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丁律律
时间:2021-05-08 09:39:16

  垃圾山在一座高架桥下。
  规模很大,承载了整座城市的日常垃圾。
  对了,这座城叫明州。
  至于她怎么漂过来的,纪荷只能自我解释,天不亡我。
  老天爷这么给面子她当然得振作。
  那段时间纪荷甚至构想了自己,从此成为环保女王的精彩感人创业故事。
  大概是一个午后,她帮雁南雁北姐弟争取到了一块垃圾承包区,和管理人员说好了这姐弟俩以后就是那片的主人。
  别看是废品回收,竞争可激烈了。
  她嘴皮子磨破,叔叔长叔叔短才讨来人家信誓旦旦的承诺。
  纪荷开心地往回走,在一辆废车旁发现一个浑身带血的男人。
  看伤口很蹊跷,明显带仇杀性质。
  她胆子在经过南江一跳后,无所畏惧。
  喊来郑家兄妹,一齐将男人拖回自己的小屋。
  不敢和叔叔阿姨说,三个人凑在一起,胡乱给那个人救助。
  纪荷有点皮毛的护士学给那个人缝了腹部的刀口。
  不是她故意拿人家当小白鼠,是那位叔叔不肯。
  医院、诊所、或者给他叫医生都不行。
  纪荷赶鸭子上架倒也不错,刀口缝得还漂亮,获得伤者夸奖,说她胆量过人,以后能成大事。
  后来,这个人带她走出垃圾山。问她愿不愿意出去时,纪荷义无反顾回答,当然愿意。
  像在教堂结婚宣誓时的我愿意。
  男人没有给她太多一步升天。虽然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很有来头,毕竟这个社会能被人追杀也是一种本事。
  纪荷到了他公司,辗转在一个售楼部做销售。
  冬天穿着单薄西装套装,和同事街头散发传单。
  冻得发抖,彼此还保持着专业微笑。
  住得地方是集体宿舍。
  那段时间明州发生一起特大入室杀人案。
  一家房地产公司售楼小姐,在集体宿舍和自己的情人被砍杀而死。
  听说现场惨不忍睹。
  纪荷住的也是集体宿舍,加上职业相同,她自己虽没吓着,其他室友却吓坏了,下楼倒垃圾都叫着她。
  那天晚上,她照常陪室友下楼倒垃圾。
  忽然,那位叔叔就来了。
  开着一辆低调至极的车,落下车窗对她打招呼,笑地脸上皱纹像一朵温暖的太阳,问她愿不愿来鸿升集团。
  纪荷笑,我不就是在鸿升集团吗。
  叔叔说,听说你没上大学,我满足你一切愿望,当做阿拉丁神灯使用,愿不愿意?
  这真是一步登天了。
  纪荷说,愿意。我想当记者。
  为什么?对方觉得奇怪,又加一句,你甚至可以要我的财产。
  纪荷回,我觉得记者好玩。
  一句好玩。没多久,明州电视台法制频道的虞正声亲自来找她,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干。
  他当时是全国知名调查记者,只不过老了,身子有些跑不动。
  纪荷当然愿意。
  乔景良,也就是那位叔叔,乔开宇父亲,给了她新身份,新职业,新天地。
  后来一年他身体不适,将她叫到床前,给她看了遗嘱,将他名下三分之一股权,在死后全部赠与她。
  纪荷问为什么,非亲非故。
  他说乔开宇也和他非亲非故,领养关系,但只要自己高兴,给谁都可以。
  她成了和乔开宇一样幸运的人。
  又有完全不同的地方。
  因为,乔景良有很多这样的“孩子”,而她却是唯一的“女儿”。
  ……
  纪荷不想对当年事谈及过深,无论是乔景良还是乔开宇,他们就像一道界限,将她和江倾化为两个世界。
  她过不去他的世界,也不希望他过来。
  简短到只有一两句话。
  思绪却厚重、像大雨前的云层,乌压压盖住她。
  不知道他信了没。不过能糊弄就糊弄。
  最要紧的是灵活。
  唇角轻微自嘲拎起,纪荷拖着自己经过一趟回忆,沉重到几乎迈不开的双脚,往外移动。
  到了房门前,深呼一口气,压制好情绪,笑着,步伐正常走出,“江……”
  戛然而止。
  客厅里。
  酸枝木的博古架顶部,原本放了一件物品,用防尘布搭着。
  本该不起眼,或者不应该由他注意到。
  但纪荷马虎了。
  那件东西形状太明显,何况他是警察。
  什么都逃不过他眼睛……
  心头于是猛烈跳动。
  滞在房门口。
  男人背影对着她。
  修长挺拔的身姿立在博古架前。
  脑袋上扣了一只头盔。
  衬衣西裤包不住内里肌肉的蓬勃力量,每一寸的起伏都像在传递情绪。
  手指沿着头盔的花纹,慢条斯理触摸。
  听到她声音,扭头。
  纪荷心口再次紧绷,已经到了忘记呼吸的地步。
  他掀开全封闭头盔的面罩,将自己眼睛露出。
  很锐利的视线。
  两人对峙着。
  “这什么东西?”他奇怪的指了指自己脑袋。
  纪荷脸皮一阵发热,有点结巴的走过来说,“我、我的头盔。”
  “撒谎。”江倾眼睛一眯,甚至没用多大力,就将这两字咬得仿佛打了她一巴掌。
  纪荷气息更乱了,睁大眼,“就是我的头盔啊。”
  “呵。”他冷笑一声。
  纪荷还要狡辩,忽然头顶被一个沉重的东西压住,她呼声于是被传进头盔里,里面的保护层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包括嘴唇的地方,好像和他间接接吻一样……
  有呼出的呼吸、变成水汽的痕迹……
  她低嚷,很闷沉的声音从里面响,“你干嘛!!”
  江倾毫不客气扇了一下她的脑袋,就见那只不符合她尺寸的头盔在上面可笑的转了一圈。
  她眼睛于是被原本后脑勺的位置盖住。
  面罩掀开的部分却给她后脑勺透着空气。
  ……
  这样正好。
  纪荷心跳砰砰地,一时不敢面对他了。
  “这是我的尺寸。”江倾没给她躲,这回很温柔的用双手将头盔扯正,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一下印出了他影子。
  江倾说,“还有这里……”手指在头盔边缘花纹上转动,眼睛回看下来,盯着她水蒙蒙的眼,“全世界只有我的头盔是波浪纹。”
  是他的标志。
  他的车身也一样。
  会制上属于他姓氏里江浪的含义。
  “是我的。”他笑了,要不是隔着头盔,他估计会伸手捏她脸。
  面对着这男人快翘上天的唇角,纪荷叹一口气,自己摘下头盔,盯着他眼睛解释。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在青海得知你的生日被我毁了。很过意不去,当夜就定制了这顶头盔。”
  他看上去很喜欢,伸手将头盔夺回,转着,在手中把玩。
  声音莫名哑,“我不再过生日。”
  “什么?”纪荷起先没意识到严重性,没听清似的问出后,倏地听他说。
  “只过你祭日……”
  十年。
  年年如此。
 
 
第28章 蛊   真正的男人。
  “对不起。”十年, 每一年都给了冰冷的坟墓。
  这种滋味纪荷太知道了。
  看着他和少年时完全不一样的眉眼气质,她既抱歉又撕心裂肺,甚至这两种复杂的情绪下, 还夹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大概,他成眼前这模样,太超乎她预期与想象。
  她喜欢这样的他。
  像个男人。
  真正的男人。
  举手投足, 一颦一笑,没有哪一点让她可挑剔。
  这太惊喜了, 不是吗?
  她有太多复杂情绪表现在眼底,轻声, “做为一个底层、DNA比对找不到参考的人,谢谢你记挂十年。”
  江倾拧着眉, 看她红润的唇,白皙的脸颊和挺翘的鼻头, 还有眼底坚毅的水光。
  剑眉再次拧深。
  “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比如?”她游刃有余应付这个问题,甚至带着笑,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完全没有心虚的样子。
  就让过去、过去。
  他变得如此优秀成熟,而自己同样站立。和他并肩, 不担心逊色和自卑。
  这样就很好。
  谁也不要迈出多余的一步。
  江倾于是失败了。
  很挫折的将头盔重重往手心一扣。和年少相比,他肩膀和胸膛都宽阔许多, 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时,纪荷很明显的感觉到,如果当年的初夜发生在现在, 她会被他弄死。
  男人在茶桌前坐下,喝已经冷掉的、她泡过的茶。
  纪荷不敢靠近,怕自己露出破绽。
  他垂眸, 把玩手中头盔,忽然问。
  “从酒吧出来,你后来真的走了?”
  “怎么?”她故作镇定。
  江倾摇头,轻叹一口气,将头盔从一只手转至另一只手,忽地转入另一个话题,“我现在用不上了。”
  “嗯?”他好像说的头盔,纪荷诧异。
  他笑了笑,“车子都烧了。”
  纪荷一惊。
  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眼底藏着笑,清透黑瞳直直迎着她的惊异。
  ……真烧了……
  纪荷从他眼里得出结论。
  “为什么?”她奇怪。
  当年他攒那些家底多不容易?
  爱那些铁皮,爱到恨不得睡觉都搂着。
  为什么烧了……
  “你不是看不上吗。”他以笑音、轻描淡写带出这句。
  纪荷却震撼、惊讶到不行。
  她尴尬笑着,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你的生活我看不上——
  是当年在赭山跟他吵架时的话。
  他当真了……
  “太晚了。”他准备告辞。
  纪荷从尴尬中回神,急切的动唇口,却一时忘记那件要紧的事到底是什么,而半个字没发出。
  “早点睡。”他说着主动往门口走,“明天早上告诉你。”
  “告诉什么?”她懵了一瞬,才提步来门口送他。
  她发现,这场谈话,所有方向都是他主导。
  在刑侦询问方面,他是受过系统训练的。
  所以,他每句话都有目的。
  而自己一味伪装是否露出破绽呢?
  江倾换下鞋,打开门。
  楼道的风一下吹入。
  纪荷火热的脸皮、更加有些烫。
  “肖冰。”江倾到了外面,转身面对她。
  门内的光有一半躺在他胸膛,比年少宽阔许多……
  纪荷虚软站在门内,与他一双直白且锐利的眼对视。
  “等你醒了。再给消息。”
  “好……”不明白他为什么改变主意,不过不用多请求,他就给她一个惊喜,纪荷有点感动,抬手别了下耳边的发,用大半边的侧颜对他,眼皮微垂。
  “谢谢你。”将自己底层的身份抛出就是暗示他,肖冰和她一样,如果她不记挂对方,这世上就没有肖冰存在的意义。
  和他当年记住自己时,如出一辙。
  他听懂了。
  “锁好门窗。”叮嘱一声,江倾垂眸看脚下水泥地面,印出她娇小的影子,知道要走了,又不甘心只盯着影子,再次抬眸看她。
  她这些年几乎没变。
  除了短卷发变成长卷发。增添一些魅力。
  其他的……
  大概连罩杯都没变。
  “走了。”有点耍流氓了,脑子乱想。
  江倾打完招呼,拎着自己的生日礼物,嘴角带涩笑,下楼。
  纪荷一直等他下到一层才关上门。
  然后到阳台看他。
  既然在楚河街办案肯定不会将车停这里,他拎着头盔的背影,在月光映衬下,拉得笔直、修长。
  一步一步。
  似乎直到很久,他脚步声还回荡在自己耳边。
  ……
  晚上,纪荷做了一个特流氓的梦。
  其实画面不陌生。
  是她那晚真实发生的事情。
  要说献身也没什么不对。
  她一无所有,把自己给他,算报恩,也算纪念。
  到了酒店,她趁人不备躲进他房里。
  出奇顺利。
  大概和其他人也醉得乱七八糟有关。
  等别人带上门出去,整个套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她记得是他先发现她,然后特别愤怒的扯过她腰,啃咬她的唇。
  一点缓冲没有。
  事情自然而然发生了……
  有没有快乐?
  有的。
  当他一直抱着她,极力索取时,她感受到了奉献的快乐。
  但是,又很折磨。
  令她下地走路时,整个人打飘。
  记得中途那次下床是有人在敲门,原来那帮醉鬼没关好门。
  纪荷披着被子晃出去,看到男服务生睁大的眼睛,支支吾吾着,让他们小点声,隔壁在投诉……
  她嗓子沙哑,只能点头。
  结果门没关好,江倾就在床上叫她名字,特别暴躁……
  服务生惊吓过头,贴心给他们带上门。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