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宁信实在太过年轻,根本就不了解他姐姐此刻的心绪,只能一味地说一些俏皮话,逗姐姐开心。
后来,还是厉琰赶过来,先把宁信打发走了。这才拉着宁宁,坐在玻璃花房里。
宁宁看向四周的果菜,屋顶梁上掉下来的青瓜,忍不住把头靠在厉琰的肩膀上,嘴里喃喃说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会为我建一个这样好看的玻璃花房。”
跟现代那些花房已经差不多了,可见工匠们花了多少心思。
厉琰温声说道:“我答应你的事情,总要做到的。”
宁宁又问道:“那到了上京,你就要娶我吗?”
“自然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你进门。我想让所有人都看着我牵你的手。”
厉琰的声音有些低沉,就像一根小羽毛,轻轻地扫过宁宁的心间。
宁宁突然喃喃自语道:“这一切好像是一场梦。”
说着,她又把头枕在厉琰的肩膀上,轻声问道:“若是有朝一日,你突然发现我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那又怎么办?
我这人不懂生活情趣,不会玩浪漫,就连约会都只会选在田野山间。而且,我名利心中,是个喜欢赚钱的钱篓子。大概当不了合格的王妃,那又如何是好?”
厉琰听了这话,突然忍不住轻笑起来,又拦住宁宁的肩膀说道:“你看我像能当合格王爷的人吗?若当真如此,上京那些权贵就不会管我叫疯狗了。”
厉琰的世界其实很小,小到只能容得下两个人,仅此而已。
至于灾民是不是会饿死?士兵会不会因为操练过度有所折损?他从未放在眼里,也入不了心。
对于厉琰来说,就算大庆朝明日就毁灭,他也不会有太大感觉。
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把王爷这个身份放在眼里?
他想娶什么样的王妃,是他自己的事。
若是有人敢唧唧歪歪,对王妃无礼,定然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可惜,被他装在心里的人,一个是皇帝,一心想要海晏河清,时和岁丰;另一个是商人,却总想要天下人都有饭吃。
被这两个人占据了他整颗心,他如何还能残忍无情,做尽不义之事?
宁宁看着厉琰眼角眉梢突然沾染了些许煞气。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伸出手来,把他那紧锁的眉头推开了。
“这样下去,你会变成小老头的。”
“若你陪我一起白头到老,变成老头,我也是愿意的。”说着,他便抱住了宁宁,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
宁宁问:“婚后,我继续做买卖,你可愿意?”
厉琰点了点头。
宁宁又问:“若我忙起来,把你忘在一旁,你也愿意?”
厉琰却伏在她耳边,说道:“你才不会忘,就算再忙,也会忘记给我置办下好的吃食,送到我那里。”
宁宁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有吃的,你就知足了?”
厉琰却一口咬定,“这世上没有比吃食更重要的东西了。”
“该不会就是因为我做得吃食好吃,又会许多花样,才对我另眼相看的吧?”宁宁又忍不住问。
这次厉琰却没有回答,只是趴在她耳边说道:“不管怎么样,跟我一起去上京,给我当王妃吧。”
“好。”宁宁满脸涨得通红,到底还是答应下来。
陈家人多少都知道一些,这次进京,宁宁十有八九就要嫁人了。甚至都没办法从娘家出嫁。
陈母到底伤心了一场,宁宁便笑着说道:“不如娘和宁信也一同跟我们进京去。我早就让厉琰帮我买了一处宅院。正好哥哥升职,也要进京受赏,倒不如咱们一家一起去上京。”
“这……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随便远行?”陈母颇为心动了,嘴上却不好说出来。
宁宁便又笑道:“怎么算随便远行呢?到时候,厉琰带兵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陈母仍是犹豫不决。
没办法,宁宁只得日日在她面前劝说。
陈母也是打心底想要看着女儿出嫁,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
原本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宁远那边作为太子一方的军师。这些年,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多少也算猜到了宁宁的真正身份。
只是他从来没有在家里说过,也并未问过厉琰。
原本宁宁其实应该继续隐瞒下去,就按照厉琰安排好的剧本走。
可宁宁思来想去,到底还是跟陈父推心置腹谈了一番。
陈父听说宁宁出身居然那么高,原来是大长公主的外孙,明珠郡主之女。
虽然他多少有些震惊,可心里却又觉得,宁宁这般出色,理当应该如此身份。
想到女儿到底要还回魏家。
他心里虽然有些不舍,却还是垂着头说道:“这么说来,到了京城,你便要回魏家吧?”姓氏也会改掉?
宁宁却摇头说道:“我早就跟厉琰说过,您和我娘才是我爹娘。魏家那边,我外婆当初做主让我母亲合离,就连坟都没有葬在魏家。
我与魏家也无半点瓜葛。有我外婆在,魏家定然也不敢随便找咱们麻烦。”
“这……”陈父感动于她的孝顺,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得说道:
“若是镇远侯出身,你跟厉琰的婚事,恐怕还要容易些。”到底身份上,也能相衬了。旁人定然不会再说些闲言碎语了。
宁宁摇头说道:“本就不需要攀附任何人家,何况我不愿改姓,那也能嫁给厉琰。这也是一早就说好的。”
陈父听了这话,眼圈微红,连声说道:“你又何苦如此?罢了,你的这么大了,早就成了一庄之主,商会会长。你自己拿主意就是。放心,此事我会跟你娘说,我们尽量配合你就是。
宁信那边,就先别说了。那小子太喜欢讲话了。”
宁宁含笑点头答应了。
果然父亲任何时候,都会支持她。并不会因为她找到亲人,就对她冷淡了。
第75章 船上的故事~
陈家收拾完毕, 便随着那些参加太上皇寿宴的义商,一起出发了。
一路上,不止有私人护卫, 也有官府之人相送。此外, 九王也带着一对亲兵,回京给太上皇贺寿。
陈宁远也跟着一起来了, 路上闲暇时候,便有了与家人相聚的机会。
自打宁远投军后, 便鲜少回家。
只一心在军中效力, 几度上阵杀敌, 浴血奋战, 立下军功。这才有了如今的从四品官职。
军队这种地方,最是做不得假。
宁远之所以升得这样快, 有殷国公的看重扶持,更重要还是他自己的能力,以及全力以赴。
原本升职之后, 宁远多了许多机会可以回家探望。他却仍是留在军队,与将士们吃睡训练都在一起。
宁宁坐在马车中向外看去, 只见长兄端坐于枣红骏马之上, 双肩已经变得很宽, 脊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就如松柏一般。早已不见了当初那文弱书生的影子, 反而是多了一股久经沙场的凌厉气质。
如今的宁远, 虽然也经历了一段折磨, 也曾被现实逼得发疯过。可他却与原书中那个阴险恶毒, 手段狠戾的权臣相差甚远。
这时,宁远似乎有所察觉,回过头来, 看向自家妹妹。那一刻,他眼神温和极了,像极了这秋日里的暖阳。
宁宁见状,也忍不住笑眯眯地看向兄长。
她隐约从厉琰口中也算了解了一些事情。长兄在这次赈灾过程中,立下了很大功劳,深得新皇器重。
此次进京,十有八九,会得到重用。
宁远的前途可以说是一派光明。
只是他今年已经22岁了,原本父母也曾想着给宁远说亲。
只是宁远自己不愿意,几次在信中回绝了父母的要求。
陈父忍不住感叹,果然长子从军以后,就如脱缰野马一般。再也不会听他们的意见。可他却对长子有些无可奈何,同时也觉得宁远理应先建立功勋。
于是这件事便一直拖了下来。
陈母难过了一段时日。可惜长子主意大得很,根本不让说亲;女儿倒是订婚了,却无法摆在明面上。
陈母万般沮丧之下,老早就开始给宁信相看了。
宁信得知此事,到底闹了几次。
母亲却抹着眼泪,说道:“说不定,将来咱们老陈家就靠你传宗接代了。你要让为娘的如何是好?”
宁信顿时压力很大,却也不忍再拒绝母亲。于是,只得用些旁门左道的办法了。
这些年,陈母一但说起,哪家姑娘秀外慧中,相貌秀丽,举止从容又大方。
宁信总能利用自己的情报资源,打听出那姑娘的一些小缺点出来。
虽说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毛病,却总是让人有些尴尬。
这种私密的事,陈母自然不会往外张扬。只是婚事只得作罢。她又再接再厉,继续给宁信找寻下一家。
如今宁信早早考下来秀才功名,甚至继承了兄长的神童名声。却仍是摆脱不了定亲的困扰。
好不容易,趁着这次上京,他耳边总算清闲下来。不用为亲事烦心了。
上船之后,陈母还忍不住对着富商的夫人于氏说道:“我家这几个孩子,姻缘实在艰难。”
于夫人笑着说道:“人无完人,要我说,陈夫人那就知足吧。您家这几个孩子,这般年轻就这般能干,谁家又能比得上?至于婚事,这还不简单,只要在潞城放下话去。有的是人家愿意把姑娘嫁入陈家。只怕您府上的两位公子眼界太高,看不上人家姑娘呢。”
陈母一时无言,只得讪讪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三个到底要怎么样的姻缘?拿我大儿子来说,他也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就不着急呢。他若在家里,倒也还好。偏偏他在军里,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根本就见不到他的影子。我又不敢胡乱给他做主。就这样一年一年拖下来了。”
于夫人只得说道:“大公子那是受到了重用。如今就连官府老爷,见了他都得低头说话呢。”
说着,她便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
她倒是想跟陈家攀亲呢,只可惜今非昔比,他们家早已配不上陈家了。
那陈宁远今年二十二岁,也是正当年的青年才俊。婚事上面虽然一直没动静,保不齐就被上方看中了呢。
想到这里,于夫人劝了陈母几句,又笑着说道:“说不准,到了上京,夫人就找到了合适的儿媳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回房去了。
到了晚上,宁远特意回来陪父母用饭。
船上除了鱼,倒也没有什么新鲜花样的吃食,好在宁宁提前便做了准备,带了许多罐头过来。
一家人倒是吃得十分香甜。
酒足饭饱之际,宁远突然说道:“殷向文有位堂妹,自幼好武,性格爽利大方。年幼时,也曾定下婚期。可惜成年后,男方有眼无珠,觉得殷姑娘并非良配。几次三番使下计策,想暗害于她。
殷姑娘机敏,得知此事之后,反将一军,让那无良人作茧自缚。那人最后断了一条腿。这事发生之后,男方坚持让殷姑娘过门。殷姑娘无法,只得乔装打扮,孤身来投奔殷国公。
刚好我外出做事,正巧遇见殷姑娘,便一路护送她来到潞城投亲。殷国公又使人把她送回上京。
之前,她来信告知我,说是那桩婚事如今已经退了。问我能不能娶她?此次去到上京城,还请爹娘找了媒人,帮我去她家说亲。”
听了这话,宁信当场便喷出茶来,就连陈夫人也听得目瞪口呆,连茶杯都拿不稳了。
之前她还跟于夫人抱怨,她家长媳一时半会怕是没指望了。谁成想,这才短短半日,宁远就给她弄了个长媳来?
到底还是陈父足够冷静,连忙说道:“依照你所说,这殷姑娘出自国公府,身份怕是不低。冒然去提亲,怕是多有不妥,倒不如到了上京,再想办法打听一番。”
陈父暗道,这事少不得请准女婿九王帮忙周转了。
宁远却摇头说道:“父亲请放心,殷国公之前已经写了亲笔信回去。如今殷家对此事乐见其成?”
“事情当真有这般简单吗?”陈父仍是一脸怀疑。陈家地位实在太低,如何就能迎娶贵女入门了?
宁远垂下眸子,沉思片刻,又说道:“殷姑娘退婚之后,男方曾经造谣她,以至于她在京城的名声,怕是不太好听。被叫作‘雌老虎’。
爹娘若是听到,不必挂怀。她那人我倒是了解,最是纯真率直,行为举止并没有不妥之处。”
听了这话,宁信又忍不住喷了口茶出来。
想必那殷小姐也是个极厉害的,说不定把她无良前任未婚夫整治成什么样呢?也难怪她坏了名声。
没想到,长兄如此英明,居然要把“雌老虎”娶回家了。实在好大的胆量。
就在宁信担心这种厉害得长嫂入门,会闹个家宅不宁的时候,宁宁却突然开口说道:
“兄长既然看中那位殷小姐,她品行自然没得说。我平日在潞城做买卖,隔三差五,就有人乱嚼舌根,说我的不是。到如今还有人骂我是个钱袋子。爹常宽慰我,不招人嫉妒是庸才,想必殷小姐的处境也是如此。他日兄长迎她进门,我们定然能好好相处。”
陈母原本面上还带着些许犹豫,一听宁宁这么说,气得破口骂道:“那帮乱嚼舌根的人简直就是该死。当初若不是总有人说宁儿的坏话,她的婚事哪里会这般艰难?”
一时间,陈母又想起,当初宁宁被文家退亲的事。
她家这姑娘明明是千好万好的,平日里根本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最是孝顺不过了。
偏偏那文家狗眼看人低,觉得陈家得罪了王财主,往后肯定会被一直打压。
这才打上门来,逼得宁宁跟她家退了亲。
此时再想起殷姑娘,陈母便多了几分同情。
于是,方才心里那些不痛快,很快就消失了。反而开始有些期待这位长媳了。
宁远见状,深吸了一口气,含笑看了宁宁一眼,又无声说道:“多亏贤妹相助。”
宁宁也笑眯眯地看着他。以长兄的性格,若不是那位殷姑娘实在让他中意,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决定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