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芮皱着眉头没说话,叶司屿又说:“后天天气好,我们就在前面的海边办仪式,我已经联系好了婚庆。”
他似乎是抓住了初芮心软的弱点,一面恳求,一面赶鸭子上架。
可是初芮没有松口。
“你不该这样做。”
叶司屿没想到初芮会不答应,只好继续可怜地说:“姐姐,你帮帮我吧,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什么损失的。就是在我爷爷面前演场戏,好不好?”
初芮没出声。
在一旁听了半天的师音终于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就走过来打圆场。
“小弟弟,你怎么也得给一些考虑时间,就算是演戏,也得要做充足的准备吧?”
叶司屿知错地低着头,说:“我知道我太鲁莽,但是我真的想在爷爷走之前完成他的心愿。”
“他的心愿就是看你结婚?那要是他想看你生孩子,你难不成还要初芮跟你生个孩子?”
叶司屿被师音说得怔住,脸上露出难堪。
师音从他怀中抽走一张请帖,刚印刷好的,还带着浓重的印刷味。
叶司屿在原地停顿了半天,才对初芮说:“姐姐你再考虑一下,求求你。”
然后他又抱着那袋子请帖走了。
师音手指轻点着请帖上新郎新娘的名字,有些想不通,问初芮:“你说,这小子到底是真单纯,还是有心机?”
初芮不明地看向师音。
师音笑一笑:“那么多请帖,要是收到的人都来了,场面指不定有多盛大。到时你演一场戏,后面多少张嘴巴都解释不清。他是不是想趁机让你有口难言啊?”
“……”初芮沉默一小会,不大确定地说:“他应该不是这种想法吧……”
叶司屿看起来,就是个典型的大男孩,应该不会有那么深的心思。
估计是师音想多了。
师音也觉得自己可能把叶司屿想得太坏,就问初芮:“那你怎么想,这场戏演还是不演?”
初芮陷入为难,眉心微拢着,暂时没考虑好。
这件事初芮足足思考了一晚上。
最后也没个准确的想法。
第二天,岛上的风真的停了,波涛平缓。
只是天边黑压压的,好似迟一些会有一场暴雨。
初芮又思考了一天,直到傍晚时分,她和师音出去吃饭,一路上碰到的人都在恭喜她明天订婚。
她这才知道大家都收到了请帖。
她和叶司屿订婚的请帖。
原来叶司屿已经把请帖都发了出去,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
初芮本身还犹犹豫豫的,记挂着叶司屿爷爷身体不好,这是老人家唯一的心愿,现在却突然想明白了。
她不能按叶司屿的要求做。
如师音说的那样,只要当众演了戏,以后就算有一百张嘴巴也解释不清。
况且,这是订婚,就跟结婚一样是非常神圣的事——
初芮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做。
回到民宿,叶司屿刚好在,他送来几套礼服,想给初芮选。
“姐姐,你喜欢哪套?”他的眼睛仍然亮晶晶的,望着初芮的时候满满都是光。
初芮却沉着眸,看了他半天,才出声:“明天我不会跟你订婚。”
叶司屿这会儿似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表情很镇定,对旁边的师音微微一笑:“我可以单独跟姐姐谈一谈吗?”
师音识相地上了楼,回了阁楼房间。
天边已经黑云压境,一场大雨眼瞅着就要降下来。
民宿的前厅,只有初芮和叶司屿两人。
细小的雨声在安静冗长之外肆虐,在他们都没说话的一小会功夫,雨落下来了。
这个时候,叶司屿才开口:“你真的不肯帮我吗?”
“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一开始你就该跟我商量,不该这么擅作主张请婚庆印喜帖,甚至所有的人都收到了。”
初芮保持着耐心,缓慢讲着,“这不是儿戏,也不能拿来演戏。”
“那如果说我是真心的呢?”
叶司屿眼里的光紧盯着初芮,一字一句地说着:“我是真心的,没拿明天当演戏。”
初芮也对着他的眼睛,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跟你在一起,接受大家的祝福。”
“我说过,我对你没感觉。”
“感觉可以培养,我相信你会慢慢喜欢我,我们会日久生情。”
初芮无法苟同叶司屿的想法,他始终还是太天真太单纯。
“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日久生情的,抱歉,你爷爷的事我帮不了。我一会就收拾行李离开这里,这段时间你照顾我很多,这些天的工资不用给我。”
眼看着初芮要走,叶司屿急忙捉住她手腕,“姐姐。”
他喊她,眼里是从未见过的深色。
“你真的有男朋友?”
“是。”
叶司屿摇着头:“我不信。既然有男朋友,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到这里来,还在这里找工作。”
他也有一点偏执,重复着:“我不信,你骗我。”
初芮费了点劲,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腕,他把她抓的有些痛。
她抬头看着他,眉目间充满着冷情。
“我和我男朋友之间很复杂,不是你能了解的。而且,也不需要你来了解。”
叶司屿终于露出受伤的表情。
这一次,初芮并没有心软,也没因为他的受伤而迟疑,她简单明了地说:“我很爱他,就算分开,我也很爱他。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一道闷雷砸下来,暴雨来了。
黑透了的天,又是一个暴雨夜。
叶司屿在怔愣许久之后,终于笑起来,眼圈红通通的。
“是我自作多情了。”他靠近初芮,眼底是清晰可见的心碎,还有不知哪来的底气,“姐姐,明天你会帮我的,你人那么好,如果你不来,我爷爷就会知道我骗他,他就会伤心而死。”
“你应该不希望有人因你而死吧?”
一阵恶寒从初芮心底爬满全身,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一直以单纯形象示人的叶司屿,无法相信刚刚的话出自他口。
叶司屿走了,走进了暴雨之中。
初芮在半天的迟钝过后,不受控往后退一步,感觉一阵一阵的发冷。
她脑子还没转过来,尖锐突兀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是叶司屿的手机,他忘了带走。
铃声响了一遍,停了,初芮才反应过来走上去,这时铃声又响起来。
她帮叶司屿接起来:“喂,不好意思,叶司屿把手机忘在了——”
“小屿你快回来,你爷爷突然抽搐倒地上了——”
……
暴雨夜,寸步难行。
初芮不知叶司屿跑去了哪,她带着他的手机,撑伞追出去。
可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
电话里的人是叶司屿的邻居,他的爷爷这几天出了院在家里,现在邻居已经叫了救护车送爷爷去医院。
纤细的伞骨根本抵不住随暴雨而来的狂风,伞被吹折了,伞面卷了起来。
雨水毫不留情地落到初芮身上,一瞬间她整个人被淋湿。
可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在附近寻找着叶司屿的身影。
周围都是一些小吃店和饮品店,因为下雨的关系,他们早早打了佯,关了门。
海浪的声音在耳旁汹涌,初芮丢下已经被风吹坏的伞,边往前走边喊着叶司屿的名字。
她又想,或许叶司屿是回家了。
但他的家在哪呢?
就在这时,前方黑暗的巷子里传来声响。
初芮的脚步顿了一下,尝试着往那边走过去,又试探着喊:“叶司屿?”
忽然一声闷哼随着雷声响起,初芮霎时停住脚步,借着微弱的路灯,看到了巷口被几个高大的男人围堵着的少年。
他跟十来分钟前的叶司屿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
现在那个人,躺在地面积蓄的雨水之中,似乎已经不能动弹。
高大的男人显然注意到了初芮,他们只看了看初芮,并没朝初芮走过来。
而被狠狠揍了一顿的叶司屿,快要不省人事。
他侧着头,虚弱睁着眼,无法挣扎,无法起身,只能无助地望着初芮的这个方向。
初芮被吓到面色惨白,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和恐惧。
这些人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叶司屿——
初芮不认识那几个人,却觉得眼熟。
暴雨如注之下,她猛然想起自己在哪见过他们。
几年前,那个荒废的工厂,是他们捆了那个欺负她的女人。
初芮瞬时感觉到胸口窒息,她知道是谁要这么做了——
绝望之际,她的身后却突然拥上一个力道,那个人的手臂穿过她肩侧,狠狠扣住她的下巴。
疼痛袭来,初芮下意识抓住那只手,可身后的男人却更捏紧她下颌的骨头。
终于找过来的男人,在她耳边薄唇轻启:“要他活,就跟我走。”
第32章 chapter 32 再赌一次。
32
海浪的波涛声此起彼伏, 暴雨仿佛要毁灭整个世界。
酒店的落地窗外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暗,是一浪接一浪的海。
浑身湿透的初芮被无情扔进这个房间,她颤抖着, 一步步往后退, 直到后背抵上那冰冷的落地窗。
只要窗碎,她就会跌落进这片海。
而眼前同样湿透的男人, 冷峻的脸上是初芮从未见过的狠戾,他在生气, 在发怒, 深不可测的眼底又隐约藏着心碎。
他一步一步靠近, 初芮紧靠着落地窗玻璃, 胸口起伏。
“你要把他怎么样?”初芮紧张地攥紧双手,很担心被打的摔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叶司屿。
江寒郁眼眸冷冷淡淡, 语气也冷冷淡淡:“你很关心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
“你觉得为什么?”江寒郁反问,他已经站在了初芮面前, 手指抬起,轻扣住她下颌。
初芮被迫抬头对上他漆黑的眸, 怔了几秒, 突然想明白。
“你是因为我?因为我, 你才要这样对他——”
“是。”
江寒郁毫无掩饰地承认。
初芮却有些崩溃。
“你疯了吗?!他是无辜的, 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这样对他他会死的!”
“你担心他会死, 那我呢, 你想过我吗?”江寒郁的眼里充满了哀伤,他压低声音问她,“你想过没有你, 我也会死吗?”
“江寒郁你就是个疯子!”
“是,我就是个疯子,我无法看着你和别的男人订婚。”
初芮停顿住,眼里闪烁着泪光,“你怎么会知道……”
“从你离开的第一天,我什么都知道。你故意到这里,就是知道我永远不会再踏足这片土地。你想的很对,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可是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另一个男人。”
江寒郁缓缓说着,松开手指,初芮下颌的皮肤留下红色的指印。
他好像很哀伤,很悲痛,他盯着她的脸,说:“我以为你会回来的,我一直相信你会回来的,可是,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就这么几天的时间,你就爱上了别人,为什么……”
他喃喃着,“为什么……”
“为什么……”
初芮的眼泪掉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寒郁,“你还在监视我,我做什么你都知道。”
她很心痛,她也想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是没有变,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做——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你吗?!”
她揪住他湿透的衣领,质问他,却又无力地掉着眼泪。
江寒郁握住初芮的手,初芮想挣脱开,他使了全身的劲将她搂进怀里。
初芮依然在挣扎,很用力地推开他,自己背脊狠狠撞上落地窗玻璃。
“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有问题,你从来都没有认真反思自己的错误,你一直这样让我喘不过气,我怎么还能继续留在你身边?”
“我们之间的事跟他人无关,你为什么又要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被初芮推开的江寒郁深谙着眼眸,表情痛苦,他问她:“他无辜吗?他哪里无辜?为什么到现在你还心心念念着他!”
江寒郁很少有这么情绪失控的时候,他在面对初芮的时候,永远都是温柔的,亦或者卑微的破碎的。
可是现在,他也在质问她:“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我那么爱你,我用了我的一切来爱你——”
初芮被他吓到哆嗦,她能从他的言语中感受到他的心碎,可她害怕这样的他。
初芮并不知道,江寒郁在看到那张订婚请帖时有多心痛。
他一直都知道初芮的一举一动,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就赶了过来。
这是一个他曾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的地方,也是让他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可他顾不上那么多。他跨越了心理障碍,急匆匆赶来,就是为了她。
“我以为你会回来的,我一直在等你……”
可是谁知道等到的是她和别的男人的喜帖。
江寒郁红着眼睛,忍下所有的嫉妒,失控而颤抖地哀求初芮:“我会改,我都会改——”
“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