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下,她复而与他对视,佯装单纯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想我参加啊?”
她嘴角翘着,露出笑容,“是因为你舅舅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两岁的年龄差的存在,又或者是池彻小时候所经历的比常人要艰辛所以心理年龄更为理智稳重,苏戈觉得自己空有26岁的年纪做幌子,实则在池彻面前一点成年人的态度都没有。
完全地被他牵动着。
所以当池彻平淡地嗯了一声极其敷衍地回答掉这个问题时,苏戈丝毫没有怀疑他在说谎,反倒是在想,你看他连骗都懒得骗自己。
爸爸早年提起池彻家里的悲惨遭遇,不止一次提过如果他舅舅还在国内,肯定会护着这小子的。
江寻芳这个弟弟啊打小就疼池彻。
可如今池彻明显不让苏戈和他这唯一的家人产生联系。
就像很多年前,苏戈隔着学校小吃街看到池彻和他舅舅后过去打招呼时,本以为池彻会主动向他的家人介绍自己,但是没有。
池彻不愿意让她和他家人接触。
冬绥知道池彻也来了疗养院后,贴心地提前溜走并且在群里艾特两人让他们别忘记过来吃饭,原本是当红娘做媒,谁曾想成了多此一举。
从疗养院离开的路上,苏戈坐在池彻的车子里,与他几乎零交流。
冬日的山景满目肃杀,墨绿的松柏树虽挺拔茂密,却难掩其苍凉。苏戈坐在副驾驶上,安静地低头看手机。
微博上两方阵营各持己见,互不相让。先前并肩作战反黑的同一战壕的战友如今被迫反目,场面实在是难看。
其他家乐滋滋地看笑话,扬言:这简直是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的经典案例。
【团队是死的吗?为什么到现在了还不给回应!看到软糖们自相残杀真的开心吗?】就在粉丝们叫嚣着“失望”“脱粉”等丧气话时,苏戈的微博账号上线了。
只是苏戈还没想好怎么表态,网友很快被另一件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程哉风转发了一条披皮黑发的辱骂苏戈不在乎粉丝意见的微博,并且附言:骂泥马呢。你装什么软糖,大号@洛洛神荼在乎你意见做什么?你这么作你家正主知道吗?
正当软糖在这条微博下大赞程哉风够刚时,他继而又发了一条:“苏戈出道八年,不论演艺事业还是真人秀综艺稳扎稳打,从不让大家失望。你以为她是缺帮她拿主意的团队还是做决定的决心?现在想要听粉丝的声音仅仅是因为被你们的爱感动到了,是给粉丝的福利。如果真心爱她的粉丝被有心人带了节奏,那才是真是寒了她的心。”
苏戈还没等反应,便见不少圈里相熟的艺人朋友转发、表态。
某影后:【挺苏戈。但我没这个魄力,所以咱家那些说“慕了”的粉丝歇歇吧。】某流量鲜肉:【我也是软糖,我相信糖糖的眼光。】某影帝:【有生之年终于等到你有负面新闻了,不容易啊。】某金牌经纪人:【因为是发生在苏戈身上,所以显得一切都不荒唐。】苏戈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蓁姐公关的安排,但不得不说见效非常快。
那些反对的声音骤然减少,超话广场一派被感动的痛哭流涕的景象。
微博热搜榜满是与苏戈相关的话题,XX为苏戈发声,XX力挺苏戈,以及最新的话题#苏戈表态#
是的。
苏戈平复了情绪后,也编辑好了微博。
“谢谢大家的关注。过去八年,我如何如何。这一年,是给软糖们的礼物,也是给自己的一个纪念。”包厢里,程哉风一行纨绔子弟聚在一起,其中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子拿着手机,一瞬不瞬地看了两遍内容,自动提取关键词句后,总结道,“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告别词。她这是要退圈了吗?”
程大少爷靠在沙发里烦得不得了,冷冷地呛道:“别瞎猜,我女神的心思是尔等凡人能随便乱猜的吗?”
“就是。”染黄毛的少爷叫薛崇哲,满嘴跑火车最没正行。
薛大少将胳膊往程哉风肩上一搭,附和道:“风少,你上次说的那求婚怎么样了?看你今天这霸道总裁式护妻的架势,看来是成了?什么时候给大家伙介绍介绍。”
程哉风没理会这个善于插刀的“聊天小能手”,沉默着一个人喝闷酒,随后,没什么情绪地起身。
聊天小能手又道:“小程总,去哪?喝酒啊。”
“回公司看报表。”程哉风头也不回地道,“我爸回来了,最近得装装样子。”
包厢这群少爷怔了半晌,齐齐反应:“晚上七点回公司看报表,屁股刚做热便能打卡时间,真是装的一手好样子啊。”
彼时同一会馆外。
池彻暂时不知道网上的风向,但他能看出苏戈不想搭理自己的状态。
于是在将车钥匙丢给门厅的侍应生后,池彻在临进通往贵宾包厢的直梯前把苏戈喊住:“糖糖,你先跟我来。”
苏戈被动地跟在池彻身后,任由池彻拉着她的手,带她来到侧厅的小露台。
“怎么了?”
因为苏戈的艺人身份特殊,所以平日冬绥他们在选聚会地点时,都会非常谨慎。
这小露台还算安静,绿植环绕,秋千飘荡,明明是严寒冬日,气氛被营造的十分温暖舒适。
“干嘛呢。”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两人转头看到程哉风站在不远处的暖路旁,掐着腰瞪向他们。
程哉风拧着眉,视线在两人拉在一起的手上停顿片刻,才渐渐移向池彻身上,恍如不认识他般,上下打量一番,语气十分不客气:“你这私生怎么回事?”
“……”
“……”
第30章 真的
“程哉风?”苏戈注意到他满是敌意的眼神,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池彻,后者神色淡然,似乎在这见不见到他是件无所谓的事情。
程哉风胸口起伏,神情颇有一种“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想睡兄弟的女神”的愤懑,无声地哼了声,然后看向苏戈,示意:“苏戈,你过来。”
苏戈:“?”
“愣着干什么。”程哉风说,“他就是一带节奏的私生粉,你要艹粉还有我啊。”
可能是觉得这该是男人的战争,所以程哉风冲苏戈啰嗦吐槽了一句,径自看向池彻,严肃地质问:“池彻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口口声声说是苏戈的粉丝,却让她为难。”
“你先上去。”池彻松了她的手。
苏戈嗅着空气中浓烈的火药味,哪里敢提前走。
只听露台旁的楼梯上吱吱悠悠晃着,又有人下来。
“风少?幸好还没走远。”是袁崇哲。纨绔少爷穿一件宝石蓝的缎面衬衣,被明亮却不刺眼的灯光一照,配合上吊儿郎当的表情,整个人骚包得不得了。
“你手机忘包厢了。”
那会程哉风发完微博后把手机往台上一丢便闷着头喝酒,走时真忘了。
袁崇哲走下来后,将手机往程哉风的胸口一按,目光悠悠地看向苏戈以及牵着她手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人。
恍若只发现她似的,袁崇哲惊讶的哟了一声,突然正襟微站,痛痛快快地喊了一嗓子:“嫂子!”
不等苏戈有何回应,袁崇哲一捶好友胸膛,笑道:“还在想聚会刚开始怎么就要走了,原来是下来接人啊。风少,介绍一下啊。”
程哉风嘴角微动,心里直呼干得漂亮!
“那个,苏戈,他是——”程哉风干咳了下,见池彻眉头拧起来,回头看了苏戈一眼,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便浑水摸鱼地向苏戈介绍道。
“程哉风!”苏戈急忙打断他,感觉到池彻攥着自己的手微微松开些,不想他误会,在他自嘲地把手撒开时,及时地往他那挪了一步,并且紧紧地反握住他的手。
苏戈暂时没有思考池彻的情绪,往前一跨步,挡在他和程哉风之间,说完方才的话:“你是不是喝多了?”
“你就当我说的是醉话。”程哉风如果能听得进苏戈的话,那他就不是程哉风了,“他仗着是你的粉丝,煽动网友情绪带节奏,让你处于两难的地步,让别家看笑话。而且身为一个粉丝,竟然试图玷污偶像,这是错上加错。”
“带节奏?”池彻不喜和人吵架,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如果粉丝真的适合参与到艺人工作的选择中,那为什么成千上万的艺人只有这一例?你了解这个通告吗?”
“阿彻。”
苏戈试图制止他,但对方压根不听。
苏戈这一举动无疑是荒唐的,一提出来便注定少不了争斗撕架。池彻知道让她反悔是不现实,所以便打算操纵舆论让苏戈听从粉丝的意见放弃这档综艺。
只是不曾想,池彻万事俱备,等东风时,被程哉风给搅和了。
参加这档综艺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苏戈你离他远一点!”程哉风生气,“他就是你粉丝阵营里的毒瘤。”
他拳头紧了紧。
毒瘤吗?
池彻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建了这个账号,也记得这些年这个账号承载了多少相思。
八年前,苏戈放弃出国并且斩断了与他的所有联系,绝情到让池彻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过这个人。
池彻试图从裴敬颂从向宁鸣那询问苏戈的近况,但很快便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苏戈像是把他拉入了社交关系黑名单,杳无音信。
池彻不能回国。
但苏戈的消息传来了美国——她作为主角参演的首部电影因为过高的热度与极佳的口碑得以在美国放映。
“chi?”碧眼金发的美国女孩疑惑地叫他。
池彻堪堪回神,盯着电影宣传海报上主演的东方面孔确认自己不可能认错,长久的思念顷刻间化作嘴角甜蜜的笑。
多次邀约多次被拒的金发女郎觉得自己看到了爱神丘比特降临的曙光,得意地挑下眉,介绍道:“我猜你一定想念你的祖国,听说这部电影在中国特别火爆,你肯定会喜欢。”
顶着“冰山头衔”却魅力四射的中国留学生难得的好说话:“我爱她。”
那之后,她的每一场电影池彻都会到场支持。时常在空闲却短暂的周末偷偷飞一趟国内只为看一部在美国没有放映许可的电影。
看她在幕布上哭,看她在幕布上笑,看她花容失色,看她眼眸清澈。
看她和别的男人分分合合,牵手接吻……
但池彻就是靠着那无数帧画面,度过了一个个难捱苦涩的夜晚。
分别八年,池彻带着恨意,度过了八年。
直到回国,得知了苏铖去世的消息,一直高高在上被奉为神坛的池彻终于崩溃。
他终究是亏欠她的,从当年被苏叔叔接到苏家起,他便亏欠她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放手。
“程小少爷。苏戈是你公司的艺人,但不是你的人。”程哉风说,“你可以从领导角度限制她的工作,但不必参与到她的私生活中。”
程哉风一挺胸膛:“她怎么就不是了。她一直都是我在追的人。”
苏戈觉得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这俩小学鸡互相掐架的样子真的幼稚又无聊。
“他就是池彻?”自打出场后话不多存在感却不弱的袁崇哲再次开口,说话间,视线慢悠悠地在池彻身上逡巡,轻笑。
苏戈不懂他这个笑什么意思。
倒是程哉风率先开口,话是对着池彻说的,态度和袁崇哲如出一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时候就认识她,但有什么用?你为了出国的机会不还是把她抛弃了。池医生,你舅舅对你可真好啊,又是帮你铺好了出国的路,又是多次帮你介绍适龄的女孩。怎么?是觉得她们都不如苏戈,所以你回国了?”
冲池彻说完,程哉风又看向苏戈,道:“姐姐,我这些话本不想当着你面说的,但实在是担心你被他伪善的外表蒙蔽,而且你也有知情权。”
“是这样吗?”苏戈看向池彻,稍稍松了口气的状态骤然紧绷,她错愕地难以置信地看向池彻,仿佛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陌生人。
袁崇哲凉飕飕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池先生,您不会不敢承认吧?”
池彻无视掉袁崇哲的挑衅,垂眸看向苏戈,淡淡地说了声“是”,又是那样一副连骗都懒得骗她的敷衍回答。
“……”
周遭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冷掉。
无形的刀光剑影将两人间专属的屏障震得密布裂纹。
只要轻轻一阵风,便碎得彻底。
池彻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间接造成的战场,冲还要乘胜追击的袁崇哲摇摇头,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池彻似乎忘记了把苏戈喊来这要说什么,又或者是觉得经过这个小插曲,暂时不适合说了。
他喊了苏戈一声,道:“别让冬绥他们等急了,我们上去吧。”
池彻牵她转身,却发现苏戈拧着手腕,挣开了他的束缚。
苏戈获得自由后揉了揉被攥的发红发热的手腕,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池彻敏锐地捕捉到苏戈眼底一闪而过的警惕和疏离,微微抿了唇,皱眉。
“他刚刚说的是真的?”
池彻顿了片刻:“你想问哪一句。”
池彻没法解释。因为一旦开口,便需要把那些肮脏、糜烂的过往摊开在苏戈面前。
苏戈对上他理智且冷静的目光,笑了:“是我多管闲事了。”
如果说在从疗养院来的路上,两人间的气氛是不知所措的沉默的话。那此刻,两人跨进包厢时状态完全是因为生气。
前一秒还嘈杂热闹嚷嚷着问裴敬颂冬绥要喜糖的发小们,在苏戈和池彻一同进来后,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两人关系不和。
冬绥和裴敬颂对视一眼,小声嘀咕:“什么情况?”
裴敬颂一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