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阿卡寨汇合。
没多耽搁,在这座十多年前以罂粟为生,现普遍种植咖啡的少数民族村寨里热火朝天开干。
冒充旅游摄制组,寨子里人丝毫不起疑。
蓝天白天,晴空万里。
族长家院里晒满咖啡豆,用竹席铺着,十分原生态。
摄制组带队医一共七人,开了两辆车。
金苍浩做为向导,一路带着大家上来。
江倾在这边没有车辆,冯勇将自己的悍马送给他开,纪荷和他一起同行上山,现在他是她的司机和安全员。
此刻,和金苍浩在院外站着,面对仿佛触手可及的云端,不知聊得什么,面上表情愉悦。
女队医没有采访任务,就和两个男人待在一起,听他们聊天。
听了一会儿后,院里的族长招待大家喝咖啡,她朝两人喊了喊,“进来喝咖啡!”
江倾扭头,睨了女队医一眼,女队医一下就脸红,当着他面,逃着般的跑了。
金苍浩说,“把你脖子上草莓印遮一遮吧。”
江倾摸了摸自己脖子,感觉良好,“这是爱我的证明。不要嫉妒。”
金苍浩只觉得飞来横祸:“……”
第104章 蛊(增) “吻我。”
咖啡豆磨出来, 泡好后,没放糖和奶,纯原味的口感, 众人尝了一点后,普遍表示苦涩。
族长显然对采访驾轻就熟。回答的滴水不露。说苦涩是人生的一味,在舌尖慢慢回荡, 后来就会尝到香。
俨然生活哲学家的模样。
纪荷对此人刮目相看,一直没动咖啡杯的手也蠢蠢欲动, 终于端起一杯,在唇边一尝, 笑附和,“的确如人生, 先苦后香。是个好品种。”
族长似乎如释重负,笑, “我送大家一些。”
“不用。谢谢了。”接下来又聊了些咖啡方面的知识,绕来绕去都是些皮毛, 内里什么样子大约除了族长家里的几张大相框照片,没啥多余收获。
不过调查暗访就是这样,尤其异国他乡, 线索有限,得在抽丝剥茧中, 逐渐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战场让给同事,纪荷下了连廊,在晒咖啡豆的平地上转着。
几名工人在忙碌, 妇女穿着阿卡族民族服饰,在给皮未退、仍然是青色的豆子翻面,以让阳光充足照射。
另半边场地上的豆子已经是退皮、成花生样的干白豆。
纪荷打量着几名工人, 发现女性可能是本寨人,男性就很奇怪,表情谨小慎微,像炸毛的猫正努力维持着镇静,过于紧张。
她眉一挑,故意在一名身材矮小,正工作的男性身边逗留。
这名男性转过背,不再面对她。
纪荷更加起疑。
忽然,身边来了一道阴影,熟悉的气息直接让她分心,一扭头,看到男人一本正经礼貌的脸,得体有距离。
不由嘴角翘起,有点气的笑,“你干嘛?”
他单边剑眉一挑,无辜眼神,“没啊。”
“那你走来。”
江倾挑眉一笑,“问问你咖啡好不好喝。”
“你自己去尝。”纪荷指了指连廊下,族长还在热情招待的场面。
江倾眼睛都没带转一下,只凝视她,刚刚肌肤相亲过,纪荷根本受不住他过于长久的眼神对视。
会想起大雨似摧毁帐篷的夜,想起晨曦初升朦胧的疯狂暗影,也想起日光下无所遁形的缭乱姿势。
满脸绯红,败下阵,以不变应万变。
江倾笑了起来,意味深长,接着,走近她,低头耳语,“味道到底怎么样?”
纪荷想了想,眼神柔软的睨他,“真的可以。先苦后甜,像人生。”
两人站得极近。
江倾一揽她腰,凑在她耳畔,明明极近,仍然往上靠,靠的那只如玉的耳廓变形,他唇肉趁机贴在里头,“看你左手三点钟方向。”
说完,啄了啄那里的软骨。
纪荷闭了闭眼,稍获镇定,看向他指的方位。
正是自己刚才观察的那名男性。
正挽着裤腿,光脚踩在一只桶里,喀嚓喀嚓响,她垂眸一瞧,不由浑身一震,顿时气笑,“你太无聊!”
江倾一只手臂将她制服的牢固,不让人逃,幸灾乐祸耳语,“所有咖啡豆的皮都是用脚踩退,你喝过,味道酸爽吗?”
纪荷哭笑不得,忍不住捶他,“你烦死了。”
他甘之如饮,还捉起她绵软的玉指,放唇边亲了亲。
……
在寨子里吃完晚餐,放下餐费,大家告别。
回去时,经过一段山路时,灯光微弱。
金苍浩开着埃尔法在前,技术娴熟,没一会儿就不见车影。
纪荷没喝酒,她晚上回去得整理下资料,开着冯勇的悍马在山道上行驶,视力不佳,不得不放慢速度。
那男人坐在副驾,非常安稳的闭着眼。长睫毛在眼下打出两排浓重的阴影。
鼻梁挺拔。
两手分别放在大腿上,头后靠着,喉结凸出。
纪荷偶尔看他一两眼,观察他是否睡着,理应不应该,他酒量深藏不露,一点啤酒怎么可能放倒他。
笑了笑,燥热着,不再看了。
突然,后排响起一串手机铃声。
这辆车上坐了三个女人,后排除了尤欣,还有女队医,其他人全跟着金苍浩走了。
两辆车,一辆一个男人保护,绰绰有余。
尤欣喝的不少,皱着眉头接完电话,忽然厌恶的骂了一声。
“……嗯?”纪荷奇怪,冲后面发了个音节。
尤欣往前凑了凑,刚睡醒,视线不清,咕哝:“金苍浩说前面有移民局的人在查毒品,让我们小心。”
纪荷放慢了速度,前面拐弯,隐约有灯光闪烁。
可能是移民局的人。
果然车子滑过弯,行了十来米,两辆军绿色大马力越野车悍然横在路中央。
大约十几个穿绿色制服样式的移民局人员,手持橡胶警棍、枪支,朝着悍马挥手,示意停下。
纪荷踩刹车,这轻微的动静,使得身旁男人不动声色的睁开了眼。
他眼底哪有半点睡意的样子,清明无比,直视着前方、猛然包抄了悍马两侧的绿色军装人员。
前挡玻璃上有雨线挂了下来,一根一根,风雨交加。
“别下去。”纪荷正在开车门,尤欣突然一扯她胳膊。
纪荷回头,对上对方焦急的眼睛,“金苍浩说,在他后面一辆被检查车上,有女性被性骚扰,让我们暂时别轻举妄动,等他过来!”
纪荷眼皮一跳,下意识去看江倾。
他在听到这话后,眸色深了一些,声音发淡:“没关系。有我。”
手指利索解了安全带,剑眉蹙着,什么都还没干,纪荷却吓得不轻,赶紧一笑,将人按住了,“我来解决。”
他深深瞥来一眼。
昏暗光线中,纪荷的脸如瓷器般光洁,一双沉着自若的眼,紧盯着前方朝她展示着证件的缅甸男人。
嘴角一勾,笑意得当,接着,拍拍他肩,不由分说就跳下车。
江倾脸色微变。
到底没做多余举动。
尤欣在后座惊呼一声,关于东南亚的险恶,她失去的子宫是最好证明,因而惶恐。
女队医也醒了,震惊的看着车外的一幕。
夜雨如线飘打。纪荷的短发在山风中生出凌乱美。
她用英文和对方沟通着什么。
接着,举起双臂。
对方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缅甸汉子,伸手从她腰一直摸到肋骨、肩头,接着又蹲下去,从胯骨到脚踝。
无一遗漏。
从车内的角度看,只看到纪荷背面,男人黝黑的手背和白皙掌心形成强烈的对比,令人有一些不舒适。
搜她身的动作不算出格。
纪荷淡定放下双臂,通过检查。
接着转身,朝车里招手,示意下车接受检查。
尤欣和女队医不情不愿。
好在安全通过。
轮到江倾。
纪荷等在车头前,略微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的幽暗脸庞。
等移民局的人查完他,纪荷都感觉自己后背起了一层汗。
又仔细搜过车,连引擎盖都打开寻找,一无所获后,终于放行。
回去路上,尤欣后怕不已,“缅甸局势混乱,这些移民局官员和毒贩沆瀣一气,就算找出毒品,也会私了,甚至会陷害你就为搞钱!”
尤欣对缅甸官方深恶痛绝,“那帮人什么德行我太了解,雁过拔毛,黑的要死,你怎么叫他们乖乖的像个人样?”
女队医插言:“可能运气比较好?”
纪荷笑,和同事们聊着,“哪有那么复杂,我就告诉对方咱们车子前后左右都装了摄像头,他们做事自然规矩。挺简单的事儿,不需要大动干戈,你们也不要想得生死攸关。对方毕竟是官方。得顾着点外交礼仪。”
江倾闭着眼,从始至终没吱声,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纪荷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淡定和同事们聊着这场检查,安安稳稳的将车子开回了大其力市区的宾馆。
在山脚时,她遇上了怕出事而开回头路的金苍浩。
对方见他们毫发无损,微微一点头,意味深长看了江倾一眼,就殿后,护送着他们一路到宾馆。
上了楼,纪荷和江倾道晚安,委婉的表示晚上不能和他一起睡,自己得整理资料,怕吵着他。
房间不够大,办公桌就对着床尾。
怕他闹,她踮脚重重亲男人一口,并伸手摩挲他脸颊,笑意深深抵着他唇,“今晚要表扬。”
依他的脾气,怎么可能让所谓官方以权谋私,故意找他们麻烦?
也幸好,纪荷急中生智,骗了对方说车上四面八方装了摄像头。
不然今晚,他们车上男少女多,绝对要被对方居心叵测找事。
免了一场祸事,不费吹灰之力,纪荷特别感谢这男人的配合。
江倾特别贤良,听到她表扬,深深箍紧她后背。
纪荷感受到夯实的力量,不由困顿至极,想就此在这厚实的胸膛里睡着。
可分.身乏术,只好依依不舍吻别。
……
夜雨瓢泼。
深夜的安宁并未发生。
纪荷端坐电脑前,加班加点。
屏幕上放的都是今天采访来的内容。
她和一位老朋友联系,这位老朋友以前是乔开宇秘书,后来做了江倾秘书,三年前随江倾一起奔赴东南亚寻找自己失踪已久的妹妹。
可惜警方在捣毁的特大人口贩卖案中,对方的妹妹并未在其中。
悄无声息,像一片雪花坠落人间不见。
视频连线时,过去肤白如玉的女人变成一脸蜜色,可见东南亚日光的毒辣和对方这三年奔波程度。
彼此密切交流了一段时间,过去大名鼎鼎的沙秘书突然笑问,“这么晚还工作,江总呢?”
三年不见,对方仍然叫江倾江总。
“我让他早点休息。得忙很晚。”
“他追你追到东南亚,还在乎累吗?”沙黎婷笑,“纪小姐,他是我见过的最为爱奋不顾身的男人。”
纪荷说:“对,他的爱看得见摸得着,别说你,从十几年前他为我考警校、当刑警、守身如玉,南江那帮人,只要认识他的,没哪个不被震惊。”
“当然了,他拥有一切,又放弃一切,只求你。”
纪荷笑,“听起来,很嫉妒我?”
“当然。”沙黎婷直言不讳,“过去三年,我曾听说过他在哪个地方出现,就浑浑噩噩的去找,一是帮你打听消息,二是我自己,当年他帮我很多,我才逃出来,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或许你听过吗?”
对方停顿。
纪荷一边查看今天在中文学校拍下的内容,一边漫不经心,“你说。”
“有一种秘密警察,在各国叫法不一,国外基本叫特工,中国是国安部门,他当时围剿卓世戎集团时,我亲眼看着他被霰`弹枪轰出一身血,坠入河中,后来不见尸首,我想着,他是不是还活着。”
沙黎婷感叹,“就倒处去找,可是一无所获,都放弃了。之后在游历时,接触三教九流的人,知道我们国家有一群无名战士,他们在海外冲锋,为国争取利益,但他们的行为不被官方承认,就算牺牲了,国家也只是一捧土随意埋葬了,甚至连名字都不会有,也不会通知家人。他们是无身份者,所有属于他们的都在踏出国门那一刻,不再属于他们。”
“这叫什么?”沙黎婷不禁皱眉,“马革裹尸不过如此。”
“他是英雄。”纪荷观察着老照片,几乎算面无表情。
沙黎婷感慨不已,继续说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视频。
纪荷望着老照片,忽然涩笑无比。
三年前的沙黎婷唯唯诺诺,现在强悍、观点独到,用过去三年的阅历武装了自己。
很自信,很开朗。
纪荷摇着头,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羡慕沙黎婷才对。
自己过去的三年,只有鲜血淋漓。
除了一对龙凤胎,其他不忍回忆。
然而,也许还有一种成功,就是江倾的功成名就,和自己安静的守候有一点点功劳。
从祛除割腕疤痕的那一刹那,纪荷就决定了,自私的将这一点点功劳占有住。
算给自己过去苦熬的三年一个功勋章。
不对外宣扬,只自己欣赏。不算过分的。谁也不打搅。
第105章 蛊 “这就是我弟弟的不近女色——”……
灯光雪亮, 手上老照片里,写着一排字:华侨商会中文学校成立三十周年纪念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