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门妾——夏有青青
时间:2021-05-11 08:35:56

  “我到了,大人回去吧。”阮明蕙袖下的手,不安地攥着,低头闷声道。
  裴星洲寒着脸,样子算不得高兴:“回去后就不理我了,以后也不去找我了。”
  他明明是在问话,语气却像是笃定的样子,弄得阮明蕙有些招架不住:她真的再也不见裴星洲了么?她有点难过......
  见阮明蕙不说话,裴星洲更气了。
  讲道理不行,威逼也不行,那利诱一下?
  “你多在我面前晃晃,下次我想揍你爹时,就会想到你,也许就不揍了。”他把剑横在肩后,两手懒洋洋搭在上面。
  阮明蕙畏缩地瞧了他一眼,也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算不算数。
  “我会好好劝我爹的,他性子执拗,但心眼很好。”阮明蕙此时仍不放弃为自己爹爹辩解,“如果,如果他又惹你们生气了,还请手下留情.....”
  “那就看你表现了。”裴星洲咳了一声,“快过年了,今年家里还没做年糕呢......”
  阮明蕙扣了扣自己的手:“我给姐姐做了许多,可是现在陆府不许我见她了。”
  裴星洲心中一急,嗨呀,谁问你姐姐了,我呢,我呢?
  “裴大人,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告辞。”阮明蕙朝他微微施礼,竟是要走了。
  裴星洲见天色已晚,也就不计较什么年糕了:“有别的事,顾枭是个坏得出水的小王八蛋,你不许跟他来往。”
  “顾枭?”阮明蕙皱眉,有些疑惑的样子,随即才反应过来,“啊,你是说珠宝店里那位顾公子?”
  “就他,长个驴脸,专爱拿钱骗小姑娘。”裴星洲语带鄙夷,要不是以后攻打江南得要姓顾的造船,他才懒得给这种人渣面子。
  “我没和他来往。”阮明蕙郁闷道。
  前些日子她去望波桥采购各式珠子,一位姓顾的公子撞到了她,害得她盒子里的珍珠撒了一地,这位公子便是裴星洲说的顾枭。本来阮明蕙和绿绮把珠子捡起来,这事儿便完了。可顾枭非要赔罪,又要送礼物,又要给衣铺订单。阮明蕙感觉怪怪的,一一回绝了。
  “他那花花肠子,老子不用看就知道里面全是屎。”裴星洲嘲讽道。
  阮明蕙讶然看向他:“大人你怎么,怎么突然说话这么粗鲁........”
  裴星洲咳了一下,尴尬道:“我被这个人渣气的。我平时不这样,你知道的。”
  “嗯。”阮明蕙赞同地应了一声。
  “总而言之,你离他远一点,他说什么都不要相信。”裴星洲再次告诫道,“他给你买的东西,一个都别收。你要什么,我帮你买!”
  “我没收。”阮明蕙忍不住强调,怕裴星洲误会她,“什么都没收。”
 
 
第71章 
  阮明姝许久没给老太太请过安了, 这会子被银兰引进内屋,一时有些忐忑。
  她被禁足这事儿,府上自然是人尽皆知, 毕竟陆君潜派了握枪执戟的兵士在她院外把守。但她被禁足的原因,旁人却不一定知道。
  先前老太太已经因她父亲之事颇有微词, 如今若再知道她吃避子药,定然生气失望。
  希望陆君潜没告诉老太太,阮明姝心底轻叹一声。
  到了里间, 她先跪下给老太太请了安,又起身一一朝余氏周氏等人行礼。之后便恭敬站在下面, 安静等老太太问话,假装没有看到屋内众人各异的神色。
  周氏自然是一副看好戏的得意模样,沈氏和陆有容则面露同情,这些都在阮明姝意料之中,唯一不解的是老太太对她的态度——既不如往日亲昵宠爱, 却又有几分怜悯。
  “阮姨娘可算被放出来了,”周氏先开口了,掩嘴假笑一下,“再不出来, 赶不上迎接新人, 别人怕要以为三弟后院不和呢。”
  新人?什么新人?陆君潜的新人?阮明姝一无所知, 茫然望向她们。
  陆有容低着头, 不看她,老太太则有些烦闷地叹了口气。
  阮明姝想到昨日见到柳芽儿墨兰在院中争吵, 墨兰又暗示她来老太太这儿.......
  心沉到谷底,险些站不稳。
  “哎,三弟这事儿办得忒急了, 前儿才说纳新人,明儿就要将人抬进来,我这贺礼都来不及准备。”偌大的屋里,一时只有周氏喋喋说着。
  “贺什么礼?纳个风尘女子是什么光彩可喜的事儿!?”阮明姝还没说话,老太太先忍不住啐道,“明姝来咱家时,怎不不见你送贺礼?”
  “嗳,是孙媳妇儿不懂事,多嘴了.......”周氏撞到钉子,讪讪道。
  陆君潜要纳风尘女子为妾?
  阮明姝仍是不敢相信:他夜夜都宿在她那儿,哪里有时间去烟花之地,而且还要将别的女人抬回府?
  “老太太,将军是要纳妾么.......”她终于开口,明明告诉自己这事儿定然有误会,陆君潜不会这样做,但是声音却不可抑制地发抖。
  原来她还不知道。众人都有些意外。
  “是啊,”老太太有些不情愿地应了声,“这混小子非要纳颜丽娘做妾,还弄得满城皆知,劝他也劝不住!嗐,罢了,左右是个服侍人的小妾,随他吧。”
  颜丽娘就是红透京城的颜佳人,早先与洛云西齐名,并称京城双绝,一个善弹琵琶,一个善咏小调。
  来之前,阮明姝知道陆君潜有事瞒她,她也猜测了许多,却万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别人了。
  她这边还因太过震惊,不知说些什么,就听沈氏开口问道:“老太太,城东别院那位姑娘呢?三弟要不要一并纳了,将人一直扔在那儿不管,总有些不妥.......”
  别院的姑娘,一并纳了.......
  阮明姝几近崩溃,陆君潜到底有多少个女人。
  “前儿跟他说过了,他不愿意,叫我不要管。”老太太闷闷道,“我虽没见过那女娃,但听说是冬至时渊哥儿从宫里带出来的,怎么也比烟花女子强。”
  阮明姝身子晃了晃。
  冬至日,从皇宫里带出来的?
  她惨笑一下,原来他抛下她入宫那晚,倒没和赵令柔花前月下,而是另有佳人作陪啊。
  众人又断断续续说着什么,阮明姝也没听清,只失魂落魄地站在一边,恨不得立刻就跑去找陆君潜问清楚。
  “好了。”最后,老太太威严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周氏与陆有容夹枪带棍的争吵,也让阮明姝回过神。
  “这事儿便先这样。大孙媳妇儿,纳妾的事就你来操办吧,一切从简,说得过去便行。渊哥儿马上要回秦州,没一两个月回不来,你们有要捎的书信,快些同他说罢。”
  *
  这一夜,红烛燃了大半,陆君潜还是没有来。
  阮明姝孤零零坐在桌前等他,不愿睡去。
  她有太多话想问,她害怕陆君潜现在已经躺在别的女人身边,搂着她们说起甜言蜜语......
  陆君潜回府时,夜已深深。他满身疲惫,怕吵着阮明姝休息,便没让丫鬟通报,自己悄声走进里屋。
  未料阮明姝竟还没睡,单薄的身子靠着小桌,面上泪痕隐隐。
  “怎么还不休息?”陆君潜眉头一皱,快步朝她走去。
  阮明姝“哗啦”一下站起,回身望向他,眼神凶狠。
  “你要纳小妾了?”她什么都不管,只想确认这一件事。
  她多么希望陆君潜能摇摇头,抱住她说事情不是这样,让她别误会。
  可陆君潜只是微怔了一下,随即揉揉眉心,点头道:“是。”
  阮明姝像被抽干了力气,“哐当”一声,颓然倒坐在椅子上。
  陆君潜扯下沾灰的外衣,胡乱一扔,走到阮明姝身边。
  “怎么,生气了?不愿意?”他问,语气中竟有一丝期待。
  阮明姝将脸埋在自己臂弯,无声流泪。
  陆君潜见她默然不语,身子簌簌抖着,心中一叹,索性将人整个拦腰抱起,朝床榻走去。
  阮明姝柔白的手掌掩住眼眶,清泪道道,从粉白面颊上滑过,却是遮也遮不住。
  “你不是说要做个本分小妾,怎么还哭了呢?正该恭喜我,给你找了姐妹才是。”陆君潜心尖软软,却迫自己冷硬着语气问她。
  阮明姝心如刀绞,半响才哭噎着断断续续问:“什么时候的事,你什么时候和颜丽娘好上的?”
  陆君潜见她放下手,却是看也不看自己,一时不敢做得太过,将先前准备激她的话悉数咽回去。
  “没有和她好上。”陆君潜替她擦了擦泪,“我有个好兄弟,战死前托我照顾他寄养在京城的妹妹,就是颜丽娘。”
  阮明姝坐起身看他,并没有因他的解释好受多少:“为什么这个时候才照顾!”
  但凡早些知道,我都不会来陆府!
  陆君潜眉头皱皱,对阮明姝质问的语气有些不满:“因为刚刚才找到她。昭成亲妹寄养在伯父家,韩家几年前获罪,男子处死,女子沦为军妓发配边疆,少蓉也不知所踪。”
  阮明姝这才想起早先她在花神树下,听得的,陆君潜与赵令柔雨中那段不明所以的对话。
  原来,陆君潜找到他要找的人了。
  “颜丽娘就是你的少蓉,是么?”眼泪渐渐收了,像泪泉干涸一般。
  陆君潜沉默点点头。这几日太忙,此刻也才得点功夫仔细回忆此事。
  他先前并没见过韩少蓉,不知她长得什么模样。多年遍寻不得,几乎要放弃了。转机发生在数月前,裴星洲的手下在花神庙找到块祈福牌子,凭牌上字眼推测出是韩少蓉写的。她定然在京城。
  陆君潜正派人四处探查,没想到前几日韩少蓉竟忽然冒出来,跑到衙署求见。陆君潜一看,发现这位姑娘他曾见过:在顾枭郊外园子里,那个说话总像缺口气似的歌妓。
  他怕有诈,盘问她许久,见连细节处都与韩昭成提到的一一对上,才确定她就是韩少蓉。
  陆君潜不解,为何她先前相见时不愿说出身份。一问才知,颜丽娘本该发配辽东做军妓的,因有人用了手段她才得以改名换姓在京城生活。她怕被追究,一直隐姓埋名,决口不提过往之事。况且,她虽知自己兄长早年与陆君潜颇有交情,可时过境迁,谁知这点交情还有多少,而她也不知韩昭成有临终之托,自然对陆君潜不信任。
  而现在突然来找陆君潜表明身份。原因有二:一是裴星洲的人已经顺藤摸瓜,找到些线索,假以时日,即便她不说,也能查出她身份。二是,她走投无路,眼下只有陆君潜能救她。卫驸马的亲弟弟,权势滔天的卫家二公子卫敬攸瞧上她了,顾枭准备把她送到卫府做姬妾。可她已有意中人,就是当日陆君潜举杯遥敬的那位吹管乐伶。
  陆君潜听她说完后,叫她放心,此事他会同卫敬攸斡旋。对方虽恨不得置他于死地,但明面上总要过得去,一个姬妾,还不至于冒险惹他不快。
  未料颜丽娘听了,挣扎许久,才向他吐露:她怕的不仅是卫敬攸,更是顾枭。
  “除非我死了,否则这个恶魔如跗骨之蛆,不会放过我的。而且,即便将军能护住我,浣琴又该如何呢?”她跪下磕头哭道。
  浣琴正是她的情郎,陆君潜先前还以为他是个身材高大些的女孩子,没想到竟是男儿身。
  “你说了这么多,该是有自己的打算,才来找我。”陆君潜是个极恋旧的人,只要想想韩昭成为他挡住致命一刀,满身是血的模样,他便对韩少蓉心生愧疚。
  “渊哥能否向顾枭讨小妹做妾,连浣琴一起。我们两人一定老实本分,不给渊哥添麻烦。一年两载过后,您便对外面说妾身染病离世,妾身再携浣琴远走高飞。”颜丽娘知道自己的请求过于大胆,她担心陆君潜不答应,便学着幼时听到的兄长对陆君潜的称呼。
  陆君潜倒没觉得有什么为难,都是些小事,唯一叫他犹豫的是阮明姝。
  她这么爱吃醋,没影的事也要胡思乱想半天,若他真的招呼不打就抬个新人进府,她怕不是要闹翻天。
  可那日正是同她冷战伊始的时候,陆君潜火气尚足,转念一想:他又不是真的要纳妾,不过权宜之计,怎么还要看她脸色?他这般处处考虑她有什么用,她还不是心里只有她爹她弟弟。
  于是陆君潜便点点头,对韩少蓉道:“可以。”
  *
  “你怎么照顾她,纳她做妾,照顾她一辈子?”阮明姝问。
  陆君潜回过神,略微想了下,点点头。并没有告诉阮明姝,他不过是做做样子,很快就会送颜丽娘和那位乐伶去别处。
  也该叫她知道,他不是非她不行,事事都可任她胡来。
  阮明姝也点点头:“好,好。”
  她连声道,没什么太外露的情绪。
  “别院那个呢?冬至日你从宫里带出来的。你和她睡过了?”她问完又有些气自己,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纠结在意这些。
  陆君潜瞧了她一眼。
  因她藏都藏不住、咬牙切齿的意味,陆君潜露出点笑意:“这有什么要紧,如果我说是呢?”
  阮明姝抬眸,眼神冰凉,是陆君潜从没见过的无情,
  “那你就脏了,我嫌恶心。”她一字一句道。
  她这话简直大逆不道,陆君潜顿时恼怒。
  还说要做个本分小妾呢,净他娘的胡扯。
  但阮明姝方才那一眼太过凉薄,令他心惊。于是陆君潜没敢发作,只闷声道:“没有,我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
  那日他被阮明姝勾得浑身是火,要将她就地正法时,忽被榕桂的急报止住——赵令柔派人来,说找到了韩少蓉的线索。他随即进宫。
  赵令柔找到了韩少蓉的堂妹,也就是祈愿牌上提及的“吾妹幼薇”。韩幼薇早早与韩少蓉离散,被太监买卖到宫里,一直在掖庭做苦工,并不知韩少蓉人在何处。
  虽不是韩少蓉,但也是韩昭成的堂妹,陆君潜便将小宫女带回府,第二天就叫人把她送到城东别院安置了。
  阮明姝没说话,沉默片刻,径直躺下,拉上被子。
  陆君潜睨了睨她脸色,按捺住心中恼怒,自行起身漱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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