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依在一旁看着他干净利落的动作,忽而发现音响、话筒、麦架都已经被搬出来,就连角落处都多了不少红色的塑料凳,旁边倚着被分好数量的烟花棒。
天台舞台,在宋爷爷的手下已经快要竣工。
大物件、小细节,场景、道具……每一个角落都挤满了他对孙子的疼爱。
童依动容,衷心地夸赞道:“您做的真好,辛苦了。”
“嗐,这算什么辛苦。只要乖孙开开心心的就好。”宋建国乐呵呵地开始摆凳子,“他还是喜欢唱歌的,就是心里有疙瘩。咱这样一弄,肯定能把这疙瘩解开的。”
“……真的吗?”
“真的。我自己的乖孙我还不了解啊。再说了,他明明继承了我的好嗓子,不唱歌真的可惜了。”
童依被逗笑了,撸起袖子上前帮忙摆好地方。
“你笑什么!你这小娃娃是没听过我唱歌,不知道我的厉害!”
“那您唱两句来听听?”
“行,你听着——”
宋建国清清嗓子,开始唱歌,唱着童依听不懂的词,没听过的调,悠长又远久的曲调。
在他的歌声中,童依开心地弯起眼。
很快,观众席摆好了,她开始着手调试音响和麦克风。
忙活了好一阵,两人总算把一切都搞定了,宋建国带着童依下了天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咱今晚就开场,我现在先去通知村里的人哈,你就在家里坐会儿,帮爷爷守屋子哦。”
童依有些惊讶:“就今晚?”
“对!”他搓搓手,“我好久没听乖孙唱歌了,哎呀,等不及了等不及了!”
说罢,他抖着肩膀欢快地出门了,一看这去的路线就是先去通知赵奶奶。
童依乖乖地在家里等宋建国通知完回来,随后告别他回家去吃午饭。
保姆在谭梁回来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下子做饭的又变成了谭梁。
她回来的时候,谭梁已经在厨房里进行收尾阶段,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不少的菜,热腾腾地冒着气。
“玫玫。”他一边解开围裙,一边端来碗筷,“你去楼上喊喊他们,准备吃饭了。”
“好。”
童依提起小裙子上楼,她不急着敲门,而是先把耳朵贴在门上,细细听了听里面的声音。
里面正在从头到尾完整的顺一遍,作曲看来是快要完成了。
待音乐声停下,她抬手敲了敲门,“越哥,爸爸,吃饭了。”
门被宋时越拉开,童依飞快地朝他笑了下,侧身进来,看见张伦还躺在床上,兴奋地拿着曲谱用铅笔在上面修改。
她走上前,朝张伦摊开手。张伦下意识地从衣服里拿出一个体温计递给她。
童依眯起眼看了下温度,眉头骤然皱起来,转头看向面色发红的张伦,“您感觉怎么样,难不难受?”
张伦眼里只盯着手里的曲谱,“我现在一点儿都不难受,舒坦极了。”
“可是这烧一点都没有退下来啊。”
“哎,没事没事,爸爸休息几天,再吃几天的药,很快就会好了。”
童依欲言又止,甩了甩体温计交还给他,“等如果晚上我回来,您的烧还没退,明天我们就去医院。”
张伦看了她一眼,不满道:“不去不去,明天我就可以把曲子全部做好,去什么医院。”
童依挑了挑眉,哼了一声,转身走到宋时越身边,朝张伦威胁道:“你要是不答应,越哥明天就不来了!”
“你——”张伦猛地坐起,看向瞪圆了眼睛的小姑娘,又看向置身事外的宋时越,抖了抖手里的纸,底气莫名有些不足,“小宋,你明天还会来吧?”
宋时越垂眸盯着童依,抱起胳膊倚在门口,淡淡地说:“我听她的。”
张伦:“?”
童依眨了眨眼,略有些震惊地仰起头看向宋时越,对上他有温度的目光,顿时整个人都飘起来。
要是有小尾巴,她的尾巴肯定都翘到天上去啦。
她满脸得意地朝张伦说:“听到没!所以就这样定了,您好好休息,等会儿给你送饭。”
说罢,她在张伦不满又无奈地目光下带上了门,和宋时越一起下楼吃饭。
谭梁见宋时越和张玫前后脚下来,微微笑了起来,很是熟稔地安排两人落座。
童依一个人坐在对面的小孩椅上,宋时越坐在对面,而谭梁坐在主人位置上,三个人成了一个三角形。
“我不清楚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多做了些。”谭梁对宋时越说,“你吃吃看,看喜不喜欢。”
宋时越轻轻点头,道了声谢,提起筷子夹了一些菜,下意识地往童依碗里放。
谭梁眼睛一眯,撑着下巴看向张玫。
已经不知不觉被投喂惯了的童依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端起碗开始认真干饭。
“玫玫,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生菜了?”
童依扒饭的手一僵,嚼了嚼嘴里的饭。
张玫原来是不喜欢吃生菜的么?
她抬头对上谭梁的眼,开始胡说八道:“爸爸说,小孩子不能挑食。”
宋时越眼睫微颤,看了眼对面一脸天真的小孩,轻轻掀起唇角。
谭梁笑了起来,夸奖道:“玫玫懂事了,真乖。”
“哈哈。”
童依尬笑一声,继续埋头苦吃。
张玫不继续说话,谭梁便换了个说话的人,将话题抛给宋时越,说:“玫玫和我说了,师父生病都是你在帮忙照顾和打理工作,真是太感谢了。现在我回来了,你就不用再辛苦过来了。我刚刚准备了份谢礼,等会儿拿给你。”
宋时越没有抬头看他,垂头剥着虾:“这是邻里之间互帮互助,算不上什么辛苦,谢礼就不用了。”
“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就当是我们三人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谭梁的话里,俨然是把自己当做主人,童依听了浑身不舒服。
她啪地一下放下筷子,说:“越哥的谢礼我已经给过了,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谭梁一愣,“你给了什么?”
童依反问:“你准备了什么?”
“……一些喝的。”
“我送的也是喝的。”
宋时越眉尾动了动,想起那几瓶AD钙。
谭梁见张玫一脸认真,怕是逆着她说话指不定得惹小孩子哭,只好偃旗息鼓,没再说什么。
童依看他闭上嘴沉默下来,又端起碗专心吃起饭。
很快她小小的胃就被填饱了,拍了拍小肚子,一不留神打了个嗝。
谭梁侧头看她,笑着伸手过去:“你看你,脸上的饭是要留到今晚吃吗?”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张玫就被一只手挡住,随后一张白色的纸就轻飘飘地摁到小女娃的脸上。
童依视线一下子被阻拦,抬手正要取下,却先听见宋时越的声音。
“她自己可以擦。”
第32章 对不起,我来晚了。……
童依茫然地扯下卫生纸, 发现眼前的局势有些微妙。
谭梁的手腕被宋时越攥住,他似乎也是有些惊讶,不解地看向宋时越, 而宋时越却直直地盯着她。
只见他扬了扬下巴,说:“擦一擦嘴。”
“哦哦哦好的。”
莫名感受到压迫的童依连忙用纸胡乱擦了一把,不仅是嘴, 脸上所有的地方都擦掉干干净净。
这下宋时越才松开手,拿起筷子又继续开始吃饭。
谭梁停了一下, 缓缓收回手,目光从宋时越脸上转了一圈, 嘴角不满地动了动。
童依挠了挠头,跳下椅子跑去厨房给张伦添了一碗饭, 又跑回来夹了些开胃的凉菜和清爽的蔬菜,跑到楼上开始守着张伦吃饭。
她一走, 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
谭梁歪着头,笑意挂在脸上却不及眼底, 问宋时越:“刚刚你什么意思。”
宋时越岿然不动:“递张纸过去而已,没什么意思。”
他一副平静又冷漠的模样令谭梁心里无缘无故腾升起了一股火。
暗暗深吸一口气缓了缓,他收回脸上的笑, 又问:“这几天,曲子做的怎么样了?等会可以让我看看曲谱吗?”
宋时越轻轻看了他一眼, 拒绝道:“曲子还没有做完,如果你想看,就自己去问张老师。”
“你没有备份吗?”
宋时越夹菜的动作一顿, 眸光深邃地看过去:“你要备份做什么。”
谭梁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是他徒弟,有些东西得要时时刻刻帮他记录的。”
“去问张老师吧。”
他们话题的中心张老师正在和他的女儿张玫大眼瞪小眼。
“不吃不吃!我再把这个曲子修一修——”
“您不吃我今天下午就送越哥走。”
“你又拿小宋威胁我?”
“是又怎样!”
张伦一顿,泛红的脸上满是不甘, 看着眼前叉腰瞪眼的小娃娃,有些头疼。
明明之前还是他管着她,只要说话语气一重她就乖得不行,怎么现在反而是她来管他了。
最终张伦还是端起了饭,一边扒拉着饭一边颇为疑惑地嘀咕着:“小宋怎么就那么听你的话……”
童依得意地笑了笑。
当然是因为AD钙收买了越哥啦!
这样想着,在午休过后她又拿了一瓶AD钙递给宋时越。
一旁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谭梁挑了挑眉,问:“玫玫,我没有吗?”
宋时越咬着吸管看向童依。
只见小人儿摇了摇头,扎起来的小辫子乱晃,说:“你没有,这是越哥的谢礼。”
宋时越满意地收回视线,喝完饮料继续上楼谱曲。
谭梁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摆弄电脑,童依悄悄地走过去看了眼,又是在上传张伦写的曲。
得在走之前,把这件事告诉张伦。
只是现在张伦生着病,还和越哥在完善《灰烬》的曲,实在不是让他分心处理这件事情的好时候。
她抿了抿嘴,转身离开,再度跑到宋家开始准备晚上的表演场地。
天色不知不觉的暗了下来,童依和宋建国一直忙到有人来敲门。
两人齐刷刷地从栏杆处探出脑袋,宋建国喊道:“谁啊?”
“是我咧,对面老何。”
“进来进来,门没锁。”
对面何爷爷端着一壶茶水,扬起脑袋看他们:“你们咋在天台?”
宋建国笑道:“快来快来,天台凉快。”
紧接着赵奶奶也来了,很多成群结伴的妇人家也以次出现,拖家带口,自备茶水零食,坐在塑料椅上嗑着瓜子和其他人开始唠嗑。
很快,在大宝二宝的带领下,许多小孩子来了。三五成群的找个了地方蹲下,玩着沙子又或是在地上画房子玩。
一时间天台热闹无比。
童依愣在原地,看着逐渐被挤满的天台,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走到宋建国面前,扯了扯他的衣角:“爷爷,还有人要来吗,再多我们这里就挤不下啦!”
宋建国听完,抬起脑袋开始数人,“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就这些人今晚有空。”
他抬起手拍了一下手掌,走到最前方,大喊了一声:“安静——现在大家都听我说!”
村里的人纷纷停止说话,只剩下咔嚓咔嚓的嗑瓜子声。
“在这里,我老宋非常感谢大家过来给我家乖孙捧场!他唱歌可好听哩,到时候他开始唱了,大家就别说话,挥着这个什么烟花棒哈,来来来,每个小孩子一把。”
大家伙都齐声应下。
宋建国对大家微微鞠了一躬,走到童依面前,弯腰说:“玫玫你在这里帮忙看一下,我中午没睡觉现在困得很,先下去补个觉。”
“好。我守着你放心。”
童依笑着趴在栏杆上等,望着村间蜿蜒的路,一直绵延到尽头。
很快,宋时越的身影就会出现了。
然而事实却是——
一群人等到了月亮高悬,聊天声渐渐平静了下来,茶水喝尽,不少小孩都打着哈欠想回去睡觉。
可是宋时越还没有回来。
“哎,这都快九点了啊。宋家伢子怎么还不来啊?”有人等的不耐烦了,站起身来,“我就先回去了,到时候开始唱了我再来。”
有一个人走了。
“我家娃儿困了,我先把她送回去睡觉。”
又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孩子走了。
“这个时间点了,我等的那个剧要开播了,我也先回去了。”
“累了累了,我去上个厕所。”
“球赛也要开始了,女排对决战,这可不能错过咧,我走了。”
“要不等明天吧。”
“……”
很快,熙熙攘攘地人群顿时只剩下了五六个,还大部分都是小孩子,很快就跑着闹着回了家。
童依眼瞧着这场地变得空荡,却制止不了。
她根本拦不住人,说话声音被吵闹声盖住,急的她连忙下楼去屋内把宋建国喊醒来。
宋建国显然是睡懵了,呼噜声一断,打着哈欠起身,望着漆黑的屋内和夜色沉沉的天,惊叫一声:“我睡了多久?怎么一觉睡到了晚上?”
“您睡了两个小时,现在快九点了。”童依着急地说,“天台的人都不想等了,我们没有观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