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倾慢条斯理,品了一口,居高临下冷笑,“你对自己失去过的一无所知。”
周开阳放下杯子,表情早已经一败涂地。从那晚雨中想要撞江倾开始,他就不够资格爱纪荷。
“听着,我和你格局不一样,你婆婆妈妈,计较着我和她的那点前事,我想的却是,代替我位置的那个男人能不能让她快乐。”嘴角冷嘲的翘起,“你显然失败。”
“江局长,”周开阳嘲讽,“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在她身边的位置?”
“我太有资格了。”江倾笑,“那天晚上穿我的睡衣,你收获的是快乐还是痛苦,心知肚明。”
周开阳一僵,眼睛不可思议抬起。
江倾喝了一口酒,滚动着喉结,笑,“睡衣上都是她的气息。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她每晚都抱着我睡衣睡觉,怪不得在我另一套房子,什么东西都留下了,却唯独没一套睡衣。”
那天晚上大雨,江倾简直重生了一般。
神清气爽。
以至于被人从后撞来,第一时间想的是,不如就让对方自断前程、一了百了和她的关系,可惜周开阳表面再张牙舞爪,内心终究软弱。
江倾一如既往没看错对方,他不知是该感到好笑,还是愤怒。
正因为这样的周开阳,才让纪荷为难。
江倾情愿对方撞自己,也不愿让她为难。
“你怎么能懂,消失的三年我对她的愧疚?”放下酒杯,江倾点燃一支烟,声音暗哑,睨向对方,“我很愧疚,我补偿不了,一辈子补偿不了,只要她快乐,我就谢天谢地,我就快乐。”
周开阳面色紧绷,聆听着这段话,突然嘴角一扯,无尽凄凉。
他想到之前从纪荷那里听到的类似的一句:
为什么要他愧疚?他心平气和我就心平气和。
“警察离婚的太多了,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别人能够受不住,为什么我的女人一定要强撑着?结婚是身不由己,离婚随她意。”
一句随她意。真的是潇洒。
江倾笑着。
“我想她啊,但是没用,以后因为孩子和她牵绊、到她老,我都会像做特情的那三年一样忠诚、敬业、粉身碎骨不怕。”
“这是我给她的,所有。”
周开阳彻底崩溃,“你认为她真会和我在一起?”
江倾扯着嘴角笑,“她,可是纪荷。”
十三年前毅然决然离开过他。
这次,放手同样利索。
万事有可能。
“我看不懂你们,你们相爱……”
“相爱不一定在一起。只要她快乐,我的孩子快乐,我就快乐。”江倾琢磨着,换对方能听懂的说法,“一辈子守护他们。你敢对她一点不好,马上抢过来没你的事,但只要她不愿意,我不会。”
周开阳失魂落魄。
江倾给他点燃一支烟。
他接过,茫茫然的,“你们是真的在离婚,只有我以为你们假的……”
“我想复合,有你什么事?”江倾冷笑,“太看得起自己。”
“她心一直在你身上。”
“那没办法,总讲究先来后到。你得人,我得她心。”
“我心服口服。”周开阳说,“是我急了,一直怀疑她,担心你们随时复合。”
江倾冷笑连连,“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你们不可能成,知道吗?”
两人像是历经多年恩怨,心平气和坐下来谈判一样。
江倾占了上风,周开阳虽败却犟。
“我敢保证,如果我没小肚鸡肠的弄恼她,年年念念绝对会叫我一声爸爸!”
“你梦里的叫你爸爸。”江倾眼眸眯起,不客气,“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让阮姐一夜不睡的照顾病中的小孩?你知道阮姐什么人?”
“……”周开阳皱眉,显然有点迷茫了。
这一年多,他哄两个孩子都来不及,哪里顾得上阮姐。
江倾幸灾乐祸的告知:“她是乔景良的人。乔景良是谁?”
自问自答,根本没给周开阳说话机会。
江倾径自发笑,畅快音调,“是她干爸,你懂吗?生父一样的存在。乔景良在东南亚失踪,她心里多难受你考虑过吗?”
周开阳连连摇头,输得心服口服。
江倾像个老师一样拍拍对方肩,“乔景良不在,阮姐就是他的一个化身,纪荷把阮姐当成自己亲人,你倒好,以为阮姐是佣人呼之则来,蠢透了。”
“不用这么过分吧。”周开阳难堪,“我哄你家两个孩子都分.身乏术了。”
江倾笑了笑,“以后没你事了。明白?”
周开阳没回复。
但江倾知道,这人彻底败下阵了。
毕竟,釜底抽薪最他妈致命。
让对方明白他明明有机会和纪荷成一对,因为自己的愚蠢、小肚鸡肠,彻底葬送前途。
简直闻者伤心。
此时,转而反问,“你怎么打算?”
似乎追连续剧要追一个结局,身为配角,也想知道主角的命运。
江倾朝半空吐了一层白雾,眯眸淡声,“随她。”
需要他是哪一种角色,自己就是。
第96章 蛊(重看) “我来做。”……
会客室外面的露台正是纪荷吃饭的地方, 菜没上来,雁北去后厨招呼后就不知所踪。
诺大的露台剩她一人。
百无聊赖,随意转转, 转到一扇玻璃前。
好巧不巧一侧眸,看到里面两个男人谈笑风生的画面。
周开阳面朝外,江倾背对自己, 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周开阳的笑,说是笑, 比哭还难看。
江倾一手端酒杯,一手拍拍对方肩, 从沙发扶手起身,露出一个闪现过快的侧颜。
短暂的时间里, 纪荷看见他语重心长的样子。
一时,惊愣不已。
两人的确在聊天。
周开阳十分颓废, 江倾一步步压制,最后周开阳抱头, 咬着烟蒂,眼眶泛红。
纪荷瞪大眼睛看里面,恨不得生出一双顺风耳来。
脚步声传来, 她清咳一声,赶紧离开。
坐回藤椅中。
来人笑嘻嘻, “姐,我姐夫帅不?”
“帅什么?”纪荷一抬头,恼怒, “你特意安排这个地方?”
“对啊,我知道姐夫要和周开阳谈话,恨不得把你安排到会客室里面去, ”雁北亲自端着托盘上菜,一张笑脸正儿八经的宣扬,“姐夫肯定说的对方心服口服——周开阳就不适合你,毕竟你性格不可能找一个比你弱的男人。”
“姐要找什么样的男人,和你这小毛孩子真没关系。”纪荷冷冷睨着他笑,“况且,我就一定要找男人吗?”
小毛孩子雁北不服气,苦恼笑,“我这样的纯爷们都被你叫小孩子,得多有种的男人在你心里才叫男人?周开阳算吗?周开阳不算。只有我姐夫可以。”
纪荷不反驳,在她心里的确得江倾这样的男人才算得上男人。
之前指责雁北慕强,其实她自己也慕强。
“等你哪一天固定一位女友,想着非她不娶,再来指点我的情感观。”她谆谆教导。
“你到底什么观?”雁北说,“爱就在一起。”
“是这样。”纪荷严肃,“爱就是在一起,千里共婵娟也是一种在一起。”
雁北这个爱情观感人的愣头青怎么会明白,经历过生死的爱情是何种的肆意?
就像一副空白图纸,随意挥洒自己喜爱的颜色,结局怎样不会在意。
也许江倾懂。
所以才在听到她要去东南亚时,不动如山。
和周开阳谈完后,江倾没随对方一起进入午餐会场。
他被露台上的午餐吸引,从玻璃门内走出,手上带着一瓶红酒。
雁北和他打招呼时认真解释她的来历,江倾不置可否的表情。
纪荷笑着,也懒得解释自己放心不下追过来的事情。
坐下后,他将那瓶红酒打开。
三个人的午餐,两个人的谈话。
“怎么不去大厅?这么做东不合适吧?”
“我得陪贵宾。”他说着,抬眸笑睨了她一眼。
纪荷心一颤,眼底现着讶异,笑看他。
他没回避,接着她的眼神。
声音很柔,“他以后不会为难你。托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他得跟你说对不起,那晚上是要撞你?”纪荷收回视线,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酒,低着眸,轻晃。
对面男人完成倒酒任务后,解放了双手,空空放置在桌面,笑音,“我和他抵消了。算这一年他对你们照顾的一种偿还。”
这种“抵消”令纪荷眉头深皱,食不下咽。
他执起红酒杯,往口中抬了一次,接着,掀过这话题,笑着,“不合胃口?”
“没有。”纪荷笑了。
菜是雁北上的,当然符合她胃口,他仍然固执,“下次我做给你吃。这三年在外面,学会做菜。”
“嗯?”纪荷叉子一顿,惊讶望他。
江倾脸上没多余表情,淡淡说,“你吃过就知道了。”
这是邀她择日再聚啊。
纪荷懂了,不由微笑,接着,很遗憾的一耸肩,“抱歉,最近都没空,我得去趟东南亚,和同事们一起。”
雁北坐在旁边,表情胆战心惊,看起来挺后悔留下来吃这顿饭。
山风也似静止。
气氛微妙。
纪荷静静切着虾肉,听到他平淡无比的低音,“……去多久?”
身为他的“贵宾”,纪荷感到抱歉,“一个月?一年?或是三年?”
摇摇头,“具体不知道。我们公司查到一个关于奴役劳工的案子,前期收了许多情报,现在确定了劳工所在地,我和我的团队决定出发一探究竟。”
她秀眉微簇,边吃边聊,“……到了那边确定劳工线索是一方面,我们还得跟踪劳工所生产的商品到底流向哪里?因为要做的主题,就是我们每个人寻常可见的东西,很可能充满血汗泪,来自我们所不知道黑暗角落。毛骨悚然感。”
“我介绍你一个向导,对东南亚多国熟悉。”他只能这般的,怅然了一声。
“太好了。”纪荷笑,“你刚从那边回来,认识的人比我深。我相信你。”
说完相信,立即拿出手机,让他报向导信息。
明明忐忑,然而,纪荷面上滴水不露。
江倾有一双漂亮艺术的手,看上去不像警察的手,轻轻探了过来,拿过她手机。
指腹不经意触到她的,宛如山风一扫而过,剩下热。
他低垂着眸,在她备忘录迅速打了两行字。
是一个名字加一串手机号码。
“这人名字好奇怪……”纪荷接回手机,静静呢喃。
“他是朝鲜人。”
“哇……”纪荷惊了,收好手机,抬眸专注的看他,“他是脱北者吗?”
除了脱北者,实在想不出一个朝鲜人怎么会留在东南亚做向导?
之前查国际人口贩卖的案子,很多穷困国家的人民被以各种手段欺骗,以为出国赚钱打工,结果成了活生生的商品,被人贩子鲜血淋漓交易。
这个朝鲜人,恐怕处境多有相似。
江倾赞赏的笑了笑,“他的确是脱北者。”多余的只字未提,眸光淡然,在她脸上无尽的蹭,笑意不减,“先吃饭吧。最后当然希望,你离开前,我们一家四口能聚一次。”
他语气这么宽容,纪荷难以拒绝,况且她离开后,两个孩子要交给他,理所当然大家要聚一次。
“好。你来凤凰城……”心头到底有怅然,纪荷笑意微涩,“至今,我们还没一起吃过家常饭。”
江倾也遗憾,目光抱歉的眷着她,“我来做。”
旁边全程围观的雁北都快哭了,忍不住插了一声,“姐,我姐夫刚回来你就要走……”
“闭嘴。”他“姐夫”一声低斥,轻轻缓缓两个字,威力无限。
露台再无外人的叽叽喳喳。
纪荷后半程无话的和他吃完这一顿午餐。
……
接下来,连忙两天。
本来她可以多停留几日把孩子们安抚好,可线民来消息,其中一位长期给纪荷提供线索的被奴役劳工恐怕要去世了。
因长期的高强度劳动与营养欠佳、缺乏基本医疗,那位劳工恐死异国他乡,被埋入荒岛,连个真实的名字都不会留下。
不得不提前动身,尽最大努力解救那名劳工。
于是,和江倾说了去的事后,就只剩下三天时间。
前一天基本都在开会。
由于行动突然,一路上的补给品和各种风险都得一一考虑。
采买的负责采买,东西一时买不到的,公司先订着,然后往他们的落脚点发货。
因有一个国家在内战中,他们甚至还得考虑订购武器的事。
江倾介绍的那名向导,经验丰富,是个十分稳妥的人,他给纪荷解决了绝大部分关于风险的问题。
饶是如此,纪荷在会议上也严肃重申,若是怕死,现在就退出,以免日后生波折。
尤欣和她是这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程诵这个公司骨干记者也热血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