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丁律律
时间:2021-05-08 09:39:16

  “什么时候?”纪荷非常佩服自己此时的镇定,尽量面不改色。
  江倾的瞳色像他身后漆黑到近乎幽兰的夜空,神秘、广袤无垠,配上唇角一点点勾起的笑意,蛊惑无比。
  她的心和眼神真的都一起迷乱了,听他潺潺流水般的低音,“养伤期间,顺便动了这小手术。”
  “小手术?”纪荷颤笑一声,眼神不敢对视,转回来盯着被子,摇摇头笑,“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结婚,为稳固你心,女方都会想跟你生孩子,不能因为你自己有,别人就不想拥有完全跟你的孩子……”
  “我管别人干什么。”江倾看着她近三年瘦削很多的侧脸,眼神一颤,什么差点脱口而出,好在相当理性的克制住,不打搅的,摇头一笑,声音哑,“我自己有就行了。”
  纪荷点点头,一时觉得这病房空气太过凝滞,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看了眼念念的输液袋,连忙按了床铃。
  等待医生来的期间,纪荷重新躺回被子,这回是背对着他。
  江倾仍然抱着孩子在走,他爱念念爱到恨不得黏在自己胳膊上,也不知道这几个小时过去,他两胳膊酸不酸,还能不能正常活动。
  纪荷内心复杂,躺也躺不好,干脆拿出手机搜索男性结扎相关知识。
  在百度打上男性结扎四个字,出来一溜。
  说什么的都有,大致是一种男性的永远避孕方式,将从睾`丸运往阴`茎的输`精管切断,使精`子无法排出体外,那个“切断”的示意图是动态的,剪刀喀嚓一下,一条线就断了。
  纪荷看得浑身麻,于是,干了一件极度愚蠢荒唐的事,手一抖不小心点开一家医疗问诊平台上的语音模式。
  只听那年纪大概有四五十岁、经验很老道的女医生声音中气十足道:
  “男性结扎并不立即产生避孕效果,连续做两次精检查,证明确实无精子存在,才可以放弃避孕措施。”
  ——纪荷手机被女儿呕吐物泡废,这只旧的久不用,媒体声开得巨大,整间病房可闻。
  她身上的被子抖了一下,身后男人可想而知的、知道她藏在被子底下干什么好事。
  纪荷尴尬到扭曲,下意识扭头惊瞪他一眼。
  江倾好巧不巧的正抬起眸,与她四目相对。
  纪荷被他漆黑黑的眸子盯得脚趾都尴尬的卷起,她一乱,手又抖了一下,那女医生又再道:
  “你的担心多余,结扎不会影响男性性功能。”
  江倾的眼神……
  纪荷疯了。
  猛地扭回头,再也不敢看,那逼平台竟然又重复了一遍:
  “你的担心多余,结扎不会影响男性性功能。”
  纪荷死命按手机、按关机——
  谁、谁他妈、就担心了???!!!
 
 
第94章 蛊   才解了几颗衣领扣,这就把她惊得眼……
  护士过来取针, 打破房内足以令人窒息的尴尬。
  纪荷从床上起来,表面镇定的收拾零零散散的一堆物品。
  江倾一言不发,抱着念念, 等她收拾好,一齐往外面走。
  走廊各种儿童壁画鲜艳活泼,他抱着人在前, 纪荷走在后面几乎被他山一般的背脊全挡住、看不见前方路。
  他步伐快而有节奏,纪荷跟着这股节奏, 走得不急不缓。
  到了车上,念念被绑在安全座椅, 江倾放下时,小丫头哼唧着, 转搂住他脖子,他因此倾身, 进退不得。
  纪荷坐进后座,将小丫头胳膊拉下, 哄了几声妈妈在这里,才算让他脱身。
  ……
  回去路上,纪荷疲乏, 磕着眼昏昏欲睡。
  朦朦胧胧中驾驶座男人的侧颜坚毅而英气,等待红灯期间, 方向盘上的两手微微摩挲,法式衬衫的袖口繁琐,规规矩矩用钻石袖扣钉着, 他似感到束缚,闲散拆着左腕袖扣。
  “今天几号?”纪荷突然懵了一瞬,呆呆发问。
  解袖扣的手指一顿, 他微微侧眸,一双剑眉和深邃双眸印在后视镜中,“十六。”
  “……十六?”纪荷一下大睁双眼,重复一遍,“十六!”
  “怎么?”江倾静静看着她。
  她原本陷在座椅的身体猛地打直,从旁边包里快速掏出手机,对着手机屏幕一阵戳,“今天许莱结婚——我手机定了闹钟被念念泡坏了没响!”
  今天暴雨,却是个好日子,结婚办酒集中,酒店爆满。
  江倾踩油门前进,听到她在后头打通电话。
  “许莱!不好意思!我女儿傍晚发烧呕吐将手机吐坏了,去你婚礼晚宴的闹钟没响……什么……你在机场……什么时候走……一个小时?”
  她满脸焦躁,分.身乏术状态尽显。
  “我想和你见一面……你看方便吗?”她征求着对面意见,接着点头,“好好……我半小时内赶到!”
  结束通话,纪荷猛地抬眸,不期然看到后视镜里一双紧紧簇起的剑眉。
  以为他不高兴,他却忽然启声,“别急,我送你去。”
  纪荷松一口气,“那你开慢点……”
  江倾嘴角扯了扯没说话。
  从这到机场半小时内赶到——做梦。
  纪荷这梦做得纯粹为难司机,又要他快,又不能太赶,简直和在那事上有一拼。
  在那事上,女性迟钝,男性只要感觉到位可以很快,江倾恰恰相反的那种,他可以控制自己、将时间无限拉长,这时候她的“问题”就百出。
  “你慢一点!马上八十了!”
  江倾开慢,她又……
  “可以上一点点……”
  提到九十码,她牙关打颤,看他的眼神仿佛是什么邪恶物种。
  江倾皱眉,“道路情况良好,没关系。”
  纪荷低嚷:“别人没关系,你有关系。九十到一百,一百就到一百二——我太知道你了!”
  江倾点点头,这的确是自己的风格,哂笑一声,“你很了解我。”
  “当然!”纪荷紧盯着前方的路,思想纯洁,“你车速很快——”
  江倾默认,面上云淡风轻,她说多快就多快,她说多慢就多慢。
  三十五分钟到达机场,纪荷很满意,猛拍了下他肩,以资鼓励。
  接着,跳下库里南,从后座自己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显然早就将礼物准备妥当。
  许莱有心的等在道路旁边,看到她下车,欢快地摇手。
  两人在夜色下拥抱。
  许莱红光满面,新娘子味十足,散开的头发上还沾着婚礼现场洒落的彩片。
  纪荷伸手帮她摘下一片,两人相视后大笑。
  纪荷将礼物送给她,“小小心意,祝你们白头偕老。”
  是一只玉簪。
  纪荷亲自设计,交给做珠宝的朋友打造。
  许莱喜欢穿汉服,家里头饰如山,但唯独缺一只梨花簪子,无论古代现代梨花都显不吉利、预示分离。
  可许莱偏偏爱梨,她本身就是一名插画师,作品中很多梨花。
  “你真有心了。”许莱眼眶微红,她从来没跟纪荷提过自己喜欢梨花,两人的交往也不算深交,只在三年前市局会客室彼此面目全非的初见,和在自己先夫葬礼上的鲜血淋漓。
  后来再见是三年后的咖啡店,纪荷一身光鲜亮丽、深藏不露。
  “小意思。”纪荷轻笑,“不过就是多看看你的作品。”
  “我们经历过生死,得为原本高洁的物品拨乱反正。”许莱笑着说,“我也送你一件礼物。”
  音落,拿出一只长长的盒子,“回家再看。”
  “什么?”纪荷好奇到眼睛放亮,不住打量、转动着盒子。
  许莱失笑,“回家再看。”又朝路边停着的库里南努下巴,“之前给你两张请柬,一张你单独来,一张你们一家四口的……现在算后者吗?”
  纪荷轻笑一声,坦言,“管它呢。无限可能。”
  “是的。”许莱欣慰,“你现在的状态比那天在咖啡店相遇,真实太多。”
  “怎么?”纪荷笑,“因为没化妆吗?”
  “恰恰相反。”许莱说,“那天你套着面具,笑容仿佛尺子度量过的虚假。”
  纪荷眼眶一酸,笑声上扬,“同类可看清同类。我骗过大部分人。”话音一转,眼神真挚,“我们都走出来了,靠自己的努力,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己。徐佳航烈士一定也为你高兴。”
  “他不高兴也没办法……”许莱勉强笑,“是他先抛下我呀。”
  纪荷拥抱她,笑着,“过去了。真羡慕你,全城暴雨沦陷下,你出门轻松度蜜月。”
  又遗憾,“我还没度过蜜月呢,婚礼也没有……”
  许莱目光盯着库里南车窗内男人坚毅的侧颜,安慰笑,“一切都会有的。”
  ……
  回去路上,天空先飘起细雨,接着哗哗声如雷,砸在库里南的周遭。
  视线一片模糊。
  纪荷这回换到了副驾,眼睛紧盯着前方,虽然完全帮不上忙,她这三年哭坏了眼睛,夜晚开车十分受限,眼镜在包里,此时没有大张旗鼓拿出来的必要。
  江倾开车十分稳妥,暴雨下前进有条不紊。
  她于是觉得自己多余,微微磕眼,在他接起的一通电话中,听着男人磁性的嗓音渐渐睡过去。
  再次醒来,是劳斯劳斯最出名的星空顶,笼罩在眼前,一闪闪,还有一道流星动态的滑过,她眼皮眨了眨,让视线更清一点,前挡外面是凤凰城家里的后进门,入户厅挂着两盏橙灯,地砖上散落着鞋子。
  今天一天匆忙,先是暴雨家中缺少物资无法出去采买;小保姆请假回家人手不足;纪荷早上看到孩子怏怏的怕阮姐搞不定就没出门、在家办公,错过许莱的婚礼。
  念念去了医院后,年年也不舒服,阮姐特意没打电话,是纪荷打回家中听到年年状态不对劲才发现。
  兵荒马乱,阮姐没来得及收拾屋子,后进门的入户厅,壁柜、鞋柜零零散散的一大堆东西。
  她瞧了两眼,心却安定,这就是家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接着,眼皮一颤,发现自己这一侧的车窗外站着人。
  一个男人。
  白色衬衫瞩目,打一把劳斯劳斯二十多万的黑伞,可能金钱铸就,使得这无意一瞥,每个角度看上去都昂贵无比。
  他淡淡抬首,唇缝中喷出白烟,像云层倏地翻涌进黑夜、奋不顾身的锋利。
  侧眸,一张被伞檐雨线格挡的俊脸,淡漠、疏离、冰冷,对上她的眼睛,嘴角微微一勾,度化万物般柔情似水。
  纪荷心脏被猛地一提,不经招呼的就伺候了她一顿,茫茫然,以至于许久没找回自己。
  车门从外打开,他伞执过车顶,等她下车。
  纪荷看了眼后面,白紫双拼色的真皮座椅上空空如也,念念显然已经被抱下车。
  顿时轻叹一声,不好意思笑,又挺意外的他竟然没叫醒自己。
  纪荷下车时,由于底盘过高,稍微踉跄了一下,暴雨如注,伞檐好像无尽的宽阔,纪荷五味杂陈,不知道这一下是自己跌进他怀里的原因,还是伞檐真的无尽宽阔,除了温暖,再没感到别的。
  “慢点。”江倾的声音隔着暴雨清晰如昨,是十七岁相遇时的他,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纪荷只是他的跟班、下脚料,随意填充敷衍江昀震的借口;也是经十年重逢手上长满枪茧,行事雷霆,对她步步相逼、不让喘一口气的霸道无比男人。
  都是他。
  变化却肉眼可见。
  他现在眼神在她身上不多留、总轻描淡写带过,扣她肩,于风雨中带着她往台阶走的步伐却快速有力,纪荷没有思考空间,就随着他进了门。
  肩头的大掌在她没回神前就已离去。
  他收起伞,扔进伞桶中,漫不经心对她说,念念已经上楼,睡在她的卧室,年年有点小低烧,刚才退下了,看起来问题不大。
  “我睡了多久,怎么不叫醒我?”纪荷皱眉,她刚才醒来,发现座椅被放平,车窗留了缝,开着冷气,身上搭着毯子。
  “在院子里一个小时。”不算在路上睡的。
  江倾笑了笑,眼睛看上去极度温柔。
  纪荷快不认识他了,瞪着大眼睛望他。
  “我去看看念念!”她逃避,不自在一声,赶紧脱了鞋子上楼,没和他打招呼再见,显然不算道别。
  江倾只好脱鞋,穿袜子走进。
  玄关有些乱,他脸色寡淡,眼睛在瞄到旁边另一双男士皮鞋时,冷嘲地一勾起。
  侧了侧颈项,背脊放松,径直入内。
  ……
  到卧室,纪荷看了孩子,念念睡得平静,身上换了睡衣,脸上也干干净净,显然被擦洗过。
  她凝视了一会儿,放下心,倏地眉间一耸,想起什么的,赶紧翻自己枕头。
  水蓝色蚕丝料子旁边空无一物。
  她眉皱得更深,一时想不起,是自己早上起床时,将那套男士睡衣放起来了,还是江倾上来时、阮姐机灵的把东西收好了。
  离开床边,到柜子查看。
  只见抽屉中整整齐齐码着八套他的睡衣,最顶上一层就是她昨晚睡前抱着的那一套。
  纪荷唉声叹气,觉得自己可能被发现了,抱着前夫的睡衣睡觉,多么奇葩。
  谁让她习惯了呢。
  哪怕再脱胎换骨,有些习惯难以改变。
  她已经够努力。
  一时记忆不太灵活,不晓得睡衣是自己放进来的,还是江倾来时、阮姐放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