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荷包里的碎银子和铜板都洒在了桌上,看了看觉得也没多少钱。
她还是从箱底里发出了之前藏着老夫人给她的小金瓜子,拿了一枚就当给圆圆留个纪念。
正当她拿起金瓜子,准备出去给圆圆的时候,从远处看到桌上的一枚铜板似乎有些异样。
她刚拿起来准备细看,就听到圆圆在门外喊她:“姐姐,你是要给我什么大惊喜,这么长时间还没准备好。”
“这就来了。”时以锦拿着金瓜子出了门。
时以锦将金瓜子递给了圆圆,圆圆满心欢喜地接过,看了一眼:“姐姐,你就给我一枚啊。”
“你个小贪心鬼,”时以锦点了点她额头上点的朱砂,“还想要的话就凭你自己的表现来挣。”
正巧时浩在门外叫她:“姐,走了,再不走你去司刑处该晚了。”
“来了。”时以锦应道,她想起了刚才还摊在地上散乱的银子和铜板,将桌上的东西收到荷包里一起拿上,才和时浩一起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时以锦就将铜板拿出来在看,原本正背书的时浩见时以锦看得专注,也忍不住凑了过去:“姐,你在干什么,可是司刑处有什么新案子。”
时以锦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司刑处太平了这么久,可别来新案子。”
“那你还看的这么起劲。”时浩觉得无趣,又拿起了书本开始背着书。
时以锦却将两枚铜板递到时浩面前:“你看这两枚铜板有什么区别?”
“颜色不一样,”时浩不以为然,“这铜板用久了不都这样。”
“是吗?”时以锦觉得可能也是她在司刑处待的太久,有些多心了。
时以锦刚把铜板放回荷包里,时浩就将书塞到了时以锦的手里:“姐,你正好来听我背书吧,省得背不好,又要挨先生板子。”
第56章 乾天通宝(二) 好在时浩没折磨时以锦……
时以锦听着时浩背书的声音, 刚才帮圆圆点天灸的兴奋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困倦之意又重新泛了上来。
好在时浩没折磨时以锦多久, 快到司刑处时,就让车夫停了车。
时以锦疑惑地问:“这司刑处都没到, 你下车做什么?你不会想逃课,让我帮你隐瞒吧。”
“姐, 你想多了,”时浩指着不远处的馄饨摊, “我听圆圆说,你带她来吃过馄饨, 她对着馄饨也念念不忘, 我也去尝个鲜。”
时以锦看着不远处的馄饨摊, 也下了马车:“走吧, 我请你。既然请了圆圆,也请你这个弟弟吃一次。”
他们走近, 却发现馄饨摊的摊主正和一位客人争论得面红耳赤。
摊主虽然还在不厌其烦地解释着, 神色中却又带着一丝不耐烦“都说了,我这来来往往人这么多,我哪知道这钱哪来的,我没必要坑你啊。”
时浩对这种事最为热心:“老板, 这是怎么了?”
摊主看到时以锦站在时浩身后:“正好有官府的大人来了,你们快来给我评评理,这人非拉着说我给他假钱。”
客人听到摊主喊时以锦“大人”也急了:“大人来得正好, 这人还恶人先告状,这给我的不是假铜板是什么?”
时以锦接过手上的假铜板一看,发现与她在荷包里看到有异样的铜板有些相似, 她从荷包里拿出了相似的铜板。
两相比较一下,那被称作是假铜板的铜钱,与她早上觉得有异样的铜板长得一样,似乎比其他等价的铜板小了一圈,就连最外边一圈也显得有些粗糙。
“都围在这里,看什么?”
宋陌竹信步走来,本想来解决一下朝食,却见如此多的人都围在一起,正中间的那个人更是熟悉的身影。
时以锦听到宋陌竹的声音,也没说话,反而将三枚铜钱递给了宋陌竹。
宋陌竹分别接过了两枚有异样的铜钱和一枚成色相对新的铜钱,他撇去一枚他们口中的假铜钱在桌上,将两枚铜钱比较一下。
他发现假的那枚似乎更轻一些,对比一下,大小也就小了一圈,肉眼也很难看出,若是一把铜钱放到手中,绝对很难发现其中的特殊之处。
宋陌竹目光变得幽深了起来,对着时以锦微微点了点头。
那客人见宋陌竹点头,觉得有机可乘:“我就说这钱是假的,你还不承认,你赶紧把钱赔给我。”
“你这就是不讲理,”摊主却还是重新拿了个铜板塞到客人手里,转头对着宋陌竹和时以锦两人抱怨,“我也就是小本生意,真要人人都这样,我这生意还怎么做。”
见摊主也在气头上,时以锦和宋陌竹也都找不出言辞安慰,只好说:“给我们下两碗小馄饨。”
馄饨上来之前,坐在桌边时浩逮着时以锦和宋陌竹就在问:“这铜钱真有问题啊,我以为就是用的旧了一点。”
宋陌竹和时以锦对视了一眼,都没做声,觉得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张扬出去为妙,尤其是对时浩这种嘴风不牢靠的人。
时以锦等着两人吃完馄饨,就拿着荷包,打算践行刚才对时浩的诺言。
没想到宋陌竹率先了一颗碎银子在桌上,对着时以锦说道:“走了。”
时以锦看着小块的碎银子,知道大概宋陌竹大概是为了补偿摊主的损失,这才多给了些。
她还在从荷包里扣着铜板,宋陌竹却将她的荷包拿了过来,直接束了口,挂回了她的腰间。
时以锦见状,也没再跟宋陌竹客气,想着宋陌竹罚俸的三个月已经过去了,那段时间里,她也没少请宋陌竹吃饭还从家里带了点心给宋陌竹,也就没再推辞。
她看着宋陌竹站在前面等她,转头嘱咐了一句时浩,让他早点去先生那儿,立刻就跟了上去。
时浩吃了一顿饭的时间,也没从两人口中套出一星半点的话,只能吸了吸鼻子,老老实实地往先生那儿去。
等到宋陌竹和时以锦两人到了司刑处,却发现秦雪正在小院里荡着秋千,高然似乎一脸勉为其难地在帮秦雪推着秋千。
看到宋陌竹和时以锦进来,高然立刻收回了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抽出了腰间的扇子,敲着秋千的栏杆。
倒是秦雪见到她们两人,立刻脚尖点地,迫使秋千停了下来。
“你们两个一起来的?”秦雪一脸好奇地问道。
时以锦和宋陌竹对视了一眼:“我们在馄饨摊碰到的。”
秦雪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即也敛容正色道:“我们今日来是宝铸局有事,要同你们司刑处一同商议。”
宋陌竹示意他们进他的书房,一进书房,高然就摸出一个荷包,“噼里啪啦”地铜板散落了一桌子。
不用那两人开口,宋陌竹就猜到了:“你们来找我们是因为这些有问题的铜板,这些可是假的?”
秦雪也没料到宋陌竹会如此单刀直入,也就直言不讳地说道:“你们不能说这是假币,都是铜铸的,只不过不是我们宝铸局铸的,属于私人盗铸。”
秦雪这才彻彻底底地向他们二人介绍了关于宝铸局的事,宝铸局在整个乾天共有三处,都城属于总局,另外两处都在外城,宝铸局主要负责铜板、碎银和元宝的铸造,而乾天所有流通的货币都出自这三处。
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民间出现私铸钱的情况,但因为范围小,当地知府或者县令一查,立刻就能立刻端了窝点。并且在律例上也加强了相对的惩处,来禁止此事的发生。
但这次却是从外城就有向都城汇报,出现了盗铸铜板的情况。
都城一出现盗铸钱,宝铸局立刻联合了禁军对都城内外进行了排查,并没有发现类似的盗铸地,都城的盗铸钱似乎也是从外城输入过来。
有些偏远的地方甚至因为盗铸钱的泛滥,已经舍弃了利用钱币交易回到了最初以物易物,来维持生计的平衡。
听到秦雪说完,时以锦和宋陌竹也都意识到了盗铸钱流传如此广泛这件事也是非同小可。
“宝铸局可是有办法分辨官铸和私铸的铜钱?”时以锦听了秦雪的说明之后问道。
秦雪拿起桌上的几枚铜钱,将官铸的铜钱放到了私铸的铜钱之上,除了他们刚才发现的铜钱本身的大小不同,就连当中的方孔也就是穿孔,大小也有差别,私铸钱的穿孔更大。
这样也就导致了私铸钱的分量要比官铸钱轻,其价值也就比不上官铸的钱,若是大量流通于世,对乾天的危害也是不言而喻。
除却大小之外,秦雪说私铸铜币更让人在意的是铜币上的锉痕,根据宝铸局的工艺,制造铜币也是熔铜浇进模具之后,待铜币冷凝之后,需要将铜币一片片取出,自然会在最外圈留下取出的痕迹。
这之后就需要,就需要用木棒将铜币从穿孔穿到一起,放到固定的转轴上,用锉刀来锉,来保证边缘的光滑整洁,也不至于让人拿上去觉得刺手。
但私铸的钱显然达不到这样的工艺,秦雪将私铸的铜币拿给几人看,锉痕显得杂乱而又毫无规矩。
“好在这些人的工艺还不够达标,我们为了防止有私铸的钱,在铜币的‘乾天通报’的‘天’字上加了一个突出的小点,这样对宝铸局来说,才更为方便辨别真假。”
听完秦雪的讲述,时以锦也没想到一小枚铜钱里面也有这么多的奥秘。
“此事之恶劣,将会动摇社稷之根基,”高然模仿着乾天帝的语调说着,他摊了摊手,“圣上就是这么说的,责令宝铸局和司刑处尽快解决此事。”
第57章 乾天通宝(三) 时以锦走到马厩里,将……
宋陌竹问高然:“你们宝铸局可是已经有了什么发现?”
高然也敛了神色:“铜这一原料入手不易, 向来由朝堂管控,但我们最近发现在西南一带有铜矿的消息。”
“除此之外,”秦雪正色道, “还在那一带传出了有人正在冶炼兵器的传闻。”
时以锦听了神色一凝,看来故复会在这一个夏天一直酝酿的大动作, 就是这个:“那你们可是要去西南。”
“不出意外,应该是要去一次, ”高然说道,“但没过几日就是中秋宫宴, 我们是否要拖到那之后再去。”
“不,”宋陌竹说道, “我和高然这几日就去西南那边看看情况, 若是快的话宫宴之前就能赶回来。”
高然显然没有料到宋陌竹会做出如此打算:“就我们两个去?我们什么走?”
“带上杨昼和画眉, ”宋陌竹说道, “给你一个时辰收拾东西,我们立刻就走。”
高然一听立刻扭头就往外走:“那一个时辰后, 就在司刑处门口等。”
宋陌竹对时以锦说道:“想来秦大人还需要你的协助, 你就留在都城里帮助秦大人。”
说完他就转身出去通知杨昼和画眉,他们两人一听完,也立刻回家收拾包袱。
房间里徒留下秦雪和时以锦面面相觑,秦雪率先打破了寂静:“宋大人说得对, 确实因为铜币的事情,我也有事需要你的帮助。”
听完秦雪的话,时以锦才明白过来, 宝铸局是打算在都城内的各个地方设立地点,来用真铜币来将假铜币换回到宝铸局,这样就可以避免假铜币流通于世。
此举一出, 必然会有不少人来换真币,若是有人拿着大量的□□出现在宝铸局的兑换点,那这人肯定与背后制造□□的地方脱不了关系,他们或许能够顺藤摸瓜找到一些线索。
换句话说,宝铸局打算钓鱼执法。
秦雪说完,就托言说宝铸局最近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她还是要回去主持大局。待会儿派人来给她送些关于这次□□的文书,让她也可以提前熟悉起来。
时以锦将秦雪送到了门口,转身就遇到了宋陌竹拿着包袱准备往马厩走,时以锦还是跟了上去。
到了马厩,宋陌竹正在给他的马装马鞍,见到时以锦跟了过来,柔声说道:“我和高然去去就回,这段时间,司刑处若是有事你能处理的,你就处理。若是不能,就等我回来再说。”
“好,”时以锦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那你注意安全。”
时以锦刚想转身回房,想了想还是从从怀里掏出了贴身放着的荷包,拿出了一直带着护身符。
这还是当初出云寺的方丈认为在出云寺的地界发生了如此的意外,心怀歉疚,这才送给了时以锦的,她也就聊胜于无的一直放在身上。
时以锦走到马厩里,将一直带着护身符递给了宋陌竹:“这个给你,之前出云寺的方丈给我的,应该还是挺有效的。”
宋陌竹看着时以锦手里拿着的护身符,一时没了反应。
时以锦只当宋陌竹是不好意思收,举了有些时间,就拉过宋陌竹的手,往他手里一塞:“我就当你收下了。”
她见宋陌竹还在盯着护身符看:“说是出云寺方丈开过光,应该很灵的,保佑你平安回来。”
宋陌竹这才将护身符收到了怀里,说了句:“谢谢。”
时以锦见宋陌竹有了反应,这才回了房,打算回去等着宝铸局的人来送文书。
宋陌竹看着时以锦轻快离开的背影,将护身符放进了怀里,还摁了摁护身符所在的位置,露出了一个笑意。
等到杨昼和画眉也都从家里收拾了包袱,回到司刑处。
他们却迟迟没有等来高然,就连准备为他们送行的时以锦,也张望着高然的身影。而高然也在差不多到了最后一刻才姗姗来迟。
宋陌竹看着马背上也是驮了两个包裹,对这位挚友的习惯也是习以为常。
他见到高然便说道:“我们现在就走,若是现在离开,在傍晚还能赶到务城的驿站。”
高然刚想说他来晚了些,到了嘴边,全部都变成了一个字:“走。”
随着“驾”地一声,马蹄扬起了尘土,随着几人身影的离开,时以锦在心下默念希望几人能平安回来。
没过多久,宝铸局的人也派人送了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