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家国皆亡,他在齐国假借他人身份苟活。
耽于美色,心性不坚,对裴声行这样的人而言,则是大忌,君子守身如玉,他过得清心寡欲。
但裴声行终归是一名郎君。他不仅没有如外貌那般脆弱,相反,他极其健康。
夏幺幺如此行径,几乎是踩着他脑海里最后一根弦。
裴声行按住夏幺幺的手,哑着嗓音:“幺幺,你知道你在做甚么?”
夏幺幺微怔,她差点被吸进裴声行那幽暗的眸子。她、她在做什么?裴声行的话提醒了夏幺幺。
她要拦住裴声行,给红灵和救她的楚国人争取时间。
她是在演戏!
红灵给夏幺幺的蛊香控制了剂量,并不会让她真的情难自禁,非男人不可。
夏幺幺反应过来,她终于意识到此时的情形,郎君压在她身上,他一向冷静的脸庞被她亲的狼狈,裴声行指尖灼.热,脊背紧绷,蓄势待发。
夏幺幺被吓清醒了。
她不能真的和裴声行一度春宵,那样她就没时间离开裴府了。
“裴声行,你能帮我么?”夏幺幺忽然软着嗓音求道。
裴声行思绪难得空白,他没有注意到夏幺幺变得冷静,郎君闭了闭眼,不去看夏幺幺那魅.惑人的清纯杏眸。
他乖乖问:“怎么帮?”
“我很难受,只想抱抱你。”夏幺幺可怜兮兮。
裴声行语气喑.哑,笑骂,“谁让你这只蠢狐狸碰了蛊香。”
......蠢狐狸?是说她吗?夏幺幺杏眼睁圆,茫然一瞬,裴声行还会给她起别名?裴声行那样有礼谦逊的人?
可怜的郎君被夏幺幺弄得几乎丢盔卸甲,他那完美克制的伪装被撕开,露出顽劣的真面目来。
夏幺幺顺着裴声行的话哄他,“我不小心嘛,我只是听说蛊香可以改善男女的感情,你我这段时间关系这么糟糕,我很伤心,想跟你和好,所以、所以才用了蛊香。”
到底是别人哄骗了夏幺幺,还是夏幺幺在哄骗他,裴声行已经懒得计较了。
他手稍松,夏幺幺就搂紧他,吻了吻他的脸。
女郎娇柔轻弱的吻让裴声行不着痕迹皱了下眉,太轻了,就像羽毛,挠的他心痒痒。夏幺幺惊呼一声,裴声行掐住她的下巴,薄唇贴上,他轻咬慢啄,夏幺幺软成一滩水。
郎君瘦白的手捏住她的衣领,玉雪柔柔,夏幺幺脸蛋绯红,柔软的唇迎着裴声行的吻。
夏幺幺唇瓣好不容易重获呼吸,裴声行冰凉的发丝扑在她的玉雪,夏幺幺一哆嗦,“你你你......”
“幺幺不是很难受么?我在帮你。”
夏幺幺无话反驳。
被裴声行的气息裹挟,对于中了蛊香的夏幺幺而言,确实是最好的解.药。
只是——事情不会进展到最后,夏幺幺还记挂着逃跑的事,若真的顺水推舟,随了裴声行,那她柔弱的身体定是撑不过那齐国与楚国间漫长的逃离之途。
“我已经不难受了。”
“我困了,要休息了。”
被怀里的美人娇娇推开,裴声行先是怔愣,接着隽美的脸立即沉下。
夏幺幺不怕死地说:“我知道你喜欢我,我的情郎应该尊重我,不会强迫我。”
裴声行眼睫微颤,他不冷不淡勾了下唇,“你且好好休息。”
裴声行用手背擦了擦乱七八糟的脸,只觉自己像被抛弃的乐人,这副模样让他不想见人,他直接解了衣衫,在旁边的屏风后进入木桶内早已凉透的水中。
夏幺幺从床上翻下来,她手抖着找到迷.药,等裴声行出来,就含在嘴中。
她提前服过解药,所以对她不会有影响。
据红灵说,这楚国的迷.药可以让裴声行睡上五天五夜,等裴声行醒来,她早就快马加鞭回到楚国了。
听到声响,夏幺幺把迷.药含在口中,她见裴声行衣衫散乱,胸口敞开,冷冷的水从他发丝滚下,一双眼眸微凉。
夏幺幺露出愧疚,“对不起。”
又说:“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睡觉。”
裴声行刚压下的火又升起,他闭了闭眼,完全弄不清夏幺幺是在耍他,还是真的一无所知。
当裴声行幽幽盯着夏幺幺时,夏幺幺眸色忽闪,裴声行扯了扯嘴角,他慢条斯理走向夏幺幺。
“幺幺不怕我身上很冷么?”裴声行用带水的指尖抹了一下夏幺幺的脖颈。
夏幺幺身体僵硬,差点把迷.药咽下去。
她露出乖巧的笑,“你刚刚帮了我,我怎么会嫌弃你。”
夏幺幺握紧裴声行的手,另一只手搂住郎君的脖颈。
裴声行心思微动,放任夏幺幺继续。
夏幺幺仰面,柔软的唇熟练地吻住他。
下一刻,裴声行发现不对。
然而夏幺幺勾紧他,她灵巧的小舌将迷.药递进,抵着他的牙关,很快,裴声行的身体倒下。
夏幺幺来不及看裴声行昏迷的模样,她手忙脚乱,捡起地上七零八落的内衫外裙,毫不犹豫离开。
裴声行蹙紧眉头倒在床榻,榻上还残留着美人幽甜软香,他的乌发湿漉漉,浸湿床榻,俊美的脸在昏迷时流露冷戾。
夏幺幺不知道,她是第一个,暗算裴声行成功的人。
***
“你为什么不说早就准备好了,害得我拖了那么久的时间。”夏幺幺心惊肉跳,后怕地质问红灵。
瞒过裴声行,对夏幺幺来讲简直像做梦一样。
“您与裴上卿房门紧闭,婢子怎知到了什么地步,若是贸然打扰,坏了计划,那婢子该如何。”红灵为难。
“而且......婢子听见您的声音、怎、怎敢打扰。”
红灵话音落下,夏幺幺与红灵面面相觑。
随后,夏幺幺尴尬地说:“是我差点扰乱了心神,对不起。”
“女郎,您放心,等回了楚国,您在齐国与裴上卿的事,婢子一字都不会提,您只要回到楚太子身边,告诉楚太子,是婢子救了您,您安然无恙,回到楚国了。”红灵立即道。
夏幺幺勉强笑了一下。
她坐在逃离的马车上,与想象中的雀跃不同,竟有些心不在焉。
夏幺幺握紧玉佩,神色晦暗。
希望裴声行不要追来。
“......”
“过了几日了?”
“两、两日。”
当裴声行冷戾的视线落下,小厮扑通跪下,“家主。”
贤奴厉声呵斥:“你等留在裴府侍奉主子,竟然连主子昏迷都不知道?”
“这、这是夏女郎说家主与她在一起,这几日她会照顾家主,让我们不要去行兰居打扰。”
闻言,裴声行冷笑一声。
贤奴摸了摸发凉的后颈,不敢去看裴声行的表情。公子这次,被气的不轻。那幺妃、夏幺幺竟这么对待公子,贤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如何感想了。
裴声行成为上卿后,贤奴发现裴声行与他一直以来认识的模样不同了。
公子变得冷戾,不留情面,行事也有些残忍。
贤奴这才发现公子有事瞒着他。
他并不是公子最信任的仆从。
但贤奴仍然尊重裴声行,裴声行在当年从马匪手中救了他的一家老小,又让他这个乡野小子成为此前永远不可能变成的医官,贤奴不会忘恩负义,不会因裴声行性格变化就离开裴声行。
“两日啊,她能到哪里呢。”裴声行披了大氅,秋季清爽不冰冷,郎君本不至于穿这样的衣衫,但夏幺幺把浑身是水的他扔在床榻,裴声行康健的身体,竟然病了。
他抬睫,望着裴府上方的天空,天空澄澈无云,被裴府的建筑包围。
大氅雪白的领子衬的他愈发如玉。
裴声行喃喃自语:“路途劳累,她定是不会骑马,只有坐马车了,楚国人也许提前准备好,带她一路走小径,不过她实在娇嫩,路上定会走走停停,两日的时间,应该还没有离开齐国。”
“......公子......可是,疆土之大,楚人狡猾,定会将夏女郎藏好,从何而寻。”贤奴犹豫。
夏幺幺为什么从裴声行身边逃走,具体的贤奴不清楚,贤奴只是觉得公子对夏幺幺这般执着的模样有些可怕,强扭的瓜不甜,他们公子之前善解人意,怎么会不理解这点呢?
若夏幺幺对公子有情,待离开后,也许会再次回来,若公子强行抓回,那夏幺幺,万一恨公子怎么办?
想到夏幺幺与公子可能会成为怨偶,贤奴有些不是滋味。
“我亲自去寻。”裴声行冷冷道。
“贤奴,告诉齐王,裴上卿要亲自带兵,去抓捕那四处逃离的废太子,各城将领都需听我召令,昼夜不歇,直到我抓到废太子为止。”
贤奴震惊,他看到这样的裴声行,无端感到害怕。
仅仅只是一个女郎。
裴声行,竟不惜如此么?
欺君瞒上,以兵相胁。
第44章 夏幺幺回首,望见城楼上……
裴声行请兵的消息传到齐王姜启耳中, 姜启微微怔愣,“裴上卿要亲自抓废太子?”
内宦道:“大王, 上卿大人是否太过积极了?若上卿大人拥兵、上卿大人他本就有权势,如此一来......”
“寡人知道。”姜启打断内宦的担忧,“但寡人相信裴上卿,他定不会造反。”
如果裴声行想造反称王,当时何必助他?姜启思忖,若不是裴声行,自己怎能从被冷落的齐国公子变成如今的齐王。
退一步讲, 消息传到姜启耳中时,裴声行已经离开临淄,上卿大人先斩后奏,根本不留给姜启拒绝的机会, 姜启也不敢派人拦住裴声行, 更不想与帮他许多的上卿裴声行结怨, 所以姜启心中虽然略感奇怪, 但并不阻拦。
“把寡人的诏命传下去,同意裴上卿的请兵。”
齐王的诏命被传到齐国的每一处城池, 于是齐国各城皆尊重听命于裴声行。
这可苦了夏幺幺。
“女郎,我们不能走彭城了,彭城的士兵加重搜查,我们过不去。”红灵哭丧着脸。
“连、连彭城都不能走了么?”夏幺幺脸色发白, 声音惶惶。
军令的狼烟烽火, 总比夏幺幺坐着马车传得快。
眼见离齐楚边境越来越近, 离开齐国的难度却越来越大。
裴声行提前醒来,本就让夏幺幺措手不及,更让她慌乱的, 是裴声行竟然动用齐国的军队追捕她。
彭城不能走,楚人只得把马车停下,“夏女郎,我们怎么办?”
夏幺幺美丽的面庞笼罩迷惘,怎么办?她怎么知道怎么办、她在齐国境内,被齐国全城的士兵追捕!她要怎么逃!
夏幺幺看了看身边的人,一行人皆是狼狈,若她继续逃离,也许会害得这些人身丧齐国人之手,看着楚人同胞疲惫的眼神,夏幺幺动摇,如果她乖乖回去,那一切重归平静,齐国的士兵也不会追捕她了。
但是,裴声行越是派兵追捕,她越是不愿回去。
夏幺幺咬唇,这些跟随她的楚人又该如何?
若有所思,夏幺幺说:“各城士兵在追捕我,若你们继续跟随我,处境定是危险,如今已接近齐楚边境,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你们快逃,不要露出破绽,不要说和我有关系。”
“女郎!”红灵诧异,瞪大眼睛看着夏幺幺。
楚人皆怔愣,他们一路护送这位娇柔女子,自己都性命攸关了,还不能让夏幺幺受伤,心里当然是有些疲惫,但他们知道这位是太子未婚妻,未来的大楚王后,所以他们隐忍着自己的劳累,忠心地保护夏幺幺。
他们早就做好牺牲的准备,从没想过夏幺幺竟会让他们保命离开。
楚人怔愣之余,又有些感动。
为首之人出声:“我等奉太子命接女郎回楚,怎能逃跑。”
夏幺幺见一行人皆是毫不动弹,她茫然地眨眼,“可是,裴上卿布下天罗地网,你们让我想法子,我其实也没有办法,大不了我被抓回去罢了,你们不要送死,好么。”
“夏女郎,您可曾想过,我等身为大楚安插在齐国的密探,这一辈子,也许只有这次机会回到楚国了。”
“我等护送您,不仅是送您回楚,也是要送自己归家。”
“请您莫要抛弃我等。”
楚人行礼祈求。
夏幺幺身形晃了晃,她眼圈兀地通红,红灵扶住夏幺幺,夏幺幺对红灵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夏幺幺抽了抽鼻子,泪水顺着她的长睫滑落,“归家、你们放心,我会带你们回到楚国,容我想想办法。”
夏幺幺话音落下后,马车的车帘拉上,楚人耐心等待,半晌后,红灵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我与女郎假扮乐女,直接走彭城,尔等分三路,扰乱齐军视线,过了淮水,再汇合。”
听到这个安排,楚人有些迟疑,“可是,若女郎被彭城的士兵发现了,该如何?”
红灵沉默一瞬,接着说:“女郎自有办法,尔等不必担心,速速启程,莫要耽误时间。”
见楚人都离开后,红灵声音变得沮丧,“女郎,真的要这样么?”
夏幺幺看着众人分散的背影,她眼角绯红,眸色清澈坚定,“只要他们不跟着我,就能过淮水,过了淮水,马上就能越过边境,回到楚国了。”
“可是,您是把他们送回楚国了,您要怎么办?”
夏幺幺苦笑,“裴声行是要放过我的样子吗?”
“那您也不能直接走彭城。”红灵焦急,“听说裴上卿到彭城了,我们要是去了彭城,就会被抓住,怎办啊。”
“事到如今,与其躲躲藏藏,倒不如光明正大。”夏幺幺冷冷道。
被逼到如此地步,夏幺幺想起自己的父亲,曾经,她的父亲屡次立下赫赫战功,多次死里逃生,凭借的不仅是对楚国的忠义更有不顾一切的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