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不懂事,一个人在府中难免寂寞,还请世子不要计较。”宁汝姗冷静说着,“我屋中有烫伤药,你帮忙带给世子吧。”
“夫人不去看看世子嘛?”冬青犹豫问着。
宁汝姗微微一笑,却抽到嘴角的伤口,疼得只能无奈叹了一口气:“不了,我这里还有账本没看完,我去拿烫伤膏。”
冬青冷冷站在葡萄藤下,看着宁汝姗冷淡的背影。
早上世子的状态让他吓了一跳。
嘴角血淋淋不说,脸色阴沉颓废,颇有几分狼狈,奈何世子对于昨夜的事情一句话也不说,他只能找着借口,撵着小猫字自己来夫人院子看看了。
结果这一看,就让他咯噔一下,确定是两人之间出了问题。
——赛马会的事情还没解决。
——夫人以往听到世子受伤了都很着急的,现在怎么没反应。
——世子到底哄好了没。
他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面前出现一瓶瓷白瓶。
“你在想什么?”宁汝姗叫了半天没见人回神,这才来到他面前,笑问着。
冬青盯着她,失魂落魄地接过瓷瓶,磨磨唧唧不肯走。
“怎么了?”宁汝姗温温柔柔地问着。
冬青作为一个合格侍卫,恨不得现在拉一根红线把世子和夫人绑起来,可手指再痒,他也知道这事做不得,所以只好绞尽脑汁地想着问题,最后傻傻说道:“夫人什么时候生辰啊。”
“五日后。”
冬青瞪大眼睛。
“夫人生辰也是五日后。”
“对啊,怎么了,还有谁的生日也是五日后吗?”她笑问着。
冬青见她确实一脸不知的模样,傻傻说道:“宁家二娘子的生日不是也在五日后吗?”
“是嘛。”宁汝姗微微睁大眼睛,惊讶说道,“我不知道,我从不过生辰。”
“怪不得,宁府那日都是张灯结彩,格外热闹。”
“夫人不过生日啊。”冬青小声问着,心生一计,“那我们今年过生日好不好啊。”
宁汝姗看着他,蓦地响起昨夜容祈说的五日后给她答案。
“是你自己来说的,还是世子来说的?”她直接问道。
冬青连连摆手:“世子不知道,我就是自己想的,而且生辰多热闹了,马上就要过年了,趁现在热闹热闹。”
宁汝姗笑着摇摇头:“这也太麻烦了,我从不过生辰,我娘不喜欢。”
冬青愣愣地看着她。
“可夫人已经不在宁府了啊。”
宁汝姗脸上笑意缓缓僵硬,最后慢慢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但我已经习惯了。”
冬青见她态度坚决,便知不好再劝,心中为难,恨不得当场掏出红线把两个绑在一起,按着脑袋让两个多说说话。
可他心里情绪再激烈,可到了嘴边也只能讪讪应了一声,慢慢吞吞地走了。
“和一只猫计较什么?”书房内,容祈皱眉呵斥着,他唇角的伤口不笑,还带着鲜红的伤口,说话间格外醒目。
冬青把手中的瓷瓶放在桌子上,故作高兴地说着:“夫人以为猫把世子抓伤了,特意叫我送来药膏呢。”
容祈摸着棋子的手一顿。
顺着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最后抬头去看冬青皱眉,呲笑一声:“你何时学会的两面话。”
冬青皱眉,企图狡辩着:“没呢,真的是夫人……”
“闭嘴。”容祈打断他的话,“若是很闲,去盯着外面的情况。”
冬青讪讪闭嘴,说回正事:“官家刚刚召曹忠入宫,几家目前还未回到驻地的将军一大早就闭门谢客了。”
“让人把消息扩大,务必要逼得官家做出选择。”
“若是官家选择避战呢?”
容祈沉默着,手中的棋子犹豫许久才下了一颗:“那就只能逼着官家出动了。”
—— ——
“一定是容祈。”宫内,燕舟大发雷霆,“不是他,就是那些个一力要逼死我的将军。”
曹忠低眉顺眼地站在下首,听着官家近乎癫狂的话。
“官家为何觉得是容祈?”他等官家冷静下来,这才缓缓出口询问。
“他身边那个侍卫,天还没亮就出门了,昨夜两人在书房呆了一晚上,到了子时才回去休息。”
官家呲笑着,“难道下棋下得入神了,下到大半夜。”
曹忠眯了眯眼。
“官家对容家如此了解,当真令老臣自愧不如。”
燕舟抿唇,斜了曹忠一眼,最后压下脾气淡淡说道:“不过是雕虫小技,不说了。”
“前线不能出兵,若大魏依旧和以前一样是小打小闹,我们一出兵,他们必定借机兴事,到时就难以收场了。”燕舟狠狠说着,“可那流言越演越烈,依我看不能善了,一群狼子野心的东西。”
曹忠上前一步,恭敬说着:“这有何难,内外之安,不过此起彼伏,既然如今外部压不住了,我们只要在内部生事,不就可以压制外部的声音了吗。”
燕舟眼睛一亮。
“我们不如就借着宁家二娘子生辰那日做一招釜底抽薪。”曹忠抬手狠狠往下一压,狠厉说着,“也探探容祈的口风。”
“容祈为何对宁家二娘子如此关注你可有查过?”官家淡淡反问着。
“老臣原先觉得不过是一件风流韵事,但后来前几日发现这位宁家二娘子有一块甚为眼熟的玉佩。”
“玉佩?”管家反问。
“老臣曾见过韩铮手中有一枚同色玉佩,只是墨色玉佩虽难寻,但也不是独一无二。”
曹忠淡淡说着:“只是这些巧合太多了,即是同年,又有同一枚玉佩,老臣不得不多想。”
“宁家二娘子容貌颇为纤细小巧,但老臣发现她似乎既不像宁夫人,也不像宁翌海,也曾深入查下去,可不论如何都查不到,这才决定不得不委屈一下宁家二娘子了。”
官家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淡淡收回视线。
“就按你说的办吧?”
—— ——
虽然宁汝姗嘴里说着不过生日,但扶玉一大早还是早早起床准备去和面做长寿面。
“你每年都失败,怎么还每年都要做,坚持不懈。”宁汝姗还未睡醒,眼睛眯着,抱着跳上膝头的小猫,笑问着。
扶玉握拳,信誓旦旦说着:“长寿面一定要吃的,我今年特意请了厨房的厨娘当老师!”
宁汝姗摸着小猫脑袋,无奈笑道:“那快去吧。”
“我走了。”扶玉挥挥手,兴高采烈地走了。
宁汝姗正在学双面绣,她自小对这些东西都很有天赋,仔细研究了许久,就开始自己动手折腾,今日正打算在一番帕子上绣花。
“不如给你做个围兜,绣一只小猫好了。”宁汝姗低头,看着小猫毛茸茸的尾巴缠着自己的手腕,笑眯眯地说着。
小猫娇娇嗲嗲地叫了一声。
“呀,玉云你怎么脏兮兮的,摔倒了吗?”玉兰的声音在院中焦急响起。
玉云可怜兮兮地抱怨着:“我刚不是去花园给夫人去摘花嘛,不曾想在拐弯处碰到冬青侍卫,他好像很急,把我撞了只说了对不起就跑了,也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了。”
宁汝姗绣花的手不经意地停了一下。
“先去换身衣服吧,把花给我吧。”玉兰小声说着。
小院的人敏锐察觉到世子和夫人吵架了,夫人已经五日没给世子送药了,世子五日没踏入夫人的院子了,这几日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再夫人面前乱说话。
“夫人,花摘来了。”玉兰掀帘而入,把还带着水露的花在圆桌上。
“放着吧。”宁汝姗头也不抬地说着,手中针线不停,很快就绣好一只猫耳朵。
耳边传来轮椅压着青石板的声音,宁汝姗抬眸看去,只看到冬青推着容祈匆匆离开。
容祈脸色阴沉,冬青也是一脸凝重。
“外面又发生什么事情吗?”她抬眸问着窗外的玉兰。
玉兰摇摇头。
“怎么回事,为何临安会有这样的传言。”容祈从侧门悄悄离了容府,严肃问着一侧的冬青。
冬青摇头:“我也不知道,但之前临安早早就传韩相离世前曾留下东西,不是兵书就是遗失的粮草,虽然后来被管家压下,但今日早朝却突然多了很多折子要求彻查此事,寻到这匹粮草送往前线,解燃眉之急。”
“现在的流言则变成韩相当年留了一块黑色玉佩,得玉佩就能得到那些东西。”
“宁姝之前带着玉佩去参加赛马会,后来又一直招摇过市,不知不觉入了众人的眼。”
“我们的暗桩说,连之前盯梢的几个大魏人都蹲在宁府门口。”
“宁姝呢?”容祈问道。
“今日宁姝生辰,宁家请了不少娘子为二娘子庆生,现在大概在府中庆生呢。”冬青说着,突然补充了一句,“今日也是夫人的生辰呢。”
容祈一愣:“什么?”
“世子不知道?”冬青大惊,“今日是夫人的生辰啊。”
“之前我还提议说给夫人大办一场,夫人还问我是世子的主意还是我的。”冬青见他脸色不好,连忙解释着,“我以为世子知道的。”
容祈动动嘴皮子。
不,她问的不是生辰,是一个答案。
他揉了揉脑袋,对今日的事情越发觉得棘手。
这么偏偏是今日。
在他决定和她坦白一切的时候。
“我们现在去哪?”冬青见他脸色不好,小心问道。
“不能去宁府。”容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后说着,“去我们的据点,让我们的人盯着宁府各处,只要宁姝还在宁府我们就不急着出面。”
容家的据点是一家香粉铺,一入内就是扑鼻的脂粉味。
“主人,一切无碍。”老掌柜上了茶便退了下去。
黑夜中,宁家的灯笼照得宁府宛若白昼。
宁家的宴会放在凝霜阁中,宁姝穿着时下最流行的鎏丝金边蜀绣百花图裙子,颜色素净但价格不菲,低调奢华,腰间的黑色玉佩压着裙摆,随着走动时流光溢彩。
凝霜阁外面一处隐蔽的大树上,白起看着那枚格外夺目的玉佩,突然咦了一声。
“这玉佩,好眼熟。”他伸手摸出怀中的玉佩。
这是上次从宁汝姗身上顺下来的玉佩,他接着灯笼烛火仔细看着,突然眼睛微睁。
两枚玉佩的花纹颇为相似,但宁汝姗这枚显然从质地到花纹都更为精致,雕刻之人手艺精湛,构图极佳,更加赏心悦目。
他摩挲着手中这块明显更从寓意到材质更为契合的玉佩,皱眉沉思着。
情报中早就写着宁家两位娘子关系不好,宁二娘子更是为了避婚,把宁汝姗推出来,那到底宁二娘子为何要学爱哭鬼雕个差不多的墨玉玉佩。
觥筹交错,传杯换盏,酒兴阑珊后,凝霜阁的人群终于散去。
而此刻已经戌时要过完了。
宁姝亲自把人送上马车,这才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白起趴伏在树上,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目光落在那枚摇曳的玉佩中,目光一凝,正打算动手借来看看,突然停在远处。
“啊……”宁姝的声音还不曾发出就被人捂着嘴,直接带走了,余下的丫鬟全都被一刀毙命。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干净利索。
白起皱眉,立刻跟了上去。
脂粉铺中的容祈数着沙漏的声音,越发焦急。
他得在子时前回家。
“难道是虚惊一场,今夜都只是来试探一下的。”冬青看着外面的夜色,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廊下的灯倔强地照亮一角光亮。
“宁二娘子被劫走了,我们的人跟上去了。”老管家的声音顺着穿过前堂,朝着后院匆匆而来,“共有三批人。”
“务必把人救出来。”容祈一愣,“保证人的安全。”
老管家应下。
时间在夜色中不知不觉中流淌过去,墙角的沙漏发出叮咚的一声转了一个圈,亥时了。
整个临安城笼罩在漆黑的夜色中,伸手不见五指的街道只隐约察觉到一点痕迹,但稍纵即逝,只感到一阵阵风飘过,浅淡月光下,几道黑影宛若黑鸦一闪而过。
老管家扶着一个带血的侍卫,脸色凝重:“那伙人把人劫持到韩相旧址,要求世子出面。”
容祈抬眸,无神漆黑的的眼珠在此刻闪过一丝锐利光芒。
—— ——
韩铮死后,官家就把韩府收回,却一直没有重新赐下去,因为府中一直有闹鬼的传闻。
早已破败的不成人样的韩府在黑夜中越发阴森森。
宁姝早就吓得腿都软了,坐在地上起也起不来。
“我知道容祈在,让容祈来见我。”说话的黑衣人对着四下寂静的夜空中喊着,手中转着一把刀,刀影闪烁冰冷。
四周静悄悄的。
白起趴在屋顶上,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老虎,在黑暗中蛰伏。
“容祈再不来,我就先断她一只手,一炷香之后还没来,我就再断她一只手。”黑衣人蹲在宁姝身边,阴恻恻地冷笑着,手中的刀抵在她脸上。
“你就忍心看着她以后成了一个废人。”
宁姝吓得失声尖叫,只是刚刚出声就被人狠狠掐着脖子,那双充满煞气的眼睛吓得她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