿都对付不了,男子汉大丈夫,如此奇耻大辱,让他今后在军中还有何颜面。
更何况小王爷一直与平阳王保持着书信来往,小王爷若是将他受伤的事告诉王爷,那王爷会怎么想他,万一把他撤换掉,那他的前途可就毁了。
他的前途就在徐州城,他不可能放弃自己在这里的权力。
这样想着,秦山便找了家客栈留宿,然后等到第二天去看大夫,把眼伤治好再回去面对小王爷。
第二天,萧成天不亮就去将军府外守着,却发觉府中很不对劲,一直来回有人进出,看得见表情的人都着急忙慌的。
萧成一身黑衣很容易隐藏,靠近一些偷听到他们正在找秦山的下落。
真是奇怪,他还没出手,怎么秦山就下落不明了呢。
得知秦山不在府中,萧成便猜想他的去处,那个好色成性的,许是留宿花楼了,他去了花楼客栈,一圈下来,城东逛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秦山的影子。
直到天亮后,萧成路遇李沅去书院,得知秦山受了眼伤,这才有了方向,没一会儿就在一家药铺寻见秦山。
喝了汤药扎了针灸,依旧没什么起色,大夫断言秦山的伤短时间好不了,“需要慢慢将眼球周围的淤血化开”。
只是秦山等不了那么久,愤愤出门去,拐进巷子里,因为眼伤好不了而过于气愤,把护卫甩到了身后。
护卫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两人走了一小段路,秦山听到了护卫的脚步声突然挺住,随后“嗯”一声,一个的脚步声继续跟上来。
这个脚步声明显不是他的护卫,秦山警惕着回身防御,“你是谁!本将军可是徐州守将,伤我可是满门抄斩的罪!”
萧成低笑一声,满门?他独身一人,那还有家人给抄斩。
他不受秦山的威胁,上前搏斗。脚步声却跟鬼魅一样环绕在他四周,秦山不堪其扰,与他打斗起来。
因为视线模糊,秦山很快处于下风,随即后脑一痛,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院子里来了一个人,秦山能碰到他轻盈的脚步声,从院墙跳下,落地却像树叶一样。此人必定轻功了得。
秦山转身去看时,是熟悉的身影,白衣白面纱,那是玉家的赘婿。
秦山冷哼一声,看着那人走到自己身前,然后,他松了自己口中的破布,秦山嘴上松快了,朝地上啐了一口,“你把我绑来,就不怕我抄了你的家吗?”
站在破乱的房间中,李沅面无表情,抬手拍拍他的脸,“我知道你看不清我的脸。”
说罢扬起手来,朝他的脸上横甩了两个耳光,看似纤长柔嫩的手打起人来却如同铁掌一块,直打得秦山脸上发麻,脑袋嗡嗡的响。
等脸上的麻变成火辣辣的痛觉,秦山眼前的朦胧就像化掉一般,视线一下子清晰起来。
练武之人会打通身体的七经八脉,而血脉不通时便会导致身体各处出现异常,秦山只见过一个人能够熟练的通过攻击人的穴位来让对手致残。
他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升起恐惧。
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秦山在心底重复了多少遍的不可能,但是当他直视到那个人的双眼,其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与暴力的残虐如同黑暗的泥沼一般将他拖入其中,勾起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那个人的眼神,秦山一辈子都不会忘。如果说地狱是一个人最痛苦的归处,那秦山的地狱,就是李沅。
站在面前的明明是一位身姿绰约的美人,可秦山哆哆嗦嗦连手脚都不听使唤。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没做,就让秦山恐惧到了极点。
美人拿出绑在腰间的长剑,抽出剑刃搭在他胳膊上,比划着位置,一点一点划破他的衣衫,既要杀他也要辱他。
长剑顺着衣裳的破口处滑进去,一个“不小心”便划破了秦山的皮肤,一下两下,像是在发泄更像是在惩罚,千刀万剐的酷刑也不过如此。
李沅眼神冰冷,“将军可是摸了我家娘子的手?”
秦山脸色铁青,磕磕巴巴,“三皇子……您怎么会在这儿。”
李沅不予理会,冷道:“将军可有欺辱我家娘子?”
“三皇子,您听奴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奴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请您高抬贵手,请您饶了奴这条贱命!”秦山解释着,情绪越发激动,慌乱求饶的模样与平时判若两人。
奴……
秦山头痛欲裂。
他终于还是想起自己的过去,什么将军,什么功名利禄,到头来,他仍旧只是三皇子的一个奴罢了。
第73章 73 李家之子
一身白衣飘飘,手执长剑屹立如风, 本该是九天之上的仙人,眼神却阴暗恐怖, 如同从地狱来锁魂的恶鬼。
秦山整个人都战栗着身子, 看着李沅, 可仿佛看到了要将自己扒皮抽筋的野兽。
他凝视着那双眼睛,只觉得毛骨悚然, 就连在身上游移的剑刃的冰凉, 被划破皮肤的刺痛都察觉不到了。
“世间名利万千, 你追随谁为谁卖命我都不会在乎,可是,你不该动我的娘子。”
透着杀意的话传到耳朵里,狠狠扎在秦山的心脏上,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止不住恐惧的颤抖, 恍惚间,秦山仿佛回到了北梁的边境之上,天高地广, 草原辽阔, 他却只能躲在一个土坑里瑟瑟发抖。
他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李沅, 最不幸的事,也是如此。
那几年北梁的边境上十分混乱,钕金虎视眈眈,常年来犯,更有北部的游牧部落在边境线上抢劫商队, 劫掠商人,杀害平民,秦山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生的。
从他有意识开始,就生活在一帮马匪中,他生得很壮实,比同龄人长得高还长得快,但这些优点没能给他带来好处,反而让他吃了更多的苦。
五六岁的时候,秦山就被卖给钕金一户贵族做奴隶,起得早睡得晚,拼死干活来换一口吃的,一直做到二十多岁。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早该到了成亲的年纪,可他没有足够的钱来为自己赎身,更别说娶妻生子了。
只是因为偷看了主家的小姐一眼,秦山被乱棍打晕,再醒来的时候便被卖到了北梁,仍旧是做奴隶,比起那些有户籍的家仆,他更加低贱,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儿,处处受人欺凌。
有一天,他在街上偶然看见一位衣着华贵的王爷带着两个比他年纪还小一些的贵公子骑马穿过大街。
秦山心生向往,不仅是尊贵的身份,更是为了他一生都得不到的自由。
他想了很久,人到底该为什么活着?如果没有自由,那他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同样都是人,别人可以穿金戴银,凭什么他就要泡在臭水沟里。
天上繁星闪闪,辽阔的草原上,秦山隐藏在夜色中出逃。
他不能再那样活下去,他要向上爬,要脱离奴隶的身份,要做人上人。
在土坑里躲了一夜,主家人并没有追过来,秦山放松警惕的时候,土坑上出现了一张神仙般绝美的面容,他这一辈子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这么美的人。
扬起头看到仙人与蓝天白云,秦山糊里糊涂间就跟着他走了。
军营里,萧成看着李沅和他身后脏兮兮的陌生人,疑惑道:“公子,您怎么带了个生人回来?”
李沅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要练箭术,需要个活靶子。”
秦山脸色聚变,血色刷一下褪了个干净,他不会想到,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一个长相清雅能够迷惑人心的人,能坏到哪里去。秦山在他练箭的马场中玩了命的奔跑,依旧中了两箭,李沅从来不拿他当人看,自然不会正眼看他。
如此熬了两年,秦山凭借着自己够硬的体格总算没被李沅折腾死,也换来了自己第1次出头的机会。
边境的一次小冲突,让秦山意外立了一次功,终于从籍籍无名的奴隶成了正儿八经的士兵,改变不了的是,李沅依旧拿他当做练武的玩意儿。
李沅对他说:“要想我看得起你,就自己做出点建树来,不要期待我会施舍你。”
秦山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明明已经有了自由,却还是想着得到更多,在那一刻,秦山心底里是真心希望能够获得李沅的认可。
身在军营,有很多可以出头的机会,秦山没有费多少时间就从大头兵做到了副将的位置,可他依旧不被李沅正眼相待。
就如同现在这样。
李沅看着他的眼神始终带着讽刺和鄙夷,让他心虚,让他恐惧,连带着他深藏在心底的不堪的过去全都翻涌而出,就好像……他一直都在臭水沟里躺着,从来都没有逃出去过。
“三皇子……求您饶奴一命,奴一定当面给玉姑娘道歉。这么多年来,我对您的敬畏丝毫未减,天地可鉴……”
秦山磕磕巴巴的求饶,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也流下了眼泪。
紧贴在他皮肤上的长剑猛然挑起,划破了秦山的长袖,让他的手臂暴露在散发着霉味的空气中,剑尖指上他的喉咙。
李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犹如审视一只待宰的猎物。
过去这么多年了,秦山依旧是老样子,即便做了将军,仍改不了骨子里的奴性,总得找个主子靠着才能安心,却总是所托非人。
李沅冷言冷语:“秦山,你知道我的,我从来不会饶过谁。”
睚眦必报,才是三皇子。
下一瞬,那把锋利的剑就要刺破秦山的喉咙,他追逐了一生的自由、名利、认可,都将在一瞬间化为泡影。
“等等!”秦山大喊着,眼睛盘满了血丝,涕泗横流,“您饶过奴的!奴投靠庆王那次,您饶过奴的!”
当时李沅与二皇子争锋相对,秦山身在李沅的阵营不但不被李沅重视还要被二皇子打压,内外交困之下,正巧碰到庆王广纳贤才,他便投靠过去。
原本他以为李沅会报复他的背叛,但他并没有等到报复,反而难得的过上了几年安生日子。
在李沅这里,他没必要为了一个奴隶费力伤神,但他也不会轻易放过背叛他的人。
他说:“那一次,我并没有饶你。”
此话一出,秦山后背发凉,回想自己生命中不知有多少次与阎王爷擦肩而过。
李沅握着剑在他的胳膊上画花,割破血肉露出的血痕描绘出一幅动人的图画,他继续道:“从来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偷走东西,你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