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像是一家三口,中间站着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右边与他挽手的中年女人应该是他的妻子,左边有个长相与他相近的年轻女人,像是女儿。
叶静问了一句。
杨暖回答,“那是方鼎律所的创始合伙人方建元,和他太太周舒、侄女方明米。”
“侄女?”
杨暖说方律师夫妻没有孩子,“侄女跟亲生女儿一样,要不然也不把自己亲自培养的接班人留给侄女了。”
叶静一时没转过弯来。
杨暖戳了她一眼,“你不知道?上个月你大学同学和她订婚了。”
“哪个同学?”叶静一愣。
“蒋寒!”
叶静真不知道,原来蒋寒订婚了。
但这消息让她又仔细看了那位方小姐一眼。
她长相小巧甜美,留着长长的波浪卷,乌黑光泽的头发披散着。
她穿了一条米白色缎面连衣裙,光线落在她的裙摆,折射出绸缎舒展而贵气的光芒。
正此时,蒋寒从一旁走了过去。
他跟方律师和太太打了招呼,引着他们向里走,而后稍微落后两步,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方明米的手。
杨暖在旁啧啧,“养眼,真是我们律界的金童玉女。”她问叶静,“你说呢?”
叶静笑起来,“确实。”
有服务生上了点心,杨暖吃着点心,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关于方明米的事情,诸如她在高校做钢琴老师,和蒋寒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认识云云。
然后她又说,“方律师真是看重蒋寒,亲自把他挖来方鼎,又让他做了合伙人,还要把亲侄女嫁给他。方鼎律所的接班人,不出意外就是蒋寒了。这么年轻就被钦定红所接班人,太让人羡慕了。”
叶静讶然,在她不了解的红所圈里,蒋寒竟然坐到了如此出众的地步。
“我记得方鼎律所还有一位创始合伙人,周学定律师。他也一样看好蒋寒吗?”
杨暖告诉他,方律师的太太就是周学定的堂妹。
“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不看好?况且蒋寒一身实打实的本事,又不是虚的。想抢他的律所多着呢。我爸那会也抛出了橄榄枝,奈何人家高枝多,瞧不上咱们律所... ...”
叶静听她说着说着,又开始扯了许多别的,直到晚宴即将开始,杨暖的话题陡然一转,回到了叶静身上。
“同是大学同学,看人家蒋寒混得,再看看你。说钱,你穷得叮当响,说恋爱,你谈了两段也没能成,除了你这个名声,在广大人民群众耳朵里,比蒋寒稍微响亮一点。”
叶静捏了一块点心递给她,“那还不够吗?”
“没出息!”
... ...
晚宴在蒋寒的主持和控场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叶静和自己的当事人们回了几条信息,时不时翻开手机看两眼,可惜并没有接到女孩妈妈打来的电话。
晚宴很快进行到了自由交际的阶段。
叶静不是圈中人,独自一个坐在角落里,偶尔杨暖交际了几趟回来,她听杨暖聊上几句。
外面的雨没停,反而紧密了起来,窸窸窣窣地打在玻璃窗上,又很快聚在一起,滑下一条条涓流一般的雨注。
杨暖再次回来的时候,带来了方明米。
叶静和她握手,算是认识了,三人浅聊了几句,叶静多半听着。
突然有人从沙发后面走了过来。
男人身上有微薄的葡萄酒气息,他声音比在竹林那会,略有些低哑,但轻柔地叫了沙发上的人。
“明米。”
方明米抬头,“寒哥,你怎么过来了?”
“没什么,我这会有点头疼,你有没有带止痛药?”
方明米想了想,摇了头,“酒店的医务没有吗?”
“恰巧没了。”
方明米皱眉,叶静和杨暖各自翻了包,都没有止痛药。
方明米起了身,“我现在找人去买。你是不是太累了?去客房部那边歇一歇吧,不是订了一整层客房给人休息吗?你先去睡会,我买到药给你送过去。”
蒋寒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宴会厅。
杨暖说,“你还是赶紧去吧,我看你脸色真不太好。最近浦市得流感的人特别多,你可能是感冒了,别硬撑着。”
叶静也看向了他的脸色。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有些泛红,但不同于一般的醉酒,他眼里隐隐有些血丝。
瞧着是不太好。
晚宴进行到这里,都在自由地交际,蒋寒暂时不需要出面主持什么。
她也附和着杨暖点了点头。
蒋寒犹豫着答应了,叫了方明米,去一旁交代事情。
两人站在点心桌的花束旁,红粉相间的花束映着两人。
一个俊逸挺拔,一个优雅柔美。
杨暖朝着叶静挤眉弄眼,“真养眼。”
叶静看过去。
男人正抬手握了握他未婚妻的肩头,“叔叔这边有什么事情,你及时打电话叫我。”
“好。”
说完话,蒋寒送方明米走了回来。
他准备去客房部休息了,跟两人道别。
方明米一直看着他脚步消失在转角才回了身。
杨暖打趣她,“你也跟着去好了,我看蒋律一分钟都少不了你。”
方明米脸上不自在起来,低头打电话联系了秦晓钟买药。
这时,旁边舞池乐声盘旋而起,有人来约杨暖跳舞。
来人一手伸出来,到了杨暖脸前,“杨小姐,赏个脸?”
“呀!柳成权,你回浦市了?!”杨暖没接他的手,直接拉着他坐下了。
柳成权跟叶静和方明米都打了招呼。
“叶律师,方小姐。”
叶静认识他。
和她跟蒋寒的情况一样,柳成权是杨暖的大学同学,他们大学在浦市的老牌法律院校就读,只不过杨暖保送了清大和叶静一起读硕,柳成权也出国留学了两年。
柳成权身材高挑,鼻梁高深,带着细边眼睛,笑起来甚是温和。
他跟杨暖笑说,“我怎么不能回浦市了?难道跳槽了,就和老东家不相往来了?”
他这么说,叶静想起来,他之前也在方鼎,后来因为家人生病,从方鼎跳去了首市的一家红所,离家近些。
杨暖说,“我还以为方鼎给你待遇不行,你跳槽呢。”
她说这话毫不避讳,旁边就是方明米。
方明米微微笑了笑。
柳成权却说是,“方鼎就是待遇不行,我在方鼎的时候,可没见过方小姐,蒋律一来,方小姐就跟他订婚了。”
杨暖笑出了声,“这待遇可太厉害了,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方明米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杨暖乐呵呵。
“开玩笑的。”柳成权跟她解围,“方小姐别见怪,年底你们结婚,要是蒋律给我发喜帖,我一定来。就怕蒋律跟我不熟。”
方明米有些腼腆地低了低头,“柳律师说笑了。”
舞池的音乐换了一首,柳成权顺势站了起来,重新邀了杨暖,“杨小姐,赏脸吧。”
杨暖应了他,跳舞去了。
只剩下方明米跟叶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一旁的服务生推来了新的点心盘,换走了旧的。
两人继续聊着,吃了小半盘点心。
秦晓钟的电话打了过来,方明米连忙辞了叶静,“我去拿药给寒哥送过去。”
“快去吧。”叶静跟她摆手。
窗外吹来一阵疾风,窗子发出呼呼的声响。
叶静转头看去,雨势更加紧密了起来。
舞池里的曲子换了支爵士,有些靡靡的效果。
叶静在音乐声中眼前渐恍,窗外黄晕的灯光在她眼前渐渐晕开。
她捏了捏眉心,没清醒,反而脑袋浑噩了起来。
她甩甩头,没能好些,服务生走了过来。
“小姐,是不是不太舒服?需不需要去客房部休息一下?”
叶静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一眼舞池里的杨暖。
这位小姐还在兴头上,距离结束恐怕还得一个多小时。
她说好,跟着服务生去了。
客房部距离宴会厅不远,但相比灯火通明的宴会厅,客房走廊里略显昏暗。
宴会厅的服务生将她带过来,就有客房部的服务生远远过来迎接。
楼道旁的备电室处有两个工作人员在修理。
客房部的服务生用手机打了光,举着给她照亮。
他解释因为下雨,电路故障还没有彻底排查完,现在主要提供宴会厅用电。
“应该一会就能好。”
叶静没说什么,服务生引着她去了三楼。
三楼一整层都是方鼎律所订好的客房。
服务生替她打开了321的房门。
显然房间也无法取电,房中昏昏暗暗,只有门口映进来的逃生指示的绿光,影影绰绰。
叶静跟杨暖打了个电话,后者没有接听。
叶静留了言,备注了自己的门牌号。
她走进房中,关上了门,又给门上了道锁。
浑浑噩噩的感觉越发明显了,昏暗的房中视线不清,只有窗户透进来的外面的灯光,被雨幕削减些许,微弱地打在地板上。
房中潮湿的气味浓重,潮湿中又仿佛夹杂着什么辨不清的气息。
叶静无力分辨,头开始疼了起来,连带着意识更加模糊。
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难道这次的流感来势汹汹?
叶静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她意识下沉的厉害。
她借着微弱的光线,在昏暗中摸索到了床边,躺了上去。
几乎在闭眼的一瞬,她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
第3章 事故 “叶静,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叶静在浑身如碾的疼痛中有了些微薄的意识。
可这一点意识就像是被石头拴着坠在水底,怎么都浮不上水面。
叶静心中的不安和身上的不适不断凝聚。
她不停地抵抗压住意识的巨石,奋力向上想要清醒过来。
可她始终不能如愿。
直到感到有人将她抱在怀中沉沉睡去,她身上的痛意得到了些许缓解,意识才逐渐变得清醒。
她努力地动弹着痛而僵的身子。
不知是不是真的动了起来,仿佛是属于男人的精壮手臂伸过来,落在她腰间,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拇指在她手背轻轻摩挲了两下,仿佛在安慰着她。
叶静却在这陌生的动作里,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她越发不安地去动,想从困住她意识的水下一跃而出。
突然有个含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米,怎么了?”
这一声犹如惊雷平地炸开,叶静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故障电路修好了,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略微亮了一些。
叶静在昏暗中,分辨出了睡在身旁的棱角分明的脸。
冷汗从额头渗了出来。
“蒋寒... ...”
下一秒,她一下甩开了男人轻柔地握着她的手。
沉睡的男人,终于也从迷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盯住眼前的人怔了几息。
“... ...叶静?!”
他的嗓音很哑,不是因为酒精或者讲话过多的缘故,声音如他的身体一样烫人。
连他自己都错愕了一下。
远处的高楼有白炽光亮的射灯旋转着从窗外掠过。
光亮落在地板上,是散落的衣服;照到床边,是皱褶的薄被;光线射到床头的那一瞬,叶静猛然将被子扯盖在了身上。
室内消毒水一样的气味弥散着充斥人的鼻腔。
叶静感到了下半身明显的痛感,以及一些令人极度不安的不适。
“你先把衣服给我。”她绷着自己的声音,尽力不抖。
蒋寒顿了一下,眼前的一切令他头皮发麻。
射灯光线离开,混乱的室内恢复了昏暗。
蒋寒迅速的捡起了地上床上散落的衣服,分辨出叶静的递给了她。
诡异的沉默在昏暗的房间里滋长,两人不约而同地快速穿衣。
叶静撑着自己如碾般痛的身体,将连衣裙勉强穿上。
她站起来离开了那张罪恶之网一样的床。
只是两腿落在地上的一瞬,腿下竟然猛然晃了一晃。
男人下意识伸手扶她,叶静却立刻向后退了一步,靠墙立住了身体。
昏暗中,她的眼睛却异常地亮,眼中的戒备毫不掩饰地映出来。
蒋寒沉默了一秒,收回了手。
射灯再一次回照了过来。
光打在床边的墙上,打在靠墙立住的叶静身上。
她很瘦,深蓝色的裙子将光亮吸噬,越发衬出她冷白色的脸庞、毫无血色的嘴唇。
可在她脖颈间,却印着一个红的刺眼的刚刚形成的吻痕。
若说几秒钟之前,蒋寒对她还有种说不出的下意识的怀疑。
却在看见吻痕的那一瞬,亲自将这份怀疑击碎。
她站的不稳,瘦弱的身子轻轻颤着,唇色发白,颈肩红痕鲜艳。
蒋寒口中发苦,难以启齿地开了口。
沙哑的嗓音比之前更低更烫。
“叶静... ...对不起...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
觥筹交错的宴会厅,舞池换了另支曲子。
杨暖跳了半天累了,婉拒了又来邀请的男士,去找叶静。
“难道也得流感了?”她问了服务生路线,向客房部走去,正好看见了从另一边快步向客房部去的方明米和方建元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