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小溪为白小姐……
原来这年轻人不是小溪的对象。
白文则敛住了审视的目光,还是有点奇怪:“你称呼小溪,称作小姐?”
“是,白小姐的男朋友才是我的雇主。”
安文眨着,将两位长辈面上的惊怔看得真真,耐心等待,果然,白文则的脸色变化起来,站定了:“你是说,她有对象了?”那么,最关键的一道问题,必须得问明白:“小溪谈的那个对象,他姓什么。”
安文一笑,照先生嘱咐的说:“雇主的信息我不能泄漏,这是行规。”才道:“叔叔阿姨,你们叫我小文就好,我已经把酒店订好了,用餐的包间也订好了,这天儿热,不如等白小姐下班,有事儿到那时候再商量。”
白文则想了想,认定了这小文越瞒越有问题,不知为什么,更心神不宁,携着妻子不再发一言。
一出动车站,夫妻二人上了一辆看着便不菲的轿车,连最终他们抵达的酒店,也一看便是极其豪华,齐慧比丈夫要稍微镇定,撑到了饭菜被服务生端上来,有一盘菜被盖着,摆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
那服务生一揭盖,露出面团捏成的“小熊”。
烘烤后的“熊身”被切碎,每一碎块大小相近。
白文则腾地站起,差点没掀了桌,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沿着桌子淌了他一腿,不烫。
盯着那“小熊”,他眉峰越拢越紧,惊疑难安。
当服务生拿来纸巾,他指着那小熊面包,语声些微发抖,问:“这是什么菜?”
服务生只笑:“先生,这是夹心果酱面包,夹的是草莓酱。”
“本来,我们酒店是没有这道菜的,但临时受人所托,让我们给您二位上这一道,别的,我们一概不知。”收拾好桌面,留下一条干毛巾,让客人可用来擦拭裤子,服务生离开前,略躬身。
“祝您,用餐愉快。”
第二十章 【淮淮】 签字
丈夫的情绪来的异常激烈, 自他碰倒了茶杯起,齐慧的心一直提着。
此刻,包间里静得叫她发慌, 而丈夫拿着毛巾站着,至始至终一言不发。
纵使明白,若是有他不想说的话, 那他是一定不会说出来,齐慧想忍着不问, 却到底耐不住蓬勃的好奇,问:“怎么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脸色这么差。”
白文则本想着带妻子离开,可桌上的菜肴, 有好些是妻子爱的,他看着, 将身上的水简单擦擦,心绪也平复的七七八八了, 便坐下笑:“没多大的事。”不管妻子张口欲言,他道:“等小溪下了班,我是得好好地把事儿跟她谈清楚, 问清楚,在这之前, 我们就先吃饭。”
他总是这样。
遇见什么,总怕让她知道,怕会刺激她, 对她身子不好。
齐慧心想着,决心不再理丈夫。
偏偏不凑巧,他们惦记着的那头小白眼狼, 时至夜里七点,还在伏案整理辩论材料,陪伴着她的,只事务所外的灯,灯泡嗡嗡地闪了一闪,伴着铺开的暮色,亮起了昏黄的一团。
傍晚的风暑气渐少,卷入窗缝,拂得人昏沉,就在她支不住脑袋,往桌上磕去地一刹那,指线修长的手接住了她,室内也开着灯,小姑娘睫毛颤了颤,怔愣片刻,睡眼微朦地浅浅坐直,仿佛世上模糊成一片,注意到他腕侧流泛的浅冷苍白,一时也觉得夺目。
事务所内加班的仅剩下她,她前不久便关了空调,红着小脸,额边几丝软发让汗水濡湿,成一缕缕。
“陆淮深……?”
她半是不清醒,口头问着,见他压下了身,她自觉地攀住他肩膀,让他揽紧,借由他起身的力道她慢慢站稳。
耳边,是他愉悦失笑。
白霁溪红着脸,真想撤开了手把他一推,奈何小腿麻着,被钉进细细密密的针似,一动就难受,倒是他,兴许才从车中出来,身上带着股空调的凉,仿佛一枚玉珏明湛,她忽生出想放在手心把玩的念头。
正胡思乱想,他用着湿巾,擦拭她脸脖上的汗,清洁她唇瓣,过后,低低琅琅,缱绻的唤:“阿霁……”他唤一声,眼底的光亮一分,灼人的光华溢绽,燃烧着墨般,轻轻的呢喃温软:“阿霁。”唤的她净软脸颊浮了热,作势挣动,他才静下去:“今天,我们不在家里吃。”
她听了不由怔住。
毕竟,这人连她一日三餐都要包管,眼下忽然说要带她出去,对于她的惊奇,陆淮深低头,沾沾他家小云团的睫毛尖,声也低了:“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不能放手,不能放开我。”
便在去酒店的一路,她光是琢磨着他这一句。
酒店的走廊金碧辉煌。
白文则坐立不安,就出来透透气,不经意抬头,难以置信地眼前便一黑,就见不远处的女孩着短袖式衬衣,细白胳膊下,小手被她身旁的人攥牢,一腔暴跳的血这会轰轰全涌上来,还能勉强冷静,咬牙切齿地打量拱了她家白菜的是何种禽兽。
发现,那禽兽生得仪表温正,漆眸低垂,一直低低静静地凝视着小白菜。
相隔十多年,白文则暂时无法断定她身边的是否是陆淮深,但随后,想到下午那捏成熊模样的面包,情形至今在脑海循环,他深吸一口气:“小溪!!!”
他一喊,包间里的齐慧也跑出来,叫着:“小溪来了?!”
走廊上凝寂了一瞬。
隔的不远,白霁溪恍惚间以为听错了,当真真切切地看清楚,她一时全凭着意识,笔直地要跑过去,忘了她被人牵制着,那人低声的念:“阿霁。”
她双眼隐忍的通红,已经使出全力地抽手,越用力,眼眶荡出越多的烫汽,陆淮深的脸色无声地转向寒沉,唇角却勾了勾,扣上她的腰往独立包间里带,狠狠地阖上门,砰的一道响。
走廊上,及时赶来的安文将白家父母拦住。
包间房门沉厚,隔绝着一切人声。
连同父母的声音一样被厚门隔挡,只能听得隐约,白霁溪胸腔鼓胀的疼,无法纾解的将近爆炸,趁着他关门咬他的肩,咬到有血气渗入齿缝。
他毫不觉疼,反把她托抱。
裁纫合适的女式西裤,包着女孩的臀,圆柔绵软,他托抱着握拢,掌心的温度轻易穿透,烫着她,他也被她烫着,心脏震得百骸颠簸颤栗,将她放进座椅,他的声音沉沉落在她耳畔:“又不乖了。”
望见她依然红着眼,晃漾着流光倒映着他,陆淮深的心蓦然微软,静默着,笑道:“阿霁的母亲,这一年来,身体似乎一直不好?”
“如果让她知道,我姓陆……以及我家里曾经做过的生意。”
那母亲,肯定受不了这种刺激。
白霁溪不敢想,是,父母不可能接受他,她想过,让父亲出面来打消这人的念头,但这一方法冒出来,她稍微一想便否决,以他的疯魔,他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最终只会令她的家人更加烦乱。
眼前,他起身:“进来。”
门从外打开,她扭头,见是安文推门入室,没等她多看一眼,陆淮深罩住她的眼睛,带着她的脑袋转回来。
他腕侧清淡的沉木香,他放下手时,那香气流动,伴随他的指刮了一刮她鼻梁,香味短暂地留在她鼻尖,而他声色渐凉,淡淡的蔓延沉郁:“阿霁。”
轻轻地一声,白霁溪完全读出包含的醋意。
她低下脸去,谁也不看。
这边的安文,目光更不敢乱瞟,来桌前呈上透明文件袋装裹的文件,附上钢笔,再以迅雷之速飞快地退出去关门,让满室恢复寂静。
“只要你签下它,对伯母,关于我的身份,我不会透露半个字。”寂静中,陆淮深抽出文件,消毒了那支钢笔,将笔放进她手心,指着签名处,柔声:“阿霁,在这里签字。”
白霁溪一动不动,盯着文件标题,每一个字都是粗体加黑,格外醒目——
结婚协议书。
她怔怔盯着标题,他低声轻语,搅得她情绪渐渐混乱:“签下它,你就能出去见伯父伯母。”
捏着文件,指尖隐隐发抖,吃力地从塞满浆糊的脑中挤出对他的形容,“你真是疯了!”起身烫手似地丢开了文件,父母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满心全是在父母身上,干脆利落,握上门柄,扯不动。
她使出再多的力气,门纹丝不动。
身后他的电话铃声响,她徐徐转身,男人白衬,肩上的一点血迹让暖灯衬的诡艳,他拿着手机,按下接听,又按了免提将电话里安文的说话声放出,安文正愁:“先生,那位齐女士一直在那哭,劝不住,她的药还落在了他们住的那房间里,我已经派人过去拿了。”
背景音嘈杂,传出白文则既担忧妻子,又一边耐不住暴怒冲着安文吼骂。
陆淮深拾起桌上的文件,走近她,“阿霁。”
她是律师,自然对结婚协议了解的透彻,结婚协议书一般是婚前,或是婚姻关系存续期间签订,纵使在婚前签订协议,那也不代表着他们即刻具备了夫妻关系,要确定合法关系,还是得领证,所以这一份协议,实际上是双方约定。
协议的第一页,白纸黑字的写着,“男女双方要绝对忠诚”。
她看得眼皮跳的疼。
不论他是想拴着她,还是出自别的目的,总之,她有机会后悔,于是不再迟疑,接过笔刷刷地签名,不忘看看旁边他的签字,笔锋仍然隽长,略有用力,一笔一划皆是认真明了。
协议落定,没等她把文件拍他胸口,文件便被他小心地抽走。
陆淮深在她签的名字周边,细缓的抚过,她心里还窝着火,唇动了动,冷意汹涌的唤他全名,刚念到“陆淮——”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让他咬到了颈。
他重重地碾磨,护着她的后脑,手垫在房门上,摸索着关灯。
不见五指的漆暗,衬托人的感官无限地放大,他咬着她颈皮,含咬着,她那片皮肤酥麻的要命。
两次三番她想抬起膝,拼死地只想踹开他,却让他长腿掣肘的紧紧,他微用力地逮着她下颔一咬,痴迷地拖着她温存,渐渐,才抑住了上涌的狂热,紧贴炸毛的小云团。
白霁溪抵在他的怀里。
狐狸蠢蠢欲动,尾巴温温柔柔地缠她,蛊惑着,又恍似梦呓:“我名字,第二个字,换叠音。”
她心跳的厉害。
许是被他气的,可是咫尺,门底下的缝将走廊的暖光透进,晕上他的颈,光斑模糊,他姿骨清净,喉结微微动着也难耐暗涌,薄唇微启,咬的她脸颊正着。
他要她叫他……
淮淮?
模糊而熟悉的感觉只闪了一下,白霁溪不敌他气力,原地喘息着胸脯起伏,一身的冷意,只指尖还在颤:“我就应该,答应你父亲那管家,让他把你遣返。”
他不过,生了她最是喜欢的那款皮相,所以她中了邪似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
但也到此为止。
暗光朦胧。
彼此的气息交缠,她屏息,窒着了自己更是觉难受,他唇上水泽柔湛,微乱地喘着浓稠的热气,闻言,他来蹭她,“阿霁去哪,我就在哪。”
忽略她越来越重的挣扎,小云团急促起伏的胸腔,每一寸柔软抵着他,令他喟叹:“再抱五分钟……”声暗着,连带气息抽搐,溢着一声比一声焦渴绵长的唤,想将自己揉进她骨血。
有一种再难抑制的癫狂。
第二十一章 【决定】 冷战
心跳的有点快。
甚至双腿也还是软的, 她将发圈解下来,放散的长发带着弯弧,长度正正好好能遮全颈间他留下的痕迹, 她努力不为所动,可迎着走廊的灯,那片痕迹犹存着他唇齿的灼热, 被掩在发间,兀自的灼烧。
放她出来前, 那人亲密抵在她颈间轻咬,提出的全然是要求。
“要尽快回来……”
“我不想一个人用餐。”
不知女儿的思潮是如何在起伏, 但看她进包间里来,抬着手揉着发梢, 偶尔抬眸,露出的目光虽然清亮, 但显然心思不在这里,见母亲无碍, 她神色松了松,坐下后又微微地垂着脸,白文则不满极了:“小溪!”
他一站起, 齐慧急忙把他扯着,“有话好好的说, 急有什么用。”
“爸。”
如是上庭,女儿气息微厉,不再是从前那般再好糊弄:“小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很多事我记不得了,你们说我是健忘,我觉得不是……真实原因是什么, 为什么你一直不愿意告诉我。”
白文则闷在肺腑不断淤积的怒气,一霎那,如鲠喉头,鲠着,他也就咽下,撑着桌慢慢地坐回去,不与她目光交汇,只低声的道:“……工作可以再找,就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全部回家。”他拍了板,仍旧有点发虚,觑见女儿果然不是从前模样,她正在那定定地凝视他。
别说是白文则。
监控器的另一端,听了先生未来岳丈的这一句,安文一样慌着。
镜头正正藏在白小姐所在的包间,人难以注意的角落,却能将那一室情形一网捕尽,也幸好,从电脑屏幕上,唯一的那小姑娘无波无动,神气清浅,与先生的神态如出一辙。
甚至,当白文则拍了板,她意态清适的提起筷子夹包子来吃,小小的咬上一口。
而,屏幕这边,先生端挺,眉骨温隽,沾染了愈柔的笑意。
是白小姐此时不知的温存。
安文明了不能再往小姑娘身上多划去一眼,遂垂眼询问:“先生,需不需要我再叫点保镖上来?”
事关先生家事,最是不好处理,毕竟他们这些先生的下属,不能真的对待先生未来的岳丈动粗,也只有派更多的人拦着。
陆淮深未言。
与此同时,监控里突然有了动静,是那白文则坐不住,携妻女哗地推开门去走廊,安文心神一紧,同时行动,连忙赶至走廊去拦人:“白先生!”
听安文一口一口的“白先生”叫着,白文则的态度丝毫不客气,他是看出来,这些人其实不敢碰着他,胆量越大,正预备硬闯,这时,余光所及,准确对上晃人眼目的那道身形,那人伫停灯下,清冷初融:“阿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