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四位,必须考虑清楚,值不值得豁出一切的跑这一趟。
“大家都有父母孩子,任何退出的理由都不会遭到嘲笑。”纪荷言明,“但是中途退缩的,到时候可没财力专门护送你回来。”
“老大,你家两个孩子呢?”下属眼神渴望,企图得到一点参考。
纪荷倏地一笑,严谨的神色褪去,变得十分柔和,她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风水轮流转,对外自豪宣布,“哦……”
先是极平淡的音调,接着举重若轻微笑,“孩子父亲全权负责,我没有后顾之忧。”
下属们集体鼓掌,拍她马屁说不愧是领导,事业家庭两手抓,女强人标配。
在旁坐着的尤欣翻了一个白眼,对此表示不敢苟同。
纪荷耸耸肩,不在乎对方怎么看,自己以前是惨了点,但现在的确翻身农奴把歌唱啊。
……
黄昏时,下班到家。
院子里停着三辆车,她自己刚开回来的法拉利,阮姐这段时间用来载孩子和买菜的地表最贵SUV库里南,再就是一辆黑色奔驰。
江倾到了。
纪荷拎着公文包上台阶,在后进门入户厅换鞋子。
突然,一个系着围裙,造型十分违和,但英俊脸庞和好身材带来直观冲击的男人,弯腰给她递出拖鞋。
直起身,一副居家好男人的做派,对她催促:“傻愣什么?进来吃饭。”
纪荷由愣转为惊喜万分,“这还是你吗!”
“你想要我怎样?”江倾一副随时为您换装的表情,寡淡的傲娇着,“先进来,尝尝合不合大人您的口味。”
纪荷眼珠子转了转,接着,哈哈大笑。
江倾帅脸发窘,喃声:“……不吃拉倒。”
第97章 蛊 彼此的唇都抖,他的呼吸也在抖。……
天黑之前, 一家四口在桌前坐好。
江倾刚坐,见阮姐没在,眼神示意念念不要动筷子。
小丫头正在学习用筷子, 本来兴高采烈,爸爸眼神一阻止,立即翘起小嘴巴。
与他眼神对视一瞬, 到底是小的败下阵。
纪荷失笑,看女儿被治得服服帖帖, 幸灾乐祸,“你还怕一个人啊。”
“木有……”念念从单独的椅子爬下, 挤进纪荷怀里。
纪荷佯装嫌弃的表情,“到你爸那去, 妈妈要自由!”
小丫头不肯,哼哼唧唧在她怀里蹭, 撒着娇:“妈妈抱!妈妈抱!”
小脸上的表情得意。
这丫头人来疯。
今晚是一家四口第一次吃家宴,围在大圆桌的一边, 两个大人将两个孩子围在中间,这种左右爸爸妈妈都在的感觉,让江时念忘我。
其实, 从中午江倾到达,小丫头就开始飘。
领着江倾来来回回的坐电梯, 得意洋洋邀请爸爸,我家里有电梯哦,你要不要来住?
在小孩子眼底, 电梯是个顶好玩的玩具,分享给爸爸,希望爸爸也喜欢。
江倾为了让孩子开心, 一下午坐了不下三十趟电梯。
差点耽误做菜。
阮姐见两个孩子实在离不开他,帮着打下手和做了一些素菜。
江倾主要对付一只波士顿龙,和一锅走地鸡高汤。
现在桌面摆的漂漂亮亮,色香味俱全,阮姐却不见踪影。
江倾坐下去的身体又站起,经过纪荷椅子后头,伸手从她肩头探过,撸了把她怀里念念的脑袋。
念念咯咯大笑,在纪荷怀里拱得更厉害,笑眼期待的希望爸爸再闹她一次。
江倾没理,手掌收回时,自然的在孩子母亲肩头一按。
转瞬离去。
纪荷短暂失神,扭头看他去厨房的英挺背影。
经过一天的忙碌,她妆容变得极淡,暖色系灯光下,肤白细嫩,仅剩一点殷红色的唇,倏地扬起。
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过道,不一会儿厨房内响起动静,他音色低沉悦耳,纪荷听得唇角越发上扬。
“哎呀,你们一家四口吃团圆饭,我就不打扰了,在厨房吃行了,没事没事!”阮姐连连推拒的声音。
江倾语气不容置疑,“阮姐也是家人。别说两家话。”
阮姐似乎受宠若惊,笑一声后惭愧,“江倾啊……这……”
“菜凉了。”他催促。
接着,两排脚步声从厨房往过道而来。
纪荷立即扭回头,眼角微微湿润,保持笑意,当做若无其事。
那两人走过来,阮姐声音仍是受宠若惊,“哎呀,真是客气,自己吃就好了呀。”
虽然拒着,但阮姐脸上全是笑容。
江倾将她按在纪荷身边坐下,又回厨房,将阮姐单独开小灶用的碗筷全拿过来。
阮姐感动:“谢谢,谢谢。”
“不客气。”轻描淡写三个字,微不足道小事情,却显然让整个饭桌的气氛发生变化。
他重新坐下。
灯光之下,黑发染了一层柔光,连带表情,哪怕是微蹙眉的表情,都显沉稳而柔和。
“念念,别玩筷子,快吃饭。”
“好呀。”念念是个小人精,以爸爸话为圣旨,从纪荷身上拱下,拱回自己座位,探着小脖子,眼神示意爸爸,将旁边的小猪佩奇围兜给她戴好。
江倾啼笑皆非,心甘情愿被女儿指挥着,长指一勾,将围兜戴妥当。
“开动了!”念念开怀。
江倾笑着撸撸她脑袋。
父女俩互动的这一幕,令纪荷内心百感交集,收拾情绪,自己也动起来,给年年盛了一碗饭。
江倾做了一个龙虾三吃,摆盘精致。
这些宽边圆碟,几乎自买回就闲置,一是清洗不便,二是没那情绪。
他这次亲自下厨,阮姐很给力,清洗了这些价值昂贵的圆碟,摆盘都使食欲大动。
“怎么不吃?”与她隔了两个孩子的男人问。
“先搞定他们。”波士顿龙做了三种吃法,不怕分量不够,纪荷等得及。
专心伺候着年年。
“让他们自己吃。”江倾皱眉,“我长这么大没被人喂过饭。”
“你是你,他们是他们。”纪荷毫不犹豫反驳。
他愣了,继而笑,“到底谁在惯孩子?”
上次女儿生病,江倾只不过多疼了两下,她就振振有词、对女儿娇惯。
那恐怕是吃醋?
纪荷一抬眸,不期然撞到一双发现新大陆般的黑眼睛,顿时不客气笑,“你想什么?”
“你知道我想什么了?”江倾靠在椅背,领口扣子开了三颗,放松的敞着锁骨,眼底似笑非笑。
她不吃,他也不吃,陪她。
纪荷懒得接他的眼神,反正他想的东西肯定不是自己内心欲望的表达,他那笑意,一看就是想歪了的样子。
这一来一往的眼神,两个孩子感受不到,阮姐可要了老命。
虽然感动被邀请出来吃饭,可这架势,自己宁愿让出空间,给两人一个二人世界。
另一方面又焦急两孩子得多耽误事啊,饭一吃完立即带出去散步。
这么想着,阮姐动作加快。
等两个孩子也吃完,阮姐迫不及待将孩子们牵着往外跑。
幸好江倾在厨房察看其他食物,不然看到丢脸死了。
纪荷啼笑皆非。
……
夏季夜晚,院子里的葡萄成熟,碧绿叶子在湖风中翻飞,沉甸甸的果实香味,由风送入客厅,继而滚入餐厅。
没孩子在的时候,整个家寂静。
身后有脚步声,一股蒜泥的香味扑来,伴随惊讶的低音,“……人呢?”
纪荷摇头笑,“阮姐带他们散步去了。每天晚上都会散步。”
江倾端着烤好的法国生蚝,在自己原先的位置坐下。
中间空了两个孩子的位置,气氛微妙的安静。
“明天早上几点?”他打破沉默,将一只肥美的蒜香生蚝,送进她盘中。
纪荷喜欢吃海鲜,今晚胃口却很小,江倾一直给她夹菜,幸好年年胃口大,被儿子接了个正着。
现在儿子不在,纪荷只得自己吃,来不及回复问题,他轻笑一声。
“这么勉强?其他三人赞不绝口。你对我不满意?”
纪荷摇头,“我惊讶才对。从前你踢倒油瓶不扶,现在居然能做菜,还这么好吃。摆盘也艺术。”
东南亚那边的水土真是养人,将他养成厨艺高手。
她尝了尝生蚝,一如既往极品生蚝的滋味,不同的是蒜香,每位烹饪者都有自己的风格,江倾的风格是鲜,使人胃口大开的那种。
可她尝了两口,又不吃了。
手机上来电,关于明天出发相关事宜,一个电话打了十五分钟,等挂断,生蚝都冷了。
江倾光坐着,等她结束,轻声,“吃不下别勉强。等饿了告诉我,做些清粥寡面。”
“完了。”纪荷笑,肩膀都颤,“你真成家庭妇男了。”
“你说是就是。”江倾也笑。
虽说恰好胃口不好,纪荷也没怠慢他,陪他喝了一些葡萄酒。
“这是我自己酿的。”纪荷指了指外头,“用院子里的那颗葡萄树。”
“阮姐说了。”江倾晃着酒杯,极其自然的起身,坐到了念念的位置,这下与她之间只隔了年年坐的那张椅子。
不过分亲近,又不疏离,这个距离恰到好处。
纪荷对他的换位动作毫不在意,她喝着喝着就突然有一些晕,忍不住往桌面趴了趴,嗓音如棉絮,“我不能喝了……醉了……”
“这么快?”他表情诧异。微微倾身过来看她。
“对……”纪荷皱着眉,放下酒杯,改揉揉自己发烫的脸,“生孩子后几年没参加社交,就变得不胜酒力了。”
他起先沉默,后来才喃声,“上楼休息?”
“我还等你的清粥寡面呢……”不想和他分开,现在这气氛刚刚好。
没有孩子的吵闹,全世界只剩下他们自己。
纪荷很平静,很安宁,甚至平静安宁到有一种空虚,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今晚,她真的高兴。
江倾仿佛照着她梦想中的完美父亲形象出现,他对孩子不溺爱,有原则,即使自己错过他们的三年,也是不卑不亢。
他对阮姐也好。说阮姐是这个家里的一员。
纪荷曾经就被周开阳气到过一回,和阮姐一起出去吃饭时,他竟然要求用公筷。
把阮姐当外人。其实,相对于阮姐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周开阳才是外人不是吗?
那天阮姐表面笑容满面,实则被伤得不轻。
纪荷当时也是病糊涂了,无法处理人际关系,伤害自己,也伤害对自己好的人。
她对周开阳的确有一点点亏欠,江倾说,他已经还对方了。
可纪荷不高兴,她对周开阳的那点不算亏欠的亏欠,竟然要江倾用命去偿还吗?
非常生气。
“纪荷?”不知过了多久,纪荷一个人生闷气,情绪大浪滔天回想各种,突然听到男人轻柔的呼唤。
她微微睁开眼,看到上方一张英俊的脸孔。
江倾。
江倾回来了……
她于是笑了,从桌面直起身体,晕乎乎靠着椅背,“不好意思,我酒量太差了……”
他没回话。
忽地,放了一碗热腾腾的鸡丝面在她面前。
纪荷看了一眼,猛地,泪流满面。
那泪水如江河奔涌,在瞬间,倾覆所有。
他措手不及,一切的忍耐似溃散,弯腰察看她。
指腹摩过她脸颊,所过之处皆是泪涌,男人的手掌于是双双来到她的两颊,接着,呲一声锐响,是她的椅子被拽出去的声音。
江倾呼吸剧烈,面朝着她。
纪荷哭得不能自已,看不清他表情,但他应该很震惊,他身上灰色衬衣料子立即被染湿。
后知后觉时,自己已经被压到他怀里痛哭不止。
接着,纪荷感觉到自己背部的两手臂力量将她带了起来。
两人在餐厅中拥抱。
纪荷泪水止了一部分,埋在他怀里。
“江倾……”她叫了他一声。
不期待回应。
他的语言也确实没有回应,温柔的拥抱却像湖水从四面八方包围。
纪荷垂在身侧的两手,绕去他肩后,双双扣住他的肩胛骨。
这个男人的肩膀宽阔,宽阔到她似抱不过来,或者抱住了却不够稳固,这么两手从他腋下穿过,扣住他肩胛骨时,却相当紧致,她觉得他插翅难飞了。
江倾好像也没有想过飞,这么任她抱着,他的手比她的温柔,一只停在她腰间、怎么也不动,一只在她背部从上到下的安抚,来来回回,好多趟,轻柔,缱绻,如果这只手掌所作的动作是一串语言的话,那无非是我爱你吧?
纪荷再次恸哭。
泪水染湿他心房,让那里成为一条河。
“再也不做鸡丝面了,嗯?”他声音发哑,后悔、自责。
纪荷摇头,说不出话。
她感觉他的两手开始转移,由原先的腰背挪到她发上,他用热息灼灼的唇碰她鼻梁,第一次纪荷躲了,无心之躲,之后就后悔,他相当勇敢,第二次紧接着而来,于是她迎上去时,恰好与他双唇相撞。
明明撞,却未感到疼痛。
彼此的唇都抖,他的呼吸也在抖。
纪荷被烫着了,虽然他明明很温柔。
轻轻吻她,不是生涩,也不是克制,而是运筹帷幄、知道她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