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荣和谢余氏齐齐往谢玴这边看过来,谢余氏见到谢玴,笑着道:“玴儿回来了,快过来。”
谢玴走到他们跟前,拱手行礼:“祖父,祖母。”
谢荣这才放开谢余氏的手,脸上不复方才面对谢余氏时的无赖,直截了当的问道:“今日我醒来,听说你回了都护府,是出了什么事?”
“蓟州和幽州的几个边镇近日频频遇匪,抢劫财物,可并未伤人,也没有劫走女人。”谢玴说道,“据探子说,确定是靺鞨人乔装为匪人所为。”
谢荣眉头一拧:“靺鞨人?怎么,十年过去,他们现在又开始不安分了?”
谢玴道:“孙儿昨夜前去查看,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说来听听。”
“靺鞨经过十年前那场战役,元气大伤,不复往日,按理来说,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来主动招惹,更何况,他们也没有十年前的实力,若是他们这些年真的在韬光养晦,蓄势待发,如今这番行为是想挑起与我朝的战争,依靺鞨人的秉性和对中原人的仇恨,不可能仅仅是抢劫财物如此简单。”谢玴顿了顿,看向谢荣,“所以,孙儿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靺鞨人,只不过是枚棋子。”
第50章 这么喜欢投我所好那还真是难……
谢荣听罢, 看着谢玴沉默须臾,问了一句:“这些是你的揣测,还是你确实已经发现了什么?”
谢玴道:“我从不会跟祖父说只凭揣测的事情。”
片刻, 谢荣微微颔首。
他很了解他这个孙儿, 若非是有什么依据,不会平白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玴抬头,看到谢荣若有所思的神情,顿了顿,问道:“祖父莫非也猜到了什么?”
谢荣闻言,却只是无声的笑了笑, “我想,他应该没有那种胆子。”
紧跟着, 躺在榻上的谢余氏却忽的哂笑, 道:“那可不一定, 可没有你那个儿子不敢做的事。”
谢荣看了看谢余氏,想说点什么,但想到方才与她才争执完,想了想, 还是决定不辩解。
谢荣起身,看向谢余氏,眼神和语气都别样温和, 不再跟她说其他, 只是轻言哄着:“你先歇着, 晚一些时候我再过来。”
谢余氏横他一眼,轻哼:“谁要你过来看我。”
谢荣笑了笑,俯身在她额上印上一吻,笑着打趣她:“你好好的, 莫要再跟我置气了。”
谢余氏看了眼谢荣包扎好的伤口,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去吧。”
谢余氏身子不大好,谢荣即便负伤在身,也不想让这些糟心事打扰到谢余氏的心神,谢玴自然也懂谢荣的意思,等谢荣起身,便对谢余氏说了句:“祖母好好歇息,孙儿先退下了。”
谢余氏看着谢玴,满目和蔼,声音也不似刚才面对谢荣时那般不冷不热:“你去吧。对了,等晚一些,叫那个妙言来我这里一趟。”
谢玴问:“祖母叫她是有事?”
谢余氏笑笑:“没什么事,与她说说话罢了。”她别有深意的瞧了谢玴一眼,“怎么,你这模样,是觉得我会为难你的妙言姑娘不成?”
谢玴淡淡一笑:“孙儿并无此想法。”
“好了,你先去吧。”谢余氏往外面的人影看了一眼,“某些人还等着你呢。”
“那孙儿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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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玴从谢荣房中出来的时候,恰好碰到谢徽。
看到谢徽,他便知道她也回来了。
对于谢玴来说,整个谢家,除了谢荣和谢余氏,其他的所有人都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谢徽这个妹妹,对谢玴来说并无相干。他常年不在这里,对谢徽这个妹妹也并不是有多了解,但谢徽一直是怕他的。
不过这回,谢徽见到他并没有躲开,而是主动喊了他一声:“大哥。”
谢玴只是朝她微微点了点头,便略过她直接走开。
谢徽叫住他:“大哥疑心就这么重啊?对我也要设防?”
谢玴停住脚步,回头看她,表情无悲无喜。
谢徽继续说道:“我不过是带徐姑娘出去逛逛罢了,没想到大哥还要专门让连祁悄悄跟着,看来,大哥对徐姑娘果真是看重呢。”
原本她带徐妙言出去的时候,连祁就已经派人跟着她们了。只是没想到后来,连祁竟还是亲自跟着她们。知道连祁跟着她们,便知道定是谢玴回来了。
谢玴淡淡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今日我带徐姑娘出去,可花销了我不少钱。”谢徽叹了口气,“徐姑娘也算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只是收拾的太草率了,连身漂亮的衣裙和像样的珠花簪子都没有,大哥你好歹也是一州节度使,怎么对徐姑娘就这样寒酸,真替徐姑娘感到不值。”
谢玴睨她一眼,须臾,只冷冷的说了一句:“你还有什么事?”
谢玴直接忽略她的话,让谢徽不免有点尴尬。不过她知道他为人一向如此,便也习惯了,耸了耸肩,道:“我没什么事啊,我只是来找下祖父而已。”
语毕,书房内便传来谢荣的声音:“是徽娘吗?”
听到谢荣喊自己,谢徽立马回应:“祖父,是我!”
谢玴看了她一眼,直接就走了。
谢徽应完谢荣,本想再跟谢玴说点什么的,结果话还未出口,谢玴竟直接大步流星走人了。她又准备冲谢玴背影说话,但谢荣又在叫她,她便只得作罢。
谢玴回到自己的房门前时,天色渐沉,而对面徐妙言的住处一片漆黑,并未掌灯。
——这个点了,她不在自己的房中待着,又去了哪里?
连祁正守在他的房门外,见到他来,欲言又止。
谢玴本想问连祁徐妙言的踪影,但看到连祁神色怪异,就先问了句:“什么事?说。”
连祁顿了顿,往紧闭的房门内看了一眼:“大人,徐姑娘在里面。”
谢玴眉头微微一拧,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房门,“她在里面做什么?”
“属下不知,是谢二小姐将她送到大人房中来的。”
“谢徽进过里面?”
见谢玴脸色忽然有些阴沉,连祁又立马说道:“属下及时拦住,所以谢二小姐并未踏足过大人房门一步,她只将徐姑娘推了进去。”
谢玴听罢,眉头这才舒展些许。
连祁跟着谢玴这么些年,知道他都有什么习惯。谢玴性格孤僻,不仅不喜人随便挨着他,只要是他下榻的地方,也决不允许有人随便踏足,尤其是女子。
他本想将徐妙言也一并拦下,结果并未拦住忽然对他耍起无赖的谢徽。
片刻,谢玴对他摆摆手:“你下去吧。”
连祁见谢玴脸色并没有特别难看,心稍微安了一下,便退下了。
谢玴站在门外望着里面淡淡的微光,须臾,推门而入。
绕过绘着兰草的屏风,一眼便看到背对着他趴在桌上的女子。
她身上着了件紫绮襦裙,灵蛇髻上簪了一只海棠步摇。
若不是他识得她的身形,这样突然一眼看见,恐怕也不会认为是她。
谢玴提步,走到她身后站定。须臾,抬手,想将她叫醒。
只是手刚要碰到她的肩时,却忽然停下了。
他的目光顺着她的侧颈一直往上,掠过她的耳垂,再到她的眼睫,鼻尖,最后停在了她微张的唇上。
谢玴的眼神忽的深邃了几分。
兴许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想了想,还是撤回了自己手。
谢玴敛去眼底的那一抹一样的情绪,喊了她一声:“徐妙言,别睡了。”
徐妙言动了动,并未醒过来。
谢玴眉头微微一拧,又喊了她一声:“徐妙言?”
见她不醒,他便用胳膊碰了她的背一下,徐妙言这才醒过来。
她朦朦胧胧的抬起头,看到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谢玴那张脸时,猛的清醒。
“大、大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徐妙言忽的站起身,不料不小心踩到了裙子,差点把自己的裙子踩垮下去。
所幸徐妙言眼疾手快,提前一步拉住了胸前的裙头,重新站好,拉好裙子,对着谢玴尴尬一笑。
今日这裙子实在是太长了点,走路都要提着裙摆才能不会被踩到。这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对她来说不大方便,她不是很喜欢穿这样的裙子。
而且这紫绮,是阿姐最喜欢的颜色。
谢徽没有见过她阿姐,但却知道她阿姐喜欢什么颜色,所以这才故意给她选了这身裙子。并对她说,若是想要抓住她哥哥的心,就要投其所好。
徐妙言当时并未多言。
投其所好?谢徽恐怕不知道,谢玴对她阿姐徐襄的所谓偏爱,根本就不存在。
谢玴自然注意到了今日徐妙言的妆容打扮,从眉心的花钿到这身裙子,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徐襄的风格。
当年徐襄最喜欢穿这种颜色的衣裙,还喜欢在眉心画梨花形状的花钿。
徐妙言见谢玴只望着她不言,便猜出他定是想到了徐襄。
只是被谢玴这么审视着,心中难免心虚,她故意干咳了一下,略带尴尬问道:“大人,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是她教你这样穿的?”
徐妙言知道他指的是谢徽,便迟疑的点点头:“是……是啊,二小姐说,大人喜欢这样的,所以就叫我……”
谢玴脸上仍旧没有多少情绪:“谁告诉你的。”
“什么?”
“谢徽没有见过我曾经那位未婚妻。”谢玴说道,“你是怎么知道,徐襄的喜好的?”
“大人此话怎讲?今日这一身,确实是谢二小姐叫我这么穿的。”
——谢徽竟没有见过徐襄?只是今日,谢徽跟她说起徐襄之时,却如此了解,了解到她差点以为,谢徽与她阿姐也曾认识。
虽说即便没有见过,徐襄的事情只要用心去查一下就可以知道——只是,谢徽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查徐襄?
难道是因为谢玴?
谢徽和谢玴虽说是兄妹,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兄妹之情,看起来甚至还有点像仇人一样。
徐妙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大上来。
谢玴并未继续说下去,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你就是你,不必扮作他人。”
徐妙言:“……啊?”
“你要是那么喜欢作一个死人的替身,也随你。”
这话徐襄倒是听懂了。
她绕到谢玴跟前:“什么替身?我从未想过,是谢二小姐叫我这样穿的。”
“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谢玴不由得哂笑,“愚蠢。”
徐妙言不服气:“大人说便说,骂我做什么?是她说大人喜欢这样的打扮,她叫我这样穿,我总不好拒绝吧?”
“这么喜欢投我所好,”谢玴冷笑了一下,“那还真是难为你了。”
第51章 你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不知为何, 徐妙言总觉得谢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另一层意思。
难道姓谢的察觉到了什么?
每次徐妙言在怀疑谢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的时候,谢玴又不像是真的知道。
她也不确定谢玴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妙言问道:“大人这几句话的意思, 是现在都还在怀疑我么?”
谢玴却道:“人若坦荡, 又何惧一直是不是都在被我怀疑?”
“那我想请教大人,我是哪里不坦荡?大人不如明说。”
谢玴只是看了她一眼,并不打算真的说。他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对她道:“已经入夜,换回你的衣裳,赶紧回你的房间里去。”
每次都是这样!
徐妙言不是没有耐心跟谢玴周旋什么, 只是谢玴总是含沙射影,总让徐妙言抓不准, 谢玴究竟是什么意思。
徐妙言偏不, 拦在了谢玴跟前。
谢玴低眸看她, 眉头微微蹙起。
徐妙言以为他要出言训斥自己,结果谢玴只是瞧了她一眼,便准备绕开她。
谢玴想绕开她的同时,徐妙言便又一步拦在他跟前, 偏不让他过去。
谢玴冷眉冷眼:“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想知道我究竟哪里不坦荡。”
“让开。”谢玴冷眉冷眼,徐妙言僵直了身子, 硬是横在他跟前:“不让, 大人要对我如何?”
“不让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大人对我也没有客气过, 也不差这一回。”
谢玴抿着薄唇,冷冷的盯了她片刻,便要伸手推开她。只是手还没碰到她,便被她顺势一把抓住胳膊, 抱住了他的腰。
谢玴如临大敌一般,一把就扯开了她的手,重重推到一边。
徐妙言虽然有心拦截谢玴,但毕竟力气不敌谢玴,谢玴稍微使力拨她,她便被他掀倒在地,与此同时,肩上还未好全的伤被突然扯动,疼的徐妙言低喊了一声。
谢玴看到她掩着肩,才想起她身上还有还未好完全的箭伤,便下意识想来扶她。只是刚挪动一步,手还未伸出去,便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在意和关心,于是止了动作,收回了脚。
徐妙言刚才也忘了自己还负伤在身,只是没想到姓谢的推她的力气竟这么大,撕扯到她的伤口,好半天余痛未消,只是隔着纱布,并不知道伤口只不是真的撕裂开来。
她抬头看向谢玴,那个男人竟撇开了脸,看也不看她一下。
徐妙言也没有心情再跟这个无趣的男人纠缠,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与此同时,谢玴忽然嗅到了房中一丝异样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