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臻道:“没什么。睡吧。”
他先关上了对面的窗子。
宋甜在床上躺下,想起方才赵臻问的那句话,心里还有些纳闷:他问这个做什么?
想到过几日要出发去京城了,宋甜不由猜想道:难道赵臻在京城有喜欢的女孩子?他这次回去要送那个女孩子礼物?
前世宋甜的魂魄跟着赵臻的时候,他还没有娶王妃,也没见他有喜欢的女孩子,难道他那时已经被喜欢的女孩子给抛弃了,所以不肯娶王妃,也没有纳妾……
赵臻生得好看到这种地步,居然也会被喜爱的女孩子抛弃,可见老天真是公平呀!
宋甜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宋甜正带着两个婆子巡视藏书楼,紫荆忽然到了,把宋甜拉到一边,低声道:“姑娘,王爷赏了许多东西,如今都放在一楼!”
宋甜想着是众女官都有的,便道:“先放那里吧,等晚上我回去再说。”
紫荆凑到宋甜耳边,轻轻道:“姑娘,王爷赏咱们的比别人多的多,我怕太招眼。”
宋甜沉吟了一下,道:“那就收到一楼的那个库房里吧!”
在摘星楼她总共有两个库房,一楼的库房放普通物件,三楼的小库房放重要物件。
紫荆似乎不太满意宋甜的决定,皱着眉头撅着嘴离开了。
到了晚上,宋甜回到摘星楼,看到了那些赏赐,才知道紫荆为何会皱着眉头撅着嘴离开了——这些赏赐太贵重了,还真不适合放在一楼。
她拿着月仙记录的簿册翻开看,还没看完,眼睛就瞪圆了——碧色蝉翼纱五匹,玉色蝉翼纱五匹,白绉纱五匹;哥窑冰裂纹瓷器一箱,官窑瓷器一箱;独玉摆件一箱,翡翠摆件一箱;赤金首饰一匣,珍珠首饰一匣——赵臻这是想做什么?
月仙在一边款款道:“女官不必忧虑,王爷赏赐单子上写的是‘房屋器物五箱’,而且别的女官也都是‘房屋器物五箱。”
她略有些含蓄地道:“只是别的女官得的都是些普通白纱、彩布、火浣布和瓷器。”
宋甜心道:前世我可没发现赵臻爱赏王府女官东西啊……
她记得前世时,众多王府女官,赵臻眼中似乎只看到陈尚宫。
宋甜索性不再多想,问月仙:“有没有人来打探王爷赏咱们什么?”
紫荆在一边“哼”了一声道:“怎么没有?抬送赏赐的小厮前脚离开,姚女官的丫鬟宝珠后脚就来问了!”
宋甜好奇地看着紫荆:“那你怎么回答的?”
紫荆悻悻道:“我说没得姑娘您的话,我们不敢拆开封条。宝珠还不肯走,我和月仙不理她,最后把她活活给冷淡走了。”
月仙在一边抿着嘴直笑。
宋甜抬手在紫荆肩膀上拍了一下,道:“你俩做的对,我得赏你们。”
她打开赏赐的首饰匣让紫荆和月仙挑选。
紫荆选了对赤金灯笼坠子。
月仙选了个金马镫戒指。
宋甜又挑了个珍珠戒指给紫荆,挑了对珍珠坠子给月仙。
女孩子哪有不喜欢首饰的?
紫荆和月仙都开心极了,忙对镜戴了,过来给宋甜看。
宋甜觉得她们戴了甚是好看,也喜欢得很,道:“那五匹白绉纱做纱裙好看,你们一人做一条纱裙,内衬就用碧色潞绸或者紫色潞绸,做出来必定好看。”
紫荆道:“我们还是先用玉色蝉翼纱给姑娘你做一条,若是好看,我们再给自己做。”
宋甜和月仙都笑了起来。
这会儿姚素馨也刚回到她居住的秋雨阁。
得知宝珠没从摘星楼打听到什么,姚素馨慢悠悠道:“没有就没有呗,宋甜那妮子倒是会御下,当真不可小觑。”
宝珠是姚素馨从晋州老家带来的,自是亲近,当下开口问姚素馨:“姑娘,咱们这次进京,王爷会不会给省亲假?要给的话,姑娘也可以回去看看了。”
姚素馨的父亲姚庆林,如今担任京畿祥符县的知县,家就在祥符县后衙。
提到京城,姚素馨脑海里马上浮现出韩王赵致俊美的脸庞来……
赵致的桃花眼永远含笑,可是心却那样冷,那样硬,偏偏她就喜欢他的薄情寡义自私狠毒……
姚素馨道:“陈尚宫的儿子在礼部当差,王爷一定会给假让陈尚宫母子团聚,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我们这些小女官也会跟着得假的。”
宝珠满是崇拜看着姚素馨:“姑娘可真聪明!”
姚素馨瞟了她一眼,笑了。
宝珠这丫头做别的不行,拍马屁倒是在行。
转眼到了四月二十。
天还没亮,宛州北城门大开,豫王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出了城,往京城方向去了。
第37章 水晶帘外琴声叮咚 “让人……
傍晚时分, 豫王一行进入了方城县仙台镇。
豫王府长史蔡和春提前带了总管沈勤林到仙台镇安排,征用了仙台镇富户崔举人的宅子。
蔡和春继续到前面安排行程。
豫王府护卫指挥使蓝冠之带着王府亲卫住在外院护卫。
豫王带着亲随住在内院上房,陈尚宫和辛女官住在东跨院, 宋甜和姚素馨住在西跨院。
在马车里坐了整整一日,宋甜累得腰酸背疼,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匆匆洗漱罢就睡下了。
崔举人这座宅子,高墙厚瓦, 阔朗凉爽,院中花香细细, 宋甜很快就在纱帐里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宋甜朦朦胧胧醒了过来。
她躺在床上, 听着隔壁叮叮咚咚的琴声, 渐渐清醒了过来。
紫荆还没睡,正和月仙在廊下乘凉, 听到屋里动静,忙进来看:“姑娘,你醒了?”
宋甜嗯了一声。
这时月仙也进来了, 用托盘端着一碟子樱桃:“女官, 这是崔举人家树上结的樱桃,您尝尝吧!”
宋甜单是听到“樱桃”这两个字就觉得酸, 不肯尝, 道:“我渴了, 给我倒杯温开水。”
宋甜坐起来喝水, 听到外面琴声依旧在持续,便道:“什么时辰了?谁在弹月琴?”
紫荆“嗤”的一声笑了:“亥时三刻了,姚女官还在弹月琴呢!”
宋甜喝罢水, 又躺了回去,心道:姚素馨这次还真是选对路数了,赵臻的确很喜欢听曲,前世到了边陲战场,听到士兵吹笛,他还要立在那里听半日的。
紫荆一会儿不见就溜出去了,过了一会儿进来神神秘秘道:“姑娘,姚女官被王爷派人召去了!”
宋甜懒得动弹,侧身躺在哪里,“哦”了一声,心道:赵臻是清俊少年,姚素馨是美貌少女,不考虑其它的话,俩人倒也相衬。
前世不见赵臻召人服侍,难道这一世他终于开窍了?
紫荆见自家姑娘毫无争竞意识,有些恨铁不成钢,忙道:“我再去廊下看看!”
宋甜懒洋洋道:“你把那碟樱桃拿出去吃了吧,对了,记得重新擦牙漱口。”
紫荆端着那碟樱桃急匆匆出去了。
月仙坐在窗前榻上陪宋甜,终于忍不住道:“女官,王爷若是……若是收了姚女官,您——”
宋甜在黑暗中笑了,道:“姚素馨倒也能配得上王爷。”
姚素馨可真是漂亮,就算是宋甜,也觉得她好看。
再说了,王爷渐渐大了起来,房里总会有人的,不是姚素馨,也会有别人……
宋甜想了一会儿,觉得怪没意思的,便闭上了眼睛,继续酝酿睡意,却发现再也睡不着了,心里有些烦,在床上翻腾了几下,心道:姚素馨过去多久了?赵臻喜欢的是姚素馨这种类型么?
东跨院内,陈尚宫也还没有睡,正和辛女官在廊下乘凉。
得知姚女官被王爷派人召去了,陈尚宫纳闷道:“为何是姚素馨?为何不是宋甜?宋甜多好啊!”
她知道王爷还是童子哥,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像宋甜那样甜美可爱的多好,为何是姚素馨这种妖妖调调的?
辛女官执壶给陈尚宫斟满酒,含蓄地道:“宋女官年纪小,看着跟小姑娘似的,王爷许是把她当做妹妹疼爱。”
听辛女官这么一说,陈尚宫觉得有理,便摇着团扇道:“且等着看吧!”
又问辛女官:“让人准备避子汤了么?”
辛女官忙道:“已经让人准备了。”
她颇为感慨:“尚宫,跟韩王府相比,咱们豫王府可真是清静,下官还是第一次让人准备避子汤。”
陈女官过了一会儿方叹息道:“咱们王爷年纪小,正长身子呢,这种事差不多就行,王爷以后若是宠爱姚素馨过逾,我少不得要去规劝。”
此时内院上房内,赵臻正和蓝冠之在下棋。
外面廊下,姚素馨抱着月琴坐在圈椅上,等着王爷的吩咐。
少顷,琴剑出来传话:“姚女官,王爷命你把刚才在西跨院弹的那套《八声甘州》‘花遮翠楼’再弹一遍。”
姚素馨答了声“是”,轻舒玉指弹奏起来。
明间内,赵臻只穿着素绢直身,立在那里用手打着节拍。
蓝冠之坐在圈椅内,手里擎着一盏酒,一边吃酒一边听琴。
姚素馨正在弹拨,忽听里面传出悦耳的男声来:“我说这里弹错了吧,你还不信!”
她一下子愣住了,不由又拨错了一个音。
里面那声音似是极年轻,马上又道:“听,又弹错了!”
姚素馨心道:这应该是王爷的声音啊,难道王爷房里还有别人?
恰在这时,房里那好听的声音又道:“棋书,你去传孤的话,姚女官有两处弹错了,把她的月琴拿进来。”
姚素馨涨红着脸,把月琴递给了棋书。
片刻后,明间内传来叮咚琴音,接着就传来豫王的声音:“姚女官,你听清楚了么,这一处应该这样弹。”
姚素馨只觉得脸热辣辣的,低低答了声“是”。
赵臻是忍受不了弹琴出错的,又弹奏了几下,然后道:“还有这一处,你也弹错了!”
姚素馨的脸都要滴血了,咬了咬嘴唇,答了声“是”。
赵臻又道:“弹琴讲究高低紧慢按宫商,轻重疾徐依格调,你技艺是好的,但是不够流畅,没有情感,没有情感,就只能落了下乘,有了匠气,而难成大师……”
姚素馨呆呆立在廊下,原先的雄心壮志如一场烟花,“呲”的几声过后,只余幽微□□气息,别的都消散了——碰上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小男孩,任谁有天大的本事,也难成事!
见赵臻说教个没完没了,蓝冠之酒也不喝了,抬手捂着嘴,竭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心道:“水晶帘动微风起,一架蔷薇满院香”的夏夜,面对琴声娇娥,王爷原本该花前月下的,他却开始教娇娥弹琴——真是恁事不懂的青瓜蛋子啊!
赵臻说完,道:“好了,你拿了琴下去吧,以后切莫再弹错。”
姚素馨接过棋书递过来的琴,又褔了福,抱着琴沿着走廊急急离开了。
宋甜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索性开始想改良解毒药的事。
她先前一直用金姥姥的兔子试验,这次救治钱兴娘子,是第一次在人身上做试验,这可是难得的经验,须得好好总结。
宋甜正在盘算,紫荆一阵风走了进来:“姑娘,姚女官抱着琴回来了,脚步甚急,似是不太开心!”
闻言宋甜“嗤”了一声:“你还知道人家开不开心!”
紫荆辩解道:“她才出去一盏茶工夫,就这么抱着琴回来,能开心么?再说了,她抱着琴几乎是跑回来的,难道会很开心么?”
宋甜笑了,道:“好,你有理!”
她又道:“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宋甜闭上眼睛,舒展四肢,放松地躺在床上,想到姚素馨没有得手,不由咬着下唇笑了:赵臻到底把宋女官叫去做什么?总不能是教姚女官弹琴吧?
宋甜记得前世赵臻会弹琵琶、月琴和筝,会打牙板,就连箫笛也都能吹奏,还真说不定呢!
想到前世之事,她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陈尚宫和辛女官得知王爷把姚女官叫去是为了纠正姚女官的琴艺,都有些错愕。
最后陈尚宫笑了起来:“王爷还小呢,他不懂,也罢,让人把避子汤倒了吧!”
早上宋甜正在梳妆,月仙从外面走了进来,抿着嘴直笑。
宋甜见状,含笑瞟了她一眼:“有话就说呗!”
月仙如今越发和宋甜亲近了,就低声道:“女官,我方才听月芝说,昨夜王爷把姚女官叫去,指出她弹琴出的几处错误,又让她回去了。”
月芝正是侍候辛女官的丫鬟。
宋甜原本在戴耳坠子,闻言笑得手都颤了,耳坠子也戴不成了:“王爷可真是——”
真是傻乎乎的小男孩呀!
出发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远处青山隐隐,近处树荫浓密,倒是凉爽得很。
蓝冠之陪着赵臻出了二门,小厮牵着马跟在后面。
二门外停着一排马车,丫鬟们正服侍众女官登车。
蓝冠之认出前方正扶了丫鬟上车的小女官正是宋甜,当下凝神看去,却见宋甜登上了马车,手中的一方白绫绣花帕子却被风吹了下来,飘飘悠悠就要落地。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帕子落地前抓住了帕子,然后直起身子,把帕子递了过去:“宋女官,你的帕子。”
宋甜这时已经坐进了马车里,见状也吃了一惊,接过帕子,含笑点了点头:“多谢蓝大人。”
蓝冠之见她肌肤晶莹剔透,双目盈盈,双唇嫣红,好看得很,不由笑了:“宋女官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