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刚刚转过,前面园子里忽然传来呼救声,紧接着,宅邸中喧嚣声响起,一队队守卫从外头赶了过来。
裴逊惊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裴五娘见状,悄悄后退了几步。
正在这时,一个高大的狼狈人影从拐角冲了过来,那人虎背熊腰络腮胡子,裴五娘听见裴逊喊道:“大王!”
“快!杀刺客!”
石啸喊声刚落,一杆红缨枪从暗处飞出,狠狠砸中他腘窝,石啸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裴五娘认出红缨枪的来历,不由抬眼,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石啸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却被唐枕又一枪砸倒在地。
唐枕:“我改变主意了,让你死在这里太便宜你,有胆就来唐家坞堡,我要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杀了你!”
裴五娘眼睛一亮,忽然喊道:“唐大哥,你这么快就下手了,我迟了一步!”
唐枕惊讶地侧头看裴五娘,就见裴五娘大声喊道,“唐大哥,那些守卫快来了,咱们快走!爹你也快走。”嘴上这么说着,她却一把推开裴逊,径自朝着唐枕扑来……
在守卫将院子包围前,唐枕就带着裴五娘离开了,裴逊暗觉不妙,正要悄悄退下,却见被人搀扶起来的石啸目光阴寒地盯着他,“好啊,原来是你将人放进来的。”
“不不不,大王听我解……”裴逊话没说完,就被盛怒的石啸一刀砍掉了脑袋。
人头瞪着眼睛滚到地面,石啸捂着伤口满面阴鸷,一想到今夜种种,一想到那个青年嘲讽不屑的眼神,他只觉从未有过的屈辱。
“集结军队!连夜包围唐家坞堡!”他要将唐枕活剐了!
第62章 老子就是犯法了怎么着……
今日轮到朱二站岗, 天刚蒙蒙亮,他就爬上了坞堡四面的角台之一, 代替守了一夜的兄弟继续监察周围。
因为地势原因,他所在角台刚好面对着安州城东城门,只不过距离太远,从他这里只能看见城门上的女墙。
今日的天,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朱二刚刚冒出这个想法,忽然目光一凝,他看见地平线上渐渐冒出了一层黑压压的东西, 朱二用力眯眼去看,那是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另一处角台上,婉婉正举着一根粗粗长长黑乎乎的东西对在眼前,透过这东西, 清楚地看见了远处渐渐接近的军队, 为首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 骑在马上脸色阴沉。
婉婉高兴道:“啊,看得好清楚, 他们真的来了。”她又盯着看了一会儿, “军队散开了, 他们准备包围坞堡了。”
唐枕在旁边打磨枪尖,闻言道:“待会儿的场面会有些血腥, 你先回去等着。”
婉婉却摇头, 放下千里镜认真看他, “我不下去,我要在这里看着。这是夫君光明正大的第一战,我要仔细看完, 记录下来。”
唐枕半信半疑,“真假?你不会中途吓晕过去吧?”
婉婉心想唐枕真是小瞧人,不过她可不是盲目自信,当即道:“你不晓得,为了迎接这一天,我这几日天天去厨房围观杀猪宰羊,我还拿着刀亲自下场了。好几次,那血全都喷我脸上了……现在就是看你将人砍得肠穿肚烂,我也不带眨眼的!”
见婉婉凑近,唐枕把枪尖收到了身后,摇摇头道:“杀人跟杀猪可不一样,我第一次见到死人,吓得几天没睡好觉。”
唐枕说的是实话,他估摸婉婉听了这话就算不萌生退意也会有所犹豫,毕竟婉婉最近胆子虽然练大了一些,可是芝麻大的胆子变大一些,也不过豆粒那么大啊!他了解婉婉。
却见婉婉仰头看他,神情疑惑,“可你又不是去杀人,石啸不是畜生吗?”
唐枕一怔,与婉婉对视良久良久,忽然开心地笑起来,“对!石啸就是畜生!我去杀畜生有甚可怕的?你待会儿可要看好了,看我如何威风八面大杀四方!”
婉婉也笑起来,牵住唐枕的袖口,“那你先亲我一下,亲了我我就给你呐喊助威。”
唐枕:……
婉婉你变了,你怎么可以拿亲吻当做交易?
他环目四顾,天还没亮,坞堡里正安静,四下也没有人走动,而另外三个角台站岗的,全都盯着远处渐行渐近的军队,虽然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回头看他俩,但万一突然回头了呢?
“你就不怕被他们看到吗?”那还不得臊红你这张小花脸?
婉婉挺着胸膛,用娇柔的声音说出霸道的话语,“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到!”
唐枕微微睁大眼睛,“行!就冲你这句话!”
他单手捧着婉婉后脑,低头亲吻下去……
***
石啸攻打临川城时带足了五万兵力,不同于朝廷那掺水的十万大军,他这五万人里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子,又都开过刃见过血,一路打杀下来虽然难免折损,到如今只剩四万不到,但这三万多人个个都是精兵,莫说攻打一座不到小镇大的坞堡,就是再打下一座州府,也有七成以上的胜算。
在石啸眼里,连朝廷军都是废物,更何况一座小小坞堡,唐家唐枕,一定会为他昨晚的狂妄付出代价!
“不用围了!”
正当石啸吩咐人里三层外三层将坞堡围起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嘹亮的声音,声音主人明明没有大喊大叫,却一字不差地传入他们耳中。
石啸循声望去,就见唐家坞堡角楼的瓦片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那人一身箭袖黑带红衣,长发高高束起,距离太远,石啸看不清他的面目,却在看见对方手中那杆黑铁红缨枪时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
“唐枕!你居然还敢现身!”石啸:“你的兵马在哪里?”
唐枕:“不用兵马,我一个人就能杀了你。”
石啸军中蓦然响起一片哄笑声,都是嘲笑他自不量力狂妄无边的。
石啸的面色却不好看,因为他昨晚就是一开始瞧不起唐枕,后来却险些被他杀了。谁能知道唐枕此人还有什么底牌?
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唐枕忽然从角楼屋檐上一跃而下。
坞堡原本就是为了防范外敌而建,因而围墙修得格外高,唐家坞堡的围墙更是高达五丈,再加上角楼的高度,唐枕跳下的地方,离地约有七丈!
这么高的距离跳下来,只能有一个结果——死无全尸!
大军一片静默,石啸眼中的震惊还未退去,嘴角已经咧了起来,唐枕这蠢货,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原来都是虚张声势,现在兜不住了,就想以死谢罪?
可惜他石啸不是软弱无能的朝廷,更不是心慈手软的兴州王。就算唐枕死了,他也不会放过唐家,这坞堡里的所有人,今日都得……
石啸心里的念头还未转完,双目就震惊得几乎要脱出眼眶。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直揉得双眼发痛,可是唐枕依旧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毫发无损!
众目昭彰,大军一下哗然。
“我是不是眼花了?他竟没死!”
“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石头都要裂条缝,他究竟是什么人?”
“我都看到了,他不是跳下来的,他是飞下来的!他不是人,他是神仙!是神仙啊!”
石啸终于明白,唐枕说的“不要兵马”是什么意思,只他一人,就已令他军中士气不稳!
身下的马儿也仿佛察觉到什么,不安地躁动起来。石啸用力勒住缰绳,大吼道:“全都住嘴!慌什么!这是妖人!装神弄鬼的妖人!还不杀了这妖人!谁能砍他一刀,赏银千两,不!万两!”
在钱财的利诱下,那些提着长刀的兵卒纷纷涌上前,贪婪的目光全都凝在唐枕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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坞堡外闹出这么大动静,坞堡内的人能不知晓?
唐老爷唐夫人被惊醒过来,披上衣裳就往外跑,等领着人登上角楼一看,登时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这是怎么回事啊?儿子回来!快回来!”
唐夫人一见外头儿子一人对上万军的场面,吓都吓坏了,顾不上追究原因,只一心想让儿子快回来。
唐老爷眼尖瞧见那大军的军旗上写着“石”字,一下猜到来者身份。不知前因的他只以为是这贪婪的永州王连一座小小的坞堡也不放过,一边交代部曲准备弓箭一边提了把刀,就要开门去把儿子接回来。
他还不老,没有让儿子孤身迎上大军的道理!
“你要干什么?”唐夫人一下按住他,“你手伤未愈逞什么英雄?是想我在失去儿子后又没了丈夫吗?”
永州王的凶残唐夫人早有耳闻甚至亲眼见证,她已经不指望儿子能活着回来了。
“爹娘误会了。”正在这时,婉婉从另一座角楼上过来,走到夫妇身边笑盈盈道:“夫君有大本事,并非凡人,他说要在千军中取石啸性命,他一定能做到。”
这话唐氏夫妇自然不可能相信,婉婉心中也清楚,她不再解释,只引着夫妇二人朝外看。趁唐氏夫妇紧张得屏住呼吸时,她在朱娘子耳边小声地吩咐了一通,朱娘子闻言点点头,立刻提着裙摆奔下角楼。
这时石啸的兵马已经在利诱下朝着唐枕冲了过去,人人刀锋向前凶残无比。
唐枕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中黑铁红缨枪和他一样笔直立着,如同生死与共的袍泽。
石啸骑马躲在大军后头,一动不动看着,下一刻,他蓦然瞪大双眼。
只见那杆红缨枪在唐枕手中抡了个圈,随即横扫而出,劈到他身前的长刀全都雪花片一样飞了出去,要知道,劈到他面前的长刀可不是一把两把,而是数十把!
趁丢了武器的兵卒怔愣间,唐枕眉梢微扬,红缨枪狠狠砸在地上。
刹那间脚下黄土如同巨浪翻涌而去,拦在他面前的兵卒如同浪涛裹挟的鱼虾,纷纷惨叫着四散飞了出去。有的砰砰掉落地面骨折剧痛,有的摔进后头队列齐整的军阵当中砸倒了一片同袍,还有的姿势太巧正好被军中刀锋戳了个对穿……
这些兵卒本就因为唐枕从楼上飞下来一幕惊疑不定,此时见识了这样惊天动地的手段,强行凝聚起来的士气一下垮塌,纷纷哭喊着往后退去。
“他真是仙人!”
“完了,得罪了神仙,我们都完了!”
甚至有人当场跪下,磕头请求神仙收回神通。
角楼上观望的人都看呆了,看着儿子长大的唐氏夫妇更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角楼上响起了有力的战鼓声。是婉婉在敲鼓!
她侧身站在角楼上,衣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满头青丝被她盘起,只有几缕被风吹得飘散开来,却分毫无损她神情间的坚毅。
唐氏夫妇怔怔看她,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儿媳也不知不觉变了。
握着鼓槌的手用力到泛起青筋,婉婉在鼓面重重敲击数下,鼓点密集如同心脏擂动,又好似战马奔雷一般飞速前行的蹄声。
击鼓是个力气活,婉婉有些累,面上却一直带笑,她一边敲一边喊,“夫君威武,灭了畜生石啸!”
话音刚落,坞堡墙头上,五十名大汉齐声喊道:“夫君威武……”
婉婉吓了一跳,擂鼓的动作都停了一下。
负责指挥的朱娘子忙打手势,大汉们顿时一个激灵,立刻改口,“唐枕威武,灭了畜生石啸!”
五十名壮汉齐声呐喊的威力惊人,唐枕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角楼上擂鼓的身影,他目光一动,红缨枪在手中转过一圈,击退被石啸赶上来的兵卒,随即全力一掌拍出,内力在半空中泛起无色的波涛,轰隆一声,又是上百人飞了出去。
这一幕骇得石啸面无人色,心中再也兴不起任何对抗唐枕的念头,他不住驱赶兵卒上前拦人,自己则带着心腹策马逃走。
兵卒们提着武器颤巍巍对着唐枕,却没有一个人再敢上前。
眼看唐枕被大军拦在后头,石啸暗觉庆幸,挥动马鞭的动作却更急了,安州不能留了,他得尽快回到他的大本营永州!
“大王!他……他……”
身边心腹的惊叫让石啸提起了心,他回头一看,骇得险些从马上跌下去,唐枕居然……居然踩着大军的脑袋飞了过来!
轻功与步法是武馆的必修课,唐枕当年可是优等生毕业,既然决定自爆实力,他就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为了避免麻烦而遮遮掩掩,手中红缨枪凌空飞去,穿透石啸肩膀,巨力将他带得从马上冲下来,在地面直直滑了数丈才堪堪停下。
肩膀被整个洞穿,连带昨晚未愈合的伤口一同撕裂开来,石啸痛得呻.吟惨叫,他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前一日还是称霸三州的永州王,今日却只能讨好求饶。
“放过我,只要你放过我,这永州王给你坐,我石啸愿奉你为主……啊!”
黑铁红缨枪一下被人拔.出,石啸惨叫一声,鲜血喷溅落满黄土。事到如今,石啸明白唐枕是不会放过他了,可是为什么,他从未得罪过唐枕。“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
唐枕提抢指着他,“站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昔日的永州王捂着伤处颤巍巍站起身,下一刻,唐枕又是一枪击中他腘窝,石啸碰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骨发出断裂的脆响。
唐枕:“磕头,道歉。”
他手中红缨枪遥遥指向安州城门,那里面,有被无辜杀死的十几万冤魂。
第63章 君权神授
“什么?石啸死了!”
锦州主城内, 德广王一下起身,将前来汇报消息的下属吓了一跳。
“是谁杀的他?朝廷?兴州王?还是新起的蜀州王?”
在德广王严厉的目光下, 下属额冒冷汗,赶紧道:“都不是,是一个叫唐枕的士族子弟,他出身的安州唐家是京都唐家的分支。”
德广王抚须沉吟半晌,怎么也想不起这一号人物,只以为是唐氏秘密培养的杰出子弟,继续道:“石啸那五万兵马都是精锐, 连我锦州的子弟兵也要避其锋芒,这个唐枕是带了多少兵马才能令石啸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