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婉婉发现自己心里居然松了口气。虽然裴五娘很可怜没错,但是一想到对方要跟自己抢唐枕,婉婉就不想见到她,婉婉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善良大方的姑娘,但是自从嫁给唐枕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小心眼。
冰宴转眼就过去,到了第二日清早,婉婉半梦半醒间,听见唐枕唤她,“婉婉,起来了,说好今天带你出去玩。”
出去玩!
婉婉想起来了,昨日傍晚,她从湖心亭回来后,跟唐枕抱怨屋子里不能用冰要热死婉婉了,唐枕便提起他在郊外有座避暑的别院,那儿有一大片竹林,住在里边就跟春日里一样凉快。
婉婉立刻爬了起来。
“小姐你可小心些,猛这么一下孩子受不住!”
虽然婉婉并不觉得哪里不舒服,但是被丫鬟这么一提醒,她当即捂住了腹部。
东西早在昨日就收拾妥当了,唐夫人得知他们要到郊外别院避暑,一挥手就招来十几个侍女让她们跟上去。
唐枕回头一看,见都是些十几岁的小丫头,看着就眼晕,他跟婉婉商量,“这大太阳的,乘马车到郊外别院都得一个多时辰,让这些小丫头顶着烈日走一个多时辰也太费丫头了,不如让她们回去吧!”
费丫头?婉婉不由抿出一个笑,她觉得唐枕说话好有意思。
见她同意,唐枕于是将那些侍女都赶了回去,至于翠梅和崔嬷嬷,早在昨日就带了些人先去别院收拾屋子去了。
在唐夫人不放心的眼神中,车夫甩了鞭子驱马前行,唐枕脑袋探出车窗朝满脸担忧的唐夫人挥了挥手。
好巧不巧,去郊外别院的那条路正是上回唐枕踩脚踏车将婉婉摔下去的那一条。
不过两人此时的心思并不在这里,婉婉将赵嬷嬷跟她说过的转述了一遍,好奇道:“我听赵嬷嬷说那个云游和尚很厉害,能无中生有变出蟠桃,手指还能像蜡烛一样点火烧起来却不伤分毫,你究竟是怎么拆穿他的?”
唐枕道:“那还不简单?别管他的戏法有多花里胡哨,只要认定他是个骗子,把他抓起来打一顿,他就招了。”
婉婉:“你怎么知道他一定就是骗子呢?”
唐枕挺直脊背,语气抑扬顿挫,“因为我只信科学,不信灾星。”
婉婉一歪头,不是很明白。
却在这时,外边传来车夫的声音,“少爷,少夫人,要下雨了,得先找个地方避避。”
唐枕掀开车帘一看,就见出发时还艳阳高照的天,此刻却阴云密布,“人家说六月的天气变得快,现在都八月了,怎么还动不动变天?”
车夫等着他吩咐。
唐枕道:“我记得附近有个村子,先去村子里避避雨吧!”马车车篷虽然防雨,但是车夫没处躲,更何况雨要是下大了,远处就看不清了,万一出事故就糟了。唐枕要是自己一个人,那有啥好怕的直接上,但他现在拖家带口的,安全第一!
车夫听从吩咐,很快就改了方向,往旁边一条岔道走。
不料还没到村子,雨滴噼里啪啦就掉了下来,车夫为了快点进村避雨,连连甩了好几下马鞭,马儿吃痛加快往前奔。
这村里的路不似平坦的官道,坑坑洼洼无人修理,于是这一路也颠簸得厉害。
好在车里铺了很多软垫,又有唐枕温柔护着,婉婉并未觉得不适。
唐枕却不大放心,冲车外喊:“别赶那么快,慢点。”
车夫连连应是,没一会儿车子的确是慢了下来,但并没有什么用,车子更颠簸了。
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像是车轮滚过好几块石头的动静,婉婉在这剧烈的颠簸里浑身一颤,忽然觉得腹部绞痛起来。
她疼得冒了汗,茫然地抬头看夫君,“唐枕,我……我肚子疼。”
什么?肚子疼!唐枕一听吓坏了。赶紧将人搂在怀里轻轻按了按她肚子,“哪里疼?”
婉婉眼圈都红了,“哪里都疼。”
她居然觉得不对劲,抬手撩起裙子一看,登时白了脸,“见……见红了。”
轰隆!车窗外雷声大作,照得唐枕面庞白若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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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夫您快些,那位夫人瞧着要不好了!”
安家村里,一名荆钗布裙的妇人领着一位老大夫,匆匆往村长家里走。
老大夫手里提着个药箱,在这雷雨天里跑得累出一身汗。
两人进到村长家里,没等打招呼,就被村长急急推进了屋子。
走进屋里,就见身着锦衣华服的一男一女一坐一躺,男子一边拿帕子给女子擦汗一边安抚,“别怕别怕,大夫马上就来了。”
躺在床上的女子年纪不大,哭得眼睛都红了,“夫君我好疼,我流血了,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唐枕眼睛也含着泪花,“没事没事,孩子掉了就掉了,不生孩子更好。”
婉婉一听更难过了,嘴巴一扁又要哭起来。
这时大夫终于到了,唐枕忙将位置让开。
大夫一听两人对话就觉不好,他只是个村子里的赤脚大夫,医术不精啊,这两位一看就是贵人,万一没帮他们把孩子保住,岂非要吃挂落?但来都来了,他也没法子退了。只得上前诊脉,实则心里已经不抱希望了,毕竟都见了红了,还疼成那副样子,怎么看都保不住了。
大夫面色沉重,手指往夫人脉上一按,忽然咦了一声。
唐枕立即紧张道:“怎么样?能保住吗?是不是要立刻吃汤药?要是保不住了该怎么把死胎弄出来?对大人身体有影响吗?”
大夫疑心自己看错,又仔细切脉,好半晌后才犹豫道:“夫人这脉象,不似有喜啊!”
唐枕:“什么有喜没喜,孩子保不保得住?”
大夫觉得自己被为难了,这压根没孩子啊叫他怎么保?
他也生怕自己诊错,详细问了夫人上次葵水的时间,又问了她痛在哪处怎么个痛法。
问完后,大夫神清气爽,“两位不必担心,夫人这不是滑胎,夫人也并未怀孕,夫人只是来葵水了。”
唐枕:……
婉婉:……
唐枕:“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真的有医术吗?”
老大夫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老夫虽只是个乡下大夫,但也不至于连女子怀孕还是月事都分不明白,贵人若是不信,另请高明吧!”
婉婉又惊又疑,“可我以前来葵水从不会这么痛。”
老大夫气定神闲,“夫人这是寒凉之物吃多了。”
婉婉:……
她想起自己这几天吃的冰品。
沉默,沉默在屋里蔓延。
老大夫出去后,唐枕和婉婉面面相觑。
那么问题来了,所有人都知道婉婉怀孕了,祝贺受了礼也收了,该如何告诉他们,其实压根没怀孕这回事?
唐枕和婉婉不约而同想起了两人一起抚着肚子憧憬未来的场面。
唐枕:我真傻,真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婉婉的感觉呢?婉婉明明没有经验啊!
婉婉:我真傻,真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唐枕的话,没有圆房怎么可能怀孕!神话都是骗人的!
第37章 一更 唐枕偷卫生巾
婉婉和唐枕离开了那个小村。
此时天已经放晴, 车夫小心翼翼赶着车,慢悠悠带着两位主人往别院而去。
婉婉脸色有些发白, 以往红润润的嘴唇也暗淡了许多,正挨着车厢坐着,在唐枕眼里,她坐得也太端正了,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晃动的马车都不能让她身子稍稍动一点。
唐枕看了半晌,忍不住道:“你还好吧?”
婉婉语气里不觉透出点委屈, “我肚子疼。”
唐枕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给婉婉做的各种冰饮,当下又心虚又愧疚。赶忙道:“那你躺下,我给你揉揉。”
他掌心一直有股热气,揉到哪里,那股热气就往哪里涌, 不过片刻, 婉婉便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 小腹处像是贴了个汤婆子,可这暖又不止是热水的那种暖, 更像是一种神奇的力量, 在这股力量的温柔抚慰下, 婉婉一直小腹处的抽痛渐渐平息,舒服得浑身都懒洋洋的。
“还疼吗?”半晌后唐枕问。
婉婉小声说了个谎, “还疼。”
声音小小, 脸蛋也红了。说完后就一直盯着唐枕看, 担心被他看出来。
唐枕却没注意到,眉头拧着,只是给她揉按的动作依然格外轻柔。
婉婉这时也有余力考虑那件事了, “咱们……回去后要怎么办?”
昨日冰宴上,喜色藏都藏不住的唐夫人向所有人宣布了她很快就要抱孙子的喜讯,给他们贺喜的礼物都堆满了库房,人人都以为九个月后唐家就能有一位小主子了,唐夫人甚至已经开始物色稳婆和奶娘了!思及此,婉婉看向唐枕的目光就充满了绝望。
唐枕头皮一麻,“婉婉你不要这样看我,其实这件事也没那么糟不是?”他努力云淡风轻,“再说了,你不是不想生孩子吗?这样不是更好,日后就不必受苦了。”
婉婉:……
不想生是一回事,宣扬得人人皆知结果发现怀孕只是误会又是另一回事,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婉婉想到唐夫人期待的眼神,想到崔嬷嬷欢喜的样子,想到娘亲特意着人送来的补品……她实在不想让那么多人的期待落空。
而让她面临如此局促境地的源头……“夫君,你为什么说我怀孕了?”
听出婉婉语气里的埋怨,唐枕尴尬得脚指头不停抠鞋底,“上次,在庄子里那次,我看见床上的血,我以为那是我们圆房的证明。”当然,在听见老大夫问月事日期时,他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一想到他因为这个误会而对婉婉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唐枕就窘迫地捂紧了自己的衣裳。
“虽说主要原因在我,但我也算是误会得有理有据,可是婉婉,咱俩圆没圆房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怎么也会误会自己怀孕了?你该不会以为亲几次就能怀上吧?”不是吧不是吧,小花脸要真这么以为就不会偷亲他好几回了。
提起这个,婉婉也不由脸红,就把感而受孕这回事给说了。
唐枕:……
他以为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再也没有了敌手,没想到今天竟然被婉婉给打败了!
唐枕叹气,“怎么办,究竟是老老实实告诉他们都是误会一场,还是说孩子不小心掉了。”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一样难办。前者会让人发现他们至今没有圆房,还会让唐家丢脸,后者难免让唐大人唐夫人伤心难过。
“实在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就实话实说……嗯?不对。”唐枕揉着揉着,忽然眼睛一亮,提议道:“婉婉,不如就这么将错就错吧!”
在婉婉惊讶的目光中,唐枕越发觉得这个决定天才至极,“我爹娘那么想要继承人,你又不想生孩子,这个矛盾该怎么调和?不如就这么装下去,等月份大了再去抱一个回来。”
婉婉:“可是……”
唐枕:“你是想说这不是我的血脉对不对?没关系,我的血脉又不高贵,别人家的孩子也一样。”
婉婉:“不是,我是想说……”
唐枕:“难道你改变主意了想自己生?”他眉头紧锁,很不赞同地盯着怀里苍白瘦弱的小婉婉,“这也不是不行,但我希望婉婉你可以知道后果,完全想清楚以后再决定生不生。”
婉婉被他这严肃的表情惊住了,呆呆道:“什么?”
唐枕一个个蹦出上辈子听过的产后后遗症,“你以为是忍受十个月的怀胎之苦就够了吗?不,远远不止如此,你生产时还会面临生命危险,你知道为什么生产时会有生命危险吗?”
婉婉确实不知,茫然看着他。
唐枕抬手稍稍比了比,“因为孩子太大了下边又太小了,孩子可能会卡在那里出不来。出不来怎么办?就得用剪刀把下边剪开。”这个时代又没有全麻这种东西,有多疼就不必说了,“很多妇人便是因此死于伤口感染,也有些是因为大出血,母子一个都保不住。但你以为生下孩子这一关就过了吗?更难的还在后头,比方有些妇人生完以后再也憋不住,就漏尿了。而这些,不足其中十分之一,更多的,大多妇人羞于启齿,而我探听到的,说出来又怕吓坏你。”
然而唐枕此刻说的已经吓到婉婉了,婉婉过去只知女子孕育生子很难,生产那日说是在鬼门关徘徊也不为过,但她并不知晓这里头有多难,她不是没有问过母亲或是其他生产过妇人,但她们无一例外含糊其辞,只说熬过去便好。此时听了这些话,她方才知道这里头有多少凶险,眼睛一闭,眼前就仿佛出现了稳婆举着剪刀要将她剪开的画面。
婉婉的手开始抖了,她动了动唇,“夫君,是怎么知道的?”
唐枕是怎么知道的?上辈子八岁那年,爸妈突发奇想要生个二胎,唐枕要求妈妈生个妹妹,并且单方面决定做个好哥哥后,在网上仔细浏览了一遍相关资料。结果可把他给吓坏了,死活拦着爸妈不让生二胎。他爸妈却以为他担心二胎会分走他的东西,安慰了他好几天。
想起那些遥远的事,唐枕便露出一个笑来。
这笑一开始是开心的,后来就渐渐成了落寞。
婉婉从未见唐枕露出这种神情,她抬手抱住了他,柔软的小手在唐枕肩上拍啊拍,无声表达着安慰。唐枕愣了一愣,也抱紧了她。
“少爷,少夫人,别院就在前边。”
车夫这话落下没多久,马车就停了。
两人还未打开车窗,便隐隐听见崔嬷嬷等人前来迎接的动静。
婉婉和唐枕再度面面相觑。
婉婉:“夫君,怎么办?”
唐枕:“在决定用哪个办法之前,先瞒着吧!”
婉婉点头。
稍倾,车门打开,唐枕先一步下车,将婉婉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