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深抬手,轻碰她脸颊,她也是微微一躲,叫他的眸色沉了。
不用先生吩咐,安文自驾驶座直接下了车,躲得远远。
车内静谧。
静不过须臾,她被径直咬住了唇,那人是很轻地咬,指间的力道却很重,按着她的后颈令她被迫的承受着他啃啮,激的她脾气跟着上来,越发觉得抵触,抵抗着他,逐渐尝到了他喂过来的血腥味。
起初,白霁溪怔了怔,没有感到哪里疼,后知后觉,觉出了是他受了伤,是他自己咬破了舌头。
车厢内暖和,窗上便覆着薄薄的水雾。
她双手按着他肩膀,目光模糊中,尝到的血味越发浓烈,映入眼帘的他却一身矜骨。
直到她不再抗拒,陆淮深才柔了力气,蹭她的唇,他那微扬的薄唇全是血,散出的气息便病态的愈发。
他问:“为什么生气?”
她不答,只感到心悸不已。
不清楚是害怕,或者是别的,头皮发麻,凑近他,舔了一口他的血,指尖抑制不住地蜷起。
早餐她没有吃,他做了三明治,用了她喜欢的草莓酱,先让她喝了温水,等她吃起三明治,他一手握着她的腿,在那按摩着。
安文这时候折回到车里来,进了驾驶座。
就听车内惟有白小姐用餐的动静,那动静也显得静悄悄的,他一时不免摸不着脑袋,不清楚先生与小姐,这算是和好了,还是白小姐心里依然存了点别扭。
虽然是清晨,医院的主楼仍有许多的人。
将阿霁留在办公室,陆淮深着手去准备手术。
这一台手术是陆三请求他接的,因为患者不是普通的人,是陆家的一位熟识,不久前出了车祸,伤势偏重。
阿霁喜欢看他救人。
当他离开办公室,白霁溪一股脑地就在沙发躺下,沙发上她常用的枕头没了,那狐狸留给她的只有他穿过来的大衣,让她充当枕头。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枕着他的衣服,呼吸之间,似乎空气里的每一处缝隙,都让他的气息填满,令她反而睡不着,而平时睡不着时,她会将枕头抱住,这么想着,她怔怔地,慢吞吞支起身。
面朝着这衣服,再松了手,整张小脸跌进了他大衣里。
她一点声息也不发,懒懒洋洋。
门被敲响,她不想动弹,那敲门声第二次响起,白霁溪被扰的不得不起来,走过去开门,对上了一位不认识的医生。
医生站在门外,嘴里问着:“这是病人的CT片,等陆医生回来了你让他看看。”CT片交给她的同时,又往她手心塞了一张纸。
那医生走了,白霁溪关门之前,瞧见了不远处靠着墙而站的安文,他打了个哈欠,似乎精神不是很好,她便小心地攥紧了纸条,神色如常,关上了门。
背对着房门。
将纸条细细展开,上面的笔迹她认得,来自邵汀渝,落笔仓促——
“405号床,救他。”
落款果然是邵汀渝三个字,她于是把纸条折叠,撕碎了丢到窗外,放好了CT片,转过身重新去开门。
安文见到她出来,顿时精神一凛,忙跟着她。
哪知,她竟然是朝着住院部过去,安文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瞬间了然。
那姓邵的一定是寻了个法子联络上了白小姐,遂一边跟着她,安文边拿手机出来,吩咐守在医院周边的保镖,尽量的把邵汀渝给搜出来,而他自己,跟着她到了住院部的电梯里。
见她先是向护士问了路,随后她就找着了病房。
白家的小姑娘,全无犹豫,推门而入,面对的却是空空荡荡的房间。
她看了一看,转身,望定身后垂着眼皮的安文。
她出声:“人在哪?”
安文不语。
白霁溪上前一步,冷冷的道:“致使车祸发生的那个肇事司机,叫阿远,是邵汀渝的朋友,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就是405号床的病人。”
既然邵汀渝来向她求助,那事态要比她想象的严重许多。
遵照先生的意思,安文尽管赔着笑脸,一派恭敬,撒着谎:“白小姐说笑了,我是真不认识,这405号床的病人他是谁。”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
“我最后问你一次,人在哪。”
第三十二章 【抵抗】 如荼
保温瓶里有银耳羹, 缀了红枣,热气扑扑的。
立秋之后,他做的小食与夏季不再一样, 她拿小银匙慢慢地搅了一搅,吃了几口,满嘴的清甜, 再是百无聊赖,等着他回来。
秋日的日光, 沁着特有的清凉,她就像出了神, 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许久,摩挲着银匙柄上洁白的云, 小小的图案,也会令她想起他的白袍, 抚摸着银匙的指腹就不由发烫,想着, 以那人的性格,她即使生气,也拗不过他。
临近正午。
终于, 门外传进他的步声,令原本还昏昏欲睡的人儿一惊就醒, 忙跑到窗前站好,就盯着窗外,刚站稳, 他开门走了进来。
小姑娘凝神就竖起耳朵。
窗的玻璃能折出倒影,她看见,他先是将医袍挂起, 然后洗净了手,朝她走近,眼见他越来越近,修长的阴影从她的头顶罩下,他俯下身,气息悉数落在她脸畔。
随即,抬手越过她,将窗帘重重地拽过拉上。
没有了窗外的光,男人微抿的唇线清晰入目,从玻璃折映,比玉要冷。
白霁溪见了,立刻想要逃出去,刚一转过身,这人压得更近,也更紧,曲起指缓缓地蹭起她脸颊。
因着才刚洗过手,他的手是凉的,那眸底凝着一片寒郁:“阿霁和他,还有联系?”
“他”指的自是邵汀渝。
四下里太安静,连他下颔亦是安静地渐渐绷紧。
白霁溪看着,目光勾勒着他的轮廓身影,仍然是喜欢,但该讲的道理还是得讲清楚:“你答应过我不会随意伤人。”
杏眸灼亮,这是她头一次,不再顺着他而是与他倔强。
抚蹭她脸颊的动作,蓦地一滞。
隔着门,走廊上也能听见她着急的低喊:“你别发疯……”她不愿意走,生生地被他给拽出来,出了办公室,手上一直在疼痛,他用了不轻的力道扣着她,她身后,有医生叫着:“陆医生!”
“陆医生,等等!”
医生连连地叫着,她还在试图想抽回自己的手,听那医生焦灼的急道:“有个病人,颅内左侧硬膜外血肿,已经送到了抢救室,我们得快点去会诊。”
陆淮深不闻。
她抬头,见他周身散发着让人心惊胆颤的彻骨戾意。
“陆淮深……”渐渐,仿佛从一股狂热中清醒了回来,她拽拽他的手,顾不得疼了,不知什么时候,安文出现将那医生拦住,她生硬的出声道:“我错了。”
胸口鲠着一口气,硬是强迫自己,轻轻地唤:“淮淮。”
他这才止了步。
四周没有半个人,她连忙到他身前,抱住了他。
他体温微暖,交织着淡淡消毒水的气味,她呼吸也暖暖,被他的温度熨着,把他胸膛轻蹭了下。
“阿霁……”他垂眸,感受着她鼻尖来蹭他唇角,如以前那般把他哄着,他双臂更收的死紧,终于能喘出一口气,压下眸里的阴翳与暴戾。
阿霁从来,没有因为别人和他置气过。
被她不断地哄着,陆淮深最后终于肯挪脚,去参加会诊,十一点钟准时再回来。
要赶回公馆。
她以前在律师事务所,吃饭偶尔没个时间观念,有时候下午两点吃,有时候三点钟,如今他做菜便清淡,也丰盛,帮她忌口。
等他收拾好厨房,将衣袖挽下。
午时的阳光澄澈,穿庭入户洒了一室梧桐的剪影,满室静静,只荡着新闻频道的声音,阿霁便神情专注。
他过去,短暂静默后,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那屏幕一黑,显出沙发上的他们,在做饭前,他抱着她一起洗过了澡,室内清冷,他换了身黑色的薄毛衣,剔透而清隽。
在她唇上轻啄了两下,阿霁略有些僵硬,一动不动,陆淮深抿着她的唇肉细细地磨,她咬着牙,他不急,含住她的唇又啃啮一般咬出浅浅的牙印,像是爱不释手,“阿霁……”他呼吸都乱了,撬开她唇齿要的深入。
白霁溪只有忍耐。
这人果然是病态的,她表现的再没有兴致,他依然能沉迷,裹缠着她直到天色暗了下去,被褥烘得手脚暖和的发汗,他气息依然在耳边,起起伏伏地喃喃着,黏的她太紧,仿若要生生地挤入她骨子里。
“阿霁……”
那音色痴缠,借着吻,呢喃着研磨她唇瓣,却并不深入。
从他的语气,她多多少少听出了渴求。
犹豫了一会,她纤细的胳膊打着颤,抬起搂住了他,轻轻地吻住。
到了夜里,温度直降。
尤其是树林间,那废弃的仓库敞着入口,冷风灌进去,垂落在半空的灯泡便摇曳,引得光影跟着簌簌地变幻。
窒默中,只听得见风声,跪在地上的几人听着,神色不定,渐渐不再耐烦起来,而他们周围,又有好几个将他们看守的人。
跪在地上为首的汉子肤色黝黑,匪气凌厉,不像是本土人,那嘴角微微一张,说出来的果真是缅甸语:“陆三呢,我要见陆三。”
偌大仓库没有人肯搭理他,他勃然地立即大声喊了几句,反复地提及另外一个人的姓名。
这一些缅甸人,身份实则是来自金三角的雇佣兵,携枪偷渡入境,目的是要见一见陆三。
没成想,半道突然地横遇车祸,撞他们的车的人,趁着他们伤的重,将他们携带的枪卸地干干净净。
此时,明晃晃的灯下,他们身上全都是血,血腥的气味挥不散,若有若无。
正是狼狈的时候,当为首的那雇佣兵最后一次念出那个人名出来,空气中,便有人掷下字音,竟是替他翻译:“陆天敏。”
闻声,那缅甸人就一怔,循着声望向仓库门外。
有人走近到了灯下来。
露出的容貌,令缅甸人不觉眯起眼多想了一想,记得,犹在金三角时,陆天敏曾经和他说过,陆老爷子锒铛入狱之后,陆家是落到了她三哥的手中,而她三哥有个独子,是医生,今年该有二十多岁。
缅甸人便看着这灯下的人。
被立秋的夜色相衬,干净,不像是沾过脏血的。
缅甸人神色不定,沉沉的说道:“我要见你父亲,我是你姑姑派来的。”
他这么说着,肩膀一紧,蓦然被人按倒下去,他起先还有力道挣扎,直到被人狠狠地踹中腹部的伤,额角上冷汗当即浸了出来,惹他疼的一个劲蜷缩着,没办法再抬头。
陆淮深看着他。
“她派你过来,应该不止是让你找陆三。”
陆天敏在陆家长辈里排行老五,是陆老爷子唯一的女儿,年纪轻轻时,远嫁泰国,嫁给了当地的毒枭,之后老爷子被捕,陆家洗牌,陆天敏从此隐姓躲进了金三角一带,一躲,十年有余。
倒是最近几天,她蠢蠢欲动,似乎打算回国。
缅甸人听他一问,就不再吭声。
陆天敏派这一些雇佣兵过来,其实是试水,陆三虽然掌管着陆氏,但他牵挂的只那么一个儿子,他儿子却也是不寻常,陆天敏不敢贸然,唯一有信心能拿捏的,只有白家的小姑娘。
只有拿捏住了那小姑娘,带到金三角来,她就有砝码,与陆家谈判。
陆天敏自是低估了这样做的后果。
这一晚,也惟有那白家的小姑娘睡得最熟,一夜无梦。
当真是累到了,心力交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刚睡醒的云团儿最是软乎乎的,迷迷瞪瞪戳一戳旁边的枕头,朦胧中记得那狐狸半夜回来,给她按摩了许久,她这会犹未睡醒,趿着拖鞋下了楼,揉了揉眼睛。
男人在餐桌前忙碌着。
察觉出她的步声,他一转过身,整团云蹦了一下蹦进他怀里来。
似乎非得要爬到他身上不可。
陆淮深于是搂紧,亲亲她惺忪的睡脸,她半梦半醒,全然是对他的依赖,梦呓似:“走不动了……”
还没有洗漱,可是她已经下来,懒得再回到二楼去卫生间。
陆淮深低低浅笑了声。
托起她的臀抱起,小云团儿便伏在他肩上,被他抱回楼上。
立秋的这两天,发生了许多的事,其中,云南边境的数个制毒地点突遭缉毒警队的突袭,而警队那边,他们只是收到了一封匿名的邮件,根据邮件上的线索进行搜捕,这才端掉了这些好几个窝点。
这一件大新闻,当天传到了泰国北部的一处小镇中。
因为是清晨,气温偏冷,梳妆镜上起了一层雾,使得镜子前女人的面容分外模糊。
她双手放在腿上,不住地攥成拳,瞧着梳妆镜,猛然就抄起桌上的摆件狠狠地砸碎镜面。
云南边境的窝点被端了,她的地下链便从此断了一条。
“陆……小姐。”佣人惊惶的小声叫着她,陆天敏自嫁来泰国,最不喜佣人们称她作“夫人”。
被佣人又唤了一声“陆小姐。”
镜子前的女人静了静,语气没什么波澜,有点沙哑:“真是我的好侄子……”又转而吩咐身后的佣人:“你出去。”
“是。”佣人连连的答应,走出去,阖上了房门。
第三十三章 【户口】 婚事
缉毒警方也并非因为一封匿名邮件, 而贸然行动。
这一封邮件先是传至警厅高层,加上这两年来,警方对边境的勘察, 也得了一些线索,那一些窝点,相互之间是合作关系, 存在完整且极度隐秘的售卖链,并拥有强大的反侦察意识, 一旦察觉警方靠近,他们会立即将窝点清扫的干干净净。
那一封匿名邮件, 不轻不重,列出的只有一列人名, 均是受过制毒点的打点与贿赂。
至于邮件是谁发来,查询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