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缕察眼眸左右挪,飞速地想溢美之词。
第90章 莫缕察:心直滴血
在旁的黑衣男子嗤笑一声, 手一做揖,恭恭敬敬地对商安歌和施知鸢道,“牡丹, 自古以来,便是富贵吉祥的象征。更因为武皇而名冠群芳,奢华雍容。颜色各有千秋, 唯有这彩色牡丹从古至今只现在此处。就算是天上而来,也是从仙境琼瑶处。包揽星河, 迤逦彩虹。”
施知鸢笑着托腮,这人最后这两句深得她心。
莫缕察生怕连拍马屁都被他赢了去, 赶紧道,“我……我之前有幸得见有小娘子抱此花, 惊鸿一瞥,就念念不忘!苦苦寻遍汴梁的大街小巷, 别说花市,其他市集、农坊我都去过了, 全都没有。只有此处有卖,想必种出此等奇花的不是你们二位,便是好友了。小女实在钦佩, 拾古人牙慧不难,可是开创个品类, 却是难得!!”
莫缕察这话说的半分真,半分假。
有人确实看见抱着花的小娘子,不过不是她。
公主派人确实找遍汴梁, 不过不是光她走的。
但她确实走了好多地方,睁开眼睛就到处找,好久没这么风餐露宿了。
要的就是夸, 商安歌自豪地看施知鸢,“不是我,是我身旁的小娘子做的。”
……原来现在还不是夫妻。
围观的大家伙瞬间抓住重点,看不见人,看不见动作,听见有男有女,还以为是一对。
哎,原来还不是。
咦?为什么要加还?
没想他们咋想的,施知鸢只眉眼带笑地看莫缕察,好好奇她都能说出来什么。
莫缕察果然一听话音有变化,大喜,拍对马屁了,趁热打铁接着道,“小娘子一双巧手,能定花朵的颜色,莫不是花仙下凡?”
这话说的五分崇拜,三分惊喜,二分感慨,语气感情十分充沛,特别有感染力。
人群里也隐隐有人道,“难道真是花仙下凡来了。”
施知鸢点点前面的牌子——奇技淫巧,咳咳两声,转变下音色,“略有小技罢了。”
莫缕察这才看见摊前面还有个牌子,退后两步,看清所写接着说,“这怎么能是小技呢?小娘子太自谦了。我头一次遇见能控制植物颜色的奇技!”
“啊!”莫缕察补道,“原来奇技淫巧的奇技是这种!”
“听闻京中有人双绣花逼真的绣鞋,能引来蝴蝶蜜蜂。”施知鸢略有遗憾地道,“那才是难得。”
莫缕察:那鞋不是在我家?
施知鸢:对,就在你家。
莫缕察:……,啥意思,让我说没啥难得的?
施知鸢:对,当时磕碜我绣品的时候,你不是很嘚瑟吗?
当然,她俩没有眼神交流,没有一唱一和,不过是施知鸢猜到她所想,窃笑着心里接的。
莫缕察特别喜欢那双鞋,好看是其次,主要是磕碜到施知鸢,在家摆着跟宝贝似的。
眼睛一闭,自己开始劝自己,为了让公主得到炫耀到施知鸢,为了让公主更信赖自己,整死那个施知鸢,我夸!
“鞋不过是让人踩的,哪像花是供人赏或簪在头上的。两者云泥之别,怎么能比?而且绣品,可有一有多,可是花……别说世间可能就这有彩色的牡丹,就算以后还有,每朵都是独一无二,没有雷同的。”
莫缕察笑得无比牵强。
施知鸢很满意,笑着听着。
莫缕察就这样接着为了气施知鸢,绞尽脑汁地猛夸施知鸢,夸得施知鸢憋笑地差点笑出声。
“成品难得,精神更难得。想必能做出这等奇花,给先有挑战世俗常理的思路,否则也想不到能改颜色,更做不出来。”
黑衣男子哪肯势弱,着急地夸,“小娘子用心了!不知试过多少次,才得此物。精神实在为我辈敬仰。”
这夸得还另辟蹊径!莫缕察气得转身瞪他,“啊!你这个人!!”
“怎么!就你夸得!”
黑衣男子也不示弱,梗着脖子,瞪过去。
只见两团黑针尖对麦芒,火花四溅。
围观大伙儿们差点拍手称快,“好久没看见为一个宝贝打起来的画面了!”
“还是花了不得!要不是我没钱,我也想买。”
“有钱你也给买的到啊。没瞧见一共就三盆彩色牡丹。”
还有人更是道,“不亏不亏,正好学许多夸人技巧。”
商安歌扬眉,到该收银两的时候了,“两位到底都出多少钱呀。”
“???”莫缕察猛地转头看他,咋还比价?!那让我夸这么多是闹怎样?白听夸啊!
商安歌老神在在,我又没说谁夸得好,谁得,你们自己想夸的。
莫缕察气得差点炸了。
“七十两。”黑衣男子期待道。
商安歌道,“那便给……”
话还没说完,莫缕察着急道,“八十两!”
莫缕察的丫鬟急了,拉住莫缕察袖子,“小娘子,咱们所有私房和首饰合起来都没有八十两!”
莫缕察心直滴血,咬牙切齿的,心疼得嘴唇直颤,小声道,“姐之前给我张八十两的银票。是把我所有家底算上,她再借我十五两凑的。若是花了……”
莫缕察差点哭出来,嘴唇更颤抖了,“所有东西才全给她,再还本息。”
“小娘子……”丫鬟都替她愁。
黑衣男子又要开口,莫缕察一把摁住他,“我就买一盆!其余两盆你花七十买走就好。”
她气得牙缝里挤字,偏还不能惹怒黑衣男子,又要尽可能可怜些,盼他别抬价了。
黑衣男子看看她,罢了,让她一回吧,“好。”
莫缕察感激涕零地鞠一躬。
围观的人交头接耳,“八十两一盆,天价花了。”
黑衣男子大方地把银票给商安歌,接过彩色牡丹,又对着施知鸢的方向行个礼,“小生楚九,小娘子前途不可限量,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见,寻新作。”
施知鸢点了个头,发现他看不见,又开口,“有缘的话吧。”
黑衣公子又行个离别礼,才转身离去。
莫缕察摩挲着银票,心疼得愁眉苦脸,哎呦哎呦的轻唤,最后依依不舍地把它递过去,换得一盆花。
施知鸢笑盈盈地目送她含泪而去,笑得前仰后合。
大戏唱完,聚集的人群反倒没走,全聚拢过来。
毕竟是出个天价奇花的摊子!说不定还有啥宝贝!
一个个捡漏似的齐齐欣赏过来。
“这些都是什么呀?”
“这还有紫色和靛蓝色的牡丹!”没抢上彩色牡丹地惊呼。
有一个老迈的声音在惊喜高昂声中格外不起眼,“这是……新奇技淫巧?”
他端详着瀑布银树。
施知鸢这下是真的从心底开心,又遇到奇巧人!还看出它的不一般!“您看……”
施知鸢正准备演示,人群里又个不合群的声音响起,“还在那抢这些?!说不准都是下了咒,用什么邪物搞出来的。”
第91章 奇巧光芒四射
什么时候都有些煞风景的人。
施知鸢烦躁地瞥他一眼, 没当回事,接着要跟那黑衣老人演示。
商安歌却示意下黑暗里的阿壮、阿珲,让他们把他丢出去。
谁成想没等他俩过去, 就有旁边的黑衣人道,“谁在鬼市在这嘚吧嘚,有没有规矩, 有没有眼力见?”
那人见周边齐刷刷地望过来,许是因为聚集的人, 看不见脸却格外有气势,还更阴飕飕的。
“奇技淫巧是什么东西,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人吓得说话声越来越小。
“哎呦。”一个黑衣人有趣地看他,“什么东西?鬼市卖的你说都什么东西?”
“在这还搞这些酸言怪语, 怕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是啊!咱鬼市卖的就是鬼物!”
“哈哈哈哈。”众人哄笑。
那黑衣人指着他们,一通乱点, “你,你们……”
这下不等灰衣人登场, 直接有几个人把他架起来,真真地狠狠一抛,只听一声惨叫, 那人陷在黑暗里,完全不见身影。
施知鸢爽朗地大笑, 感觉这鬼市也太可爱了吧!
那边又一个黑衣人道,“小娘子莫怕,在鬼市, 大家都同仇敌忾,同心协力,谁也不能欺负咱。”
“就是!”一声声附和。
没人知道旁边是谁, 也没人知道护着的是谁,也没人知道护着自己的是谁。
不因名而护,不因利而护。
只因大家都是同类人。
施知鸢笑着用力点头。看着她,商安歌脸上也扬起笑容。
“你这是要演示什么吗?”又一个黑衣人见施知鸢露在光亮里的手,舀着个勺子便问。
“是的,这是我新做的“瀑布银树。”施知鸢看看那黑衣老人,在想是让刚说话的年轻人试,还是让老人来。
却瞧见人群里有个人的手格外熟悉,是之前那卖货人递东西的手,施知鸢笑,他也来了。
施知鸢装不知道,看着黑衣老人,惺惺相惜卷在心头,话语都不由得轻柔,“您舀半勺这粉末进去,美景立现。”
黑衣老人伸出满是青筋、布满老年斑的手,舀半勺石灰粉,却不知因为年纪大了,还是有些紧张或是激动,手抖得不行。
“要不……,算了,小娘子你来吧?”
“没关系的。”
施知鸢温柔的耐心道。
大家虽着急的好奇,但也没催,只盯着那勺子。
勺子晃晃悠悠地倾斜,白色粉末顺着勺子倾泻到管内,粒粒入水,逐渐腾起薄薄的烟雾,顺着气流腾绕,如仙境薄雾,缥缈动人。
吵闹的鬼市瞬间安静,齐齐地吸引来目光。商安歌也头一次见,不禁专注又期待地跟着一起看。
水银柱逐渐长高,就像树苗般茁长成长,展开枝叶,树冠越来越大,银色的叶子越来越多,一叶一叶,繁茂而出,再在黄色的油灯映照下,闪着银光,妙不可言,美不胜收!
“哇……”所有人不禁被触及展现的美景所动容,不由自主地张口发出感叹。
那黑衣老人浑浊的眼里更迸发出光彩,似是有团火在热烈燃烧!
激动!兴奋!失而复得!
“五十年了……”他颤抖地声音喃喃,无比光亮的眼眸里闪烁泪光,“五十年了!终于……终于又在我的手下有生动的变幻了!”
苍老的手隔空覆上“瀑布银树”,手指颤抖着,疼惜、珍惜,像在触碰一去不复返,真挚热烈的青春一般。
他知道不是他做的变幻,但这种造出世界带来的心灵共鸣的触动,让他怀念。
太想太想再做一次奇巧!
当年迫于生活责任、迫于世道口舌,他不得不忍痛割爱停止做这世人不容的奇技淫巧。
一停就是五十年,中间的心痒难耐又哪足外人道!
现在人老体衰,连握个勺子都握不住了,他怎敢奢求再做奇巧……
可是这份热爱灼烧着他。
从在黑暗里看见那个牌子。
从人们簇拥的缝隙里看见它。
他那双眼就没离开过它,心一直揪着烧着。
施知鸢看不见他的脸,但看到他颤抖的手,心里也无比动容。
半垂眼睫,施知鸢想得到他所经历的,不免也伤感起来。
人群里的大伙儿们杂七杂八地开始惊叹,“我还头一次看见这么漂亮这么神奇的东西!”
“怎么加进去半勺粉末就起雾长树了呢?!”
“这也太神奇了吧!”
黑衣人捂着心口,越说越激动,“咋有种我是神,手起勺落,掌控一方世界的感觉!哇塞!太带劲了!”
“啊!”又一黑衣人冲过来,“我要买!”
“我也要买!”又有一人冲过来。
“我也要!”“还有我!”
“让让我吧,我这期鬼市就看上这一个!”
“我!我要!”一人举着银票摇旗呐喊。
施知鸢的摊子瞬间被群情激昂的黑衣人扑了,施知鸢被商安歌拎着倒退几步,才没被扑倒。
场面完全失控。
第92章 施知鸢像屁股着火似的,提着……
施知鸢惊呆了, 完全没想过会这么火爆!
那之前卖画仙醉酒的黑衣人也惊呆了,像块木桩子似的杵在那,不敢置信, 恍惚地挪头,看看热烈激昂的众人。
施知鸢也在看他,思考片刻, 她看眼商安歌,眼中似说明心思, 轻点下头。
商安歌读懂她想干嘛,松松紧张的肩, 松开拽着她衣领的手,“注意安全。”〔?璍〕
“嗯。”施知鸢笑着点头, 然后裹紧斗篷,把帽檐往下一拉, 藏好自己,趁乱出了摊子。
她走到那人旁边, 轻声道,“就像你说的,黑暗的, 阳光的,都是它。为了生计, 做着变相也好,停止也罢,都无对错, 都无高低。”
黑衣人紧绷的身体顿了一下。
“心里是爱的,尊重的,就够了。”施知鸢微笑道, 她不是想托大说教什么,只是有句话,她欠他的,“这是我刚知道的。我……为我之前的态度,跟你道歉。”
黑衣人猛地转头看她。
施知鸢耸肩,笑道,“没强迫你原谅我。我就是想说,说出来我就舒服了。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