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青壤——尾鱼
时间:2021-05-14 09:46:10

  如果说之前的亲密还只是克制的温存,那这一次,有放纵和越界的意味了,聂九罗有点慌,倒不是害怕,她慌的是,自己居然毫无抗拒,甚至,隐隐还有期待。
  她在情感上,当然已经向着炎拓敞开了,否则也不会接受拥抱和接吻,只是没想到,身体比她的情感走得还远,几乎是瞬间就完全接纳了他。
  迷迷糊糊间,她想着:是不是有点快,得放慢点,再接下去,就收不住了吧……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发不出声音,也没力气去推阻。
  搁在工作台上的手机响了。
  响铃加震动,又是紧贴台面,声音分外刺耳,两人都没管,刻意忽略这噪音,想等它自然止歇。
  哪知一轮之后,又来了一轮,接着再一轮,似乎是有急事。
  聂九罗的手颤了一下,慢慢摸索着上了台面,也说不清自己是想接听还是揿停,才刚摸着手机,炎拓的手也跟过来,一把抓起手机,随手往外一扔。
  估计是扔到不远处的沙发上了,声响立刻沉闷了许多,几乎可以忽略。
  聂九罗一怔,旋即就忘了这事,又陷进意乱情迷中去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卢姐扯着嗓门的声音:“炎先生,是不是在楼上啊?饭给你搁桌上了,记得尽快吃,别凉了啊。”
  这来自近处的人声远比电话铃声的杀伤力要大,两人身子同时一震,像是忽然间回到了现实世界。
  窗外,暮色渐升,天快黑了。
  炎拓喘得厉害,慢慢松开她的身子。
  聂九罗觉得自己是自一团炙热里终于挣脱出来,四肢绵软,倚贴住椅背不动,胸口仍急促起伏着:她居然能跟人吻这么久?过去多久了?
  时间跟被偷了似的,她毫无印象,更可怕的是,只是个吻,她竟然有什么都和炎拓做过了的感觉,一下子进入贤者时间,疲累得要命,心里空洞到不行。
  微微咽了口唾沫,嘴里干涩发麻,甚至还有点辣辣的。
  炎拓也有点懵,他起初只是想很温柔地亲亲她,没想到没控制住,从哪个点开始失控的,自己也不记得了。
  他有些懊恼,顿了顿轻声问她:“吓到你了?”
  暮色起得真快,只这片刻功夫,屋子里就又暗了一个度,聂九罗噗地笑出来:“我没那么不经吓。”
  又扶住工作台站起来,低声说了句:“炎拓,你抱抱我吧。”
  炎拓上前一步,轻轻搂住她。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热吻消耗了力气,这一次,真的就是很清淡的拥抱,不含任何欲望意味,却有种不可言传的亲密,炎拓温柔摩挲着她的头发,从发顶到颈后,低声说:“下次我注意一点。”
  聂九罗笑,这是什么傻透气的话,下次注意一点,注意什么?时间?还是力道?
  她偎在他胸口不想说话,说不清心里现在的感觉,是喜欢吧。
  她的手指爬格子一样,慢慢顺着他微汗的腹肌往上爬,爬到胸口时,被炎拓伸手给包住了。
  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连续的拨打了,突兀响了一声,应该是有信息进来。
  聂九罗从炎拓的怀里挣脱出来,看向沙发的方向。
  想起来了,这手机之前一直响个不停,看来是有人有急事要找她。
  ***
  九通未接电话,都是邢深打的。
  最后一条发的是信息。
  ——电话没打通。看邮箱,林喜柔那头回话了,语音给你发过去了。
  看到“林喜柔”三个字,聂九罗着实愣了一下,之前的这段时间,她完全把这个人忘得干干净净。
  她直接登陆手机邮箱,打开最新一封邮件,里头有好几个附件,都是音频,已经标注好了顺序。
  点开第一个之前,她看了炎拓一眼。
  炎拓朝她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做好准备了。
  聂九罗点击播放。
  起初没有人声,但能听到呼吸声,很轻,很柔,再然后,林喜柔笑了一声。
  聂九罗刹那间毛骨悚然,她从来没见过林喜柔,也没听过她的声音,但或许是关于她的事听得太多了,先入为主,连呼吸和笑声都觉得阴冷。
  林喜柔的声音很平静,完全听不出情绪的波动:“很厉害啊,连矿坑都找到了,是我大意、小看你们了。我原本以为,遭遇的只不过是一堆垃圾,没想到,垃圾里也有成色不错的。”
  “是时候来真正谈一谈换人的事了。换人一直不成功,不能怪我,其实你们根本就没有换人的诚意。缠头军一直以来都是灭地枭的,怎么可能会甘心把地枭纵放出去呢,对吧?我也知道你们没诚意,只是想借着换人搞事情,所以,几次三番的,都叫停了。”
  “居然杀到矿坑去了,事情到了这份上,咱们也别虚头巴脑地,玩什么没用的把戏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约个地方,各自把人和人质都带上,干一场吧。反正你我都知道,这一战在所难免,早晚的事。”
  第一段,就到这里为止。
  直接约个地方,干一场?
  聂九罗觉得真是荒唐,这种直接干,谁拼得过他们?蒋百川那次就是前车之鉴,他们有枪,有人,实力优劣,一目了然。
  炎拓轻轻碰了碰她胳膊:“先听完再说。”
  第二段来了。
  林喜柔:“时间嘛,就定在十天以后,地方我也选好了,我熟,你们也熟,不存在哪一方吃亏的问题。我想,你们已经猜到了吧?”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要给人留出猜测的时间:“就定在当年,你们掳走我儿子的地方,黑白涧的边缘。听说它现在叫蚂蚱?起了个畜生的名字,还真是当畜生养呢。”
  “这地方选得不错吧?我的主场,也是你们的主场,是不是很公平?你们尽可以不来,我跟你们说说,不来的话,我预备怎么做。”
  “首先,你们的人,留着也没意思了。我会把他们都当饲料,喂出去。当然,骨头留给你们,一堆是一堆,指骨上会挂上标牌、写清姓名,方便你们哪天有空走青壤时,给收回去。”
  “其次,我会彻底消失,让你们再也找不着。放弃炎家这个产业让我怪心疼的,但没关系,产业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只是年头长短。我活得久,比你们时间多,再说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就快了。到那时候,我的同伴又会源源不绝。你们绑走了五六个又能怎么样呢?我成倍地再补回来。”
  “但你们就要小心了,你们每一个人,都在我的黑名单上。这世界就这么大点,管你藏去哪,找人不难,滴水石穿,经年累月地找,总能找着的。短则几年,长的话,无非二十年、三十年后,那时候,你们的家人、子孙,都是目标。你们防不了的,周围那么多人,你能分辨出哪个是奔你来的?”
  说到这儿,她哈哈大笑起来:“防不胜防啊是不是,所以我劝你们,还是赴约比较好,长痛不如短痛,死也死个痛快。否则这一天天的,惶惶不可终日,日子过得也受罪啊。”
  第二段结束。
  炎拓没再催着往下听,他长吁了一口气,苦笑着说了句:“这个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这一招威胁来得可真到位,蒋百川被抓之后,常用的联络名单暴露,继而牵出一伙人,这伙人都上了榜,即便暂时能避险,来日也不得安宁。
  不止这伙人,没猜错的话,他,以及林伶,都在黑名单上。
  炎拓真为聂九罗庆幸:她一直牵涉其中,却又神奇地一再隐形,不被林喜柔给惦记上,是一种福气。
  聂九罗没说话,又点击第三段。
  这一段的第一句话就听得她周身发冷:“这一条,麻烦你们转给炎拓,我有话想跟这干儿子说。”
  炎拓喉头轻轻吞咽了一下,静静听下去。
  “小拓啊,这么多年,也是白养你了,林姨对你不好吗?你跟你妈一样,都是白眼狼。她杀了我一次,我给了她机会,她不珍惜,还来第二次。我养了你,你不想着感恩,居然反过头来对付我,不愧是你妈生的。”
  “你从矿坑里出去了,是不是很畅快、觉得解脱了?不过林姨了解你,你跑了也白跑,招招手,你还得回来。”
  “这次约见,林姨希望你也来,你不是一直想见炎心吗?我给你这个兄妹相认的机会,你们也有……二十来年没见了吧?再次见到,那场面一定很感人。”
 
 
第112章 ①③
  农庄的一间大包房里,满当当坐了十八九号人,除了雀茶,可谓全员列席。
  邢深外放了林喜柔的第二段语音,第一段没那么关键,第三段是只说给炎拓听的,所以都略过了。
  语音放完,鸦雀无声,一半人面面相觑,另一半人还在消化。
  过了会,山强跟个爆竹似的,先放炮了:“什么意思?老子以后还不能娶老婆生孩子了?娶了生了也没好下场,是吗?”
  有人应和了句:“就是这意思。总之就是叫你活不安稳、过不踏实。”
  这俩一开头,其它人纷纷炸开,七嘴八舌,拍桌子骂娘,有人提议要么整个容,还有人提议干脆移居国外算了,当然很快就被反方给怼了:怕它个毬!老子凭什么整一张爹妈不认的脸?国内待得舒坦,为什么要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受罪?再说了,你能出国,地枭完全是人的样子了,人家不能出?
  余蓉嫌太聒噪,弯腰低头,一直拿手撸自己的脑袋,候着议论声渐渐小下去了,才说了句:“屁话真多,干就完了。”
  大头冷笑一声:“干?说得轻巧,对方什么配置,咱们什么配置?你确定去了不是送死?既然都是死,那我情愿拖个一二十年再死,多活一阵子是一阵子。”
  一个方脸男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满怀希望地看邢深:“深哥,上次不是说,已经把林喜柔的血囊给救出来了吗?没有血囊,这女人也活不成,把她耗死算了呗。”
  这话说得叫人振奋,有至少一半人眼睛为之一亮。
  邢深淡淡笑了笑:“首先,血囊只是让她能长久活下去,没了血囊,她不会立刻就死。耗死她得多久?五十年?六十年?”
  “其次,就算她死了,她的族群还在,还会出个王喜柔、张喜柔。只要我们在这个族群的黑名单上,依然会被清算。”
  “蒋叔在的时候,很尊重大家的意见,事情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聚到这里,就是想问问大家,愿意去赴这个约的有几个?愿意的举手。”
  屋子里安静下来,余蓉瞅了瞅左右,见一个个举棋不定的,心里头很是不屑,懒洋洋第一个举了手。
  她无所谓,反正她是一个人过,驯兽,很大程度上是给自己找刺激:都是刺激,来得越猛越好,金人门,她都还没去过呢。
  被她带动,有几个脾气暴躁的,也都举了手。
  邢深目测了一下,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
  他语气平静:“大家能不能自动分两边,看着比较一目了然。”
  分就分,有人拖凳子,有人挪椅子,不一会儿,屋里就形成了一小撮对一大群的格局。
  余蓉抽了根烟出来点了,咬棒棒糖一样咬在嘴里,斜了眼看大头:“就这么点人想干,那还干个屁啊,没打已经输定了。也别干了,各回各家,等死完事。”
  这话一出,对面那群人多少都有点讷讷,有个人吞吞吐吐:“也不是……不想干,就是实力……悬殊,大家也都看到了,上次蒋叔他们败得那么惨。正面对上,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嘛。”
  邢深说:“我们不是傻子,明知道正面拼必输,还偏去硬拼。真准备干,当然得有策略。”
  听到这话,有差不多一半的人心定了,犹豫了几秒之后,挪到余蓉这头来。
  大头带着几个人,依然坚守在反方高地,没表态,其实,他倒也不是十分抗拒,只是和余蓉有过节、下意识就想跟她唱反调。
  他说:“别光嘴上讲有策略,得说出来,让大家伙听听可不可行,毕竟是要命的事。”
  邢深抿了抿嘴,没吭声,倒是余蓉哈哈一笑,站起身子,很嚣张地冲着大头竖起了中指。
  她说:“地枭要你的命,你屁都没敢放一个,反而在这对着自己人乱吐唾沫星子。策略这玩意儿,讲究出奇制胜,我看没必要提前这么久、跟所有人公开吧?这万一反水了一两个,大家伙不就全完了?”
  说完,冷哼了一声,自顾自离开了包房。
  大头有点下不来台,顿了顿,向着邢深一笑:“深哥,我不是针对你哈,就是为求保险、多问两句。你要真有靠谱的法子,那没说的,干呗。既能给自己免除后患,能把蒋叔他们给救回来,还能痛削林喜柔这娘们一顿,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
  基本达成一致,邢深松了口气,他晚点还得再和聂九罗联系一下,问问她那头的意思。
  才刚走出包房,就听到有人叫他:“邢深。”
  是余蓉。
  邢深朝余蓉走过去。
  余蓉觉得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向他招了招手,把他领到僻静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邢深失笑:“这话怎么说?”
  余蓉冷冷瞥了他一眼:“别跟我打哈哈,我不吃这一套。林喜柔下战书,这不是小事,他们的反应其实很正常,但你不太正常,有点胸有成竹的感觉。你说有策略,不妨先透点给我听听,其它人不能听,我总还够格听一两句。不过我就纳闷了,你真有策略,也不至于这两个月来,我们像缩头乌龟一样东躲西藏吧。”
  邢深迟疑了一下:“我不是胸有成竹,我只是……”
  说到这儿,他抬起头,向周围看了一圈,才继续:“我只是觉得,真到了黑白涧,也许……会有……”
  余蓉真是听不得人说话吞吐:“会有什么,还能有帮手?”
  邢深嘴唇有点发干,不自在地舔了舔,忽然岔开话题:“余蓉,都知道老家是板牙,但你知道,板牙是我们第几个村吗?”
  余蓉没听明白。
  老家是板牙这话不准确,确切地说,应该是祖籍在板牙:余蓉打父母一辈起就没在板牙生活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