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第一书局——夭野
时间:2021-05-08 09:34:08

  小姑娘后半句,说得飞快又肯定,说完小心觑她的脸色。
  温知著疑惑:“手抄本?”
  “嗯,一天就好!不对,半天就可以!”
  对方目光殷切。
  温知著看得出来,她来找自己搭话,已是用了很大勇气,想想道:“这样吧,如果我届时有的话,就借于你。”
  “太好了,谢谢温同学!”
  小姑娘激动地朝她鞠了一躬,乐颠颠地奔向门外,因太兴奋,不小心碰到了门框,捂着泛痛的脑门,傻笑着走远了。
  温知著:哪里怪怪的……
  结果,她一偏头,对上欲言又止的同桌。向来缺少表情的同桌,这回竟也是目光殷殷。
  温知著灵光一闪:“你也想借书?”
  同桌飞快点头,似觉不妥,小心问:“可以吗?”
  “可以啊,但我有个条件。”
  同桌犹豫,恐她提出无理要求,但对书的渴望战胜了未知的迟疑。
  “力所能及的,方才行。”
  “这简单。你跟我说说,借书的规则以及什么手抄本。”
  “好。”同桌开始科普。
  学院交流,是真的以文会友,增长学生学识。
  国子监、青文书院、南山书院三大书院,领着尖子生,带上近日所得好书,纯看书学习,不整学生竞技。
  他们唯一的攀比,大概就是看谁家的好书多?
  这也是温宏毅拨款、祭酒激动的原因。
  钱多买书,能挣名声。
  温知著一时沉默。
  原来,还有这样看重书的时代吗?
  同桌看她走神,不赞同轻咳,接着再说昭文馆。
  “昭文馆是上京最大的藏书中心,里面好书繁多。参观那里,选中学子皆可去。不同的是,只有前三名可外借图书,数量随名次递减。”
  往常,温知婷是第一,她是第二。
  这回,杀出温知著这匹黑马,情况就变了。
  应是温知著答应借她书看,同桌说得很仔细,怕其不明情况,白白浪费机会。温知著听得认真,频频点头。
  同桌还写下书单,言明可错开借书,以期能多看一本书。
  温知著没拒绝。
  回宫后,温宏毅专门唤她过去,又是一番叮嘱。
  回去路上,她脑中还回荡着对方的话:“你宫中人手不够用,朕这边可命人过去帮你。”
  温知著心有猜测,又不敢确信。
  -
  这日,交流会到来,三大学院学子聚于一处,展示带来的一众好书。
  求知似渴的学子们,望着长案上堆成小山似的的书籍,眼睛骤然绽放精芒,如猛兽遇到猎物,迫不及待。
  是以,学院之间没有暗潮汹涌、阴阳怪气,反而彼此伏低做小,互相巴结,只为能看一眼对方的书。
  这时候,能看书就行,其他都不重要!
  唯一的不愉快就是,一本书几家争抢,协调之后,只能限时排队观看。
  温知著也期盼已久,跃跃欲试。
  可算能看别的了!
  真不容易。
  然而,她一一扫过长案的书籍,不禁面露失望。
  左一个《论语译注》,右一个《诗经新解》,要不就是《儒家详悉》《周易小知道》……反正,逃不出四书五经,没她料想的话本、趣闻。
  她随手翻了翻,说无趣吧也不合适,比正儿八经的课本有点意思。可说有趣吧,她实在无法违心评论。
  就在犹豫的空档,她看到被她嫌弃的译注、新解也落于人手,对方痴痴品读,边读边赞不绝口。
  “好、真好、太好了。”
  “……”
  一定是哪里不对劲。
  温知著自觉打开方式不对,否则怎会与常人有两种判断。
  也许是她手慢,错过那些更有趣的书。
  她觑了眼旁边排大队的,走到对面,歪着脑袋,费力辨认封皮上的书名,不禁又抬头看了眼后面等候的人群,甚至有人已开始催促。
  “够了够了,两刻钟到了,换下个人。”
  正在看书的那人显然舍不得,意图拖延一二,就换来一堆不满怨怪。
  “不能耍赖。”
  “得守规矩。”
  “大家都等着哪。”
  一番急急催促,饶是那人脸皮再厚也挺不住,意犹未尽放下该书,去往备有笔墨纸砚的地方,“唰唰唰”开始奋笔疾书。
  其余人接着如饥似渴地看起来。
  然后,催促、疾书的场景挨个儿上演。
  每个看书的人都恋恋不舍;
  每个等着的人都迫不及待。
  温知著:是看错了吗?
  她不信邪,这次凑近了些,看清书名的同时,身后响起几声抗议。
  “排队啊,大家都等着呢。”
  “忒不像话了。”
  温知著茫然四顾,见大家正面色不善地瞪着她。
  原来小丑竟是她自己!
  她讪笑着,站远了些。
  这回,她确定真看清楚了,是屈原的《离骚》!
  没有注释、没有解析,就看得这么入迷?
  倒不是说《离骚》不好,它自然是好,可与她想的不一样,她当然更想看闲书。
  但看这架势,《离骚》是最闲、最有趣的闲书?
  就……离谱。
  那么,他们奋笔疾书写下的,莫不就是《离骚》?
  这个想法一出,温知著惊呆了。
  她不敢信,偷偷走近瞧了眼。
  竟然真是。
  天雷滚滚,劈得她头蒙眼花。
  “这位同学,你莫要浪费时间,快去看书吧。”
  一个夫子好心提醒。
  温知著这才看到,四十个学子只有她一人,站着发愣。其他人或看书或写字,忙得不可开交,大有不吃不睡的架势。
  所以,说好的交流会,其实就是大家都不说话,比谁看书速度快?
  众人皆是分秒必争的姿态,尽管这些书不是她的理想读物,里面确有平常未看到的新本子。
  譬如《离骚》《论语译注》等。
  长案上已无书可看,温知著只好排队等待。在这期间,她的同桌找上来,与她商量背诵默写《离骚》一事。
  这一刻,她算是彻底读懂夫子的话。
  是以,三天交流会结束,温知著如霜打了茄子似的,整个人被掏空。回到住处,她猛吃了三大碗饭,又吃了两盘肉、三个大肉包,方才回过点精气神。
  一觉睡到大天亮,练字、早课统统被耽误了。
  好在,今儿是去昭文馆参观。
  温知著松口气,这回应该不用背书了吧。
  然而,比背书更惨的等在那里。
  昭文馆监事嘱咐好注意事项,严肃道:“你们每个人皆可在馆内参观一天,行动自由,可选读自己想看的书。但除了规定人选,其余人不可将馆内图书带出去。听明白了吗?”
  与之一道的学子纷纷应声:“明白。”
  监事一松口,他们登时一哄而散。
  散开后,大家迅速找到想看的书,奔到桌前,取出随身带来的笔墨纸砚,开始抄书了!?
 
 
第5章 明白   书籍甚少。
  手抄书?!
  曾在史书上记载的场景,真实地在眼前上演。
  温知著暗中掐了自己一把。
  “嘶!好痛!”
  原以为这里只是书的种类少,没想到竟是手抄书时代。
  难怪种类少。
  这样略一想,各个关节都通了。
  是因为书少,才被众人所喜吗?
  她想到了穿越之前。
  身为编辑,她在大机械图书生产时代艰难生存,想方设法策划新选题,甭管是老酒装新瓶,亦或新酒初亮相,无一不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用心做出亮眼又新颖的书的同时,带着微薄且可怜的期许。
  盼有读者垂青此书。
  然而,哪怕她曾做出过在行业内傲人的成绩,被人称赞是有天赋的新人。
  那又如何?
  最难的不是外人如何说,而是从业人自己如何看。
  在他们眼中,也皆认为,黄金时代已逝,夕阳已至,如今是夹缝求生,苟延残喘。
  或有一日,大限及至。
  温知著眸光微黯,心底涌动股不明的情绪。
  有点心酸、难受。
  一个夕阳迟暮,一个朝阳未升。
  这里,与她的时代,截然相反。
  人生处处是意外,意外何处不相逢。
  一时间,温知著心里五味杂陈。
  本就慢人一步的反应,这下更慢了。
  温知婷本已拿了书,瞥见温知著呆愣的模样,唇角微勾,心下一动。她把书搁在桌上,走到温知著身旁。
  温知婷:“三妹,你头回来昭文馆,应是不清楚情况,也怪二姐我没提前知会你。你得了第一,可借三本藏书回去,而今日你在馆中,选本想看的,抄下来,回去慢慢看便是,机会难得,莫要白白浪费。”
  “你若是不知该挑什么……罢了,二姐我带你去挑便是了,只要你往后改邪归正,二姐就欣慰了。”
  温知著回过神,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接道:“谢谢二姐,我下回小考努力再拿第一,也好不辜负二姐的一番心意。”
  “……”
  谁想让你拿第一?
  温知婷深吸一口气:“三妹尽力即可,学业上顺其自然就好,太过急功近利,有失做学问的初衷。”
  “哎,好不容易咸鱼翻身,也得连着打几个挺不是。”
  “……”
  三妹怎这般牙尖嘴利了?!
  温知婷接连没讨到好,咬牙又道:“三妹,眼下还是快些选书,你平白比旁人有优势,切莫大意了。你若不知,我……”
  “温同学。”
  温知著回头,看见她的同桌抱着一摞书,表情严肃。
  “我想跟你说,书选好了,你忙完来找我就好。”
  说完,她就走了,似没看见温知婷。
  温知婷脸色微变,听见温知著说:“二姐,时间紧,任务重,我先去了,不可白白浪费机会。”
  “……好。”
  留在原地的温知婷,望着离开的两道身影,温柔娇弱的脸上一抹恼恨飞快即逝。
  区区卫国公的嫡孙女,也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
  赵婉怡选了个临窗的地方。、
  窗户打开细缝,习习微风拂过,暖意融身。
  身后,缕缕阳光而过,满地碎金光芒随风摇曳,星星点点,明亮又不晃眼。而一抬头,还能看见明黄的迎春花、泛青的垂柳,惬意感倍生。
  温知著:“这地方蛮诗情画意。”
  赵婉怡:“?”
  “这里亮堂些,不累眼。”
  赵婉怡解释。
  “我们快些开始吧。”
  她把取好的书一字排开,哪本是带回去的抄的,哪本是在这里抄的,挨个做好分类。
  介绍完,她不确定问:“温同学,你确定选这三本带回去吗?确定不再考虑一下吗?”
  这三本是她想看的,这样一来,温知著可能并未选自己需要的书,她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了,你不是想看吗?正好可以借给你看。”
  赵婉怡意外抬头,定定看着她,良久方回:“谢谢温同学。”
  “不客气。”温知著微微笑,瞥了眼桌上的笔墨纸砚,手蓦地就酸疼了。
  “那个……我第一次来昭文馆,我想去四处看看。”
  “……好吧,你去吧。”
  沾了对方的大光,赵婉怡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她写快些,替温同学多抄一些。
  如释重负的温知著在昭文馆逛了起来。
  说是逛,其实不一会儿,她就把整个馆看了一遍。
  因为,昭文馆只有一层,一排排书架立着,前面几排摆满了书籍,她一眼扫过去,全是令她头疼的书。待转到后面,书架越来越空,零星地摆着几个孤本,缺张少页,很是可怜的模样。
  一番浏览下来,温知著只有一个感受。
  这个最大的藏书中心,未免太惨了些。
  她有点无法想象,其他地方该是怎样的一种惨状了。
  肯定不忍目睹。
  心中正腹诽无数,那一个个抄书的身影跃入眼帘。
  艰难如斯,仍不舍热爱。
  温知著一阵无言。
  那道难受又心酸的情绪,复又冒了出来。
  也许……
  她摇摇头,回到座位上,恰好看清赵婉怡的模样——鼻尖冒着层细密汗珠,眼睛却分秒没离开书本,手下动作飞快,留下一道道清晰笔墨。
  之前被她甩出脑海的想法,再度探了头。
  温知著张张嘴,终是问道:“为何……大印的书这么少?”
  赵婉怡听到问题,暂时停笔,歪头思忖,困惑反问:“书……少吗?”
  温知著:“难道不少吗?”昭文馆里最多的也是四书五经,没别的啊!
  赵婉怡:“不少了,我小时候,四书五经都不全,多亏了当今圣上,我长至今日才能看到这般多的书。”
  然后,温知著这个外来户,从旁人口中听到了他们温家的建国史。
  大印朝初立七十年,截至目前为止,共有五位帝王。其他四任帝王,说是穷兵黩武也不为过,因而朝堂内外重武轻文,文官地位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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