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是黑莲花——柠檬小打
时间:2021-05-07 08:58:13

  场面话说尽,该入正题了。
  孙县令轻咳两声,再度摆出一副伤怀的中年男人脸,苦涩地道:“祝姑娘……”很不好意思继续开口。
  祝星看似端正态度,很是认真,实则漫不经心道:“不知该从何做起?”
  孙县令轻拍两掌,院子中静候的郎中紧张而僵硬地进来。昨日所言他都是信口胡诌,忽悠人的,本想行拖字诀,没想到孙县令这么快找了人来。今日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
  郎中穿得算是中等,头发略微潦草,年纪看上去倒是很年轻。只不过自打进屋来他就一直低着头,十分谦卑,简直要低入尘埃中去。
  祝星只瞥了这郎中一眼,就知道大约他并不精于此事。或许真是个郎中,不然也不能在孙府混这么久。
  孙县令终于见着能拿捏的人,当下官威上身,沉声问:“如今祝姑娘已纡尊降贵来了,你说说该怎么做。”
  “这个……”郎中绞尽脑汁。
  祝星好心提醒,语气温柔:“不若先唤醒孙公子?”
  郎中感激地看她一眼,这抬头一眼可让他恍了神,但很快他就低下头去,急促地道:“就依这位姑娘所言。”
  孙县令见怪不怪,不过一日时间,他就习惯了一切以祝星的话为主。
  反倒是贺太守看得觉得奇怪,但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
  房内下人都被孙夫人离去时带走,孙县令只能亲力亲为。
  孙县令扶床坐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了两声:“孙焕,醒一醒。”他一向好颜面,如此静谧时自己一个人大声呼叫,实在丢人。这份丢人都被他算在了昏迷的孙焕和在房中的孙夫人身上。
  孙焕沉睡不醒。
  孙县令推了推他,语速变快,语气急促:“孙焕!醒醒!别睡了,孙焕!”
  祝星瞧着,只见孙焕压根醒不来,呼吸均匀地闭着眼。她想了想院子中那一锅锅安神汤,觉得孙焕睡得这么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她想着便看向那位年轻郎中,若有所思。
  孙县令怎么也叫不醒孙焕,额头上不由得冒出汗来。
  贺太守看着也尴尬,心中悄然生出些对孙县令无能的不满。不过他们是利益体,更是一家人,他走近前,这才注意到孙焕睡得确实太熟了,熟得不自然,他当即一皱眉道:“传上午在这里伺候的人来。”又对着孙县令说,“焕儿这明显睡得过熟,你别叫了。”
  孙县令大起大落多次,人现在有些麻了,脑子转得不如平时。他先下意识地听了贺太守的话没再继续叫人,后知后觉地开口:“那是喝安神汤喝多了。”
  “安神汤?”贺太守不解。
  孙县令顿时看向年轻郎中:“是他开的方子,昨日让我们灌了好几碗,说让焕儿能好好入睡。”
  年轻郎中结结巴巴:“大人,昨夜用的量到这时候公子该醒来了。我有把握的,不该如此。”
  孙县令迟疑,这小郎中虽年轻了些,前段时间天寒治伤风有一手的,他便留之在府上做个随叫随到郎中以防万一。因此他对这小郎中的医术有些信任,这时候自然也信他所言,相信药的剂量没有什么问题。
  上午在房间内伺候的丫鬟小厮们稀稀拉拉地被召回,紧张地并排立在房中。对于他们来说,见到老爷就是一见很让人紧张的事,更不必说见了老爷的岳丈,夫人的亲爹。
  “上午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们一一道来,不许有任何欺瞒。”贺太守严肃起来,一张脸绷得厉害,面上的皱纹都被他扯平不少,看起来当真唬人。
  几个丫鬟和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怯怯地七嘴八舌说起来上午发生的事。
  “夫人早上用了早饭便过来看公子了。”
  “公子上午有段时候醒了,还是老样子,夫人怎么叫都不理。”
  “夫人要喂公子用些早饭,公子也只会说仙女。她被公子气得不行,说公子与其这个模样醒着还不如睡了得好,就又灌了些安神汤给公子……”
  ……
  原因昭然若揭。
  孙夫人一怒之下又灌了安神汤给孙公子,难怪他醒不过来。
  房内众人俱沉默。良久,贺太守有些疲惫地摆摆手:“你们先下去。”下人们下去。
  他们好不容易将祝星请来,结果却因为孙夫人的意气而坏了事,着实让人窝火。
  孙县令带着些希冀问年轻郎中:“可有什么办法将公子从安神汤的效用中唤醒。”
  年轻郎中惭愧地摇摇头:“无法,只能待药效过去。其余方法都要伤害公子,公子已经如此,实在难以承受。”
  看似极有道理,听得贺太守和孙县令没有任何怀疑,皆失望。
  那郎中没一句实话。一来安神汤喝多了人容易变傻子,二来想将人叫醒只需金针刺几道穴位就是,压根儿不会伤人。
  祝星更确信自己的判断无误,很符合氛围地轻轻一叹:“真是不巧,我先回去了。我还有要事回京,不会在薛郡久留。大约这两三日,我就该离开这里了。”
  贺太守和孙县令忙留人:“祝姑娘。”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在他们眼中,祝星俨然成了身份高贵的活菩萨,今日肯摒弃前嫌来孙府一遭已经是大恩大德。失职的是他们,人来了孙焕没醒。
  更可惜的是他们没什么正大光明的借口留她,又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强留,只得一起送她出门。
  马车得得远去,藏在人群中的年轻郎中暗暗记住了马车离去的方向。
 
 
第87章 消失的整座村子
  一行人刚回客栈没多久, 祝副管家进来通报:“姑娘,孙府的那个小郎中上门求见。”
  青椒笑嘻嘻的:“那小郎中当时抬头看了姑娘一眼人都傻了,这是过来干什么的?不过咱们和他也没什么瓜葛。”她又偏头问祝星, “姑娘,咱们见不见他?”
  祝副管家笑眯眯地补充:“那小郎中说有要事要告诉姑娘。他来的时候还很谨慎,打算从客栈后门进的, 被客栈里的小二拦下来了。要不是霍骁认出来他,估计他都难进客栈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走正门。”
  “请他上来,见一见吧。”祝星去床边坐下, 温柔地望着床上熟睡的黑猫,手上恶劣地略使劲捏了捏猫爪子。
  见黑猫还在熟睡并没有被惊醒, 祝星狡黠地眨眨眼,转瞬间又端起温柔的神色起身回外间落落坐下, 静候来客。
  很快,霍骁带着小郎中入内。
  霍骁本就行在前面, 进门时那几步走得格外的快,直接甩了小郎中好几步远。
  见到坐在那里的祝星,他一直焦躁的心终于安静下来, 握着刀抱拳:“姑娘,人带来了。”他现在叫“姑娘”二字叫得极其顺口, 完全看不出几个月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祝星正在走神,闻言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星星般的眸中随着话语漾出笑意:“多亏了你。”
  霍骁故作镇定:“没什么。”便到祝副管家坐着的椅子后抱刀站着了。
  小郎中换了布衣, 与街上百姓无异,格外低调。他随着祝副管家入内时也是像在孙府那般低着头,很是低微的姿态。
  “姑, 姑娘。”小郎中跟着霍骁的称呼来。他虚虚一瞥祝星坐在那的身影,立刻又低下了头,双手左前右后一揖。
  青椒送茶水来,斟了茶后立在祝星身后好奇地打量着他。
  祝星点点头:“请坐。”
  小郎中很拘谨地坐下,一把拿过茶杯捧在手里来缓解自己手脚不知放在何处的尴尬。他缄默了一阵开门见山:“姑娘,你不要再去孙府了,孙县令并不如你眼见的那样好,孙焕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不必好心救他。”
  祝星眸色深深:“医者仁心。”
  寥寥四字,小郎中哑然失声,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姑娘是故意的。
  青椒、花椒、祝副管家忍不住笑,就连霍骁眼底也蓄起一层薄薄笑意,不过没发出声。因着小郎中低着头,他也没发现众人在笑。
  祝星一眼都不看小郎中,像是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她淡淡地道:“我也不是多嘴之人,你今日来此又说了这些我都会为你保密,听了罢了。但我也不会因为你这些话就去怀疑孙大人他们。若是每人说一句话便能左右一人,这世道就乱了。”
  俨然一位正直傲气的小贵女。
  小郎中面色赫然剧红,将杯子往桌上一放,苦笑起来:“我所言非虚,但也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我所说这些。你今日帮我解了一次围,我这算是还你的。孙县令的确不是好人,你千万不要再去了。那孙焕也并不值得人救,平日害过许多百姓,只要你在市井上稍微打听就能知道,只不过被孙县令帮他遮掩了。”
  他依旧低头,十分恭顺卑微:“我虽然在孙府上说了许多谎,但你对我有一言之恩,我不会骗你。”
  “所以你告诉他们安神汤可以随意用,并不伤身?”祝星终于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无波无澜。
  “是。”小郎中低着头也没耽误点头。
  “医术能救人,自然也杀得人。记得你学的是医,不是毒。”祝星只道。
  小郎中肃然抬头,他师父也曾说过这话。
  他并不是薛郡本地人,小时是无父无母的乞儿,因而养成了卑躬屈膝满嘴谎言的习惯。
  他十岁时偷人包子被打了个半死,师父捡到他,救活了他。师父非但给他衣裳穿,给他饭吃,还教他医术,教他做人。
  师父居无定所,是游街郎中,专门给贫苦百姓看病。他的医术是祖传下来的,听说是祖上捡到了三页医书残页,就靠着三张残页,祖上曾在皇宫之中当过太医。
  后面权力倾轧,改朝换代,在皇权斗争之中师父祖上险些一死,这才令子孙后代不得入太医院为官。
  师父安贫乐道,甘愿为百姓治病,有时候还贴补药钱。
  只可惜师父他最后……
  而这位姑娘刚才说的话,和他师父教他入门时所说的话,也就是那残页中第一张第一句话。
  几人这才看清楚小郎中的脸。
  小郎中长得眉清目秀,乍一看有些女气。或许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他的骨架子不像寻常男子那般结实,个头倒没落下。
  祝星静静地看着他,虽只有一双眼在外,足以摄人心魄。
  “我……”小郎中张了张口,“你刚才那番话,和我师父说的一模一样。”他一向巧言令色,这时候罕见地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地表达出自己意思。
  祝星略有头绪,依然问:“你师父?”
  “我师父也是郎中,我的医术就是他教给我的。教我之前他,他就说过这么一句话,是从我家祖传的医书……残页上学下来的话。”小郎中越说头渐渐又低了下来。
  眼前的姑娘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也是对他有恩的姑娘。
  祝星梳理下来他这一番话,了然,神情柔和许多。方才高高在上的贵女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倒像是一位温柔的长者。
  好生奇怪。
  祝星弯了弯眼睛道:“你着祖上与我有些渊源。”明明是很不可思议的话,在座众人没人深想,完全信了她的话。
  姑娘不会骗人。
  她也有天生让人信赖她的能力。
  “这……我……”小郎中更不会觉得祝星骗她。她高高在上,何必费心去哄他这样的低贱之人呢。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叫什么名字。”谈话的主导权一直在她手中,她轻而易举地掌握节奏。
  “韩成,我叫韩成。”韩成完全没了在孙府中的滑头,很符合年纪的青涩。
  实际上他比祝星还要年长一些,如今已有一十七岁。只是在祝星面前,他不知为何自然而然地就摆出了晚辈的姿态。
  “韩成?我姓祝。”祝星娓娓道。
  “祝姑娘。”韩成莫名其妙地站起来对着祝星又是一揖,做完后他自己也很是尴尬。
  “坐吧。”祝星再度请她入座,语气中的和煦比之一开始实在太过明显。
  除了韩成以外,所有人都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奇怪这韩成怎么就莫名其妙得了姑娘的青眼。
  尤其是霍骁,他站在韩成正对面,面黑到反光,气的。
  原来祝星竟然会对这样文弱的男子青眼有加!可惜他现在还需以须遮面做掩饰,不然等他绞了胡子,除了黑些,他自觉长得也很不错。
  韩成慌乱又激动地坐下,等着祝星下一步吩咐。
  祝星问:“你师父呢?”
  韩成一下子黯然下来,方才因为紧张绷得笔直的背一下子塌了,语气还算平静:“师父他失踪了,大约已经不在人世。”
  “还有希望。”祝星难得没说她那句“实在是太可怜了”。也算学了她一些皮毛的传人,她不揶揄。
  韩成笑得比哭还难看:“是。”
  青椒也觉得人可怜,下去为他续了些热茶在杯中聊作安慰。
  “现在来说一说,为什么孙县令是坏人。”祝星岔开话题,完全没留给他任何选择的余地,直接命令他来陈述想法,只不过语气还算委婉。
  韩成小鸡啄米式点头:“是,祝姑娘,只是这还是要从我师父说起。我和师父一直在冀州一带生活。冀州各县百姓日子过得并不大好,还时常有山贼侵扰。师父救治百姓,在冀州也算是小有名气。后来不知怎么,薛郡的县长,也就是孙县令亲自请师父去治病。师父这一去就没再回来过,于是我来薛郡找他。”
  “我没贸然询问,在薛郡靠着医术生活了一段时间才慢慢去查的。最后只查到薛郡下的一个名叫坝村的村子,师父最后去的地方就是那里。我……我去查坝村,但是按人所说的那样去了,坝村不见了,师父也不见了。”韩成回忆起往事时说话语序偶尔颠倒,加上叙述内容,让人凭空生出来了毛骨悚然之感。
  一个村子突然不见,总容易让人联想到些玄乎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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