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平时在京城的时日也不多,貌似,和文怀瑾都不熟啊。他怎么知道的?
像是猜到了木云枝眼神里的怀疑,木云天补充道:“枝枝,不管你信不信,我能看出来。那个文怀瑾说的话,你听听便算了,千万别什么都按他说的做。以后,你可是太子妃,最好别和他有密切来往,以免落人口舌。”
木云枝笑着握住木云天的左手,轻轻拍了拍他手背:“大哥,你放心,你小妹我又不是傻子,知道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
木云天抬起另外一只手,小心着抚摸了下她头发:“大哥是担心你被人利用。”
“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木云枝笑着凑过去直接抱住他胳膊:“再说了,现在家里人都在京城,我看谁敢欺负我?我木家小姐的名头也不是摆着看的啊!”
木云天失笑,拍了拍她脑袋:“你啊。”
当晚,木承州在后花园里准备了个家宴,只有他们六个,伺候的下人都退下去。
后花园安静,隐约可以听见虫子鸣叫声。
旁边点着几盏烛火,抬起头可以望见夜空中悬挂着的一轮明月。不是十五的日子,月亮却格外的圆。
木承州感慨良多,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叹息一声,举起酒杯:“枝枝,爹是个糙人,不会说感人的话,明日你便要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了,可不管何时,木府都是你的家,你随时可以回来!”
木云枝笑着和他碰杯:“枝枝永远都是木府的女儿。”
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不知是杯中酒太烈,还是心里有点难受。一杯酒下肚后,她眼眶有些泛红。
她深呼吸了下,将快要溢出的眼泪收了回去,又给木承州倒了杯酒:
“爹爹,阿娘,三位哥哥,今日家宴,别的话,都不必说了,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顿饭,不想其它烦心事!”
木循阳与木敛雨也立刻举起酒杯:“对,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饭,别的什么都不想!”
木云天笑着举杯,余慧姝和木承州对视了眼,同样举杯。
六只酒杯相碰,声音清脆。六人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欢声笑语在后花园中响起。
夜空中挂着的那一轮明月,散发出的皎洁光芒,洋洋飘飘的洒向大地,仿佛为它们镀上了一层银妆。
大婚当日。
木府门前,宾客络绎不绝,锣鼓喧天,鞭炮声接连响起。笑声,讲话声,与它们并存。
寻常时候的木府门前冷清,此时却热闹非凡。
东宫的迎亲队伍已在路上,敲着锣鼓,吹着唢呐,阵仗不小。满京城的人都在看热闹,一时间,万人空巷,从东宫到木府那条路上,处处都是人。
木府内院。
木云枝已穿戴上凤冠霞帔,化着精致妆容,一改往日那般随意模样。她坐在镜子前,深呼吸了两下。
奇怪,昨日还不觉得紧张,这会儿倒是心跳的快,像是要从胸腔里跑出来一样。
她身后的余慧姝笑着按了按她肩膀:“紧张?”
木云枝笑了下,点头。
“我以前嫁给你爹爹的时候,也很紧张,你就把这个当做是一场游戏,想着今日之后便结束了,你就没那么紧张了。”
木云枝笑出了声:“阿娘,成亲可是大事,怎么能当游戏呢?”
“只是假装一下,总得想法子熬过今天吧,不然你坐立不安的,怎么去拜堂?”
木云枝想了想,也是。
青萝从外面跑进来,笑容满面:“小姐,夫人,东宫的迎亲队伍已经到门口了!”
余慧姝拿起桌子上的红盖头,木云枝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她。
余慧姝笑着,眼神微微闪烁,眼里似乎有些许泪水,可她依旧保持着笑容。她将红盖头小心翼翼盖在木云枝头上:“枝枝,以后你便是太子妃了。但你也要记得,若是在东宫受欺负了,别忍着,随时回来,阿娘给你做主!”
木云枝点头:“好!”
红盖头下,木云枝咬着嘴唇,眼泪快要决堤,却还是被她强行忍着。等到被青萝搀扶出房间后,她才抬起衣袖伸入红盖头内,迅速擦掉快要掉下的眼泪。
她深呼吸了下:木云枝,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不能哭!深呼吸,淡定、淡定~
木云枝被青萝搀扶着上花轿时,她爹爹、阿娘和三个哥哥在府前齐齐注视着。木承州抬手擦着眼睛,余慧姝看他时,他笑着说:“我眼睛进沙子了……”
余慧姝笑了下。
喜娘笑着呦呵一声:“起轿——”
花轿被抬起,里面的木云枝咬着嘴唇,双手紧紧握着衣角,尽可能深呼吸着。
花轿外,家人们目送着她的花轿远去,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木循阳去推木云天轮椅时,木云天才缓缓收回视线,闭上眼的同时,深深呼了口气。
东宫。
秦骁站在房内,小心整理着喜服。
莫开前来禀告:“殿下,迎亲队伍已经接到木小姐了,很快便能到东宫。陛下和皇后娘娘也已经启程前来东宫,还请殿下早些做好准备,去东宫门前迎接。”
秦骁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眼睛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找什么。
莫开抬起头时,他已经拿起镜子举在眼前盯着看。
莫开不解:“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呢?”
“莫开,你仔细看看,我今日这番装扮,可有什么不妥?”
装扮?
莫开摸着下巴,然后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秦骁的装扮。恕他眼拙,的确是没看出什么不妥的来。这不就是……成亲时该有的装扮么?
于是莫开说:“没有。殿下今日这番装扮,特别好,尤其精神,衬得殿下您脸色更加红润有光泽了!”
“……”
8、八
花轿在东宫门前落地。
秦骁望着花轿,垂着的手不由自主握紧,他抿着嘴唇,喉结微微滚动了下。
周围人声鼎沸,锣鼓唢呐的声响接连不断。可他眼里只看得到那顶花轿,只看得见被喜娘牵着手缓缓走出的、盖着红盖头的新娘。
他知道,那是木云枝。
要即将要成为他的太子妃的木、云、枝。
他抿了抿唇,眼中情绪闪烁着。他站着没动,直到喜娘将木云枝签到他身前,将她的手递到了他面前。
木云枝的手被喜娘牵着,安安稳稳举在那里。她没出声,自然没有催促,也没有提醒。
秦骁愣了下,看着木云枝那只白皙又纤细的手,没动。他有点不知所措,垂着的手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喜娘。
喜娘压低声音提醒:“殿下,牵住新娘子的手呀,好多人看着呢。”
秦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牵起木云枝的手。
木云枝的手小,摸起来软软的,大拇指和食指间有些许薄薄的茧。大抵是练剑所致。
众人瞩目下,秦骁牵着木云枝的手往里面走去。正厅之上,坐着昭国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两人皆是满面笑容,甚是欣慰。
红盖头下,木云枝盯着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看。那只手,比她的大了不少,手指修长,掌心温暖,若是再抓紧些,可以将她的手裹住。也许是因为常年执笔写字的缘故,他的手指上有茧。和她手上的薄茧不同,他的格外明显。
手指轻轻触碰到,便能感觉到粗糙感。
她注视着他的手,不知是因走路抖动,还是他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木云枝笑了下,有个念头涌上心头,她忽然捏了下他的食指。她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手僵硬了下,但很快恢复正常。
只可惜,这红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瞧不见他方才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到正厅。
东宫掌事大太监蒋公公领了婚礼司仪这差事。他也难得笑的如此开心,眼里,脸上,都是笑容。
秦骁牵着木云枝的手站在皇帝和皇后娘娘面前,先恭恭敬敬行礼一番。而后蒋公公往前走了两步,面带笑容,扯着嗓子大喊:“一拜天地——”
秦骁和木云枝同时转身,朝正厅外方向弯腰行礼。
“二拜高堂——”
两人再次转身,行礼。
“夫妻对拜——”
秦骁面向木云枝,木云枝亦朝向他。两人弯腰,行礼。
兴许是隔得距离近,低头时,脑袋碰到了一起。和之前木云枝捏他手指时一样,她似乎感觉到秦骁愣了下,但也就那么眨眼间功夫,随即便恢复正常。
“礼成——!!!”
周围笑声响起,一阵欢呼和掌声。
喜娘过来扶木云枝时,秦骁转头,看了眼木云枝,但什么都没说,只望着她被喜娘牵走。
拜完堂后,木云枝自然被送入了新房。
秦骁暂时留在前厅与宾客们客套、接受敬酒、再回酒。
一番下来,天色渐晚,秦骁有点累,并且觉得无聊,准备找个借口开溜时,喝多了的皇帝拉住了他:“太子!”
秦骁:“……”
皇帝满脸笑容,因为喝的有点多而脸色泛红,但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他拉住秦骁的手,使劲拍了几下:“太子啊,你可算是成亲了!你是不知道啊,朝堂上好多人天天写奏折让朕给你赐婚,推荐名单一长条儿,连姑娘的画像都送来了!”
秦骁挑了下眉,这事,他倒是不知道。
他回头瞥了眼正厅中有说有笑的宾客们,稍稍眯了下眼。也不知道是哪些个没眼力见的,还真敢把那种奏折送上去,他还以为只有户部尚书那个老不死的才敢呢!
他才二十,又不是老到头发开始发白的年纪,有必要催促?依他看,就是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老家伙!
“嗝~”皇帝打了个酒嗝,忽然压低声音说:“太子啊,朕可告诉你,你的太子妃可是木家的宝贝,别怪朕没有提醒你,你要是欺负了她,到时候你肯定要挨揍!朕事先跟你说好,要真有那样的情况,朕可不会拦着他们,朕——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
“再说了,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欺负人家小姑娘,多不要脸啊!”
“…………”
秦骁朝皇帝笑了下,而后面不改色的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到了刚走过来的皇宫大太监身上。
他说:“陛下喝醉了,送他回宫。”
“是。”
秦骁和皇后娘娘说了声,便走了。
新婚洞房前,秦骁在门口站了许久。内心纠结,心情有些复杂。
他知道,木云枝愿意嫁给他,多半是因为皇后娘娘亲自去问,即便当时是她亲口答应,多少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以及为了他们木府。她与文怀瑾的关系,他很清楚。
他们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她心中对他的欢喜想必不少。
嫁给他,或许,并非她心中真正所想。
秦骁紧抿着唇,双手不由自主握成了拳头,眉头也紧锁起来。
而此时,屋内的木云枝方才听见了丫鬟喊“参加太子殿下”的声音,可等了许久,始终没听见有人推门而入。屋子里安安静静的,青萝和两个东宫丫鬟离她都有些距离,她坐在床榻上,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木云枝疑惑了,他在外面干嘛呢?该不会是看天黑了,想赏会儿月再进来吧?
她不由叹了口气。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进来呀,她这样端正坐着,浑身都不舒服?而且这红盖头盖着,呼吸都不顺畅……
她吹了吹盖头,忍不住往前踹了两下脚。
青萝瞥见了,轻轻咳嗽一声提醒她不要乱动。
木云枝撇了撇嘴,无聊又无奈。犹豫了一会儿,她起身了。
青萝一愣,连忙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木云枝道:“他不进来,我就出去!这盖头,他今天必须给我掀了!”
“……”
屋外,秦骁还在纠结。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犹豫许久,还是收回。
转身要走时,身后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秦骁愣了下,疑惑着转头看过去。两个丫鬟站在房门两侧,盖着红盖头,身着一身大红色喜服的木云枝在青萝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秦骁眼中满是诧异。
红盖头之下的木云枝淡然开口:“新婚之夜,太子殿下不入洞房,要去哪里?”
秦骁一顿,心下一慌,眼神有些闪避,即便木云枝此时根本看不到他是怎样的神情。
他暗暗呼出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不爱我,所以,我不碰你。”
语罢,秦骁再次转身要离去。
木云枝听了他的话,下意识皱眉,这话的意思是,新婚之夜,他要把自己丢在这里不管了?!
她“哼”了一声,而后大步往前,挡在他身前,伸手拦住他的去路。
她语气不由加重了些许:“太子殿下说笑,若不爱你,岂会嫁你?”
秦骁愣住,睁大了眼睛,而后满眼错愕。他握紧了双手,不由发问:“为何?”
在他打听到的那些消息中,木云枝最在意的男子,除去她的家人,便只有文怀瑾。至于自己,或许木云枝都未必知晓自己的全名,只知道自己是太子。
既如此,何来爱?为何爱?
他们不过是连碰面都屈指可数的两个……陌生人。
想到这些,秦骁的心情顿时不好了,他紧皱着眉,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木云枝忽的笑了一声。
秦骁愣了下,不解的看向她。
“太子殿下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才貌双全,颜如冠玉,貌比潘安,云枝倾慕已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