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双臂挥舞,挣扎得厉害:“你们这是要杀人灭口!我不看了!我不看了!”
“您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啊。”祝星的话轻飘飘的,“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呢?我保证将你剖开你也不会死,相信我好吗?”
“我才不信!”老者咒骂起来,“你们几个天杀的接这活,现在要将你们老子爷害死!我不干了,这钱你们谁爱赚谁赚,有钱没命花赚再多也没用!”
他骂骂咧咧,全无腹痛之相。
众人一愣,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果真是装出来的腹痛,要害妙手馆呢!
老头对着祝星道:“祝姑娘,我肚子不疼了,我也没吃妙手馆的药,刚才都是骗你们的,你高抬贵手,将我放了吧!”
祝星哪里肯就这么放了他,扫了每个人一眼,最终淡淡道:“送去京兆尹那。”
顿时一片“祝姑娘饶命”之声。
祝星轻描淡写将妙手馆的危机化解,医馆又恢复营生。
只是困境解除,众人不由得思索起究竟是何人要害妙手馆。
“若是医馆抢生意那也不应当,咱们妙手馆干了也有些日子,真是如此,早就一开始便害咱们了,应当不是同行竞争。”
“那就是有人看咱们不顺眼了。”
“一会儿看看京兆尹那里审的结果如何。”
祝星听着众人严肃讨论,目光悠长。
先是兄长那里有刺客,又是妙手馆出事,桩桩件件,竟是都冲着她来的。
第260章 他要这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近些日子, 针对祝星与祝家的小动作频频,索性在祝星的应对下倒没出什么大岔子。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叶落知秋,秋闱放榜, 祝严钏也回来了。
祝严钏带回了好消息。
济北县确实有改进周国农业的新创造,以明河村为试点的土地采用新发明与新的灌溉技术后不仅大大节省了人力物力,产量更是以一村之地达到一州之数。
远水虽解不了近渴, 但能从根本上解决周国粮食短缺的问题反而是更大的功劳。
济北县县令薛从功及其手下大受皇上嘉奖,皇上直接召其及其手下一同入京, 为度支侍郎,受祝严钏管辖, 多为周国农业献计献策。
如今算来,薛从功倒是第二个被地方提拔入京的京官。
虽不及祝严钏连跳数级让人眼红, 但也足以叫人艳羡不已。
又是个好命的,多少地方官一辈子入京都入不得。
且行利农之事, 多为百姓传唱。
只不过这薛县令,如今的薛侍郎献上来那改造犁名字属实奇怪, 叫什么小鱼犁。还有那水车,叫小鱼车。
皇上倒也好性子,不与这乡下来的一般见识, 竟沿用此名推广开来。
尚书府双喜临门。
祝严钏平安归来,祝长弘榜上有名。
庆贺祝长弘榜上有名的摆完才是家宴。说是家宴, 也只请了祝星一人。
一家人在桌上对祝星谢了又谢。
祝星皆微笑应了,只说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饭席撤下, 祝夫人带一干儿女离去,只留下祝星与祝严钏议事。
祝严钏见门掩好,才起身, 向着祝星恭敬一拜。
祝星虚虚一扶:“叔父这是作甚?”
祝严钏沉声:“此次我前去济北,多亏星姐儿你赠予我那护心镜保我一命!”
祝星抬眸,望向祝严钏:“叔父是……遇着刺客了?”
祝严钏面色难看:“正是,打我去济北一路上便遇着大大小小的刺客,有护卫护身,倒也没闹出岔子。只是回京路人有一波刺客武功实在高强,一剑正中我心口。那护心镜叫我逃过一劫,我对外称重伤方才平安回京。是有人如你所言,要害我啊。”
祝星抿唇安抚:“终究是成功到京城了,叔父福大命大。”
祝严钏惭愧:“多亏你预先示警,又派人相护于我。”他说着仍觉得后怕,只觉得若无那护心镜,此时他只怕身首异处。
祝星作请状:“叔父坐。”
祝严钏沉着坐下,心头仍沉重极了。
“叔父心中可有人选?”祝星端起茶盏问道。
“什么人选?”祝严钏沉吟问道。
“刺杀您的人选。”她说到杀人,眼睛眨也未眨,神情十分自然。
倒是祝严钏听着心头一跳,沉吟起来:“我在朝中树敌虽多,却没与哪个是不可解的血海深仇。如此害我,我实在难想到究竟是谁……”他说着说着忽然缄口。
祝星笑问:“叔父怎么了?”
“我想到一人。”祝严钏沉下声道,随之抬眼,“张太宰。”
祝星看他一眼,示意他细细说来。
祝严钏便正颜色,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了去,大概是自己入京时日不久,能有如此手段且叫他得罪已深的,便只有张太宰一人。
旁的官员既不见得知道他去济北,也不见得有能耐暗中派刺客来回。
唯独他。
祝严钏所想与祝星所想一般,且上次妙手馆之事,京兆尹没审出那几个泼皮背后是何人,但零七却顺藤摸瓜查出来了。
只是那几个泼皮最后被张太宰动手杀了,倒是死无对证。
祝星将祝严钏离开的这些日子发生什么同他一说,两边便对得上了。
祝严钏不免失态:“原来这些日子星姐儿你们过得也如此艰难!”
祝星颔首:“还是叔父更难,我几个却没有性命之忧呢。”
祝严钏一拍桌:“张太宰其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一开始也不是咱们主动招惹他的,不是李家不好。他硬要偏帮李家才帮出来的祸患?如今赖到咱们头上一顿报复,究竟是何居心!偏偏他还只玩阴的,叫我在皇上面前参他一参都参不得,实在是晦气!”
祝星点点头,幽幽一叹:“叔父说得正是,只想不到他身为一国太宰,心眼却同针尖儿一般大小,实在叫人无奈。”
祝严钏亦觉得晦气极了,连李家都已经散伙,张家却还是不依不饶,倒实在是可笑。也不知道张太宰是想要个什么公道,看他对祝家每人都下手的态度,怕不是要杀了祝家人人才安心!
如此睚眦必报,叫他缠上,也当真只有晦气二字能形容。
“星姐儿,咱们应当如何应对?”祝严钏不免拿不定主意,便看向祝星想要她拿主意。总之在他心目里,祝星是无所不能的,哪怕对方是张太宰也不例外。
祝星微笑:“依我看么,既然叔父回了京城,又在尚书府坐镇,他应当会安分一些。到底是在京中,他想玩什么暗的便没有那样简单了。咱们不若以静制动,静观其变,也好等他忍不住了再看他究竟要什么。”
祝严钏也知道他们此时保险起见还是静观其变得好,双方势力相去甚远,想要反击无异于螳臂当车,还容易被张太宰拿到错处来。
张太宰若不出手是最好,双方各自安静,他们前面吃得这些闷亏倒也罢了。
若他还要出手,在京中他们也好搜寻证据,好将张太宰扳倒。
只不过这些都是祝严钏的想法。
对于祝星来说,从没有吃了亏还要任人欺负的道理。只是不想连累叔父一齐忧心,她终究还是让叔父暂时按下不谈,谨慎行事。
张太宰行如此事,已到了要叔父命的地步,又怎会轻易善罢甘休?且等他忍无可忍看他下一步如何行事。
她相信张太宰很快就要坐不住了。而对付一个焦躁的人是最简单的。
她从不坐以待毙,便等他送上门来。
……
“废物!一群废物!”太宰府金碧辉煌,繁华鼎盛。张太宰于其中则是雷霆震怒,纵使满目琳琅,也浇灭不了怒气。
他踢一脚地上跪着的暗卫又一巴掌拍在桌上,要多咬牙切齿有多咬牙切齿。
“你们来报祝严钏病危,我昨日都开始庆祝,谁能告诉我我今日清晨在朝堂之上看到的是谁!”张太宰完全没了平日的笑容满面,一张脸阴得能求雨,“皇上看到的是谁?嘉奖的是谁?是祝严钏的魂魄?”
地上的暗卫瑟瑟发抖:“咱们确实将剑刺入祝严钏心口,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言。若有虚言天打雷劈!”他们发誓发得也很真诚,实在因他们并不知护心镜之事,那剑的的确确刺入祝严钏的胸膛了。
张太宰狐疑地看着他们起誓,心中信了些众人所言,只是不明白那祝严钏既然被剑捅了胸口,为何还能生龙活虎地上朝,宛如没事人。
“那你们说他为何如没事人一般?”张太宰想不通,便让属下动脑子。
暗卫们开始奇思妙想:“兴许他如今已经不是人了?我们当真见着他被刺了心口,绝无偏差,真是心口啊大人!且他被刺伤后便一直由人抬来抬去,还请了好些郎中。咱们去抓了郎中来问,知道他的的确确是重伤不治,这才放下心来回来复命,怎知他竟然又……又活了过来!真是奇了怪了啊大人!”
“一派胡言!哪有死人又活了的!照你们说中了当心一剑,那是必死无疑!如何能死而复生?”张太宰觉得事情玄乎。
“或许……”那暗卫支支吾吾。
“或许什么?快说!”张太宰冷笑。
“或许是那位医术无双的祝姑娘所为呢?”暗卫们开始乱猜,偏偏正猜到张太宰的痒处。
张太宰一下子噎住,当真思索起可能性。
昨日祝严钏一回来,祝星好似的的确确是直接去了尚书府。尚书府中并无他的眼线,他也无从得知祝严钏在府中的动态。但他派去的杀手们说是刺了祝严钏心口一剑不会有假,那问题定然出在祝严钏身上。
他快要死了,又活了过来!
张太宰越想,呼吸不由得越发急促起来。这么说来,那祝星竟然是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他又想起自己前些时日派泼皮到妙手馆去闹事,祝星要当场给人开膛破肚以证清白。他当时还说这小姑娘未免狠毒,如今一想她说将人剖开也不会伤人性命倒不一定是假!
她是当真有这本事!
张太宰不料自己误打误撞竟然发现如此机密,心砰砰地跳起来。他心中计策顿时一变,竟是不打算再刺杀祝家的哪个。
他要这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第261章 吃软饭很好
因着王中丞家公子亦上了榜, 王、祝两家便将婚事定了下来。
王中丞虽不及祝严钏位高,但王家清贵,家风优秀, 在京中亦有底蕴,两家结亲算是门当户对,算不得高嫁或低娶。
再加上王公子与祝清嘉二人情投意合, 这实在是桩天赐的姻缘。
祝星甚至要了二人八字来亲自为他们合八字,自然也是投契的, 祝家便更满意这桩婚事了。
秋日红枫猎猎,京郊的丹山上颜色正好。
祝夫人带着几个女儿与祝星往丹山上的相国寺去为大女儿求佛烧香, 顺便一道赏枫。
祝星虽不信佛,但从不干涉他人信仰。
祝夫人要烧香拜佛, 她也乐意作陪。不过她只是去赏山水,顺便陪陪家人罢了。以上实际上都是托辞, 她顺手推演一卦,知道今日这一程并不平静, 方才跟着一起去。
祝星也可三言两语让祝夫人不去这一遭,不过这并非长久之计。
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去,但凡出门, 就有被张太宰算计的危险。
更何况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秋高气爽,丹山上满是殷红色落叶。远远望去, 红得深浅不一,赤如彤云,仿佛整座山被红霞笼罩, 怪不得此山称为丹山。
相国寺便在丹山顶上,被层林尽染簇拥着。
要上丹山,自然不能再乘马车上去。
丹山下有卖力气的轿夫。往山上去的夫人贵女们多由轿夫们抬着轿子送上山去, 也有为了叫佛祖瞧见自己的心意好心诚则灵。
“星姐儿,你便不必随我们一同走着上山了。丹山并不矮,你且叫人送你上去,在相国寺里等着我们便是。”
山脚下,祝夫人向上望了一眼上山的山路,又回头和善地瞧向祝星如是道。
她知道神仙侄女信仰巫族而非佛,肯陪她来这一遭已经很让她感动,她自然是不能再强求侄女陪自己不行上山。
祝星不信佛,便是走着上山依旧不信,那又何必叫她受累呢?
“好。”祝星也答应得很是爽快。她从不会让自己受累,如今婶母通情达理,她自然是不会辜负婶母一番好意。
家人之间便该如此互相尊重。
祝星肯陪她们烧香礼佛,她们也不能勉强祝星劳累。
祝星理直气壮地上了轿子往相国寺去,山脚下几人很快便成了黑点。
她特意让零七在暗中守护,因而并不是很担心有什么突发情况发生。
花椒陪在她身侧,加上两个轿夫,四人很快便到了相国寺前。
方才祝夫人已经替她付了银子,此时祝星自小轿上下来,就站在相国寺外了。
作为国寺,相国寺胜在不显山不露水的气境底蕴之中,并不以规格气派取胜。在一片无边落木萧萧下中,相国寺愈显得宁静深远。
来此烧香拜佛的人们也似乎被这里沉静所染,皆少言寡语,寺中只听得见晨钟暮鼓之声。
“星星,好巧啊,你也来拜佛。”
祝星回眸,便见少年站在寺外最大的那棵红枫下冲她招手。
彼时他虽以银面覆面,依旧看可见他乌亮的眼珠,薄薄的嘴唇,窄而尖的下巴。他露在外的皮肤是苍白而细腻的,在漫山遍野红通通的枫叶映照下,竟然也难能可贵地有了些血色。
宗豫向着祝星走来,眼中盈满笑意。
他身姿清逸,比满山红枫要更好看些。离得近了,他才低声道:“张太宰在山腰设了埋伏,尚不知他要如何下手。”
原是来通风报信的。
“你竟然亲自走这一遭,同零一说一声便是了。”祝星温和地望着他,面纱外的眼睛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