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是黑莲花——柠檬小打
时间:2021-05-07 08:58:13

  一顿饭吃得还算是宾主尽欢。
  撤了席,各人被引至早已安排好的客房之中休息。
  月至中天,泼墨般地洒了一地银白。大地明晃晃的,像是白昼。
  祝星刚到院子外,就见一片黑蒙蒙中闪烁着两点璀璨鎏金色。
  “小鱼。”祝星弯着眼睛笑,双臂一展。
  黑夜中朦胧的影子有了猫的轮廓,黑猫熟练地跳入她的怀中,骄矜地望着她。
  哪怕猫不会说话,祝星也能读出他眼神中的质问。
  说好地去哪都带着他呢?
  祝星抱着猫向院子中走去,花椒急匆匆地打开房门,见着祝星欢喜地叫了句:“姑娘!”眼睛一转又看到她怀中的猫,脸色便是一沉,“你果然偷偷跑了!”
  宗豫缩在祝星的怀中高傲地舔爪子,心想你是我手下的暗卫,我还能被你拦着不成。
  花椒控诉:“姑娘,他仗着自己长得黑,便躲在各种角落,让我找他不着,然后趁我不备从房中溜出来。”
  祝星点点头,捏了捏猫耳朵:“还挺聪明。”又浅浅一笑,“不许欺负花椒。”
  花椒不服,她才不会被一只黑猫欺负!只是这猫太过狡猾,很会逃跑。
  她在祝星看不见的角度对黑猫挥了挥拳表示警告。
  下次姑娘再留他一猫在房中,他可休想逃跑!
  宗豫立刻装出一副受了惊吓地模样,缩在祝星的怀中瑟瑟发抖,惧怕地看着花椒。
  花椒拳头都没来得及收回,被此猫无耻的碰瓷行为惊呆。
  祝星顺着黑猫的目光看向花椒,只见她元气满满地握着拳头,其意味不言而喻。
  少女唇边溢出一个浅浅的笑弧:“花椒,你不要吓唬他。”
  花椒感受到被绿茶暗算的有口难言:“姑娘,我不是……”然而她本就不善言辞,更难解释清楚。
  祝星浅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先进去吧。”
  花椒鼓了鼓腮,不情不愿地进去了。她没打算揍黑猫的。姑娘那么喜欢黑猫,姑娘喜欢的东西,她哪怕没有那么喜欢,也不会想着去伤害他。
  她只是看不惯黑猫如此欠揍。
  目送着花椒进门,祝星方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黑猫:“如此聪明,可还满意?”
  宗豫瞥她一眼,猫脸上写满四个大字“那是自然”。他还没忘祝星将他扔在房中的事,继续控诉地看着她,试图以眼神为她带来压力。
  祝星食指和中指屈起,弹小猫额头:“叔父过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宫中之人。马上就要走了,我不想多生枝节,还望小鱼理解。”
  宗豫听到“宫中”二字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这才听话地趴在祝星手臂上,表示自己理解。
  祝星今日心情不错,迎着春风在院中撸猫。
  黑猫突然直起身子看向院外,祝星转身随之望去,见祝严钏在院外。
  祝星抱猫过去,偏头问:“叔父?”
  祝严钏喜爱地摸了摸黑猫的圆头,才说正事:“星姐儿,正好省的人通秉。方才有外人在,有些话我说来不便。”
  祝星微笑:“您的意思我明白的,多谢叔父。”
  祝严钏也笑:“那就好。”他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往京中去?”
  祝星毫不隐瞒:“就这几日,在薛郡耽搁的时间太久,该尽快上路。到时候薛郡还有那几位想出方子的郎中,还请叔父多多照拂。”
  祝严钏正色:“这是自然。只是一路上疫情初定,你若上路,还是要多多小心。”
  祝星虚心受教:“是。”
  祝严钏依旧放心不下,提议:“莫若与我一道上京?反正我也要往京城去,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祝星摇摇头:“叔父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与您一道,万一被有心之人参您一本,说您以权谋私,终究不好,还是算了。”
  祝严钏难得在祝星面前展现官威:“我哪里怕这些!”
  祝星依旧笑着摇头:“我懂您的意思,只是,还是罢了。”
  见她心意已决,祝严钏便尊重她的意愿:“你遇上什么麻烦,尽管告诉我。”他顿了顿,终究开口,“哪怕到了京中,他们对你有任何不好,你只管与我说就是,叔父为你撑腰。”
 
 
第112章 长街相送
  天刚破晓。
  祝星起得比平日早半个时辰, 用过饭后坐在交脚的楠木太师椅上看书。
  祝严钏这次来还送了她本书,名叫《京中佚事》,上书京中上至太宰太傅, 下至有头有脸富商家中八卦琐事。
  也不知道祝严钏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书,大约他自己都没看其中的内容有多大胆,不然也不能将之交到祝星的手上。
  书中内容的确火辣, 譬如某太傅家儿子眼盲与某大将军之子有关,再譬如某中书令在外有一私生女儿等等。
  虽不知是真是假, 其中内容确实很跌宕起伏。
  笔者下笔诙谐幽默,读之妙趣横生, 很能引人入胜。可惜作者是匿名,无从可考, 看来还是怕死的。
  祝星看得津津有味,只当话本看不套入真人去读也很有趣。
  “姑娘, 人已点齐,东西也都已放好, 随时可以出发。”青椒汇报。
  “好,即刻启程。”祝星直接将书合上,款款站起。
  花椒为她戴上雪白纱的幂篱, 又细心地替她整理好层层叠叠的轻纱。轻纱将她整个人遮住,颇有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的朦胧之美。
  青椒和花椒一左一右护在她身侧, 偎着她向府外去。
  刚到孙府外,青椒与花椒的脚步同时一顿。
  “姑娘……”青椒惊喜地感叹,“是郎中们, 城里的郎中们都来了!”
  春夏交接之际,天已经开始亮得早。
  蒙蒙天光之中,孙府外站着几十个高矮胖瘦不一, 男女老少皆有的布衣郎中。
  见祝星出来,众人也未一股脑地涌上来,而是有礼貌地站在原处对着祝星行礼。
  “祝师,一路顺风。”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是来送行的。
  祝星还礼:“大家保重。”算是认下众人口中的“祝师”二字。
  她并未逗留,青椒与花椒扶她上了马车,护卫队缓行,马车开始移动。
  郎中们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以最为虔诚地姿态目送马车离开。
  花椒体贴地为祝星摘去幂篱,又从马车上的小抽屉中拿出装着酥皮点心的紫檀木食盒打开摆好。保证祝星什么时候饿了,抬手就能拿到糕点。
  青椒自上了马车便窜到车窗处,打起车窗上帘子探头向外看去。
  她一面看一面感慨万千:“姑娘就是不想大家相送才刻意起的大早离开,没想到这些郎中们还是过来送行了,还让人怪感动的。”
  青椒望着孙府大门前越来越小的人影,心头涌起潮水般感动。
  姑娘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这些郎中们一开始对姑娘不敬,如今却都是发自内心的服服帖帖。
  青椒眼睛有些红,说不出是什么原因。离别总让人神伤,但她还是抿嘴笑了笑,待彻底看不到人影时才缓缓将车帘放下。
  她有些纳闷:“姑娘,你说郎中们怎么知道咱们要走的?”
  祝星莞尔,手上握着书卷并不曾打开:“咱们未曾刻意隐瞒,他们会知道,实在正常。”
  青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理会外面的事,殷勤地问:“姑娘可要再躺会儿吗?今日起的格外早。”
  马车被祝星改造过,其中座椅平日和寻常马车中的别无二致。但一旦需要躺着,只消将箍着折叠的锁扣拧开,座椅便会变成平日里的一倍大,正好能供人躺下。
  祝星沉吟片刻,摇摇头道:“早起也无妨,如今倒不困倦,便不睡了。”她意味不明地弯弯眼睛,“何况一会儿出城,还有人不让咱们休息。”
  青椒皱起眉头:“谁人如此不道德?”
  祝星歪头思索,精准回答:“胡人。”
  花椒和青椒听她这么答均睁大了眼:“胡人?薛郡外怎么会有胡人?”
  那就要问一问贺滕与孙躬了。
  可惜两个人现在与废人无异,便是问了也答不出什么来。
  祝星刚要耐心解释,外面清脆的马鞭声立止,马车就慢吞吞地停了下来。
  青椒诧异:“胡人这是进薛郡了?直接将咱们马车拦下来了!”想象力实在过于丰富。
  祝星失笑:“应当不是。”
  青椒耐不住性子等外面地通报,又打起帘子向外看。这一看之下,人惊呆了,檀口张着说不出话来。
  “姑……姑娘……”她喃喃叫道。
  花椒被她引的好奇心升起,凑过去问:“怎么了?”
  青椒让出个位置给花椒,好让她一齐向外看。
  花椒疑惑地从窗内向外望,竟然与青椒是完全相同的反应。她一向沉默内敛,遇事冷静,能让她做出如此表情的,应当不是小事。
  外面应声传来祝副管家的声音。
  “姑娘,您下来看看吧,我不知该如何应对此事。”祝副管家谦逊而严肃地道。
  青椒和花椒有同感地点点头。
  祝星若有所思:“便去看一看吧。”她说着矮身站起,曲膝到车帘前,慢条斯理地将车帘卷起。
  不得不说少女心中生出来些惊讶和……暖意。
  长街十里,因着时间还早,两侧各店面都还未开,却在街头巷尾涌现出无数薛郡当地老百姓来。
  百姓们从四面八方而来,皆面向马车。
  空荡的街道上水泄不通,也因此祝副管家他们才停下了动作,让祝星出来看上一看。
  此等情况,姑娘不出来露一露脸,车队寸步难行。
  “幂篱……”花椒想起什么,从惊讶之中出来,抓起矮几上垂纱的幂篱要送出去给祝星戴上。
  却晚了,少女已然落落大方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在百姓们心中完全是神祇般的少女未有任何修饰,以本来的面貌下了马车,站在马车下安详而慈悲地任由百姓们打量。
  百姓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真是神仙。
  这世上只有神仙才能长得这么好看。
  而且看没看见她眉心的朱砂痣,画上的观音大士也有一模一样的红痣在相同的位置。
  祝姑娘和观音大士一般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她必定是观音在人间的化身,就是为了拯救他们这些可怜人的!
  “祝姑娘!”虎虎的娘搂着虎虎对着带头下跪,连连磕头,“多亏您我的儿才能保住一命!您是我家的大恩人,是薛郡的大恩人啊!”
  她这一跪,带着原本平静的人群瞬间喧闹起来。
  “是啊祝姑娘,若是没有你,薛郡定扛不过此次瘟疫。”
  “祝姑娘亲手治好我的!”
  “我虽然没得瘟疫,但都是祝姑娘安排妥当,日日有衙役送饭,让我不必离开家。要是没祝姑娘,我肯定也要得瘟疫,祝姑娘于我也有大恩!”
  “我要给祝姑娘立长生牌位!”
  “我要给祝姑娘建庙!”说这话的是薛郡中有名的富商,他平日从不与百姓为伍,这时候倒加入大部队。
  ……
  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一个接一个的薛郡百姓朝着马车跪下。有些人被挤在最外侧,根本看不到马车前的祝星,却也像朝圣一般下拜。
  附近的长街短巷人头攒动,唯有马车前后的祝家护卫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以及马车前的祝星安然站着。
  如此一来,她更加引人注目。
  祝星是这里唯一站着的人,她不过少女身量,比寻常少女还要纤弱一些,但这个时候她是这里最高大的。
  所有的百姓,甚至有县衙的衙役换了常服混在人群之中冲她磕头。
  “大家请起。”少女的声音如涓涓溪流,清越悠扬。
  百姓们跪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不该起。他们说来向祝星表达谢意的,但如此匆匆起来,又好像不能将谢意完全抒发出来。
  “大家的好意,我都感受到了。地上硬,跪久了对膝盖不好,快起来吧。”祝星面对如此场面没有丝毫怯懦,心平气和地望着所有百姓,“再不起来,我就要生气了。”她哪怕说自己要生气时也是含着笑的,温柔得一塌糊涂。
  偏偏就是这样可能温柔地生气,让百姓们惶恐不已,一个个局促地从地上爬起,不知所措地看向站着的少女。
  同时他们被她的真诚打动,见她这个时候依旧记挂着大家的身体,都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感动。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心善的人?
  “祝姑娘……”百姓们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叫祝姑娘,但又好像必须这么叫一叫才能抒发内心的感情。祝姑娘三个字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更像是一种寄托。
  日后薛郡中谁有什么病痛,遇到了什么苦难,在困顿之际大约都会叫上一声祝姑娘。
  就像信佛者念阿弥陀佛,“祝姑娘”三个字也成了薛郡人的口号。他们不信佛,信祝姑娘。
  少女慈悲而怜悯地看向每一个人,最后弯着唇角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今日我离开薛郡,你们日后也要好好生活。”
  人群异口同声,爆发出一个:“是。”整齐划一。
  “大家送到这里就好。”祝星对着所有百姓欠了欠身,“我先走了,诸位保重。”她向着众人颔首,提裙上了马车。
  “祝姑娘……”百姓们又开始叫起这三个字,其中的不舍之意不言而喻。但再不舍,众人也明白只能到这里为止。
  祝姑娘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他们也要像祝姑娘说的那样,过自己的生活。
  马车前方的人群自动分出一条宽敞大路来,车驾缓缓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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