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可以——布丁琉璃
时间:2021-05-04 09:10:43

  那是一个男人得偿所愿的,发自肺腑的快乐。
  “唔。”纪初桃软软应了声,羞怯地将脸埋得更紧些。
  远处一片钟鸣鼎食,簪花御宴上,谁家少年又得了什么花,已无人在意。
  花香落满发间,唯有两颗滚烫的心紧紧相抵。
  ……
  纪初桃入了宫,却没有出现在宴会上,许多人翘首以盼的赐花状元的场面,自然也就落了空。
  于是又有传言,不少宫人亲眼目睹状元郎与三公主私下同行,在宫道上就将花送了。
  可惜这个传言还未来得及证实,便被一阵急促沉闷的鼓声打断。
  簪花宴戛然而止,所有人面面相觑。
  鼓声是从承天门下传来的,有人敲响了登闻鼓,御前鸣冤。
  击御鼓必是大事,脸色变化最大的是纪昭,他才刚试着执政不到半月,任何一桩意外都极有可能断送他刚握在手里的权势。
  纪昭放下还未来得及赐出的绢花,神色几番变化,强作镇定道:“何人击鼓?”
  很快,禁卫来报:“回陛下,是一个疯癫的老进士,说是什么……”
  事关重大,禁卫迟疑了一瞬,方抱拳道:“说是今年科举有人沆瀣一气,徇私舞弊,特击鼓向陛下鸣冤!”
  话音刚落,朝中炸起一片鼎沸的议论。
  科举关乎国之命脉,乃是甄选官吏的重要途径,亦是考察执政者是否圣贤的第一道门槛。纪昭坐不住了,连连喊了数声“安静”,但那微弱的声音如石沉大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掌控不了局面,年少的小皇帝面色僵硬,颓然地坐回龙椅中,握紧双拳。
  大公主不在,簪花宴全乱了,纪姝也没心情待下去,抛下乱成一锅粥的大殿离去。
  八年的和亲生涯,无数次险些送命,纪姝已对这个朝堂没有半分情谊可言。她行至承天门下,那个可怜又疯癫的老进士正被禁军用廷杖架着,尤自瞪眼伸脖,高喊着什么。
  纪姝穿过承天门,上了自己的马车。
  硬朗的雄躯立即拥了上来,大狗般在她颈侧嗅了嗅,咕哝道:“我的花呢?”
  “没有花。”纪姝正烦着,看也不看,伸手推开李烈的脑袋。
  天气暖和了,她的指尖依旧冰凉。
  “我知道,你们汉人今日宴会,要送器重的臣子花。”李烈不依不饶,执拗且直接道,“我要花。”
  纪姝悠悠乜眼,冷笑道:“我倚重喜爱的男人太多了,若是人人都送,怕是一筐也不够。”
  李烈眯了眯淡色的眼睛,将怀中冷玉般的帝姬拥紧些,低声恳求:“没有花,将你的簪子给我。”
  又补充:“当做信物。”
  纪姝看着他,缓缓勾起艳丽的唇,抬手摸到自己发髻上唯一的素簪。
  李烈喉结滚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充满了热切的渴望。
  然而下一刻,尖锐的簪子抵在他的喉间,刺破麦色的皮肤,迅速凝成一颗殷红的血珠。
  李烈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似的,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她,就像当年在北燕王宫,他守望着他的月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近来很不老实。”
  纪姝望着男人琥珀色的眼珠,凑上前道:“大殷怪事频发,你再不收敛,这支簪子便会是你的陪葬。”
  血珠顺着簪子滚下,落在她苍白的指间,红得近乎妖娆。
  ……
  纪初桃也是听到鼓声后,才知晓簪花宴上出了意外。
  海棠树下,鸟雀惊飞。她惊醒似的从祁炎怀中抬起头来,侧耳听了许久,喃喃道:“好像是御鼓击响的声音,出什么大事了?”
  她脱身欲走,又被祁炎攥住。
  “殿下这就走?”他又皱起眉,一脸的不情不愿,不知餍足。
  纪初桃的脸还烫着,比海棠花更为娇俏,都不敢去看祁炎灼热的视线,混混沌沌中,胡乱哄道:“待本宫去看看发生了何事,回去再和你继续……”
  “继续”两字脱口而出,她险些咬住自己的舌头。
  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方才一个开端就让她把持不住,继续那还了得?
  “……继续谈。”她一脸正色地补充,只是脸红成那样,并无威慑力。
  祁炎眼中化开些许笑意,一手捻着栾枝负在身后,一手牵着纪初桃,俯身颔首道:“好,我等着。”
  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撩人的喑哑。
  纪初桃整理好神色,从冷宫门下转出,祁炎负手跟着,一双眼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似的。
  纪初桃被他的视线望得发麻,完全没法聚神,忍不住回身道:“你回府去,不许跟着本宫!”
  “臣想跟着。”祁炎唇线扬着恣意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拿着丹桂,又这副神情,是个人都能猜出方才发生了什么。何况一看到他的脸纪初桃就脸红心跳,根本没法保持清醒。
  遂叉腰,努力严肃道:“你若不听,本宫就不和你谈了!”
  这招果然有用,又或许是以退为进,总之祁炎总算乖乖停住了脚步。
  纪初桃长长吐出一口热气,拍拍脸颊,朝着紫宸殿行去。
  没多久便碰上了一路寻来的贴身宫婢。挽竹甚是焦急的样子,忙上前道:“殿下方才急急忙忙跑去哪里了?今日不太平,可吓死奴婢了!”
  纪初桃腮上一抹轻红,支吾道:“本宫听到了鼓声,发生了何事?”
  挽竹将有人上奏科举舞弊,簪花宴中止的事一一道来。
  纪初桃满心的缱绻瞬间消散大半,担心纪昭的状态,便匆忙赶去紫宸殿。
  她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望去,狭长的宫道尽头已没了祁炎的身影,想必是出宫回府去了。
  “殿下,您在看什么呢?”宫婢的话打断她的思绪。
  心口还是滚烫的。
  纪初桃抿了抿过于红润的唇瓣,细声道:“没什么,走罢。”
  紫宸殿中正在议事,群臣激愤。
  纪初桃站在殿外,隐约听到了“大殿下主持了三次科考,从未有如此纰漏”“若是大殿下在便好了”之类的声音。
  而年少的天子坐在龙椅之中,沉默不语,神色变化无端。
  科举舞弊非同小可,纪初桃无法越俎代庖插手朝政,想了想,转而去了长信宫。
  纪妧神色沉静,正倚在罗汉床上悠闲地看书,宫婢给她捶腿,似乎并不知道紫宸殿上正掀起怎样的波澜。
  但纪初桃看到了一旁立侍的秋女史,便猜到大姐应该是已经知晓了的。
  她也跟着平静了些许,行了礼,问道:“皇姐不去处理这事么?”
  纪妧对妹妹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慢慢翻了页书,道:“现在是皇帝当权,本宫出面作甚。”
  纪初桃道:“阿昭年少,心思敏感。我怕若大姐不帮他,他心里会有想法。”
  “你放心,待他熬不住了,自会来求本宫。”纪妧淡淡道,“羽毛还没长齐就要飞,摔痛了才知天高地厚。”
  大姐永远都是这般睿智冷情,仿佛没有什么情感能牵制住她的理智,亲情不能,爱情也不能。
  可纪初桃知道,她并非生来就如此。为了守护纪家,她不得不割舍掉所有的软肋,一步步将自己逼成无坚不摧的模样。
  “阿昭会理解皇姐的,就像我如今理解皇姐一样。”纪初桃道。
  纪妧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中藏了几分嘲解,意义不明道:“那小子比你狠,永宁。”
  一番折腾回到府中,已是夜幕将近。
  内侍们取了长柄钩子,将灯笼一盏盏点燃挂上。
  纪初桃吩咐宫婢下去准备汤池的热水泡澡,自己则拖着酸软不已的双腿进了寝殿,打算趁着汤池备好前小憩片刻。
  追祁炎那会儿跑得太狠,现在还未缓过来。
  谁料才迈进寝殿,殿门便吱呀一声关上了,一具带着水汽的炙热身躯从门后贴了上来。
  纪初桃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欲呼,却被那人捂住了嘴,单臂圈在怀中。
  纪初桃后背紧贴着门扉,微微睁大眼,对上了祁炎那双张扬炙热的眼睛。
  他逆着烛光,沐浴过后的样子更显俊美深邃,灼灼地看着纪初桃道:“殿下已归,可以‘继续’了。”
  他竟是还想着在海棠花下的那些……
  烛火昏黄,帐影朦胧。
  纪初桃被带有薄茧的手捂着嘴,眸光闪烁,记忆争先恐后涌上,本就劳累的腿更软了,身子不争气地往下滑。
  好好谈便好好谈,可他为何要特地沐浴濯身??
  腰上一紧,祁炎捞住了她,似是轻笑一声:“殿下怕什么?”
 
 
第46章 剖白   殿下的榻上好香……
  “本宫才没有害怕。”
  纪初桃嘴硬, 小声辩解道,“是太累了,没有力气……”
  说罢软软地瞪了祁炎一眼:也不知是谁害的!
  好在始作俑者尚有自知之明。祁炎感受着怀中温软至极的身躯, 漆黑幽暗的眼睛看着纪初桃许久,忽的沉默弯腰, 抄起纪初桃的膝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唔!”纪初桃惊呼一声, 下意识攀住了祁炎的肩。
  身子一轻, 失重之下心脏跳得越发急促。纪初桃既惊讶又无措, 怕外头的侍从听到动静,蹬了蹬腿低声道,“祁炎, 你作甚?快放开本宫!”
  “是臣害得殿下劳累至此,当然要略尽补偿。”祁炎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略显沉闷, 扬着极淡的弧度畅快道, “殿下莫要乱动,若是引来了旁人, 臣是无所谓,就怕殿下不好意思。”
  纪初桃的确脸皮薄, 若是让侍从见着她堂堂长公主,竟然毫无招架之力地躺在祁炎怀中,怕是十六年的脸都要丢尽了。
  忙咬住下唇,愣愣看着祁炎干净的下颌线。
  祁炎倒也没做什么乘人之危的事, 规规矩矩抱着, 将她轻轻放在里间的软榻上。身子挨着柔软的床榻,纪初桃那颗不争气的心脏也总算落到了实处,微红着耳尖长舒一口气。
  原以为祁炎的“补偿”到此为止了, 但他并没有立即退开,反而向前一步,撩袍单膝跪坐,顿了顿,伸手去碰她纤细的脚踝。
  男人的指腹带着薄薄的剑茧,有些许粗粝。纪初桃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下,丝履倏地缩回裙裾中,撑着床榻道:“脚没扭伤。”
  听到这话,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春雷阵阵的雨夜,他们于山洞中经历的一切。
  原来没留意时,她与祁炎的记忆已到了这般繁多的地步。
  祁炎的神情亦有些莫测,没有收回手,只沉声道:“臣给殿下按捏一番,可缓解酸痛。”
  按捏双足这等事,实在太过亲昵了!
  纪初桃是个温吞内敛的性子,今日才明白自己对祁炎的心意,还未做好“一步登天”的准备。何况,她还不知道祁炎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遂摇了摇头道:“不必,这些事可以让侍从来做。”
  她是长公主,身边从来不缺人伺候。
  祁炎俨然不满这个答案,抬起眼睛看她,虽半跪于榻前,却因离得近而更显压迫。
  尤其是那双眼,定定看人时尤其深沉,说不出是凛冽还是炙热。
  不知为何,纪初桃意志不坚定了,垂眸噤声,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掌心下的被褥。
  她没有再拒绝,祁炎这才舒展眉头,将她的一条腿搁在自己膝头,低低道:“虽然殿下身边狂蜂浪蝶不断,但还是希望殿下将这些事交给臣来做,也只有臣能做。”
  他笑了起来,眼里落着烛光,说:“毕竟,臣是殿下赐过栾枝的人。”
  祁炎一提起这事,纪初桃就想起海棠树下的一浅一深的两个吻。他的唇,和他这个人一样强势,连说话都是这般不容置喙。
  脚腕上一紧,是祁炎温热的掌心握了上来,从脚踝至小腿,轻轻揉着,慢慢推着,恰到好处的力道逼出她骨子里的酥麻,腿软得不像是自己的。
  她脸颊发烫,不用照镜子也该知道自己此时脸有多红,刚想说一句“放肆”,却在见到祁炎微红的耳廓时止住。
  从纪初桃的角度看去,只见他微垂着头,额头饱满,眉骨分明,鼻梁高而挺直,发梢和肩头落着一层金粉般的烛光,给他过于锋利硬朗的轮廓添了几分柔和。
  他其实并没有旁人想的那般坚不可摧,受伤了会疼,心动时会耳红。
  纪初桃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心底的那点忸怩消散,只抿着唇轻笑。她不管两人此时的姿势有多亲近,借着昏黄缱绻的烛光,打量起祁炎的动作来。
  西窗夜浓,竹影映在窗纸上,被窗棂框成一幅画。
  祁炎垂眸。少女的脚踝纤细,一只手便能握住,小腿骨肉匀称,软嫩得仿佛春水炼成,唯恐一用劲就会捏坏。
  怎会有人从头发到脚,都生得如此精致?
  想着,祁炎揉散的动作慢了下来,眸色也有了些许幽暗。
  直到纪初桃在他掌心翘了翘脚尖,轻声提醒道:“这只脚好多了。”
  祁炎如梦初醒,面上不动,从善如流地换了她另一只脚揉着。
  他抬眼间,正巧对上纪初桃专注凝视的杏眸,动作微顿,问道:“臣的脸好看?”
  一开口,方觉他的嗓音哑得出奇。
  没明白他的意思,纪初桃愣了愣。
  祁炎笑得微痞,低声道:“不然,为何殿下总看着臣?”
  纪初桃赧颜,抿了抿下唇,坦然道:“本宫在确认一件事。”
  她很少用口脂,唇色是天然自带的娇艳,祁炎还记得那两片芳泽是何滋味,销魂蚀骨也不过如此。
  “哦?”祁炎长眉微挑,眸色隐忍,续上话题问,“殿下想确认什么?”
  纪初桃微微仰首,回忆与孟荪的短暂接触,细声道:“今日孟状元的花掉了,本宫替他拾起,交接时他不小心碰到了本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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