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也是,那三哥哥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李潇转身离开。
“等等!”李沅喝住他,叮嘱道,“我在此处的事不希望别人知道。”
李潇点点头,“三哥哥放心,他们又不是我的心腹,即便你不提醒,我也不会告诉他们的。”
听了他的话,李沅心里还算欣慰,只是看着李潇离开的背影,他面露寒凉,越发觉得不放心,黑着脸打了萧成一巴掌,“你能耐了,竟然放走他!”
“属下认罚。”
萧成垂下头,慷慨陈词,“但请公子明鉴,在您失踪的那段时间只有小王爷还在关心您替您说话,他什么都不懂,请公子饶了他吧。”
李沅咬牙道:“他不懂,那你觉得他的爹平阳王懂不懂?平阳王如果知道我还活着,你觉得他会让我置身事外吗?”
当初李沅只是个不受宠的私生子,皇帝对他不闻不问,太子从未正眼看过他,二皇子也不认为他有什么竞争力,直到平阳王与他站到了同一边。
从前他以为平阳王是为了保护他才处处替他说话,后来才明白,自己被卷入党派之争,全都是平阳王的手笔。
在李沅眼中,没有人是无辜的。
李潇与平阳王父子情深,怎会为了他这个外人对自己的父王说谎——所以,李潇不能回去。
即便有萧成为李潇求情,李沅也不打算放过他,只是不能让他死在徐州,那样反而会适得其反,让平阳王注意到徐州的异样。
萧成掏心掏肺劝了他半天,依旧没能撼动李沅的决定,两人看到从巷子口欢快着跑过来的李潇,不约而同住了口。
李沅低呵一句,“再敢说多余的话,我连你也不留。”
萧成知道李沅对自己很信任,他说的只是气话,但自己不敢再忤逆李沅的意思,不希望他们主仆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破碎掉。
等李潇走近,开心的与李沅肩并肩,说着自己这两年来经历的趣事。
少年口中分享的趣事乐事,李沅一件都没听进耳朵里,反而怀疑起来:李潇为什么带那么多的人马上街。
当他问出口后,李潇觉得自己要去抓凶手一事还没有定论,事情有关父王和他的名誉,万一把这事儿告诉了三哥哥,自己却没有抓住人,岂不是在三哥哥面前丢了脸,让哥哥觉得他没用。
少年私心作祟,马马虎虎地掩盖过去,只说没什么大事,又说起秦山死了,军营内部分裂两派,他虽然是尊贵的小王爷,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对了。”李潇两眼放光,“秦山原本就是三哥哥是手下,有这层关系在,那秦山的部下也一定会听你的话,三哥哥若是出面,说不定能劝得动他们。”
一句话戳到了李沅的雷区。
那个想要欺辱他娘子的废人还有手下拥护?李沅着实没想到,秦山都已经倒了,竟然还有人向着他。
“我想,我不便去军营。”李沅婉言推诿,跟在两人身后的萧成总算松了一口气。
也不怪萧成担惊受怕,这小王爷一点心眼儿都没有,就算小王爷不知道秦山在徐州城中的事,那他也该知道当初秦山背叛公子的事啊,怎么能让公子去劝秦山的部下呢。
三人停在一座宅门前,李潇兴致满满要看李沅的家,李沅慢慢悠悠在身上找钥匙,萧成却面色沉重。
他知道这里……莫竹跟他聊起过,公子曾经在这里住过一阵子,也曾经把莫竹关在这里过。
这是玉容卿的私宅,在两人成亲后,李沅便搬离了这里,半年多,这是第一次回来。
李沅把李潇请进去,萧成忐忑不安。
院子里的桃花树长高了不少,刚入春季不久,树上挂满了粉色的花苞,眼看着没几天就要开了。从树下走过的时候,李沅想起了他与卿卿在树下赏花的那一夜。
李潇年纪小,不懂得花前树下的诗意,好奇着四处观望,希望从这院子里看出李沅一年来的生活状况。
越看越觉得奇怪,庭院中的落叶杂草没有清扫,屋前的灌木丛张牙舞爪,一看就知道是许久没有修剪了,再看两旁的门,上头挂的门锁都生锈了……
李潇疑惑着,直言道:“三哥哥,你真的住在这里吗?我怎么看着这院子很久没有住过人似的,屋里真的有茶喝吗。”
李沅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看他时,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一双迷人的凤眼冷冷地凝视着他,“你想喝茶?”
长袖之下攥起了拳头,他根本没打算让李潇进屋。
李潇傻乎乎的还没察觉到异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是不是,我其实不喜欢喝茶,只是想跟三哥哥你坐着说说话,毕竟我们两年没见了,我很想你。”
想他?
李沅觉得好笑,被平阳王捧在手心里的小王爷,想他做什么,真是傻的可怜,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你每日锦衣玉食事事不愁,为什么回想我?”
李潇不知李沅是如何看待他的,只是依照心底的想法,丝毫不掩饰对李沅的喜爱与信赖,“因为你是我的三哥哥,你对我好,我自然喜欢你,许久不见你,我自然会想你。”
说着,少年竟腼腆起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一双手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紧张地抓在自己衣服上。
李沅握着拳头等他说完遗言,却没想到李潇会说出那样一句话,一出口,连萧成都忍不住笑了。
他说:“因为三哥哥笑起来的模样,很像我娘亲。”
第77章 77 李家之子
说的什么废话。
李沅不耐烦地看着他,觉得自己不该浪费时间听他说这些闲话, 他的决意并非几句好言好语就能被撼动。掌心再次聚起内力,准备一掌拍晕他, 废了他的眼睛嗓子, 拖了扔到河里去。
杀人灭口, 李沅不止一次做过这样的事,即便面对自己的堂弟, 依旧心狠手毒。
眼看着他就要下手, 身旁的萧成不能坐视不理。小王爷虽然对李沅来说是个“没用的人”, 但他对李沅的感情,萧成一直看在眼里,怎能忍心看着这孩子死在自己敬爱的堂哥手下。
思虑诸多后,萧成按住了李沅的手。
“公子!”他低声道,“您不是约了人见面吗, 我们这么久不去,人家会着急的,万一小姐因为此事生了气……”
话中各种暗示李沅, 若他真的伤害了李潇, 玉容卿会很不开心。
萧成搬出玉容卿来牵制他,李沅心中不满萧成胳膊肘向外拐, 却也不得不思量——
卿卿待人宽厚,对他的过去并不介意,他杀康瑞与吴大的事仍旧瞒着卿卿,但李潇与那两个凡夫俗子不同,李潇若是死了, 在徐州一定闹出大动静,而卿卿已知道他与李潇的关系,她很聪明,捉到蛛丝马迹,迟早会找到他头上。
到时东窗事发,只怕卿卿因此生起气来,又要同他分房。
一想到玉容卿会讨厌他,李沅麻木不仁的心便刺痛起来,自己早就已经厌烦了李家厌烦自己的过去,是玉容卿救他一命,让他重新活一次。
如果因为李潇让卿卿讨厌他,那才是得不偿失。
“三哥哥约了人?还是个姑娘?”李潇嬉笑着,对于自己身处的凝重氛围丝毫没有感触,反而对李沅约的那位姑娘很感兴趣。
要知道,李沅身为皇子又美貌端庄,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禹州都备受年轻女子的喜爱,只是喜爱归喜爱,从没有人敢近距离接触李沅,毕竟没几个人愿意接受生性冷漠的李沅。
没想到再见的三哥哥,不仅生龙活虎,还嫩跟姑娘家做朋友了,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李沅没有答他的话,只是想明白了利害,顺着萧成的话往下说,“我还要去赴约,只怕陪不了你了,这茶也喝不成了。”
“没关系,三哥哥不必在意我,还是去赴约要紧。”
李潇生性开朗,不在意细枝末节的小事,催促李沅去赴约,不忘求他,“我们许久未见,若是三哥哥有时间,我能不能来找你坐一坐,或者我请你去将军府做客。我还不知道三哥哥为什么会在这儿,想听你跟我讲一讲……”
说着说着话就有点多了,李潇忙补充,“不过三哥哥不愿意说的话,我也不是非要知道,我就是想多知道些你的事,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唠唠叨叨说了一堆,李沅一点没听进去,随便糊弄了过去,送他出门的时候冷言嘱咐说:“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在徐州,你最好管住嘴。”
李潇点点头,看了看李沅的脸,连话中的冷冽都读不出来,腼腆着应允下来。
长长的巷子里,少年离去的身影乖巧安静,萧成默默感慨,小王爷人傻也有福,总算没葬送了性命。
等那身影消失在转角,李沅仰头看了一眼含苞待放的桃花树,伸手接过了萧成手上的菜篮子,扔给他一串钥匙,是私宅的钥匙。
萧成正疑惑不解,腿上一阵疼痛袭来,是李沅踹了他的腿,萧成一下子重心不稳跪在地上,膝盖生痛。
“今日你两次拦我,跪两个时辰。”
萧成垂下头去,比李沅还要健壮的身姿跪得笔直,认错受罚,“属下领罚。”
今天天气不错,玉容卿从内院出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假山那边落下的火烧云,温柔的残云被血色的夕阳染成红色,连带着撩人春意也一同燃烧起来。
提起橘红色的裙角,玉容卿往大门那边去,想着李沅出去买菜,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从水渠上的小石桥走过,玉容卿见几个丫鬟迎面走来,应该是从厨房那边走过来的。
丫鬟们向她行礼,领头的小婵说道:“小姐,姑爷让奴婢告诉您一声,他正在厨房里煮晚饭,让您不要着急。”
他怎么知道她着急了。
玉容卿抿唇笑了,想着相公正在厨房中切菜煮饭,身姿优雅又挺拔,便想去陪他。
自己厨艺不佳,帮不上他什么忙,但她就是想看着他,明明他就跟自己待在同一个园子里,只要走几步路就能看到他,可玉容卿就是很想他。
李沅在府中下厨煮饭从来都只煮两人份,除了玉容卿和岳父岳母,没人尝过李沅的手艺,即便有幸尝到,也不敢声张,若是被人发现,可是会被逐出府的大罪。
朝园里管家理财的是姑爷,小姐打理的钱是玉家的,其中三分之一是属于她个人的。
虽然成了亲,分了园子出来住,但并没分家,玉家的财产仍放在一起让玉容卿经营,每个月从盈利中抽成出来给玉夫人和李沅,用做家用。李沅在书院教书的月钱也都用来贴补家用,玉家虽然富裕,但并不奢华铺张,下人刚刚够用。
自从李沅管家后,不光是朝园,就连玉府里的下人都老实了许多。玉夫人也曾好奇李沅的管家之法,李沅却避之不答,毕竟他用的手段是见不得光的。
在厨房里炒菜,李沅专心火候,却还挂念着玉容卿:都让人去传话了,卿卿怎么还不来。
半天没见了,好想她。
被李潇和萧成弄的他心里很堵,生怕会因为李潇而导致他与卿卿被拆散,李潇背后的平阳王不是个省油的灯。
李沅等着玉容卿过来看他,加紧忙活手上的活,想赶快去见她。
忙活了半天,总算烧好了菜,还没把菜盛出来,就见莫竹跑了进来,慌张说:“姑爷,有人上门来抓你了,小姐让我通知你,赶紧从后门跑吧!”
有人抓他?
李沅第一反应是果然不该放走李潇,就算卿卿会生气,他也不能放走李潇才对。可李潇又怎么知道他在玉府中,难道是跟踪他?
李沅在围裙上擦干净手,问莫竹:“来的人是谁,带了多少人马。”
莫竹想了想,回答:“那可是平阳王的儿子,说您杀了他手下的人,要捉你归案,他带了一百多个人,阵势浩大,大门已经被堵住了,小姐在同他斡旋,给你拖延时间呢。”
他上手拉着李沅往外跑,“姑爷你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走吧,咱们去青山庄住一阵子避避风头。”
门户大开,玉容卿站在门口屋檐下与李潇交谈。
她本是奔着厨房去的,走到半路时听家丁来报,说是有士兵围住了大门,来者不善。玉容卿当即就想到了秦山,害怕李沅绑架秦山的事已经暴露了,赶忙去大门那里一探究竟。
来到大门口,见是小王爷,玉容卿俯身作揖,“小王爷光临寒舍,真是让鄙府蓬荜生辉,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少说废话,赶紧把你家的赘婿交出来!”李潇跳下马来,语气不善,“秦山废了不代表你们就能逍遥法外了,绑架将领重伤官员,若是不交出凶手,你们一家都别想好过!”
方才见过三哥哥,李潇迫切需要做成一件事来向三哥哥展示自己的能力,让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没用的傻孩子了。
李潇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玉容卿竟也慌乱起来,李沅要是被抓住了,难逃一死。
她偷偷示意莫竹去带李沅逃跑,自己在此处拖延时间。
李潇想要闯门,大门里面很快集结了一队护卫,个个人高马大,看着比他带的兵还要健壮,身手也不一般。
硬闯肯定会起冲突,李潇不想伤害无辜的人,他要抓的只有那个赘婿。
“小王是秉公办事,还请这位小姐不要阻碍公务,否则,你也难逃牢狱之灾。”
面对发难,玉容卿虽然心慌,却不会退缩更不会交出李沅,笑脸相迎,“小王爷说笑了,我家相公温柔可人,病弱不能自理,怎么可能做出谋害将军的事,一定是您弄错了。”
真相她心中一清二楚,可秦山背信弃义又差点辱了她的身子,如此恶人,玉容卿也难容他,自然处处向着李沅说话。
柔弱?
李潇心里勾勒出一个瘦弱胆小的男人形象,心想那人怪不得会嫁给一个女人做赘婿,又有病还没有男子气概,一定是个窝囊废。
“玉小姐应该是个明白人,既然你那相公如此无用,还不如尽快将他交给我,免得我下令搜府,让玉家跟着难堪。”
说了半天,玉容卿也看出李潇的为人,虽然嘴上凶巴巴的不饶人,却有意识的避免伤害无辜,一直在给她台阶下。
他带了那么多人,动起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玉容卿也不想伤及无辜,便顺着李潇的台阶说:“我家相公因伤昏迷,今天才醒过来,实在不方便下地走动,若是小王爷真想带走他,那就请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