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丁律律
时间:2021-05-08 09:39:16

  于是到儿童房去问阮姐。
  年年念念目前共睡一个房,但有两个地方。
  纪荷之前精神欠佳,两个孩子跟阮姐睡在二楼,这段日子恢复正常,孩子们全部跟自己睡三楼,有时在儿童房,有时候在她的卧室。
  这会,两个孩子生病隔离开,念念在卧室,年年在三楼儿童房。
  纪荷还没走进,就发现里面有周开阳的声音,她十分意外。
  “哎呀,你醒了?”阮姐坐在床沿,看到她,声音惊喜,脸上却苦不堪言的样子。
  纪荷惊讶。
  收到阮姐的求助,目光往床头老虎椅上坐着的男人看去。
  周开阳还是下午那套短袖长裤装扮,夜里十二点多,脸色有些憔悴,听到她来,也不回眸,就这么对着年年的床,神情冷峻。
  纪荷清咳一声,眼神问阮姐怎么回事。
  阮姐立即站起来说,“多亏周先生。你带着念念走后,年年也发起烧,怕打扰就没告诉你,正在家里手忙脚乱,周先生突然去而复返,我跟他说了情况,他就一直陪年年到现在。”
  “哦……”纪荷啼笑皆非,心里的苦只有阮姐知道。
  阮姐以眼神表示理解万分。
  刚才她单独在车里睡觉,两个孩子又病歪歪、安静的如空气,这栋房子就剩下阮姐和另外两个男人当主角。
  阮姐在中间调剂,属于缓和层。
  两个男人简短招呼,各忙各。
  江倾在楼上看念念,周开阳在楼下陪年年。
  年年低烧退热后,江倾进来瞧了一眼,接着打招呼,到外面等纪荷醒。
  阮姐真是坐如针毡,周开阳不走,江倾也不主动叫醒纪荷,她差点以为这三位年轻人要在凤凰城纠结一夜。
  谢天谢地你醒了——阮姐的眼神如是说。
  而纪荷想的更惨烈,她以为自己睡觉的一个小时内,江倾和周开阳全程在同一个房间里。
  那画面,不敢想。
  纪荷有些啼笑皆非,靠几声清咳克制下去后,走到床边,对周开阳道谢,“这么大雨又回来,真麻烦你了。”
  周开阳原本有话说,看了阮姐一眼,嘴唇立即抿紧。
  这动作显眼,又突兀。
  阮姐可是乔景良身边的人,察言观色水平一流,一看周开阳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碍事,赶紧对纪荷招呼一声,借口下楼休息溜了。
  剩下两个人。
  周开阳叹息一声才开口,“我走时没跟两个孩子打招呼,过意不去,吃过晚饭买了礼物,带着过来,没想到他们生病了……”
  他从沙发起身,脸色疲倦,靠近她,“对不起,我当时太冲动,什么都没顾及到,没帮上忙……”
  “没事。”纪荷笑,明眸皓齿,“能再来一趟,我才受宠若惊。今晚谢谢你,阮姐一个人真搞不来。”
  周开阳点点头,似乎倦了,没多停留,强勾出一个笑,“我先走了。你不用多看着,他已经退烧,不会有事。”
  “好。”纪荷送他下楼。
  外面暴雨有所缓和,变为疾雨,风声转弱。
  楼下大客厅里只开了灯带,纪荷眼睛不好,晚上不能用强光,阮姐和周开阳都习惯给她开灯带。
  此时,落地窗前、面湖而站的男人,背影沐浴着昏黄灯色,脊柱微弓,衬衣崩在后背。
  这一角度看不见他的脸,存在感却相当爆表。
  两人走楼梯下来,不约而同看见他,一时,面色各不相同。
  纪荷维持着笑意,“江倾,孩子没事了。”
  周开阳面色冷硬。
  江倾闻声扭头,过了周开阳一眼,面无表情,再看纪荷时,嘴角弧度上挑,“我知道。”
  他说着走过来,纪荷才发现他没穿鞋子,虽是夏天,但也太失礼了,不好意思笑,“你干嘛?鞋子不穿一双?”
  “光脚不怕穿鞋的。这样自在。”他这么说着,的确很自在的笑看她一眼,接着打招呼离去,连多余的交代都没有,径自到入户厅,穿上鞋,拿伞,一气呵成。
  周开阳落后一步,让纪荷早点休息,孩子有阮姐时不时看着,她不用太操心。
  他不知道的是,在纪荷心中阮姐是自己的家人,不可能太过劳累对方,但也不解释,笑着点点头,表示会的。
  两个男人先后走入风雨中。
  纪荷站在玄关送,这才看到院子左侧停着周开阳的白色林肯,也是越野,这天气行驶没问题。
  忽然想到自己泡水的奥迪一阵悲从中来,她苦不堪言笑着,朝周开阳挥手。
  江倾忽然回头,告诉她,“钥匙在玄关柜子上。”
  “什么?”纪荷一懵。
  江倾撑着伞已经下行两个阶梯,闻言,一步踏回,伞往她那方多罩了一些,眼神幽暗笑,“车钥匙。以后这辆车留给你和阮姐带孩子。”
  “这辆?”纪荷不可思议,伸手一指院正中停着的库里南。
  江倾笑,“对。这辆。”
  “……你怎么回去?”纪荷声音发哑,首先想的不是感谢,而是他怎么回去,不会是和周开阳一车吧?
  她眼神犹疑、不赞同。
  江倾心里憋火,但没办法,嘴角翘了翘,用低到不能再低的音质笑开,“打给宋竞杨了。他已经进大门,只是找不到这栋,我出去走两步。”
  纪荷不吱声,半晌,眼睛直直凝视他,“这车特意买给我的?”
  从一上车,那过于女性化的双拼色真皮内饰就让纪荷疑惑,库里南有一个暗夜天使版本,江倾如果喜欢,他该入那一款。
  他对此云淡风轻,“是给你开,不是送给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用她再啰嗦就自作多情的音调。
  纪荷搭上他眼神,触电般弹了一下,笑点头,“好吧。替孩子们谢谢你。”
  他“嗯”一声,转身就走。
  背影挺拔,在雨夜中比周开阳的车子先行出了院子。
  狂风又摇起,两旁栅栏的月季花瓣零落,被雨水迅速冲刷。
  不一会,就只看到周开阳的车尾灯拐着弯往左。
  纪荷在门前站了一会,视线受阻,没看到其他陌生车辆的灯光,也没有瞧到江倾的影子,眉头拧起,有点担忧。
  沉思一瞬,伸手在伞桶里拿了伞,穿凉拖走进大雨夜色里。
  地表湿润,雨水溅落,白皙双脚不一会就淋湿,纪荷实在有点瘦,突然一阵风刮开,她把住伞柄,差点被伞带着掀翻。
  脚后跟也踩在了草地,从草面离开,沾上几根碎屑,衬得那如玉肌肤更加吹弹可破。
  一路走,一路崴,纪荷终于走草地捷径到了柏油路面,也是出大门的主道。
  十分宽阔,地下画着白色的引导线。
  路灯垂垂老朽般的发着微弱光芒,风雨遮眼。
  纪荷在这动静里突然听到前头一阵突兀的紧急刹车声,是一个拐弯位置,在一栋四层别墅的侧面。
  她心一提,呼吸顿时急促,接着半眯眼,努力看清前方的景象,一步步逼近,在中途忍不住奔跑,凉拖沾了水,简直跑一步滑一步,她干脆拎起鞋子,赤足在柏油路面上狂冲。
  纪荷的眼睛是真坏了,这狂风大雨夜,只瞄到一个白色的车尾,在栅栏边歪着车身的停留。
  这显然不是正常路线。
  她连车牌都没看清,那辆车猛地从路牙撤开,咆哮着往前冲去,驶离不见。
  是周开阳的林肯。
  纪荷根据车体大小判断出。
  接着,心脏陡然疼痛,自雨线下看刚才歪车的位置。
  栅栏下,别墅内部种的藤本植物洋洋洒洒,像倒出来一般已经快爬到主道。
  一个男人狼狈站在雨中,身体刚从植物上离开,正低首看着自己手掌心。
  地上一把黑伞,朝天的接着暗雨。
  他浑然不在意,直到抬起头,与她四目相视。
  江倾的眼神震惊,刚才差点被撞死面不改色,看到她纤瘦的身躯在雨中赤足打着伞、失魂落魄,他痛心又骇然,猛地冲来抱住她。
  雨水在伞面啪嗒啪嗒狂响,他湿透的身躯很快浸湿她。
  低头,满是雨水的唇寻她位置,寻了半天,却只是耳鬓厮磨、过门不入……
  这种感觉比真的吻上了还叫人心悸。
  仿佛只有痛着才叫活着,才叫真实。
  纪荷的伞容纳不下他,她惊滞到惨白的脸色终于和缓,眼神从他湿淋的下颚离开,慢节奏的上提,望进他一双湿润眼底。
  竟然还在笑,“没事……路滑他车子失灵。”
  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这样。
  纪荷无法确定。
  雨继续下,携风已经裹上她的双腿,她仔细判断他眼中真假时,突然感觉身子一轻,纪荷被抱了起来。
  她怔然,情绪明明从刚才的惊惶中逃脱,立时又陷入另一波的惊涛骇浪。
  他的手臂如此强壮,抱念念不费吹灰之力,抱她同样,纪荷有一瞬间的迷茫,觉得心跳爆炸,觉得是假象。
  直到突然找回声音,“你的伞……”
  江倾不可思议放声笑,“财迷心窍!”
  纪荷来精神,两手撑自己伞,眼眸抬起,终于正视彼此亲密姿势下的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有笑,很淡,并不如声音上那么畅快,他在仔细研判着她的情绪,怕她有一点点恼怒而随时准备有效的应对。
  不得不说,这种眼神取悦了纪荷,她嘴角一翘,“快捡。”
  二十多万一把伞,一辆小车,纪荷可比不上大少爷的阔绰。
  江倾点点头,一声“行”,充满着认命感,手臂将她放下,阔步步入雨中,在原先那个位置,捡起朝天的伞,快步往这边来。
  等走来,他就发现上当了。
  纪荷没再给他抱,坚持在地上穿起鞋子,他屡次想扶她被拒绝。
  两人雨中站了一会,江倾看着她穿上鞋,一人撑一把伞,散步一样走回了家中。
  这不算长的距离,实则彼此已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
  江倾淋成落汤鸡。
  湿透的白衬衫刚才在雨中微微透明,肌肉纹理清晰可见,这会,偶尔贴身,印出胸肌和小腹的人鱼线。
  纪荷眼睛始终垂着,旁边茶几上放着他的睡衣,他根本没看,纪荷换好衣服下楼时,他就坐在地面,两手往后撑着望外面的湖。
  她带着医药箱来,他视线抽回,胸膛起伏,眼皮下沉,看着她。
  纪荷低头在医药箱找出镊子,接着抬眸,撞进他垂视下来灼热的目光。
  “手……”唇瓣咬了咬,她笑出一声,手掌朝他伸着。
  江倾从后面地砖抽回自己的左掌,同时身体坐直,另一只完好的手慢条斯理解着领口衣扣。
  纪荷低头,相当认真的握着他掌心,用镊子夹出十几根刺。
  刚才在外面他本能靠边,然后手掌不幸握进了栅栏外的月季上,满掌心的刺,有的地方被划破,冒着血痕。
  纪荷捡完刺,给血痕和刺口大的地方一一消毒。
  一抬首,他大半胸口在外面,秀色可餐。
  笑音却哑,“你爱他吗?”
  纪荷叹气,无法形容今晚的事件,只针对这一个问题回复,“显然不。”
  他意料之中,但也没沾沾自喜。
  纪荷收拾医药箱,让淅淅索索的动静响彻彼此耳畔。
  “今晚你看到了……”语气揣度着,似乎想让他更懂一些,“你不在的三年,我受多方照顾,周开阳对孩子尤其好,特别是最近一年……”
  “我都知道。”江倾蹙眉的打断,情绪不是对她发,似乎是对他自己,“看到年年模糊中叫他叔叔,就知道这个人取代了我的位置。”
  “对不起,”纪荷道歉,“是我允许他靠近,现在又让他牵连你……”
  江倾继续打断,“如果这样没法儿聊。”
  “你想怎么聊?”纪荷无奈抬眸看他。
  他盘腿而坐,低头失笑,锁骨颤动,接着,猛一抬起眼,就这么直直凝视着她。
  纪荷无处可逃,被他目光锁住。
  江倾忽然靠近,手心炽热的握住了她的手,与这力度相比,他眼神的脆弱又反差感极大的刺激她。
  “你没任何错。”眼底的固执非要她点头,她不点头,他就光瞧着她,不说话。
  纪荷被打败,点点头。
  “我会和他谈一次。”
  纪荷这下懵了,微微瞪大,似乎无声反对。
  江倾笑,声不自觉带哄,“你怕我揍他?不会。”
  纪荷真心发声,“你们见面不太好,你看今晚。”
  “他有心结。”
  “什么心结?”纪荷诧异。
  他又不说了,光顾着握她那一只手,细细摩挲,眼神炙热。
  纪荷感觉自己是一片秋季枯黄的草原,他越来越放肆,用大拇指搓热她虎口,“嘭”一声,在他眼神中烧了起来。
  心跳失序,良久无声,送他出门。
  江倾从头到尾没看茶几上那套睡衣,纪荷也不好开口让他主动换,和他在窗前的落地灯下谈坐了一会儿,在暴雨夜中迷失没找着大门,而寻去售楼处的宋竞杨车子到了。
  这回停在47栋门外,开着疝气大灯,朝纪荷闪了两下示意。
  纪荷目送江倾上车。
  他一身冷厉,仿佛坐在煦暖光色下,与她温柔对视的男人不复存在,一转身,眼神示意她进屋时,那眼底的和煦却又回来。
  纪荷朝他笑了笑,挥手。
  ……
  江倾上了车,脸色和外面暗雨一样黑。
  宋竞杨一路不知道说了多少朋友今天婚礼晚宴上的趣事,没一件逗出他半丝笑。
  末了,突然一脚踹上驾驶座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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