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妾室(女尊)——一角缎子
时间:2021-05-06 09:14:18

  他说话时,嗓音淡淡的,犹如三月春风暖洋洋地拂面而来,听得叫人想睡觉。
  偏生眼底那一抹难以忽视的讥讽之色,背对着他的林葳蕤看不见,莲柳却看得一清二楚。
  莲柳端着汤盅的手指捏紧几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笑:“是呀小姐,难不成您还在生柳儿的气吗?”
  生气倒没有,只是有些不适罢了,林葳蕤扶额,终究还是侧头躲过莲柳暗送秋波的眼神:“那你就放这儿吧。”
  等莲柳送上来后,又在他万般殷切的眼神底下,林葳蕤不得不尝了一口:“唔…不错。”
  “小姐喜欢就好。”莲柳喜形于色,“奴才日后再做给小姐。”
  “咳咳…”林葳蕤差点被汤水呛到,不得不无情拒绝,“那倒是不必了。”
  “为何?”一听她这话,莲柳急了,开口问道,“小姐明明很喜欢的。”
  转眼间,他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噗通一声跪在林葳蕤面前:“奴才明白,小姐是气恼我上次对郁青不敬,这些日子莲柳日夜反思,知晓是自己做错了,日后奴才定会同郁青一起,好好伺候小姐,绝不做那等争风吃醋之事……”
  林葳蕤深吸了口气,决定快刀斩乱麻,说个清楚明白:“莲柳,日后若无事,还是莫来找我。”
  “再者——”她又道,“我不会纳你,也不会纳郁青,你不必多想。”
  她这句话并非气话,也不像是玩笑,而是陈述而出,林郁青磨墨的右手顿了顿,继而恢复了动作。
  “小姐…”莲柳眼角缓缓滑出一道泪痕。
  “你起来吧。”林葳蕤有些无奈,“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若是日后你无事再来我这儿打扰,就休怪我不留情面。”
  她的语气中,甚至隐隐含着些威胁的意味。
  莲柳心头一惊,一直以来,他都因为过去二人间的那些亲密,忘了她是主而自己是仆的这件事。
  而现在林葳蕤拿出训斥下人的威严,莲柳反倒噤声什么都不敢说,他只得恨恨瞪了林郁青一眼,擦干自己的泪:“是。”
  说罢,起身怏怏离开书房。
  桌上那盅鸡汤还散发着香气,林葳蕤自是吃不下,她扭头看向郁青:“你饿吗?”
  林郁青连连摇头:“那是莲柳特意给小姐炖的,我怎可染指?”
  “没事。”林葳蕤将汤推到他面前,“我再吃就要撑住了,你底子薄,正好补补。”
  即便这些日子在林府,林郁青原本单薄的身躯已经如同春日枝头的嫩芽逐渐舒展开来,甚至已经超过林葳蕤半个头,展现出少年人独有的骨骼硬朗。
  只是林葳蕤发现,大洛的男子皆以孱弱单薄为美,追求弱不禁风的飘飘欲仙之姿,明明正是蓬勃向上的年纪,却有意吃得很少,看着倒是好看,估计营养定然跟不上。
  林郁青不便再推辞,他接过汤盅,拿着汤勺细细品尝,唇角不禁勾了勾。
  莲柳当真是好手艺,不过他若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熬出来的鸡汤进了旁人腹中,不知会作何感想。
  想到莲柳,林郁青犹豫片刻,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执着汤勺轻轻转动,状似无意道:“小姐方才说…我和莲柳,您谁都不会纳?”
  “嗯。”正在低头看书的林葳蕤抬头,“你不信?”
  她只当林郁青是疑心自己还对他图谋不轨,忙急于澄清:“我病了一场,谁都记不得,对莲柳的感情自然是烟消云散,如何还能纳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你也一样,我现在照顾你是不可推卸的责任,绝无非分之想。”
  她语气诚挚,黑白分明的双瞳倒映出窗外一树梨花的白。
  林郁青一时失神,听见自己声音有些低沉:“小姐说的话…可是当真?”
  “我骗你作甚。”林葳蕤生怕他多想,突然起身到屏风后面,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什么。
  过了半晌,她端着一个小箱子出来了。
  箱子打开,里面厚厚一沓纸据。
  林葳蕤翻开一张道:“这是客栈的地契。”
  她又摊开一张:“这是典当行的契约。”
  接着又铺开,滔滔不绝道:“这是古玩店、这是画舫,还有杂货铺……”
  林郁青微微迟疑:“小姐这是何意?”
  “这些都是我林家的财产,这些呢,是当前我名下的。”林葳蕤开诚布公,“原本我打算,等你读写书识字了,再寻人教你如何做生意,到时候,这些铺子里你随便挑几家,后半生也应当过得无甚忧虑……”
  林郁青神色郑重,打断她的话:“小姐将这些东西让我看见,就不怕我禁不住诱惑,心生歹念?”
  “啊?”林葳蕤一愣,倒真是没想到。
  林家世代为官,又是名门望族,祖祖辈辈的东西传下来,反正都是她林葳蕤的,除了这些地契还有别的房契田契,金玉丝绸和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这点东西不过是九牛一毛,她急于澄清自己就拿出来给他看看,并未想太多。
  她自是不能说这些地契根本不算什么,只默了片刻后道:“我相信你。”
  又补充了句:“或许…你也不妨也试试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林郁青久久不语,片刻才哑着嗓音道:“我自是相信小姐。”
  砚池中的墨,悄无声息被一片落入的纯白梨花颤起波澜。
  林郁青的眸色浓得一如墨般化不开。
  自己,真的可以相信她吗?
  ——————
  转眼过了三月中旬,便到了太学开学的时候。
  林葳蕤从羽儿口中知晓,太学乃是官府所办的学堂,专为应试的贵门学女传道受业,学年仅有一年,若是过不了科举,便要回太学重新修习,这类学女,大多被讥嘲为吊车尾。
  很不幸,因为受伤昏迷不醒,原主错过了今年开春的科举初选,只有等待明年的机会。
  所以,林葳蕤自己就是这些个吊车尾之一。
  不过玉儿还是很好心地安慰她:“小姐不必忧虑,谢家那位小姐今年连科举初试都未能通过,照样被打回太学重新修习,这类人多着呢,不止你一个。”
  …………
  林葳蕤觉得似乎并没有被安慰到。
  到了开学那日,太学门前几乎被马车挤得水泄不通,门口由官府的侍卫把手,除了学子本人,旁人一概不得入。
  林葳蕤告别马车上依依不舍的老父亲,独自一人走进去。
  进门时,她注意到,那些侍卫腰间别的枪,似乎与林凛赠与自己的那把一模一样。
  唔…看来这速度还挺快,林葳蕤若有所思。
  她一个人拿着拜帖到了负责接待新生的先生门前,这女先生已经上了年纪,一头白发,用一只乌黑的木簪别起来,见到林葳蕤这张熟面孔,没好气地嘀咕:“怎么又来了?”
  足以可见,原主往日在学堂定然不怎么受待见。
  “有劳先生。”伸手不打笑脸人,林葳蕤厚着脸皮笑脸相迎,将拜帖递出去。
  “去书堂等着吧。”拜帖被人签上字,又替了回来。
  “是。”林葳蕤恭恭敬敬应道。
  书堂里约莫有二三十张桌案,来得早的学生皆席地而坐,或满嘴之乎者也摇头晃脑地背书,或彼此嬉闹,说是众生万象也不为过。
  林葳蕤微微侧头,和一个人对上了眼。
  谢韵之?!
  四目相对,谢韵之也认出她来,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姓林的,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谢韵之你别太过分。”林葳蕤一边防备着她,一边往后退,“你娘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一说起谢大人,谢韵之就想起被老母亲捏着耳朵上门道歉时的屈辱,更是怒火中烧:“林葳蕤,你存心找打是不是!?”
 
 
第16章 董舒   姑奶奶我请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去……
  林葳蕤深知以谢韵之的脾气,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偏生她力气还比自己大得多,眼见她起身要过来,林葳蕤忙四处闪躲:“这里是学堂,你怎可随意生事?”
  “少废话。”谢韵之不耐烦地地打断她的话,“爷们儿唧唧的,像什么样子,有种上来跟我真刀实枪地干一场。”
  林葳蕤自是不答应,幸好书堂内不算大,又有桌子做障碍,林葳蕤被谢韵之追着赶着,灵活闪躲开她的攻击。
  旁的学女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拍手喝彩叫好。
  只有一名姓董的学女忙将自己的书本砚台收好,生怕殃及池鱼。
  偏生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林葳蕤一个不慎,脚底打滑,整个人就摔到了她桌子上。
  “啪嗒”一声响,董舒原本摆放在桌案上摆放的白玉云纹镇纸被撞落坠地,碎裂成两半。
  “我的镇纸!”她哀嚎一声,悲不成声,“谢韵之,你个惹是生非的混世魔王,今日我非要替天行道,灭了你的狗命不可!”
  说罢,便放下怀里的书本笔砚,加入战场。
  谢韵之正巧上前将林葳蕤按倒就要动手,不成想半路杀出个陈咬金,同她拉扯起来。
  大洛的女子看起来虽瘦弱,却是家家户户都舞刀练剑,除了林葳蕤,没一个好欺负的。
  董舒顾不得她们的争执,拎着谢韵之的衣领就要找她报仇。
  纵然谢韵之也三头六臂,也难敌两个人的夹击,还不等她对林葳蕤下手,攻势一转,林葳蕤猛地挣扎,反将人推开。
  “打她,打她!”
  一时间看好戏的声音喧闹如鼎沸。
  董舒捏紧拳头,正要给谢韵之点颜色瞧瞧,陡然一道严厉的声音从书堂门口的帘子外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如同被人泼了一瓢冷水,原本喧嚣的书堂瞬间安静下来,变得鸦雀无声。
  唯独三人来不及收手,被人抓个原形。
  满头华发的先生手里还抱着考卷,怒目圆瞪,看着将书堂搅得一团乱的几人。
  “朴先生。”董舒自然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指向谢韵之,“是她挑事在先,才叫林葳蕤撞碎了我的白玉镇纸,还请先生做主。”
  “做主?”朴先生瞥了眼地上碎开的玉镇纸,冷哼一声,“只怕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先生,似你这般莽撞,天王娘子也不敢替你做主。”
  听出先生的言下之意是指责自己不该主动动手,董舒低下头,规规矩矩的模样:“先生明鉴。”
  “你二人呢?”朴先生又将目光转向林葳蕤与谢韵之,“你们俩可有什么要说的?”
  “学生没有。”谢韵之就算是胆大包天,到了先生面前,也还算老实。
  “我也没有。”林葳蕤摇摇头,反正该说的董舒都说了,她现在再到先生面前告状,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既没有要说的。”朴先生走到书堂前方,“那就都先坐好。”
  等几人都坐下后,朴先生才开口道:“此事先给你们三人各自记过,若有再犯,便驱逐出太学,永不得再入,你们可服气?”
  “是。”整整齐齐地三声答应。
  朴先生摊开抱来的卷宗,声如洪钟,开始训斥这不省事的一堆学女:“老身自蟾宫折桂,被圣上钦点为状元,命太学授业三十年有余,从未见过尔等顽劣之徒,区区科举,竟难如登天……”
  林葳蕤听得晕晕乎乎,听出来大致意思,就是说她们是她带过最差的一届,没一个中用的。
  先生唠叨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命人将考卷逐一发下去:“这是科考的卷子,你们再看看,为何会没有考过。”
  没想到一上来就是摸底考,林葳蕤心头一紧。
  这些日子,她虽然自己在家中也有学习,但终究挂羊头卖狗肉,看的是一些闲书,不知应不应付得过来…
  然而试卷到手,林葳蕤更是看呆了眼。
  她原以为,科举无非是些四书五经文章策论的东西,万万没想到这大洛的科举试卷,与现代的试卷有几分相似,按照分值计算成绩,简直就是包罗万象,无一不细密。
  医术药学、天文占星、数学筹算、诗词歌赋、律法规度、力学热学,就没有不涉及的。
  其中占比最大的,竟然是艺术药学和数学筹算,加起来足足占了六成。
  林葳蕤反倒松了口气。
  要知道,她在现代学的,正好就是中西医结合专业,除了像西医一样要给人做手术,中医的药材配方穴位也一一悉知。
  数学更不用发愁,从小学背九九乘法表到大学里的微积分,林葳蕤都是年级之中的佼佼者。
  且现代的知识,比古代的要难得多了,相比之下,后者甚至有些小儿科。
  因此与旁人的抓耳挠腮相比,她倒显得游刃有余得多,挑自己会的东西,笔尖蘸墨,慢慢回想起来,将答案写到纸上。
  一缕缕檀香从香炉中逐渐飘散开,书堂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叹气声。
  唯有林葳蕤一人从容不迫,右手执笔,唰唰唰地在纸上写字,偶尔停下笔咬住笔杆思忖片刻,又继续作答。
  坐在她后面百无聊赖的谢韵之瞅出不对劲。
  这林葳蕤往日在太学中,明明跟自己一样,也是不学无术之徒,怎么突然间,就变了个样,还像模像样的?
  她当真是在答题,而非瞎涂乱画?
  谢韵之心生好奇,侧过头探起身子,想看清林葳蕤在干什么。
  然而还不等她看清,“啪”的一声响,戒尺落到她谢韵之的桌案上,朴先生板着一张脸:“举止端正,不可左顾右盼。”
  她可没有左顾右盼,不过是朝前看,谢韵之心头反驳,只得在原位坐好。
  林葳蕤正沉浸在自己的解题思路中,被这番动静吓得浑身一震,笔端一划,在纸上落下一道痕迹。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