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不是什么平日里惹事生非的二世子。虽说都是将门之后,也有国公府出身,也有侯门出身,却都是些实打实立下过军功的子弟。平日里也没少花心思在练武上。
因而这些人生的人高马大,站成一列,看着便十分吓人。
魏家兄弟同他们相比,简直低到了尘埃里。
可偏偏这两兄弟肉烂嘴不烂,不敢跟几个武将争辩,便又连忙拉出六王妃,做了挡箭牌。
又说道:“哪个是我们兄弟嘴馋,非要吃熙春楼的席面,是六王妃想吃,她今日肯来熙春楼,算是给这楼子增光了。叫他们家再弄出一桌席面,分出点芳香猪肉,又有何难?要我说,这店家分明就是在装孙子。难不成看不起咱们家六王爷?”
那些青年武将,本来也都不是喜欢读书的,性子也温和不到哪里去。说话间,难免有些豪爽不拘小节。
听了魏家兄弟的这番话,诱人便忍不住冷笑几声。
“上京城里,谁还不知道你们魏家的底细?推出一个假嫡女出来糊弄人,装得跟大长公主多喜欢她似的,实际上,大长公主根本没见过她。
那女子件事情败落,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倒叫六王中了圈套。那六王爷从前也是个风光霁月的正人君子,娶了魏婉柔之后,名声都坏成什么样了?
自前两年,太上皇罢了六王的职,让他在家里闭门思过。到如今,也没再安排实职。难不成你们魏家人非要被五城兵马司抓了去,再给六王爷惹麻烦才甘心?这几年,你们可没少给六王添麻烦。”
魏家兄弟被骂得面红耳赤,却又反驳不得。
自打前几年,魏婉柔在大长公主面前失了体面,京城再也没有一户人家看得上魏家。自然也不会帮他们遮掩。
魏婉柔做的那些事情,魏府闹出的那些笑话,简直就成了权贵之家茶余饭后的笑谈。
再后来,六王娶了魏婉柔,倒像是被霉运附体一般。在官场上落了下风,不如意也就算了。
好不容易因为众王之乱,暂时转运了。谁成想,那魏婉柔又在他府里再生事端,直接就把六王彻底搅黄了。
就连原本打算扶持六王的武将,也都受到了牵连,没少被太上皇打压,若不是太子登基,这些人指不定怎么样呢?
如今六王都颓了,整日躲在家里,也不见外客。就是为了避嫌。
魏婉柔却还敢打着他的名号,让魏家人到处惹是生非,打量着新皇宽容大度,顾念兄弟旧情,不与他们计较。
可上京城这些高门,哪个不在私底下暗骂他们:“魏家女子当真是搅家精,无论如何也不能与魏家沾染关系。”
偏偏这魏家人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其中那个年长的,面红耳赤地反驳道:“我们哪里给六王惹麻烦了?难得王妃生辰,让她吃顿可心的饭菜,难道都不成?小小商家怎敢这般无礼?”
他们不敢骂这些权贵子弟,反而扯着掌柜闹个没完没了。
那掌柜也算是见过大阵仗的人,况且他本身就是大长公主的门下,与军方子弟大多熟识。
如今不止这些青年将官帮他说话,他自己也颇有几分手段。方才是顺便帮着芳香猪做个宣传,说明自家店铺看中质量。这才鱼这魏家兄弟争辩。
实际上,他早就暗中使人,去找了五城兵马司的人。
现如今六王势微,当初他最辉煌的时候,也不是太子的对手。
新皇登记后,六王就更没指望了。之前他结下的那些姻亲,也都纷纷不再支持他。
就连五城兵马司也得了暗示,不必给六王留下任何颜面。把此事闹大。
于是官差来了之后,二话不说,便把魏氏兄弟给带走了。罪名就是聚众闹事。
那魏氏兄弟自然不服气,嘴里骂骂脏脏,只说要去找六王告状。
那些官差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
来往行人见状,纷纷骂道:“简直就是活该,天子脚下,随随便便拉出一个便是大官。哪有像他魏家这般荒唐的?”
旁人便说道:“你却不知,那魏家一向荒唐,十多年前老子便做下了荒唐事。如今他家出的那位王妃,更是荒唐中的荒唐。”
这种说法,却有些冤枉魏婉柔了。
六王终日醉生梦死,完全不理事,那些侧妃良妾怨恨魏婉柔,便不断折腾。
魏婉柔虽说生下了嫡长子,可六王也没想过要原谅她。本想着让魏婉柔不知不觉病死,也就完了。
再扶持张侧妃上位,他府上也算可以彻底安定下来。
哪里想到,庆皇就是为了惩治他,特意下了一道密旨,嫡长子需得跟着亲生母亲身边养大。若王妃有个好歹,六王便去看守皇陵吧。
一时间,六王只得把那些手段都放下了,少不得暗中又帮了魏婉柔挡了些灾祸,至少让她苟活下来。
那魏婉柔不明真相,反而以为六王对她还有几分怜惜。
如今她倒像有底气一般,在王府里斗了个风生水起。而且,借了嫡子的势,也拿回了掌家的权利。
偏偏侧妃们各个出身不凡,嫁妆厚重,根本就不用靠王府月钱过活。她们甚至还喜欢拿到明面上,向魏婉柔炫耀。
魏婉柔被气得半死,却又对她们无可奈何。
这次也实在是被气坏了,魏婉柔才想去上京这两年新出名的熙春楼吃顿芳香猪宴席,也算为自己长长脸。
谁成想,娘家人一点都不作为,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提前预约又能如何?非要搞仗势欺人的这一套。
如今算是弄巧成拙了,被五城兵马司抓走了。
反倒是魏婉柔又闹了个没脸,她甚至都没掀轿帘子,直接便让下人拉她回府里去了。至于魏家如何,她是不想再管了。
路上,魏婉柔一边擦眼泪,一边骂道,那些人全都是废物,魏家根本就是吸血鬼。
一时间,想着这些年,她在王府里的艰难,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若是当初,她没有被带回侯府,一直跟母亲留在庄上。到了合适的年龄,嫁给一个疼爱她的农夫,日子肯定比这会儿要如意得多。
偏偏她母亲就是个不信命的,还要帮她改命。
魏婉柔从小接受母亲的教导,自然满肚子名利心,一直想要飞黄腾达。
这才有了如今的六王妃。
第78章 服气~
等到那些人都被解决了, 宁宁才下了马车。
那熙春楼的马掌柜其实一早便收到消息,小主子要进京了。大长公主那一派私底下早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安排。
马掌柜一直磨拳擦掌地等待着,小主子的到来。
原本今日遇见魏家人闹事, 他本来还有些堵心。
却不想, 站在大门口抬头一看,正好眼尖地看见月儿, 正把一位年轻美貌,气度不凡的女子扶下了马车来。
马掌柜顿时便被吓了一跳, 揉了揉眼睛, 再看过去, 果然一旁还站着喜儿。那邓嬷嬷反而是最后下马车的。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那姑娘定是小主子了。
马掌柜也管不得那般许多了,连忙迎上前去, 就要给陈宁宁施礼,倒是邓嬷嬷足够机警,直接伸手一拦, 便把他制止住了。
邓嬷嬷又说道:“咱们姑娘没那么讲究,马掌柜不如到里面说话吧。”
马掌柜连忙点头称是, 又把陈宁宁一行, 引到熙春楼里来。
旁人见了, 多少都有些好奇。
这马掌柜本就是上京人士, 也不知怎么就跟南方熙春楼的大掌柜攀上了关系, 这才有幸在上京也开了这家熙春楼。
虽说, 马掌柜只是个买卖人, 可他背景却十分深厚,为人也足够灵活。
据说哪怕到了那些王公贵族面前,马掌柜也能攀上一些关系。
自打这家熙春楼开了之后, 马掌柜虽然待客足够客气,却也不卑不亢,什么时候见他这般殷勤的接待过客人。
一时间,酒楼里的客人便忍不住有些好奇。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何出身?
就连方才那些年轻将官,也忍不住在二层包房张望。一见陈宁宁青春美貌,不免跟着多看了几眼。
也有那些尚未成家的将官,不免动了几分心思。
于是,有人便上前打听,“马掌柜,这位姑娘又是何人,怎么得你亲自招待?”
马掌柜一作揖,便开口说道:“这便是我们熙春楼的大东家,如今到这上京城来。她到我们铺子,定然会有所提点。几位不妨先去用餐,等我跟大东家小叙片刻,再来招待各位。”
那几位将官听了这话,难免大吃一惊,又忍不住向陈宁宁继续看去。
不想那两个丫头已然一前一后,把陈宁宁遮挡得严严实实,根本就不叫他们细看。
待这一行人离开之后,那些年轻将官纷纷说道:
“好几伙,你们可听说了,方才那姑娘竟是这熙春楼的大东家?这话说出去,谁能信呀?”
“这熙春楼在南方可是很有名的,芳香火腿更是享誉全国的顶级食材,还是皇家贡品。莫非都是那位姑娘经营的?”
“或许咱们都听差了,这姑娘应该是熙春楼大东家里的姑娘才是。”
众人听了这话,也觉得就是这么个道理。
这些人其实都不是家中的嫡长子,都是不能继承爵位的嫡子,或庶子。
他们这种情况,虽然出身尊贵,可若是能娶个顶级富商家里的姑娘为妻,对日后前程也会是一大助力。
况且,方才那位姑娘生得极其貌美,气质也足够沉稳。并不带半点轻浮之气。
这种女子若是能娶回去,管家定是把好手。若是性格再多几分情趣,便越发完美了。
一时间,几位年轻将官便打定主意,要好好打听马掌柜嘴里这大东家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只是,这些人也怕节外生枝,自然不会把这些事往外说出去。
—
另一边,马掌柜早已把陈宁宁一行人,让进了后院客室。又开口说道:
“大东家此次前来,定要尝尝我们这上京分店芳香猪的席面火候如何?”
陈宁宁自然点头答应了。
马掌柜又问道:“可要我去庄上,调来一只乳猪,做成烧山猪?”
这便是方才魏家人打了六王爷的名号,非要点的熙春楼顶级招牌菜。
从前,这也是曲老爷子的拿手绝活,用特殊土灶改良而成。
可一只成猪实在太大,恐怕一桌子客人也未必能吃得下。
后来,经过吴二娘和胡师傅的改良,他们研究出了特殊的烤炉。再加上陈宁宁出主意,也不一定非要烤成猪,烤那种小乳猪,反而对客人更加方便。
而且,乳猪皮肉更加细嫩,烤出来也越发好吃。
这种乳猪需得提前就料理好,也加倍麻烦。却因为深受顾客喜爱,烤山猪也就成了熙春楼的顶级招牌大菜。
此时,宁宁却摇头道:“不必如此,按照店里规矩来即可。不必节外生枝。”
马掌柜听了这话,连忙又对着小二耳语了一番。
不一会儿的功夫,店小二便把这两年来的账簿搬了过来。马掌柜便准备,亲自跟陈宁宁汇报经营状况。
原本马掌柜站得笔杆条直,陈宁宁安坐于正位。虽说,她举手投足之间,偶尔会显出些许凌厉。可实际上,宁宁面上却很极其平和的,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温和至及的笑意。
她一指面前的椅子,便说道:“马掌柜,不如坐下,咱们再细谈。不知马掌柜可有功夫,陪我吃这顿芳香猪席面?”
马掌柜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姑娘,于理不合?”你是主子,我是奴,哪有奴才陪主子吃饭的道理?
宁宁却笑道:“有什么不合情理的,我和刘掌柜也经常如此?咱们熙春楼本来也没有那么多细碎的规矩。怎么方便怎么来吧。况且等会你会很忙的,站着恐怕就不行了。”
跟着宁宁一起来的两位老管事,听了这话,顿时便一脸震惊。
原本他们知道熙春楼是陈姑娘的,本就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却没想到,这熙春楼经营的方式,竟与别处完全不同。
主子居然还能如此平和地同下人说话?
这未免也太给马掌柜面子了?只是这样,当真能做好买卖吗?陈姑娘也不怕马掌柜出卖了她。
一时间,两位老管事便有些替陈宁宁揪心。
偏偏这时邓嬷嬷也开口劝道:“姑娘既然都说了,马掌柜你便坐下回话吧。”
得了邓嬷嬷这句话,马掌柜这才坐了下来。只是他却仍是顾忌着主仆之礼,只敢坐在凳子边角。
这时陈宁宁打开了那本账簿。两位老管事冷不丁看了一眼,不禁目瞪口呆。
他们指着那账簿,颤声问道:“不知陈东家能不能挑本无关紧要的,借我们看上一看?”连陈姑娘都不敢叫了。
宁宁倒也不跟他们见外,随便拿了一本账簿递给他们。
两位老管事打开一看,越发觉得新奇。
这账簿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在纸张上画出了格子线条来,分出了列表。头顶一排,左边一列,各自还写着名目。
它的字迹很小,却又十分清晰。
顺着表格看去,便能清楚地看到每日开销流水,到底花在什么项目上。
这本账簿虽说古怪得很,却能一目了然。竟比他们那些铺子的账簿强上百倍不止。
其中一位姓文的老管事,年轻时也是管过帐。在草草翻完熙春楼的账簿之后,便越发对陈宁宁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连忙又问道:“陈东家,不知您这账簿又是如何做出来的?”
陈宁宁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给喜儿使了个眼色。
喜儿很快从贴身布包里,拿出了一根炭笔和一本小册子。又对文老管事说道:“我们庄主从前经营山庄的时候,需得画些图样出来。偶然间,发现这柳木炭比毛笔方便许多。
后来庄上有位能干的木匠,直接便把柳木炭放进了毛笔杆子里,几经加工,就做成了如今的炭笔。文管事若是喜欢,不如送你两支吧?这次进京,我们姑娘带了不少。”
文管事那边自然感激不尽,另一位武管事也借机,讨要了两支炭笔回去。
陈宁宁见他们各自分好了,也就撂手在一旁了。她又细细跟马掌柜说起这熙春楼的事物来。
照她看来,马掌柜也是很靠谱的,而且老实持重,也非常有能力。
可以说,上京熙春楼之所以做得这么好,全都是马掌柜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