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府的小女官——平林漠漠烟如织
时间:2021-05-02 07:57:53

  而前世的宋甜,所嫁非人,受尽苦难,年少横死,果真令她娘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金太太想起自己刚嫁入金家时,年幼的金氏抱着自己的膝盖,笑容甜美可爱,甚是依恋自己,如今却埋在一抔黄土之下,不禁悲从中来,与宋甜哭成一团。
  金姥姥坐在地下放声大哭,就连紫荆也忍不住在一边拭泪。
  宋甜哭了良久,见金太太眼睛都肿了,忙用帕子拭去眼泪,又拿了方洁净帕子递给金太太拭泪。
  一时祭扫完毕,金太太带着宋甜去麒麟湖边的一户王家食肆歇息。
  她家每年过来祭扫,都在这家歇息用饭,彼此都熟悉。
  宋甜洗了脸出来,见饭菜还未做好,金太太带了金姥姥,与王家食肆的老太太在院门外的葡萄架下说话,便和金太太说了一声,要带着紫荆和阿宝往湖边散步。
  王家老太太看了看天色,道:“大姑娘,我瞧这天色,过会儿怕是要下雨,姑娘记得早些回来。”
  宋甜道了声谢,带着紫荆和阿宝往湖边去了。
  麒麟湖畔景色美丽如画,漫天碧桃映着一汪碧玉似的麒麟湖,竟如仙境一般。
  宋甜绕着湖边小径散步,沉浸在湖光山色之中,心里的烦闷一扫而空。
  明日才是三月三上巳节,今日不是正日子,因此湖边没什么人烟,极为幽静,只在前方不远处的老柳树下,一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人正在垂钓。
  宋甜觉得此情此景很像前世在黄太尉那里见过的一幅传世名画《老叟孤钓图》,注目良久,忍不住走了过去,站在距离钓叟不远的地方,看那钓叟钓鱼。
  还没等那钓叟钓上鱼来,宋甜发现阳光不见了,抬头一看,乌云罩顶,天色变暗,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忙提醒那钓叟:“哎,钓鱼的,快下雨了,你快去避雨吧!”
  那人听到宋甜声音,扭头看了过来:“我有伞。”
  斗笠的宽沿遮住了这人的大半张脸,只露出雪白尖俏的下巴,分明是个年轻人。
  宋甜只觉得声音莫名的熟悉。
  她知道自己该飞奔离开,可双腿发软,双脚移动不得,只是呆呆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站起身来,伸手取下了斗笠,竟是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男人,白白嫩嫩一张瓜子脸,眉眼如画,十分秀致。
  正是黄子文的亲叔叔,当今永泰帝宠爱的大太监,殿前太尉黄连。
  宋甜呆若木鸡,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爹爹不是说今日要在城西庄子上举办晚宴,招待黄太尉和豫王府的蔡长史,为何黄太尉会在这里?
  黄连见眼前这美丽可爱的少女变成了一只呆头鹅,不由笑了起来,仰首看了看天色,温声道:“雨真的要下来了,也罢,我送你三把伞吧!”
  他一向不是热情和善的人,可眼前这个小姑娘却莫名地令他觉得熟悉和喜爱。
  宋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黄连。
  黄连见眼前这少女静静看着自己,眼睛生得极好,黑白分明,盈盈欲滴,眼皮微红,似乎下一秒就要流下泪来,不由微怔。
  这时隐藏在芦苇丛里的卫士现出身来,拿了三把伞递给了紫荆和阿宝。
  宋甜看着黄连,心道:我怕见他做什么?前世他除了一心一意想让侄儿娶我,也没别的坏心思,反倒对我十分慈爱……
  这时候雨已经开始下了,湖面被雨滴激起无数涟漪。
  宋甜接过紫荆递来的伞,遮住漫天雨滴,向黄连屈膝褔了福,低声道:“多谢。”
  她转过身去,擎着伞向来路走去。
  黄连目送宋甜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之中,心中莫名有些悲凉。
  他叹了口气,刚转过身,亲信卫士就低声禀报道:“大人,蔡大人来了。”
  黄连嘴角噙着一丝笑:“蔡和春倒是来得不巧,雨正好下起来了。”
  湖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乌篷船,向着这边驶了过来。
 
 
第15章 皇船舱内权钱交易   “日后不……
  乌篷船停靠在了简陋的码头上。
  一个黝黑瘦小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无须男子钻出乌篷船,跳到了码头上。
  一个青衣小厮背着毡包打着伞跟在他的后面。
  黄连打着伞立在那里。
  卫士隐蔽地散在四周警戒。
  那男子走上前,拱手行礼:“卑职见过太尉大人。”
  他又道:“太尉大人迎接花石纲辛苦了。”
  “为陛下效力,哪里敢说辛苦,”黄连微笑,“倒是蔡长史,人在王府,心在京城,也算是劳心劳力了。”
  蔡长史上前给黄连行了个礼,嘴角扯了扯:“蔡某是豫王府的属官,自然该多用些心的。”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漫步往前走去。
  黄连的卫士早在湖边撑起了一张大油纸伞,伞下是两套钓鱼器具和两个竹凳。
  蔡长史坐在凳子上,一边往鱼钩上挂鱼饵,一边道:“宛州城内文官由知州江大人领头,连同地方统制、守御、都监、团练和各卫掌印千户等武官,清跸传道,人马森列,专门在宛州城西宋家庄园设宴以待太尉大人,谁知太尉大人竟在这幽僻之处等着蔡某人。”
  黄连懒得同他废话,直接问道:“豫王到宛州后,每日在做什么?”
  豫王府外松里紧,尤其是豫王内宅,被陈尚宫管理得滴水不入,他安插在豫王府的人,至今没有传出关于豫王的有价值的消息。
  蔡长史瞅了黄太尉一眼,知道他想知道什么,决定卖黄太尉一个好:“豫王好动,每日不是呆在独山卫所,与那帮糙汉子大兵呆在一起,就是在王府内院散散步写写字,倒也未曾结交文官。”
  他和黄太尉都是永泰帝的人,只是归属不同系统,都明白永泰帝最怕皇子结交文官。
  黄太尉得到了有效消息,不禁微笑,也坦诚道:“豫王不结交文官,陛下也就放心了。”
  蔡长史和黄太尉相识于微时,此时与幼时旧交相见,又在这偏僻幽静之地,忍不住就说了实话:“陛下也太小心了,也就三个儿子,还这样防备……”
  雨滴落在湖面上,激起无数涟漪,远处群山隐隐,似在烟雾中一般。
  黄太尉眼睛注视着前方湖面,声音很低:“你自幼在御书房服侍,书也读了不少吧,难道不知道我朝迄今为止,没有一个皇帝寿终正寝?不是被儿子逼宫,就是被兄弟刺杀……陛下不得不防啊!”
  蔡长史道:“那为何不防备韩王?”
  黄太尉笑了笑,道:“是人都会偏心。陛下宠爱萧贵妃,疼爱萧贵妃所出的韩王,也是人之常情。”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蔡长史起身告辞,登船离去。
  麒麟湖与鸭河相通,他乘的船能够直接驶入宛州城。
  黄太尉目送蔡长史的船消失在雨雾蒙蒙的水面上,吩咐卫士:“回宛州城吧!”
  这一面之后,再与蔡和春相见,他是高高在上的殿前太尉,蔡和春是豫王府的长史官,他们只是官场上有一面之交的人罢了,多年前他们在潜邸的往事,早已被岁月湮没……
  黄太尉刚在马车坐定,就有一个极不显眼的卫士匆匆跑了过来,凑近车窗低声回禀道:“启禀太尉,属下探得方才那女子,乃是宛州金吾卫衣左所副千户宋志远的独女,闺名唤作宋甜。”
  黄太尉闻言,沉默片刻,道:“先回皇船上吧!”
  昨日酒宴上,宋志远经由他的亲信,单独给他请安行礼,孝顺了三千两银子给他,想买一个实职。
  难道今日与宋志远独女的相遇,乃是宋志远的安排?
  这也不对啊,宋志远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
  也罢,晚上的酒宴就要再见,到时候叫了宋志远进见,用言语试一试便知。
  宋志远接受知州江大人嘱托,代表宛州的文武官员做东,在城西庄子设晚宴请黄太尉。
  他请来了宛州最好的厨子,备好了上好肴馔,请了宛州最出众的歌妓和小优在庄子上候着。
  待一切齐备,雨也停了,宋志远就请了江大人并宛州众官员来观看筵席。
  江大人今年三十五六岁年纪,是正经的两榜进士,极会做人做官。
  他带着众官员看了一遍,见大花厅内挂着描金大红灯笼,铺着崭新的红毡,全套的紫檀桌椅,铺设着锦绣桌帏,妆花椅甸,为黄太尉准备是吃看大插桌,为他和蔡长史准备的是观席两张小插桌,其余地方文武官员都是是平头桌席,歌姬小优一旁候着,只等主客来到。
  看罢筵席,宋志远陪着江大人等官员在一旁的卷棚内喝茶等候。
  一直等到了天黑时分,差役才来回报,说黄太尉大轿来了。
  众官员忙去迎接,却见黄太尉坐了八抬八簇银顶大轿,被无数执事人役跟随簇拥着过来了。
  蔡长史始终未至。
  众人一直饮宴到了深夜,又把黄太尉恭送到了泊在运河码头的皇船上。
  黄太尉登了船,众官员却依旧不敢散,由江大人带领着在岸上候着。
  这时一个小厮从皇船下来,对着众官员拱手行了个礼,道:“太尉请宋志远宋大人过去说话。”
  众官员都看向宋志远,都颇为惊讶——宋志远虽有钱,却只有一个用钱买来的职衔,连实职都没有,为何独得黄太尉青睐?
  宋志远心里有数,知道是自己送给黄太尉的三千两银子起了作用,却故意装作吃了一惊,眼睛瞪得溜圆,做作一番后随着小厮上了皇船。
  船房内甚是宽敞清雅。
  黄太尉已换上了月白直缀,闲适地坐在圈椅上,见宋志远上前行礼,也只是说了句“请起”,自有小厮上前引宋志远坐下。
  寒暄两句后,黄太尉便直奔主题:“宋大人,昨日席上曾听你提到令爱,我隐约记得令爱尚未及笄,还未曾许人家。”
  宋志远心中连连叹气,面上却春风和畅,恭顺异常:“启禀太尉老爷,小女今年十四岁了,的确未曾许人家,不过——”
  “不过什么?”黄太尉眼神锐利看向宋志远。
  昨日宋志远可是巴结得很,颇有把女儿许给他侄子之意。
  宋志远在心里埋怨着先斩后奏的宋甜,口中解释道:“豫王府遴选女官,小女舅父在豫王府做校尉,本着一片疼爱甥女之心,就给小女也报了名。”
  黄太尉这下全明白了。
  宋志远昨日酒宴提到自己的独生女,还提到了以后的过继问题,的确有联姻之意,谁知豫王府遴选女官,他的大舅子越俎代庖给他女儿报了名。
  想到在麒麟湖见到的那个叫宋甜的女孩子,不知为何,黄太尉总觉得莫名的熟悉,心里不由自主软绵绵的,觉得她稚弱可怜,想要保护她,照顾她,给她庇护……
  他不知道这种情感类似父爱母爱,还想着是因为宋甜长得特别的我见犹怜,沉吟了一下,含笑看着宋志远,意味深长道:“日后不管令爱中选或是落选,宋大人请务必写信告知在下。”
  宋甜若是中选,他自有安排,也许可以让宋甜成为他的暗探,为朝廷效力。
  宋甜若是落选,他打算让宋甜嫁给侄儿黄子文,这样也可以对宋甜有所庇护。
  黄太尉身为太监,自然是没有子嗣,早有意过继侄儿黄子文为嗣子。
  宋志远闻言大喜,忙起身长长一揖:“下官多谢太尉美意。”
  黄太尉十分爱财,却一向取之有道,想到自己收了这宋志远三千两银子,总得有所回报,略一思索,道:“出京时,陛下赐了我几张空名告身札付,你又无实职,我安排你在宛州提刑所做个理刑副千户,你可愿意?”
  宋志远简直喜出望外,当即拜倒在大红地毡上:“多谢太尉,太尉之恩,下官粉身碎骨,莫能报答一二!”
  黄太尉微微一笑,吩咐小厮侍候,当场签押了一道空名告身札付,提笔填上宋志远名字。
  宋甜随金太太回到了王府后巷金宅。
  谢丹带着一个身材小巧容颜俏丽的少女在二门迎接,正是谢丹的表妹李玉琅。
  李玉琅的父亲是淅川卫所掌印千户李忠。
  李忠所在的淅川卫所,隶属豫王府,因此也给女儿报名参加了豫王府的女官遴选。
  他想着金云泽在豫王府当差,因此送女儿李玉琅来金宅作客,好打听一下豫王府这次女官遴选的情况。
  宋甜记得前世李玉琅嫁给了陕州王都监的次子,随其夫前往京城,曾去太尉府见过自己。
  后来黄太尉倒台,她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如今与李玉琅重逢,想起前世旧事,宋甜觉得似一场梦一般。
  李玉琅和宋甜年龄相仿,又都活泼好动精力旺盛,因此颇为投契,很快熟悉起来,谈笑着往金家后园荡秋千玩耍去了。
  第二天正是三月三上巳节,宛州风俗是要到独山踏青登高的,李玉琅想要去独山踏青登高,便和宋甜一起撺掇谢丹去求金太太。
  谢丹却不肯去,笑着道:“爹爹和大郎都不在家,母亲不会允许咱们出去玩的。”
  三个人正乱成一团,宋家却派了小厮宋竹领着马车来接宋甜了。
  宋甜心中警惕,便叫了宋竹进来,问他道:“我爹不是要带着二娘三娘在庄子上住两日,怎么这么快就来接我了?”
  宋竹拱手行礼:“大姑娘,老爷得了实职,新升了宛州提刑所理刑副千户,命小的接了大姑娘回去。”
  宋甜一听大惊——前世她爹就是把她许给了黄子文,换得了宛州提刑所理刑副千户这个实职,这世她爹是用什么换的?
  她当机立断,告辞了金太太等人,乘马车回了卧龙街宋宅。
 
 
第16章 外书房内秘密谈话   “我好些……
  和宋甜记忆中一样,宋府人来车往,热闹非凡。
  原本宽阔的卧龙街今日也有些拥堵了,宋甜乘坐的马车被堵在了离家门几步远的地方。
  金姥姥和紫荆陪着宋甜坐在马车里。
  金姥姥拿着金太太给宋甜做的两双鞋细看,嘴里不停地夸赞着:“……太太的针线活就是好,看这针脚多细密,绣的云头也比外面人绣的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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