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青壤——尾鱼
时间:2021-05-14 09:46:10

  余蓉嗯了一声,径直出来。
  雀茶给她让道,又跟着她进了房间,看她收拾衣服,顿了顿问:“那还回来吗?”
  余蓉说:“应该不回了吧。”
  如果一切顺利,清了后患,她就直接回泰国去了,而如果不顺利、当场嗝屁,那还回来个毛啊。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雀茶:“你有没有可以去投奔的亲友什么的?”
  这趟进金人门,当然没雀茶什么事,大家看她,就是好看的金丝雀,出力时派不上任何用场:但万一不顺利,雀茶就是仅剩在外头的、孤零零的靶子了,地枭不为难她也就算了,一旦找上她,她绝对没好下场。
  雀茶想了想,尴尬摇头:“没有。”
  她跟蒋百川的时候,家里死活不同意,她甩门就走了,那之后,跟着蒋百川辗转迁徙,跟原生家庭的联系完全断了。
  余蓉吐槽她:“那万一这趟,我们去救蒋叔,全挂了。你预备躲去哪、做什么啊?”
  雀茶被她给问住了。
  余蓉简直无语:“这十几年,你就围着蒋叔转,要朋友没朋友,要工作没工作,要技能没技能——你有点心机也好啊,心机女还知道为自己打算打算呢。”
  雀茶没生气,她说:“你们去救老蒋,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吗?老蒋待我不错,以后,我就不和他过了,分之前,我也想为救他出一份力。”
  余蓉说:“你心是好的,但救人这种事,是凭能力的。我说话直你别生气,你什么技能都没有,跟去了干嘛呢?出事时帮着制造音效吗?”
  雀茶犹豫了一下:“其实,我玩弩箭还行。”
  她解释:“这么多年,真的也没什么爱好,就是有一次,老蒋跟一个朋友约在箭馆谈事,带我去了。他们聊事,我就一个人看别人射箭玩,一时兴起,也玩了两把,当时教练就说我,很有天赋。”
  她这辈子,除了长相,还真没被人夸过别的,那之后,就经常去练,蒋百川见她喜欢,还给她定制过一把弩,偶尔带她去郊外射雀子和鱼。
  蒋百川走青壤的时候,她也想跟去,蒋百川笑她:“你那都是玩儿,过家家,还真当自己能行了。”
  其实,她真的觉得自己玩得还行。
  余蓉饶有兴致地看她:“还行?怎么个行法?能见识一下吗?”
  雀茶说:“你等着啊。”
  呦,还等着?难不成弩还是随身带的?
  余蓉看着雀茶进了里屋的套间,不一会儿她就出来了,还真是抱着弩的,目测是豹折叠式,但更精巧点,一个大点的挎包就能塞下,应该属于特别定制。
  她手里还攥了两支小钢箭,声音有点兴奋:“你画个靶,我离个五十米一百米都行,肯定能射中。”
  余蓉有点好笑:“射中又怎么样,你是不是武侠片看多了?这都什么时代了?你知道这趟我出去搞什么货了吗?枪啊,什么年代了,还用箭?也就打打雀子和鱼了吧。”
  雀茶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过了会慢慢消退,声音又慢又窘:“哦。”
  大概是怕余蓉多想,又强笑了一下:“那我放回去了。”
  她转身往里屋走,前一次进去的时候,脚步是轻盈的,这一次,整个人都有点畏缩了。
  余蓉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冷兵器怎么了?聂二那个小红帽不也是使刀的吗,不也废了一两个地枭?
  她脱口而出:“哎,等会。”
  雀茶纳闷地转身。
  余蓉伸手在帆布袋里翻了翻,拿出自己的塑料牙杯:“技术真还行?”
  雀茶眼睛里渐渐泛出亮来:“真的。”
  “那跟我出来。”
  ***
  余蓉领着雀茶走到后院。
  这儿是农庄,后院种菜,地块不小,约莫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四面围墙,靠墙零落种了几棵树。
  余蓉把院里的灯打开,虽说比不上白天那么亮,但看东西应该没问题,她选了个地方站定,指挥着雀茶后退、再后退,目测约莫有八十来米了,伸手把牙杯顶在了脑袋上:“来。”
  雀茶吓了一跳,缓缓端正了弩之后又迟疑:“这不行吧?”
  余蓉不动如山:“不行拉倒,小孩都能用弩,你不能‘行’到一个程度,那谁敢……”
  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嗖的一声,如同一道寒气掠过头顶,再然后,噌然声响。
  余蓉急转头去看,很巧,箭身带着她的牙杯,正射在一棵树的树身高处。
  卧槽,这可以啊。
  余蓉有点心疼自己的牙杯。
  她没点评,大步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冬桔树边,伸手拽了个大的下来,然后转向雀茶:“射雀子和鱼,那就是动的也行了?注意了啊,来了啊。”
  说完,伸手一扬,把桔子掷向高空。
  箭来得真快,余蓉眼一晃,那个桔子就被箭给带跑了。
  她嗯了一口唾沫,大步往回走,经过雀茶身边时,说了句:“可以,回去收拾行李吧。”
  雀茶愣了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都有点不置信:“我……真的行啊?”
  余蓉大笑:“行,太行了,谁特么说你不行,削他去。”
 
 
第115章 ①⑥
  聂九罗一早起来,就在为出行做准备了。
  不过,她的行李也不多,邢深说了,户外山野装备他们都带足了,她轻装支援就好。
  所以,理来拣去,也就装了一个小箱子。
  理好箱子,她下楼去找卢姐,经过客房门口时,看到房门紧闭——炎拓这是还没起呢,有够懒的。
  聂九罗油然而生一股自己能够早起的自豪感,虽然这些日子,她也是第一次早起。
  卢姐正准备早餐,手脚利落地切黄瓜丝呛菜,忽然看见她,唬了一跳,手上随即停住:“聂小姐,这离吃饭还早呢。”
  聂九罗交代她:“我跟炎拓要出去一阵子,大概十天半个月吧。早饭过后,你把客房收拾一下,还有你隔壁的那间,有客人要来。”
  客人?
  卢姐大为诧异,她干了这么久了,除了老蔡,从来没见过聂九罗有什么客人,更何况是要收拾客房。
  留宿的客人?
  她多问了句:“谁啊?”
  聂九罗说:“炎拓的叔叔,叫刘长喜,还有他……表妹,林伶。”
  卢姐消化了一下,心里生出点反感了:这什么人啊,自己在这还不算,还把叔叔、表妹都给招来?
  聂九罗没有留意到卢姐的表情,继续吩咐:“反正呢,你安排好他们这段时间的吃住就是了。”
  卢姐哦了一声,哦得有点不情不愿。
  这一次,聂九罗察觉到了:“怎么了?”
  卢姐搪塞:“不说了,说了显得我多管闲事。”
  聂九罗笑,卢姐就是喜欢耍这种小聪明,绝不主动发表意见,非得让人三请四催。
  她说:“你不说,我下午可就走了啊,到时候你想说都找不着我了。”
  卢姐犹豫再三,期期艾艾:“聂小姐,这炎拓,你要不要再观察一下啊?女孩子找对象要慎重。”
  她慢吞吞地,菜刀重又开切:“你这样的,没个撑腰的娘家,自己又有家业,很容易被一些人盯上……嗯,你懂的啊,男的也想少奋斗二十年啊。”
  聂九罗约莫猜到她的意思了,她有点想笑,但使劲憋住,面色渐渐凝重:“嗯,是的。”
  得了她的变相鼓励,卢姐愈发敢于发言了:“我也不是说对这个炎拓有意见哈,我只是觉得,这还没处到哪呢,一家老小都招来了……聂小姐啊,你要留神啊。”
  聂九罗凑近卢姐:“其实……”
  她神秘兮兮:“我调查过他,他比我有钱多了,家里开着药材厂呢,他名下有别墅,还有商铺。”
  这反转,卢姐真是猝不及防:“啊?”
  “所以啊,他的叔叔、表妹,你都要对人客气点。”
  卢姐懂了,她很后悔自己刚刚发表的意见,结结巴巴保证:“那是……当然的,这是我分内事。”
  ***
  聂九罗搞定了卢姐,准备去闹炎拓起床,刚出厨房,吓了一跳。
  炎拓就倚在厨房门口的墙上,抱着胳膊,估计是等了一阵子了,见她出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会,然后拿手指点了点她,转身回房去了。
  聂九罗笑得肚子疼,隔了会才小跑着追过去。
  进屋又是抬头不见人,低头一看,趴在墙边的一处空地上,做俯卧撑呢。
  聂九罗有点好奇:“怎么也起这么早?”
  炎拓说:“问你呢,一大早在楼上拖箱子,谁能不醒?我听到你下楼了,本来准备跟过去道个早安的,没想到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是。”
  一边说,一边把左手别到腰后,改双手撑为单手——少了一条胳膊做支撑,起身和伏地的速度立时慢下来。
  聂九罗说:“我看别人做俯卧撑锻炼,后背得加点力量,有压力才有动力嘛。”
  说着径直过来,往炎拓背上坐。
  炎拓猜到了,只来得及说了句“你别”,重量就上来了。
  我靠,这可太酸爽了,聂九罗再轻,也是九十好几的重量,炎拓一只胳膊撑住自己就已经足够费力了,哪能再承个她?他只坚持了两秒就放弃了,脸贴地趴平,标准的死尸趴。
  聂九罗笑得前仰后合,过了会,她上身俯下,探手环搂住炎拓脖子,凑近他耳边:“现在知道我的真实目的了?怎么说?”
  她这一趴,长发几乎盖了炎拓满头满脸,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带极淡的柑橘香,怪好闻的。
  炎拓反手搭住她的腰,用力一揽,翻身坐起,聂九罗开始还以为自己要摔,习惯性伸手去撑地,哪知下一秒,身子落进炎拓怀里,手也撑在他结实的胸肌上。
  她脑子里掠过一个念头:卢姐的汤饭是真不错,确实养壮了。
  不知道将来,炎拓愿不愿意给她当模特,不裸也行,同意他盖条毛巾。
  炎拓可不知道她的思路已经走到这了:“你选吧,要么是我,要么别墅商铺。”
  聂九罗说:“你是不是傻?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摆在别墅商铺的对立面呢,你们就不能和平共处?”
  她摆事实讲道理:“我肯定选别墅商铺啊,那样的话,我失去了你,你人财两失,大家都不开心;可是你带着别墅商铺一起来的话,我们既拥有彼此,又拥有房产,这不是很好吗?”
  这特么是什么神逻辑?更神的是,炎拓居然还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他想了一会,跟她讨价还价:“我这边出别墅商铺了,你呢,是不是也该出点什么?”
  聂九罗说:“这三合院啊,要么再加上我二楼的那些作品,以及将来会有的作品,万一我以后知名度更上一层楼,这些作品加起来,也不比你的资产差什么吧,是不是身家对等、门当户对?”
  炎拓嗯了一声:“那成交了?”
  聂九罗点头:“成交。”
  话音未落,两人几乎是同时笑倒,炎拓搂紧她,低头埋在她温软颈间,鼻尖上蹭到发丝,痒痒的。
  他喃喃了句:“要是没那些烦恼就好了。”
  聂九罗轻声说:“背两句诗给你听,以前出去采风,在诗抄上看到的。叫作‘抛开烦恼即欢娱,世人偏道欢娱少’。”
  炎拓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觉得是这个道理。
  欢娱并没有薄待他不是吗?抛开那些烦恼,他的确满心欢娱,满怀感激。
  ***
  午饭过后,刘长喜和林伶到了。
  把这两人送过来,是聂九罗和邢深商量过的:由唐那一带不太安全,事情没尘埃落定之前,还是把两人“藏起来”比较合适。
  卢姐给开的大门,她谨记聂九罗说过的,要“客气”,刚打上照面就抢着去拎刘长喜手里的行李包,刘长喜哪能让个女人帮拎,一口一个“大妹子,别”,两人在门口拉锯,林伶则一眼就看见了从屋里出来的人,瞬间湿了眼,喜道:“炎拓!”
  边说边小跑着进来,激动到一颗心都在砰砰跳,都快奔到炎拓面前了,又突然收步。
  她看到,聂九罗也出来了。
  这个聂小姐,她只在杂志和网络上看过照片,后来听说她和炎拓是朋友,搜索得就更频繁了,几乎把她所有的采访和作品都看了一遍。
  越看越是自惭形秽:这世上,真的有这样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的人,家世好,言情书网,还不缺钱,长得好,又有事业,在圈子里还有名气。
  老天可真是偏心啊。
  现在看到真人,林伶更加觉得自己黯淡,她局促地跟聂九罗打招呼:“聂小姐,谢谢你啊。”
  聂九罗说:“谢谢你才对,没有你打得那通电话,我也找不到他。”
  说话间,卢姐和刘长喜已经过来了,两人谁也没争得过谁,最后各退一步,一人拎一根行李包带。
  一下子见到两熟人,刘长喜简直不知道该跟哪个打招呼,话也说得颠三倒四:“呦,聂小姐,你身体好啦?小拓怎么瘦了?哎,这院子好啊,长这么多花……”
  炎拓笑着跟刘长喜打了招呼,又征询聂九罗的意见:“借你二楼用一会行不行,跟林伶聊点事。”
  聂九罗点了点头。
  林伶则一头雾水:“跟我……要聊什么事啊?”
  不过,几乎是在瞬间,她就懂了。
  炎拓要跟她聊她的事,那些她之前因为害怕,拒绝去听和了解的事儿。
  ***
  刘长喜对聂九罗可太满意了。
  之前,他还觉得她花钱大手大脚,怕她将来理不了家,如今实地看过,再加上问什么卢姐都热情作答,还挟带私货把聂九罗夸成了一朵花,他登时觉得,这女朋友找得可真不错:自己有家业,还是个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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