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双双闻言,逐渐停下假惺惺的悲伤脸,警惕地看着宴月月:“师姐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既然咱们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又何必在这里演什么姐妹情深?”宴月月嘲讽地扬起唇角,“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什么破烂圣女我一点都不稀罕,你爱做就去做,但若再来打搅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还有你——”
话说到这里,她又把视线转向荀苍上人,沉着脸道:“据说你是我的师父,但是很抱歉,我失忆了,并不记得你。不过我看你虽然说着一直在找我,但口口声声都是让我回去领罪。说到底,你也觉得我做错了,你所谓的带我回去帮我解释,不过就是想骗我把传承交出来罢了。”
哇!吵起来了吵起来了!
门外看热闹的猹总算回过神来,兴奋地拉着参老二一起趴在门槛边上看得兴趣十足,连刚才满脸不高兴的钟离恪都明显心情好了许多。
然后白小五眼睁睁看着它的师父御着剑原地转了一圈,眼眸专注地看着宴月月,甚至脚尖还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好像很高兴,它一时有些茫然。
师父身上的味道有点不一样了,好像有点它们狐族发情时的感觉,就……有点骚。
屋内的场景正如猹所期待的那般,彻底撕开了那层假装的面具,吵了起来。
主要是宴月月这话说得丝毫不给岑双双留一层遮羞布,也彻底撕破了荀苍那副好师父的嘴脸,不仅岑双双脸色难看,荀苍上人的怒火也到了顶峰。
他性子本就暴躁,在宗门里就只信任听他话的人,偏偏清月圣女最是不听话。尽管他向来以这个弟子为骄傲,或者说也只有这个弟子能让他有点骄傲,但他最是不喜大徒弟,总觉得宴月月名气大了性子也越发倔强,如今见她这般不敬重自己,甚至可以说是看穿了自己,顿时怒不可遏。
“逆徒!你偷走宗门传承本就是死罪难逃,长老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放你一条生路,你不知悔改,竟然还怪为师?你知不知道那传承是我们风云阁数百年最高尚……”
宴月月忽然笑了:“与我何干?你们当做宝贝的东西,我可一点也不稀罕,那玩意儿,我早就扔了。”
“师姐不要撒谎了,把传承交出来吧!”岑双双自是不信宴月月真的会丢掉东西,意有所指地说,“师姐自己说对圣女没兴趣,却偷偷把传承带走了,长老们对师姐很失望……所以师姐别再说什么我想杀你的话了,我一个还没得到正式承认的圣女,哪里有这种权利?”
言下之意,追杀宴月月是整个风云阁上层所下的决定。
“那又如何?东西早就被我丢了,杀了我你们也找不到。”
这话她说得认真,对面的荀苍和岑双双也不得不信了几分,不由面露震惊。
不过到底是荀苍更老辣一些,没一会儿他眯起眼危险地看向宴月月:“你既然这么说,也就是承认了是你带走圣物里的传承?”
岑双双眼看师父已经完全站在了师姐的对立面,脑袋上的莲花顿时绽开得更大了。
她又恢复了那副柔弱惹人怜爱的模样,语带忧伤地说:“你真的误会师父了,他这些年从没放弃过你。你若是心中还对师父有一分敬意,也该把传承交出来,才不辜负师父对你的信任……”
宴月月一直安静地没说话。尽管她并不能确切地说出所谓传承到底是什么,可心中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那东西被她丢了,因为这辈子都不想看见它。
见她沉默,荀苍便认定她是不愿承认,顿时又怒了。
“你——”
“你们说的传承……是这个玩意儿吗?”
突然插入的声音让屋内几个人同时吓了一跳,包括沉迷吃瓜看戏安静了好久的杜同。
他没有白澜月的“矮个子”视角,第一眼没关注到钟离恪的脚底,见到师父的那一刻,先是惊喜了一番,然后立刻便紧张地环顾左右想清场子——有个爱出尔反尔的师父,做徒弟的做起这种擦屁股的事情也熟练得让人心疼。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清场子,钟离恪像是觉得自己的出场还不够“惊艳”似的,就大喇喇地御着剑飞进来,围着宴月月转了一圈才慢慢把拿在手里的东西展开来——那是一个灯芯。
尽管宴月月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但她却感觉得到,那就是所谓的传承的东西。
“钟离……”宴月月瞪大眼震惊地看着他,“你为什么……”
不仅她震惊,荀苍也很是惊讶。
“你是……钟离恪!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皱起眉道。
钟离恪被逐出师门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虽然天地无极宗没对外说什么,但无极道人一下死了三个徒弟又丢了一个,许多懂得其中猫腻的宗门上层早已把事情猜得七七八八。
毕竟从顾清芳开始,争权夺利这种事在天地无极宗也是一种“传承”了。
岑双双入门晚,她加入风云阁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都是清月圣女的传说了,这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钟离恪,一下就被这清冷孤傲的气场征服了,顿时两眼都漾满了水光。
“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钟离道友,不过你怎么会有我们风云阁的传承之物?”
“哦,我偷的。”钟离恪似乎心情不错,特意抽空敷衍了一下岑双双,眼看荀苍和岑双双的眼神都聚焦到了自己手中,仿佛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他唇角的笑意又扩散了些。
“是我从清月圣女身上偷走了这个,所以,别怪她不交传承,因为她真的没有。”
宴月月一下懵了。
这人……打破了自己之前许下的誓言第一次踏入天地无极宗,竟然是为了帮她?
她心中一暖,来到这个世界似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护着,让她一时间竟有些无法直视钟离恪,然而她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这人头顶上逐渐冒出个“魔鬼笑”来。
啊这……
几乎是在她看到那表情的那一刹那,钟离恪就忽然有了动作,只见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慢慢收拢,那“灯芯”便瞬间化成一堆粉末,从他的指缝中四散飘落下去。
“哦,现在也是真的没了。”他一脸平静地说着,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认真中透着十足的困惑,“哎呀,这也太脆弱了吧?这么个破东西却劳累风云阁上下几乎倾巢而动地找……难不成风云阁穷得连灯芯都买不起了?”
场面伴随着荀苍和岑双双扭曲的脸一下子静谧得可怕,宴月月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外禁言咒结束的猹已经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小东西头顶着纱布,艰难地爬上了钟离恪脚底踩着的剑柄,站起来抬起前爪用力鼓起了掌。
“好!主人干得好!”那语气,仿佛刚看了一场杂耍的大爷,“好怀念啊,上一次看到主人这么欠还是那回和他一起去见黑老大的时候……”
“噗嗤!”宴月月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连杜同也被猹的说辞逗笑了,门外的白小五更是乐得躺在地上打起了滚。
钟离恪嘴角抽了抽,低头危险地瞄了猹一眼,似乎在琢磨这次该怎么教训它。
“不过主人,”猹鼓掌累了,瘫坐在剑柄上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脸色铁青却一动不动的荀苍,天真地问道,“你都这么欠了,为什么他们不过来打你啊?”
钟离恪懒洋洋地瞥了脸色铁青的荀苍上人一眼,嗤笑道:“怎么,你很想看我挨打?”
“那可不!”猹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然后立刻捂住嘴拼命摇头道,“怎么会?我当然是只盼着主人你好了!”
只不过偶尔,有时候呢,稍微有那么点……觉得它的主人需要被教训一下下而已……
最后这话猹自然憋在心里没敢说,不过只要它不说出来,钟离恪就不会当真和它计较,只是……
“他们打不过我,不敢动手罢了。”钟离·凡尔赛·恪语气淡淡地说。
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此时姗姗来迟刚跟着三弟爬上剑柄的小人参精顿时一脸恍然。
“所以你是特意过来帮月月的?被我发现了吧!嘿嘿!”
它这话依然是八卦村民的口吻,最后还带了点略有些猥琐的笑意,也成功地让两个当事人顿时都尴尬了起来。
紧跟在二哥和三哥身后,原本打算继续做无情点头机器的白小五闻言,忽然停下动作。
雪白的小脑袋左右摇摆着看了看钟离恪和宴月月,看到他们虽然各自别过脸去不看对方,但耳根都红了起来,小狐狸的内心忽然就醒悟了。
怪不得师父一靠近宴老师就浑身散发出那种骚气,原来……她就是未来的师母呀!
第34章 你骚,你说了算。(200……
正如钟离恪所说, 荀苍上人和岑双双尽管很恼火,却也不敢当真朝钟离恪发难。
一是他们心知自己不是钟离恪的对手,另外圣物传承被毁也是足以动摇风云阁根本的大事。他们此刻只想着要回去和长老们商量对策, 再没法多留一刻, 荀苍便狠狠地丢下一句“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就匆匆离开了。
岑双双虽然不知道钟离恪的厉害,但她很懂她的师父, 见荀苍那憋屈的脸色就知道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不好惹,如今那人看起来似乎是站在师姐那边的……想到自己曾经做的事, 她生怕宴月月和自己算账, 也打算要离开, 不过眼看着钟离恪那般护着宴月月, 她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
“师姐,我知道你是被有些人欺骗了……”
“你闭嘴!”眼看她说话的时候眼神还意有所指地看着钟离恪, 宴月月简直用脚趾都能想到这女人想做什么,立刻打断她的话,“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岑双双这回终于闭了嘴, 安安静静地转身离开了,只是临走前还不忘朝钟离恪幽怨地瞥了一眼。
她以为自己这样柔弱美丽的女人, 但凡男人都会对自己留下深刻印象并从此记在心中, 却不及防临出门的那一刻听到钟离恪困惑中带着一丝嫌弃的声音。
“荀苍怎么带了个眼睛有毛病的女人出门?看来风云阁离了你, 是当真没人了。”
岑双双最后是捂着脸哭着跑出去的, 至于之后她盛怒之下的师父会不会安慰她, 在场没有人在意。
钟离恪那话自然是对宴月月说的, 后者一时也不知道这人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讽刺风云阁, 便绕开了这个话题。
“不说那些了,你不是发过誓不会踏入这里了,怎么会……”这才是她当下最困惑的事情。
“他是没踏入啊, 仙女姐姐,你没看到吗?”猹很是了解自己的主人,踩在剑柄上原地跳了跳,“主人脚没沾地!”
这才看见他脚底风光的宴月月:“……”
行吧,你骚,你说了算。
“师父,不愧是你啊!”总算没有碍事的人在场,杜同快步走到钟离恪跟前,难掩激动地开口,“我和小师弟就知道,你肯定不会遵守那狗屁誓言的!”
白小五不知何时出现在杜同的肩膀上,听到师兄的话,立即习惯性地猛点着头。
钟离恪挑眉,略有些嫌弃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你们的意思是,我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哪里哪里!”杜同急忙改口,“师父你向来顶天立地一诺千金,说不再踏入天地无极宗就绝对不再踏入!今天分明只是你的剑老剑识途走错了路罢了!”
大概是对弟子给自己找的这个借口还挺满意,钟离恪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还是你最懂为师!哎,这随便捡来的剑就是不如原来的听话,愁人!”
“哈哈……”听他还当真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宴月月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真的是被钟离恪师门的强大逻辑征服了,一时竟觉得吐槽他们都是件不应该的事,不过说起钟离恪的剑……
“你的剑……”
她本想说在她这里,若是钟离恪想要可以拿回去,只是话刚说了个开头就忽然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少扯淡!你那破剑打哪捡的扔哪儿去,别赖给我们天地无极宗!”
据说很忙碌的代理宗主姗姗来迟,一如既往顶着肾虚脸。安白衍站在门口没好气地瞪向钟离恪,以及他脚底的那剑柄。
见钟离恪还当真就在那剑柄上站得稳稳的,他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装什么蒜,师父又不在,你还不从剑上下来,装给谁看?”
“我不!”钟离恪义正言辞地反驳道,“我徒弟说了,我最是顶天立地一诺千金,你休要破坏我在我徒弟心中伟岸的形象。”
听到这话,宴月月下意识地朝杜同看了下去,只见他虽然很努力地憋着笑,但肩膀的抖动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随着他抖动的动作,原本在他肩上笑到打滚的小白狐也站不稳了,眼看就要滑落下来,凭空伸出一只大手来把它拎了起来。
“嘎啊?”久违地又能亲近师父,白小五顿时高兴坏了,它不断用自己的脑袋蹭着钟离恪的手,间或发出撒娇的声音,那惹人怜爱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昔日那高冷少年的影子。
“五弟!你在干什么?”先前被杜同那句“师父”震惊到失声的猹这会儿总算回过神来,大叫道,“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肖想我的主人?”
“是啊五弟!那可是你三哥的专属!”参老二很懂它的三弟,也跟着帮腔道。
“嘎啊?”白澜月趴在钟离恪的肩头疑惑地偏着头,眼眸泫然欲泣,似乎在询问钟离恪猹说得是不是真的。
眼看他为了争宠连岑双双的招数都学来了,宴月月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然而这场疑似“海王翻车现场”的场面瞧着还真有意思,她也忍不住懂了一点点钟离恪吃瓜的快乐,视线忍不住落在钟离恪身上想看他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