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遍天下——不问参商
时间:2021-05-01 09:44:07

  “师尊与青松真人乃是旧交,此番何不亲自前去,正可一叙。”子书重明觉得有些奇怪。
  文圣答道:“不必了。”
  子书重明便没有再多问,师尊行事,自有他的缘故。
  同一时间,司命峰顶,谢微之坐在火堆旁,撑着下巴等晏平生烤肉投喂。
  “你来得正巧,若是再迟一时半刻,我许是就不在太衍宗了。”她从储物袋中摸出两个酒瓶,扔了一个给晏平生。
  晏平生接住酒瓶,侧头看她:“你不在宗门多留几日?”
  他知道,以谢微之的性子,必定是不会久留在太衍宗的。
  “该看的人看过了,该办的事也都办了,还久留作甚?”谢微之漫不经心道,这太衍宗里,没有什么能叫她久留的牵念。
  “可我记得,半月之后,便是太衍宗大师兄司擎的继任仪式,你不留下观礼?”晏平生握着酒瓶问。
  谢微之喝了一口酒:“是么?好像没人同我提过。”
  “你可愿再留几日,等继任仪式观礼之后,我与老爹别过,咱们一道出游。”晏平生试探道。
  “一道出游——”谢微之后倾,靠着树,手中握着酒瓶,姿态很是懒散,“与你一道,我有什么好处?”
  晏平生换了坐姿,笑道:“那好处可多了,不仅天下美景我如数家珍,何处有美食,何处有美酒,也少有人会比我更清楚了。”
  谢微之笑起来,调侃道:“小晏,你这话叫旁人听了,定要骂一句不务正业的。”
  “旁人如何,我却是不在乎的。”晏平生理所当然道,“我只在乎,你作何想。”
  “我作何想...”谢微之晃着酒瓶,靠近晏平生,“我自是觉得,再好不过!”
  比起修炼,这世上,还有太多值得留心的事。
  来这世间走一遭,便要痛痛快快,潇潇洒洒,才不负岁月。
  两张脸凑得很近,晏平生几乎能清楚听到谢微之的呼吸声。
  他莞尔,正要说什么,却被一声厉喝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云鸾一只手叉着腰,满面不善地看向晏平生,另一只手已经握上腰间九节鞭,蠢蠢欲动。
  谢微之和晏平生齐齐转头,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一瞬茫然。
  云鸾深吸一口气,上前强行挤进两人中间,又伸手将晏平生推开,语气不善道:“你是谁,干嘛离我师姐这么近!”
  晏平生挑起眉梢,探头看向谢微之,这位是?
  谢微之按住云鸾的肩膀:“这是我的小朋友,晏平生。”
  她看向晏平生:“我三师妹,司命弟子云鸾。”
  云鸾和晏平生对上眼神,刹那间火花四射,确认过眼神,是要抢师姐/小谢的人。
  云鸾率先开口,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晏平生:“琅琊晏氏?你多大年纪,什么境界,和我师姐怎么认识的?”
  她连珠炮一样将问题扔向晏平生,眼神活向看着要拱自家白菜的猪。
  “云师妹,我与小谢,乃是萍水相逢,一见如故。”晏平生含笑回答,带着几分世家公子的矜傲。
  言语之间,不着痕迹便将自己的辈分拔高。
  云鸾觉得这句话怪怪的,却一时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谢微之看着这一幕,默默摇了摇头,过了快三百年,阿鸾虽然修为长进了,但别的就...
  不过小晏这家伙,如今不过十九,也好意思叫阿鸾师妹。
  云鸾凶巴巴地盯着晏平生,哪怕脑子不够用,她也直觉该叫这家伙离自己师姐远一点。
  晏平生心内暗叹一声,本以为能有个二人世界,不成想却突然杀出个拦路虎。
  他偷眼看向谢微之,对上她调笑的眼神,面上也不由自主带出笑。
  这就够了。
 
 
第79章 恨我吧,这样,你就会永远……
  药王谷, 容迟来到掌门所在陶然居中时,他两位师兄已在此处。
  作为掌门独女的木知谣循着脚步声转身,看见容迟, 面上扬起温柔的笑意:“三师兄,你来了。”
  容迟看见她容貌时, 有一瞬的愣神。
  不知为何,他竟会觉得,阿谣的脸和微之有了三分相似。
  是因为那三滴心头血么?
  阿谣能活, 全在微之那三滴心头血。
  可阿谣病愈,微之却...
  容迟不知道, 若是他早知谢微之金丹破碎,还会不会有勇气向她求三滴心头血。
  “三师弟。”坐在木天青左右的两名青年,也向他轻轻颔首。
  药王谷掌门座下有三大弟子,均已入化神境界,世人称其为药王谷三尊。
  坐在主位的木天青眉目慈和, 相比三百年前,他明显衰老许多,按理说,修仙之人, 若非刻意伪装, 或到了寿元将近之时, 少有会露出如此明显的老态。
  “迟儿来了。”木天青招手, 示意他近前坐下。
  容迟沉默地向他一拜,而后才在最末落座, 与众人隔出明显的距离。
  而他一来,陶然居中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便是一滞,木知谣眼神微微黯了黯, 垂下眼睫。
  木天青叹了口气,终究没说什么,他转开话题:“半月之后,便是太衍宗掌教继任仪式。青松真人,要传位于大弟子司擎。我药王谷和太衍宗一向交好,此番理应前去观礼,但为师如今丹炉之中正有一枚九品丹药正在炼制,脱不开身。如此,便有你三人和知谣一道,前往东境,为太衍宗未来掌教送上贺礼。”
  “谨遵师尊法旨。”
  木天青吩咐后,三名弟子齐齐起身,俯身拜下。
  他温和地笑笑,目光多留在容迟身上一刹,心下暗叹一声,挥手示意他们退去。
  陶然居外,木知谣看着容迟的背影,扬声道:“三师兄,暂请留步!”
  容迟闻声,抿了抿唇,顿住脚步,却未曾回头。
  木知谣提着裙子小跑两步,停在容迟身前:“...师兄,你的伤...好了么?”
  她犹豫着问出这个问题。
  前日容迟在聆音楼与明霜寒等人一场乱战,打了三天三夜,自然不可能毫发无损。
  “已经大好,不必担心。”容迟比她高了足有一头,此时也未曾垂首与她对视,直视前方说道。
  木知谣柳眉微蹙:“我听说,当日你们大打出手,正是为了那位叫谢微之的姑娘,传闻她不仅与凌霄剑宗明剑尊有旧,还是聆音楼闻尊者在凡世已结亲的妻子,可闻尊者分明早与摘星阁苏嫣然定亲...”
  “师兄,你如今,还念着她么?”
  实在是不值得的,师兄乃化神大能,出身容家,又是药王谷三尊之一,什么样的女子寻不得,何必定要念着这么一个...
  容迟的目光终于落在木知谣脸上,眼神冷了许多:“我念着她,又如何?”
  “她是我此生,唯一挚爱之人。”
  “阿谣,你能活,是取她三滴心头血换来的。”
  木知谣低下头,轻咬着唇:“师兄,是在怨我么...”
  “不...”容迟的声音很轻,“这三滴心头血,是我亲自向她求来的。”
  若是要怨,他该怨的,是自己。一切,不过都是他自己做下的抉择。
  木天青三名弟子,都是与木知谣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在容迟心中,木知谣便是他的亲妹妹,所以当年,他明知有法可解,怎么能不救她。
  天道将一个两难的抉择摆在他面前,容迟毫无退路。
  “可她如今...”
  定然已经不在人世,剩下的半句话,木知谣不必说出口,她和容迟都心知肚明。
  金丹破碎,绝无恢复之法。
  “够了。”容迟神情冷硬,“阿谣,我的事,尚且不用你来多管。”
  木知谣黯然道:“是,师兄,是我多言了。”
  她只是觉得,师兄数百年来始终记挂着那一人,实在是太苦了。
  因为他记挂的人,他心心念念想娶的女子,已经不在了,再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
  木知谣望着容迟远去的背影,轻叹着摇摇头,眉眼朦胧生光,我见犹怜。
  医仙木知谣被赞为修真界第一美人,实在不假。
  *
  幽冥海龙宫。
  “兄长怎么好端端的,要去那太衍宗观礼?我幽冥海龙族,和那什么东境第一宗,可无甚交情。”龙陵懒洋洋地倚着自家夫君,越炽殷勤地为她捏着肩膀,笑得像只傻狗,哪还有半分狼主的威严。
  龙枭执笔批阅奏疏,闻言也未抬头,只道:“我自有我的缘故。我离开这些时日,龙族上下事务便暂且由你和副相代劳,你且上些心。”
  龙陵大大咧咧地摆摆手:“你放心吧,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再说,还有阿炽帮我。”
  龙枭失笑着摇头:“你啊。”
  他抬起头,望向虚空,眼神有些怀念:“阿陵,过些日子,我想介绍一个人与你认识。”
  “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她应该,会愿意随自己来龙宫一次吧。
  就算不愿,也没关系,他会跟着她,陪着她,就像当日许下的诺言那样。
  当日他抛下了她,将来,他会用余生来弥补。
  龙陵注意到他几乎称得上缱绻的神情,眼珠一转,拖长声音道:“兄长说的那人,是男是女啊?”
  龙枭对上她调笑的目光,反问道:“是男是女又如何?”
  “我只是想,咱们龙族,是不是要多一位主母了。”龙陵挑眉,眉眼昳丽,与越知欢如出一辙,正是亲母女。
  龙枭笑而不语,神色难得这般放松。
  唯有坐在角落的越知欢眼神有些沉重,舅舅好像真的很开心,可是谢前辈那样性子,舅舅,当真能如愿么?
  “舅舅,我陪你一起去吧。”她开口道。
  龙枭有些惊讶,随即点头应下:“太衍宗东皇一脉剑法通神,你想借此机会去见识一二,也不错。”
  他一向知道,越知欢是个剑痴。
  只是这一回,龙枭却猜错了越知欢跟去的缘由。
  *
  东境,太衍宗,司命峰。
  浓云蔽日,沉沉坠在天际,风刮过树梢,发出簌簌声响,正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场景。
  谢微之躺在树上,手中握着酒瓶,白裙垂下,很是懒散。
  “要下雨了,你坐树上,是在等雷劈么。”谢无走到树下,抬头,面无表情道。
  他长发虽还是大半灰白,但身上暮气已尽数散去,再不是被救出天机岩时的枯槁虚弱。
  谢微之没有动作,不客气地回敬道:“师尊今日怎么有空管起我的闲事,吃得太撑?”
  谢无负手而立:“你这些年,旁的不论,口舌倒是长进许多。”
  “谬赞,都是师尊教得好。”谢微之仰头饮下一口酒,懒洋洋道。
  谢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将酒瓶换了只手,谢微之半坐起身,半垂的眼眸仿佛有水波潋滟:“师尊有话,不妨直说。”
  谢无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紧,沉默片刻才道:“晏家那小子,我算不出他的命盘。”
  “分毫也窥不见。”
  他对上谢微之的目光:“你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太衍宗司命一脉秘术自有独到之处,以谢无化神修为,就算是窥探合道大能命盘,也可探知一二。
  天下所有活物都有命盘,没有命盘的,唯有死人。
  但晏平生是活生生的人,心脏温热,和世人一样寻常的人。
  谢微之与谢无对视,姿态虽还是那般懒散,气势却已一变,渊渟岳峙,双瞳幽深不见底。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谢无神情不改,漠然吐出这句话。
  谢微之笑了起来:“师尊莫不是忘了,我如今,也是没有命盘的人。”
  谢无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最终只缓缓吐出两个字:“随你。”
  他转身,不欲多言。
  谢微之移开目光,看向天际:“不管他是谁,于我,他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他只是,晏平生。”
  谢无没有回头,沉默走远。
  他总是阻止不了什么,而她这一生,就是在和天命对抗。
  “要下雨了。”谢微之喃喃低语,她轻笑一声,握着酒瓶飞身下树,向屋中走去。
  在她踏入房门的刹那,大雨突如其来,倾盆而下。
  谢微之站在窗边,无声看着这一场雨。
  风从木窗刮入,扬起她素白的衣袂。
  便在这时,雨幕之中,有一道人影撑伞,自远处缓缓而来。
  伞下,晏平生抬头,面上含着浅笑,他难得穿一身白衣,如谪仙降世,目光透过窗与谢微之相接。
  谢微之怔怔地看着他,而后,也轻轻笑起来。
  *
  周天域,摘星阁。
  夜色浓稠,天上阙矗立云端,如仙人居所。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四周静得只能听见风声,星河灿烂,无声流淌。
  九韶红衣烈烈,站在廊桥之上,眼尾飞红邪肆,右手一转,面前便有巨大星盘展开。
  他盯着星盘,而后低沉着声音笑了起来,语气中有无法掩饰的愉悦:“微之,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
  他眼中闪着近乎疯狂的光芒:“你再见到我们,会是什么表情?”
  “可不要,叫我失望才是。”
  最后一句话,他压低声音,仿佛情人耳鬓厮磨时的低语,散在风中,立刻便没了行迹。
  半月后,梵天域,聆音楼。
  闻清觞常闭关的静室外,九韶直直推开门,似乎一点也不将自己当做外人。
  正盘坐在其中的闻清觞睁开眼,对上九韶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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