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说,每个人的手印和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
拿起颜色斑斓的手印画,那时候,阿霁的眼睛弯成桥,稚气也温软:“这是我的痕迹,要送给独一无二的淮淮。”
每一字,甜的穿肠蚀骨。
“阿霁……”
贪恋尝过的甜,拥着她极力地相缠相抵,他衬衫皱了,气息也乱了,薄唇的血色微微和缓,溺在她脸颊的软里,喃的温柔也痛楚:“阿霁,不要再跑了。”
楼底下骤然有怒骂声爆开。
怀中的小姑娘瑟了瑟,第一时间往他胸口躲,他眉目浮笑,抚抚她发顶拥紧:“把耳朵捂好,闭眼睛。”小姑娘照做,然后他下床,展开薄毯将她盖好。
他听得清楚。
楼下那正发着狂的,是他四叔的长子,陆博。
名字为老太太所取,有博学之意,可惜,因着四叔做的是犯法生意,四叔这长子耳濡目染,书念得不多,行为向来没个规矩。
此时此刻,陆博衣着革履地坐好在餐桌边旁,正冲着管家骂着:“我让你们给我做点好吃的这很难吗?!你杵在这是没听懂还是怎么着?怎么,看我爸一倒,你们各个都在这给我甩起了脸子?”
管家但笑起,只是不语。
他这笑容,无疑火上添油,陆博拍桌,下一秒,来不及收回的手背传来剧痛。
痛得他当即爆起粗口,原来手背让餐刀刺穿了去,刀尖贯穿了他的手,陷进桌面浅表的一层,那执着刀柄的人,指骨肌肤由银白的刀光笼罩。
血水渗透桌布蔓延。
陆博忍着手上剧痛,每挣扎一分,那刀深入他手肉一分,伤口就不住地流血。
“再发出噪音——”气压寒沉,陆淮深执着那一柄餐刀,轻描淡写,拔出放回桌面,洁白桌布遍布着血迹,“我割了你手筋。”
第二十三章 【裙子】 想逃
陆博自小, 最畏怕的便是他的这位堂兄。
小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这从来安安静静的堂兄或许没有脾气, 直到他偶然的,触碰到堂兄的逆鳞——那白家的小丫头。
小丫头初次来访公馆的那日,他不过掀了她的裙子, 就这么一桩小事情,在当天里, 当着老太太的面儿,那安安静静的堂兄猛然拿刀扎了过来。
没想, 这一次,又是这公馆内, 又是陆淮深,陆博捂着鲜血直流的手, 惨淡脸色强撑着一点笑,难藏狠厉:“你们别得意。”可声量到底是变得小了, 没发出怒吼那般程度的噪音,他离开的也轻,走出几步, 实在难以咽气,才又转过身来扬起笑容。
“这么多年了, 不知道白家的那小丫头长的怎么样了,是不是还跟以前那样,又嫩又白?”
他伤口有血滴落, 跟着他,从餐厅流淌了一路出了门去。
四下里静了静,蝉声此起彼伏地回到耳中。
餐厅盈着明亮, 老人不动声色,将花纹地砖上殷红的血迹打量,目光徐徐地扫了一圈回来,不出意外地瞥见小少爷垂放身侧的手,骨节苍白,衬得起来的青筋骇人。
老人语气如常:“白小姐来了。”
陆淮深的手才一顿,连忙松了开,她果真站在楼梯上,略蹙着眉,散发着惺忪的倦意,空气掺着薄薄淡淡的血腥气味,他疾步上前,不无僵紧:“阿霁什么时候下来的?”她全无反应,好一会,慢吞吞地抬头,只是说:“我想洗澡。”
她换洗的衣服他没有带过来,拿上他房间有的,一手始终紧紧牵着她,不知怎么,她沉默的跟一只小尾巴似得,任由着他,即使陆淮深轻声的问:“饿不饿?”她也只会颔首。
然而,当他做了吃食回来,小姑娘洗净了套着他睡衣已然睡的酣甜,在那团着被子。
淋浴间遍布着她使用过的痕迹,洗脸池台上的香皂便是湿漉的,想来,阿霁没有内衣可换了便把穿过的拿香皂清洗,用吹风机烘干了再穿,可衣服之类,她放在了洗衣机里正洗着。
心下轻愉,他笑了。
阿霁……
已经放开了手脚,不再同他客气。
蝉声在耳边忽远忽近。
他枕头软,令小姑娘的脸颊浅浅地往里陷,窗前大幅的窗纱雪白,日影点缀,迷离也温暖。
她仿佛睡不够,梦中全是人,血水四处蜿蜒,白霁溪的心跟抽紧一样。
她眼看着少年背对着她,手握着刀狠狠扎进了另一男孩的手臂,随后,那受伤的男孩倒了下去,伤人的少年却不罢休,一刀,紧接着又一刀,辨出她走近的步声,少年后知后觉,动作倏然地僵滞,转身,四目相撞,他清隽的面上明显的划过惊惶神气。
她强自镇定。
指尖冰凉,拽起少年:“别生气了……他就是,把我裙子掀了那一下。”
话是这么说,她从来没被人欺负过,回想裙摆被人掀起的那刹那,她那瞬间的脑袋是一片空白,只知道死死按住裙摆,气的幼细手臂直发抖。
当眼见少年替她报了仇,他脸庞,衣服上全是血点子,她默然,拿手帕先给他擦,眼珠转了转,打量一旁肃冷至极的老太太,老太太刚指挥佣人将受伤的男孩抱了出去,客厅仍一团乱糟,少数的佣人清理着血迹,她于是上前:“奶奶……”
手被少年急忙扣紧,他微微拽了她一把。
似乎,少年以为她是向老太太提出想要回家的意思,她笑笑,悄声的对着他哄:“别担心,我今天不会回家的,我就是想和你奶奶求求情,让你的奶奶不要打你。”
少年抿紧的唇角才松了,忍俊不禁。
眸眼如墨,容着微灼的星辰。
她看了一眼,便是梦醒。
醒过来时还恍惚了下,正正地与梦中少年一样好看的眼睛对视。
只这双眼睛比梦中少年的更暗,深处汹涌,染着沐浴过后的水意,她稍稍有些透不过气,仿佛由一种温润,深邃的潭水包裹。
见她眼底渐渐清明,有寒意泛开。
他痴痴地看她:“阿霁醒了……”不顾她意愿,含着尾音温柔喂入她的唇。
白霁溪是记起了正与他冷战中,抵着他用力推,感受到男人沉下身,压制过来,她心底的抗拒凝成密密的冰锥。
可他顾不上了,沉溺着追逐她软热的舌,翻搅出水声,她越是不愿,他越是深入地扫荡,当她不再挣扎,他也就慢了下来。
他厮磨的力道柔和,彼此的感官愈发细腻,她连身子也轻轻蜷起,他轻作试探,指尖挑开她衣摆,似是安抚,曲起指蹭蹭那软嫩的肤,难忍着体内排山倒海袭涌上的渴求,借着她胸前的衣襟松敞,他难耐拥紧。
温香缕缕,缠得他四肢百骸疼的发紧。
“陆淮深……”
被他一直困着,她衣服皱的没眼看,跟衣衫齐整的狐狸大相径庭,狐狸愉悦极,温柔的回应,“阿霁。”
他呼出的热气毫无阻碍,一寸一寸地清清楚楚渗进那衣襟的缝隙里,烫过雪白柔满,终于,他薄唇烙下,流连最是甜的柔满间。
令她一颤。
堪比一记闷锤敲得人惊醒。
趁他沉迷,拼尽全力地挣脱逃出,白霁溪惊慌下床,想拎起包就走,但找了一圈没能找着自己的包,转而去开门,握住门柄用上再大的力也没能扭的动,身后,他解释:“门从外面锁了。”她听了,没有转身,固执地握着门柄。
小云团像是一分一分地绷紧。
明知此时的她一碰就炸,陆淮深直接就拦腰抱起,她果然炸了开,反手击中他下颚,他紧紧地制着她,想抱回床上去,她才一沾被褥立刻挣扎着起身,气急败坏,光线晦暗里那杏眸漾了水光,“陆淮深!你想做什么?!”
小姑娘气的急起来,也拨得他心头颤动。
阿霁失忆太久,既然她能回想起那张画,那这一整幢公馆,一定能够勾起她更多的回忆。
于是整理她衣襟,“我已经和阿霁的上司联系过,替阿霁请了假,我看过,阿霁接手的那案子会有点复杂。”
他的这一个动作,他的低眉浅笑,小姑娘怔了怔。
灯光倾泻晕着他的手骨轮廓,她低着眸凝视,像临近了羊脂玉,隐隐觉出一点玉质的柔泽,听他说:“伯父伯母那,阿霁更不需担心,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回京都。”
房门果然是从外锁住,因为随他话音落下,门外开门作响,就见老管家伫在门外,一手托着餐盘,交给陆淮深。
老人家走后,她有些失神。
窗纱上日影不在,台灯暗暗的勾出年轻医生的侧影,芝兰颀长,她不动声色地,故作柔顺的等待他布置碗筷。
这房间里,柜子上陈列的发卡,手帕,她一觉醒来,依稀有了印象,那些应该是她很小时候的物件,回忆起当回国来上班的那段日子,每一天,被他纠缠,被他跟踪,他的反侦察技巧,脾性的温然与细致,那每一日她过的胆战惊心。
以至她至今觉得,这一类人尤其危险,样貌上偏偏又极具欺骗性。
梦里的情形她记得不清了,尽管有无数的困惑,但她下定了决心,下一步她应该找到手机,逃离他。
夜晚的十二点整。
夜色朦胧里惟有老式座钟的钟摆,自动地敲出“铛”的一声。
又“铛”的一声,穿透地板回荡在地下的暗室里。
而暗室,足以封闭住任何动静,哪怕陆博喊的嗓声哑透,没有了力气,黑色的布料又缠着眼睛,他能感受到的,只知道有条粗绳,将他从头到脚地捆在椅凳上。
他试过起身,整个人一下连带椅凳地往前跌倒,再不能起来,等到终于来了人扶他,他要缓好一会,才能慢慢地回过神。
这边,令人扶了他起来,老管家转身又让人拎来漆黑的皮箱。
那箱子不大,装着的尽是手术器械,老人家看向身旁,笑唤:“小少爷。”携着多余的人再退了出去,于是潮气寒冷,陆博打了个颤,终于明白,几乎不由得生出一身的冷汗:“陆,陆淮深?!”
屋子一片沉寂。
陆博歇斯底里,爆出的粗口没坚持一会,手上剧痛。
他原本有只手受了伤,血肉模糊,刚作好处理便被抓回来,到现在,他另一只完好的手又被划伤。
这次,却不知为什么,那刀,只沿着他掌心轮廓划了一圈。
那手术刀薄而稳,轻而易举地划出漂亮的血线,一珠珠的血渗出血线来,陆淮深轻搁下手术刀,用器皿装盛对方滴落的血,积攒了一定毫升,将它放进对方的西装口袋,“这地下室没有水。”不慌摘取手套,他行至桌前,扶着桌在桌面轻轻敲了敲,“所以这三瓶血,应该够你支撑两天。”
走近了陆博,声清淡微扬。
“你最好不要休克。”
当陆淮深出了地下室,被门外的老管家等的正着,老人有点唏嘘,陆博作的恶太多,只是犯的那些事一并让陆四给揽去了,陆四是想着反正自己坐着牢,左右逃不出去,不能再赔上儿子。
幸好……
像是小少爷,自小被白家的那小丫头管束着,从来有分寸。
正在欣慰,小少爷的声音蓦然低低泛起:“明天早上,我去购买食材。”老人家怔了怔,庭院的地灯莹白,见小少爷如是自语,念得轻,存着疼宠:“今天晚上我做的菜,阿霁没吃多少,可能是食材不新鲜,她不喜欢。”
管家嘴角立刻动了,可稍作犹豫,选择噤了声。
厨房里的食材是他亲自把控,不可能不新鲜,再者,小少爷的厨艺他是有见证过,放在以前,白家小丫头那简直喜欢的不得了。
听少爷又呢喃:“她看着我的次数也比昨天少。”
第二十四章 【蝴蝶】 寒冽……
雨雾渐起。
到了早晨, 天是一种朦朦的青灰色,卧室里更暗,邵母开了灯, 一开窗子,才知窗外是下雨了,雨势变大, 彻底散了连日来的暑热。
这样的天气里,她放轻了脚步去洗漱。
本来一贯早起, 洗浴间仍在走廊上,她没来及进去, 听见了餐厅那端有点动静似,不由惊了惊, 果然,餐厅的墙上一抹暗白的天光, 光里有他的剪影,隐隐是正坐在餐桌前, 当她唤:“汀渝?”
那剪影一顿。
“汀渝?”邵母奇了,儿子平常最是贪睡,可此刻的天不过刚蒙蒙亮的样子, 便去瞧他的神色。
他似乎真没睡醒,掐着半截的烟头放入烟灰缸碾熄了火, 转收拾起桌上的碗盘,而灶台上,锅也没洗, 邵母从里拣出烧焦的排骨,她一尝,连忙“呸”出来, 跟在儿子身后想问个明白:“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大早烧起菜来了?”
她这儿子,自小到大对做菜没兴趣,今儿倒好,要是厨艺他也能学会,以后她跟着能省心不少。
“你要真想学做菜,妈就教你,像你刚才做的那排骨,盐要是再少给一半,那味道就刚刚好呀。”
得来的回应却敷衍极了。
他一边回房,关门前鼻音浓沉的“嗯”了声,又低声道:“我再睡会。”就关了门。
吃了个闭门羹,待邵母反应过来,气的笑,“这孩子……”
虽然下着雨,天却渐渐地发亮,隔着门,半晌,母亲含着叹息笑:“你是不是想到了那一次,就姓白的那丫头和我们坐在一桌,她别的菜没吃多少,我烧的一盘小排骨她倒是吃了许多……”连邵母想着,忍俊不禁:“你要真是想学,等你睡好了,我教你。”
一时间,雨声密匝。
他眉骨的轮廓模糊着,听着雨,拿起枕边的书把眉眼盖住。
天色尚早。
陆家的公馆这儿,同样被遮掩在层层的雨幕后头。
却与邵汀渝相反,她既然起了床,无论如何都不会睡回笼觉。
说来奇怪,她有些择床,昨晚这一觉却酣睡的直到天亮,在心里思忖着,她手没闲着,将窗帘束好,看着窗外,有一只蝴蝶正栖在窗的玻璃上,像是在躲雨,白霁溪觉得惊奇,于是寻来纸巾将它翅膀轻捏,小心地拿进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