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是黑莲花——柠檬小打
时间:2021-05-07 08:58:13

  青椒咕哝了句“是”,向楼上去了。
  祝星则又笑对着孙县令:“管教不严, 让您见笑了,您继续。”
  被青椒接连刺了两道,也不好意思继续如刚才一般再引些话头等等,直接道:“祝姑娘,此次我上门来,一是为了跟你道歉。昨日之事,实在不好意思。家中下人行事莽撞,唐突了姑娘,我实在难辞其咎!”
  祝星问:“可发落了下人么?”
  “自然,自然。”孙县令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样不稳重的小厮,败坏我孙家门楣,昨夜便被我遣散!”他说起谎眼都不眨,仿佛真是小厮如此做的,而他又将小厮发卖了。
  事实上既不是小厮做的,他更没有发落什么人。
  祝星笑笑:“昨日我骤然离去,也失了礼数,各退一步,罢了。”
  孙县令得了便宜,更拿出谦卑的姿态:“不不,是我有过错在先……”
  祝星懒得听他在这车轱辘话:“您还是说刚才的吧。”她姿态诸多高傲,却不让人觉得有丝毫不对,仿佛她天生便该是发号施令之人。
  “是。”孙县令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堪称毕恭毕敬,“还要说到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祝星垂眸,像是十分认真地在听他讲述。
  “我那儿子因着昨日宴席上小厮失手,对祝姑娘您……”孙县令仿佛十分羞于开口,“一见倾心。”从牙缝中挤出这四个字。
  祝副管家早已准备好,此时半真半假地怒斥:“放肆!竟敢污蔑我家姑娘名声!你可知黄门侍郎江凭!”
  说着他一甩袍袖,手中赫然是枚刻着“江凭”二字的印信!
  攀扯与江凭的关系则是祝星早就想好了的,她不能一直故弄玄虚,否则依孙躬的老奸巨猾,迟早要对她下手。
  今日孙县令敢上门正是做实这一点。若是他知道祝星身份高贵,断然不敢再找上门来,定会称病在家,待祝星离去。
  孙躬的每一步,都被她算计在内。他走投无路,他柳暗花明,他自以为是,他战战兢兢,皆在她掌握之中。
  她为他勾勒出未来的前景,而他就像提线木偶一般入局。
  孙县令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但见“江凭”二字清楚无比,虽尚且不知这印信是真是假,他却是已经信了的。
  伪造官员印信,被发现了是要杀头的。何况官员印信都极为私密,除身边人或官场上与之有来往者极少人知。
  怎么会是江凭?
  孙县令吓破了胆子,若早知道这位祝姑娘与黄门侍郎有瓜葛,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她啊!
  他本想赌祝星身份并不如何高贵。
  昨夜入睡前,他翻遍官员花名册,也不曾找到除了祝严钏以外哪个姓祝的地位显赫,便以为她是刻意虚张声势。
  没想到她竟然和江凭有旧!
  江凭本就官压他与他岳父,而满朝文武皆知他去西北引渡奸细回京。若此事顺利,他还能再升上一升。
  他们怎敢与如此之人结怨?
  当然,孙县令并不知道前几日自己人已经将太子之师方昱茗的爹方大儒给劫了。
  孙县令畏惧当头,头脑无比清醒,当下卖起惨了:“我自知此事有损姑娘清名,并不曾外传。只是我儿如此,我作为父亲,舐犊之情还望祝姑娘你理解。我自知唐突了祝姑娘,这般又求上门来简直太不要脸,可我也无法,为了孩儿,我也只能舍下这张老脸来。若祝姑娘你不愿,我当然不能勉强于你。该做的我都做到了,我,无愧于心。”
  只看外表俨然一位疼爱儿子明辨是非的慈父。
  可惜没一句是真话。
  孙县令原先定下的所有计划都成了空文。原本他想着劝说不成便让城外山上那些人下来一遭帮他用些粗暴的手段将事情解决,但如今得知祝星与江凭有关,他立刻收了那些心思,只盼着祝星能够尽快离开。
  祝副管家将印信往桌上一拍,看似是在对着孙县令行下马威,实际上是为了让他看得更真切一些,好去找人核对比较后对她的身份确信不疑。
  孙县令低着头偷觑那印信,试图将之的模样牢牢记住。
  祝星突然开口:“听您所说,令郎应当是生病了。”
  孙县令没想到祝星还肯接话,当下激动之余有些结巴:“唉,正是病了,郎中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要心药医,我想着焕儿的病是因……”他剩下的话没再说,生怕激怒祝副管家。
  换做之前,他当然不会这么吞吞吐吐。
  祝星斟茶,广袖盈满茶香,如注清茶涓涓细流般注了杯子的三分之二,她将茶杯推向孙县令:“莫急,喝杯茶平复一下心绪。”
  祝星的话总能让人卸下肩上重担,对孙县令也是亦然。他接过茶举杯示意,一饮而尽,却不敢对祝星有分毫的催促。
  孙县令喝了茶后当真感觉到心底原来的那把火灭了许多。他只当是心理作用使然,不断地哀哀叹气。
  祝星淡淡的:“事情虽说莫名其妙地因我而起,但此事真若追究,与我无关。您要怪该怪那作恶的小厮,是他害了孙公子。”
  哪里有作恶的小厮,分明是孙夫人和孙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孙县令满嘴发苦,却也不得不承认祝星说得没错。
  要是孙夫人和孙焕不曾存了害人之心,孙焕也不会匆匆一瞥她,更不会得这劳什子的病。
  说到底,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孙县令的脸垮了下去,既然知道祝星是江凭的人,她不想去孙府,孙焕的病也只能如此。他现在只能再想办法另请郎中。
  祝星欣赏够了他的面色变化,确定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才冷冷淡淡地开口:“不过听您说的那么严重,我愿意去您府上走一遭。只是我也不能保证我去了会对令郎的病有什么用。”
  孙县令大喜:“祝姑娘肯去就是我孙府天大的幸事,我这就派人去准备……”
  “直接去吧,不需要如何准备,劳您等我片刻。”祝星吩咐。
  “是。”孙县令从善如流。
  祝星上楼单纯地坐了一会儿,并没有准备什么,只是晾着一楼大堂的孙县令。
  “姑娘,刚才孙躬瞪我瞪得好可怕,吓死我了。”青椒努着嘴,很有些后怕,跟祝星告状。
  祝星笑:“所以方才不是让你上来了。他猖狂不了几日,又做不得什么,只好用眼瞪一瞪你。等他被叔父抓了,让你好好瞪回去可好?”
  青椒哭笑不得:“哪里要这样,姑娘好幼稚……老爷抓了他就好。”
  在楼上坐了半盏茶的功夫,祝星才带着人下去。纵然她衣衫发式都不曾变,孙县令也不敢有任何质疑。
  短短一日,祝星又到了孙府。
  孙县令带路,向着内院去。
  白日看孙府与晚上看又有不同,楼阁显然都是经过悉心设计的,只是刻意做旧做脏来满足宅子主人的清名,到底是暴殄天物。
  一进内院,一股浓浓的药味儿便兜脸而来。
  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忙碌着,手中都不闲着。几个炉子同时生着,上面挂着煎药的锅子,安神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
  祝星指着药锅问:“怎么熬如此多安神汤?”
  孙县令愣了愣,答:“焕儿他不用安神汤难入睡,郎中说让多喝些安神汤,好让他能好好休息。”
  他倒没注意到祝星只看了一眼就能辨认出所熬之物。
  祝星神情微妙,可惜有面纱遮脸,众人并不能看清她的神色。她微微颔首:“倒是找了个好郎中。”
  孙县令以为她当真是在夸赞,还很谦虚:“您谬赞了。”
  他一面引路一面开了房门对着祝星道:“房内药味儿浓,还请您多包涵。”
  孙县令开了房门僵住。
  房内不止有躺在床上痴痴呆呆的孙焕以及坐在床边的孙夫人,还多了个人,男人。
  那人须髯灰白,五官十分端正,自有一股浩然正气在身。他的一双眼过于精明,仿佛能将一切看透。
  孙县令张了张口,半晌才道:“岳父大人,小婿不知您突然造访,有失远迎,还请您多多包涵。”
 
 
第86章 安神汤安神
  贺太守贺滕。
  贺太守看着上了年纪, 面上的皱纹为他添了诸多平易近人,显得他尤为和蔼可亲,像个可靠的老人家。
  他审慎地看向门口, 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掠过几人,不怒自威:“我若不来,还不知道焕儿他们受了如此的罪, 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他字字句句都在针对孙县令,对孙县令身后的祝星等人形成了天然的蔑视, 完全看他们不起,认为他们没有和他对话资格。
  贺太守身旁的孙夫人小人得志地冲着几人翘了翘唇角, 万分得意。
  孙县令哪里还不明白贺太守为何会突然造访,都是这妇人泄密!他竟然没想过自己一个不察, 竟然让夫人送了信去给贺太守。
  他一时之间头无比的大。
  当下的情景时孙夫人和贺太守对祝星的身份一无所知,只将她当作害人的仇人。可想而知二者冲突起来会是什么光景。
  “焕儿他们, 驰马伤人,又被沈元宝连累着成了同谋, 也是自作自受……”孙县令看了看贺太守的脸色,又看了看祝星的脸色,从中斡旋。
  “老爷!”孙夫人不服气, 忍不住出言打断,“您可别忘了焕儿如今这副模样是谁害的!”
  “孙夫人说说, 是谁害的?”祝副管家冷冷发问。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我!”孙夫人当即站起,柳眉倒竖,十分凶悍。
  剑拔弩张。
  孙县令只见贺太守脸一沉, 再回头看到祝星眉心微蹙,心中大叫不好。
  他求和:“都消消气,本就是那小厮的错, 和咱们都没有关系,没必要为了这个伤了和气。”
  “小厮?分明是这贱……”孙夫人有亲爹撑腰,气焰汹汹,要骂出口。
  “贺如!”孙县令为了制止她,连名带姓地脱口而出。
  孙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孙县令,僵硬地站在原处,缓缓张口:“你竟然如此唤我!为了那个贱丫头,你竟然如此叫我!你怕是鬼迷了心窍,和焕儿一样疯了吧!”她一手指人,另一只手提裙向着门口走来,看样子被气坏了。
  孙县令什么也顾不得,只能在最短时间内权衡出祝星是这里他最得罪不起的人,全心全意维护祝星。
  孙夫人咬紧了唇,愤愤抬手,广袖带着呼呼风声。
  有贺太守在,孙县令也不敢还手,打算硬扛这一下。
  一掌即将落下。
  “好了,贺如。你的大家规范诗书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别在那丢人现眼,自己回房自省。”贺太守说话时慢吞吞的,还有些抑扬顿挫,带着一股奇异的咬文嚼字感。
  孙夫人看样子怕贺太守怕得厉害,那一耳光究竟是没落下来。她更加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轻叫一声:“爹。”眼神中畏惧和恼怒交加。
  “下去,别在外客前丢人。”贺太守只是淡淡的,但说起话来显然比孙县令管用得多。
  纵使孙夫人再不情愿,最后还是道了声“是”,带着下人离去。经过大门时,她恨恨地剜了一眼祝星,夺门而去。
  老狐狸老奸巨猾,见风使舵的本事确实厉害。只是从孙县令的几句话中就明白过来祝星的身份不一般,就坡下驴地解了当场尴尬,仿佛一开始他对祝星等人的冷待不曾发生过。
  贺太守缓缓地站起来,身量并不高,通身穿着锦绣华服,面上是官场上常见的笑。他对着孙县令道:“贤婿,贺如她自小被我娇惯坏了,苦了你了。”
  孙县令忙迎上前去,说起场面话:“哪里?阿如对我如此,我甘之如饴。”倒看不出他哪里有半分甘之如饴的模样。
  祝星等人看了一场好戏,慢条斯理地随着孙县令进去。
  床上的孙焕闭着眼睛沉沉睡着,不过一日,便没了当时纵马闹市的意气风发,双颊凹陷形如枯槁。
  安神汤喝多了。
  孙县令先对着几人介绍:“这是我岳父,冀州太守,姓贺。”
  祝星微微颔首,面纱外的一双眼清清亮亮:“贺大人。”
  孙县令又介绍起祝星:“这位与黄门侍郎江大人江凭有些关系,姓祝。”
  贺太守了然地笑笑,笑弧极大,显示出十分的热情却又不显得谄媚:“祝姑娘。”他从孙夫人那里听了故事的大概,知道几人之间的恩怨。原先他的外孙和孙子都因着祝星受了伤,他此次来是给孙夫人撑腰顺便找场子的。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过若能攀上江凭的人脉,这哀事反倒成了喜事。至于什么外孙孙子受伤,又不是没命,终究能好起来。因为这些小事和江凭的人结仇,不值当。
  贺太守歉疚地对着祝星笑笑:“孙儿顽劣,惊扰了祝姑娘,老夫实在是……唉,愧疚极了。祝姑娘若不弃,冀州境内一切花销便由我承担,也好全了老夫的弥补之心。”到底坐的位置比孙县令要高,说起话来更加动听。
  祝星垂眸一笑:“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我随从众多,花销巨大,还是罢了。”
  “为赎罪过,倾覆家产也当得。”贺太守低眉顺目,面上不见什么苦色,反倒很安然于此,比孙县令的境界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孙县令只会装穷,贺太守则装千金散尽还复来,豁达洒脱高下立判。
  祝星笑笑:“您这么说,那更是万万不能的了。”
  贺太守哈哈大笑,也没继续再提此事,只说:“祝姑娘有何地方我们帮的上忙的,尽管吩咐。”
  祝星应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是领了人情。
  贺太守灰白眉毛下的眼中笑意更甚,心中叹息难怪几人都在这位祝姑娘这里吃了瘪,都不是同一个层次的。
  他和这位祝姑娘才算得上旗鼓相当。
  孙县令见岳丈三言两语就与祝星相谈甚欢,心中又是佩服又是自省自己什么时候能做到这程度,很有狗官的自我修养,吾日三省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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